“剔得干脆些,免得日后再被你们念着血脉亲情,麻烦。”
她率先转过身,见大家都没动,又诧异回头:
“你们不是要请朝廷核准除名吗?那我现在就陪你们一起去京兆府走一趟,省得日后你们说我推三阻四,不识规矩。”
一句话,说得五太爷、族长齐齐变了脸色,一时拿不准她说的是真的,还只是想吓唬他们。
萧锦瑟简直无语,到底是林氏一族需要威远侯府还是威远侯府需要林氏一族,三岁小孩都明白的东西,这老登还非要拿出来威胁人。
刘守仁敢自己威远侯这族大旗给分出去,她的名字倒过来写!
偏这时,大门外忽然一名小厮快步奔入,高声通传:
“老夫人,魏亲王、京兆府尹贾大人以及大理寺卿韩大人驾到!”
林守仁顿时脊背发凉,这样大的三位大人物,怎么会同时现身侯府?
萧锦瑟让三人都进来,把族长休自己不成,要除一族的事情说了,不等这三人会错意帮自己威胁,还主动道:“老身也一直觉得,一棵树太大了,枝丫交错、根系混乱,倒不如——该分的,早些分了。”
贾衡这样的人精立马搭话:“郡主所言极是——族大分家,本就是理所当然。如此,也好省去后辈日后争名逐利、祸起根基。”
林守仁脸都白了。
京兆府尹啊,那可是堂堂四品大官,是他们京城百姓的父母官啊,他都帮林萧氏说话,自己哪还敢拿捏,连忙躬身作揖:“大人大人且慢,误会都是误会!不能分族不能分族啊!”
话还未说完,魏亲王“唰”地一甩衣袖,声音如雷:
“哼!误会?你们说分就分,说不分就不分——陈氏皇脉的天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林家说了算了?”
他目光如刀,声音冷冽,“我看你们是活腻了,连皇封宗亲都敢轻贱,林家这是嫌祠堂太干净了,想让抄一抄?”
“咚!”
到底是亲王,这通神的气势随口一喝,就吓得林守仁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其他林氏族人也跟着“扑通扑通”跪成一片。
紧接着,大理寺卿韩素幽幽开口,声音如同寒风穿骨:
“若是本官没记错,方才你们这两位‘尊长’,还坐在宜欢郡主的上首?”
他眉梢不动,语气却带着寒铁般的冷意:“礼制不识、上下颠倒,这可不仅是无礼——更是,目无王法。”
这八个字一出,林家众人吓得魂都飞了,林守仁与五太爷更是连连磕头:“是罪,是罪!小人糊涂,小人有眼无珠!”
厅堂内外,静得落针可闻。
唯有萧锦瑟,手执茶盏,轻轻吹去茶面浮沫,眼尾挑起一丝弧度,她就说嘛,跟这些人来文的不行。
但若继续让魏亲王吓唬他们,怕是今日这族就真分不成了。
于是她简单与三人说了几句,便先派人招来林承曜兄弟带三人去逛逛院子,一转头,看着还跪满一地的人,也不叫起,只从袖口拿出一个青色小瓶子,“族长,你猜这个是什么?”
林守仁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腿肚子有点软,但想到刚刚韩素说的话也不敢坐,只能死死抓住拐杖,“还请郡主明示。”
萧锦瑟对于他终于学会怎么跟自己说话了,还是比较满意的,只可惜现在一切都晚了。
她把玩着手中的瓷瓶,“这是毒药,名叫鹤顶红,服下后一个时辰内没有解药必死无疑!”
身后张氏二人捂住嘴,不是,老夫人这就要杀人了?
不怪她们如此想,在场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出声,五太爷又想出言教训但想着魏亲王三人还在府中,只能忍了下去。
刘守仁却缓缓站直了身子,忽然就有了底气:“郡主想要老头子的命?”
他就不信林萧氏真敢朝他下手!
萧锦瑟伸出一个食指,摆了摆:“不对!”
不等众人缓口气,她又拿出一个紫色瓷瓶:“这个是它的解药。一会本郡主会先喝了这鹤顶红,再服下解药,对外就说,是你们对本郡主下毒!”
“我们没有!”二叔婶子本就被吓得腿肚子都在打颤,谋害郡主她是想都不敢想的,更何况她刚刚听得清清楚楚,那个最贵气的亲王,真叫志远家的小姑姑呢!
她不过是跟着来侯府耍耍威风,回去好好生炫耀一番,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萧锦瑟掏掏耳朵,“我知道你们没有,但这里是威远侯府,本郡主说你们下得毒,那就是你们下得毒!至于下毒的原因....”
她转身看向刘守仁:“族长,你说,你宠重孙心切,为了帮他讨好上级谋个光明的前途,这个理由好不好?”
要是再看不出来萧锦瑟在吓唬他们,张氏二人就真的是蠢的。
会意的二人立马开始一唱一和。
张氏尖声一急:“可是老夫人,这样一来不止族长一家,整个林氏一族都会遭大难的啊!”
姚氏也赶忙接道:“是啊老夫人,这是不是太过了些,毕竟先皇临终前都还叮嘱圣上要好生照顾您,若您真出了什么事,怕是林氏一族诛九族也不为过啊!”
二人这一唱一和,说得凄楚又响亮,把本来藏在萧锦瑟话里的刀子,直接捧在了林守仁面前。
自己小命即将要没,之前还冲着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族人,立马掉转枪头开始对着族长苦口婆心的“劝说”,就连五太爷都开始义正言辞:“二哥,你不能糊涂啊!!!”
“就是,人家侯府家大业大的,想要休夫,就让他们休呗,咱们来做什么?”
“我本就不想来,是族长非说这事丢了林氏的面子!”
“我呸,一群地里扒食的,要什么面子啊!”
林守仁被吵得脑壳生疼,猛地一顿拐杖,“邦”的一声吓得众人住了嘴。
他抬起头来,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萧锦瑟,终于低声开口:
“郡主...你到底想要什么?”
“跟聪明人交代就是省心,”萧锦瑟语气不急,却带着针锋相对的清晰与威压,“本郡主想要的,不过和族长一样——”
她抬眸看向满厅人:
“分族。”
此言一出,如晴天霹雳。
“今日之后,林氏一族归林氏,我威远侯这一支,自立门户、再不相干。”
她手握鹤顶红一步步走近,语调轻缓,却如玉磬击铁:
“祖谱我自备、宅院我自守、供奉我自修。”
“你们若愿体体面面,咱们旧账一笔勾销,大家日后还能在街头点头寒暄。”
“可若再敢打着侯府亲宗的名头在外耀武扬威,对我侯府还不恭不敬——”
“那就别怪本郡主,不给你们活下去的机会了。”
话音落地,她手腕一抬,猛地拔开那只绿釉瓷瓶,仰头——
“咕咚!”
瓷瓶中液体灌入口中,她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张氏当场吓得惊声尖叫:“老夫人!你疯了你这是做什么!”
姚氏更是扑上前,声音都抖了:“快快快!解药呢?快喝解药啊!”
萧锦瑟一把推开她们,死死盯着林守仁:“现在——能分族了吗?”
厅内死寂。
没人敢喘气。
林守仁看着她,仿佛看见了一只逼入绝境却还露出獠牙的母狼,一股从脚底升起的凉意直冲天灵盖。
疯子!
这人简直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