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安宁并没有持续太久。
上午九点刚过,房门就被轻轻推开,秦岚和刘芬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两人手里都拎着好几个保温桶,大的小的,像一支装备精良的后勤部队。
“醒了?”刘芬一眼就看到女儿睁着眼,快步走到床边,先是探了探她的额头,才放低声音,“伤口怎么样?还疼得厉害吗?”
“麻药劲儿过了,有点疼,能忍住。”姜窈看着母亲眼里的红血丝,心里一暖。
秦岚也凑了过来,她回去换掉了那些讲究的套裙,穿着一身简单的素色衣裤,头发也只是随意挽着,但那份关切却是实打实的。
“我让你爸问了医院最好的营养师,”她将一个最大的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这是鲈鱼汤,清淡,最适合剖腹产头几天喝,下奶又不会给伤口造成负担。”
刘芬不甘示弱,也打开了自己带来的瓦罐:“我还带了小米粥,熬了三个钟头,米油都出来了,最是养胃。窈窈你先喝点粥垫垫肚子,过会儿再喝汤。”
两位母亲今天自动形成了统一战线,分工明确,配合默契。
姜窈看着她们,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两位母亲伺候着姜窈喝了半碗粥,又看着她喝了一小碗汤,这才松了口气,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房间的另一头。
她们的脚步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圣物,蹑手蹑脚地凑到两张小小的婴儿床边。
“哎哟,我的乖乖……”秦岚看着粉色襁褓里那个秀气的小人儿,心都要化了,“这丫头,真好看,跟画儿里的人一样。”
“是像窈窈,你看这小下巴,这小嘴。”刘芬看着外孙女,满脸都是慈爱。
秦岚爱不释手地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搓了搓手,回头望向陆津州,眼神里带着点渴望和不确定:“津州,我……我能抱抱吗?”
她一个在外面说一不二的贵夫人,此刻竟像个讨糖吃的孩子。
陆津州还没开口,刘芬先说话了:“亲家母,你得这么抱。”她伸出胳膊,做了个示范,“手要托住脖子和腰,他们身子软。”
秦岚学着她的样子,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动作僵硬又小心地将小孙女抱了起来。
孩子到了她怀里,似乎有些不舒服,小嘴一撇,眼看就要哭出来。
“哎呀,怎么了这是?”秦岚顿时慌了手脚,“是不是我抱得不对?是不是饿了?”
“你把她竖着抱,让她靠在你肩膀上,轻轻拍拍背。”刘芬在一旁当起了技术指导。
秦岚依言照做,怀里的小人儿果然安静下来,还满足地打了个嗝。
“哎哟!”秦岚像是取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成就,脸上笑开了花,“亲家妹子,你快看,她不哭了!她喜欢我抱呢!”
她抱着怀里这个软软的小东西,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谣,那份喜悦和满足,是任何珠宝首饰都换不来的。
“窈窈啊,你只管好好养身体。”秦岚抱着孙女,对病床上的姜窈说,“孩子的事,有我们呢。换尿布,喂奶,洗澡,我跟亲家母都包了。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就负责吃好睡好。”
姜窈看着她,这位曾经对自己百般挑剔的婆婆,此刻脸上只有最纯粹的、属于一个奶奶的温柔。
“妈,岳母。”陆津州一直沉默地站在旁边,这时才开口,“我们给他们取了小名。”
两位母亲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来。
“哥哥叫安安,妹妹叫宁宁。”
“安安,宁宁。”秦岚在嘴里念了两遍,眼睛一亮,“平安喜乐,安宁顺遂。好,这小名好!简单又好听!”
刘芬也连连点头:“是好,寓意好。”
姜窈靠在枕头上,笑着补充:“大名就用妈之前想的,陆景明和陆知意。我们都觉得很好。”
这话一出,秦岚愣住了。她没想到姜窈会主动提起这个。
她脸上的惊喜和得意藏都藏不住,看姜窈的眼神越发满意:“哎呀,还是我们窈窈有眼光!景明,知意,多配啊!”
一场潜在的起名风波,就这么被化解于无形。
两位新晋的奶奶和外婆,彻底被两个小家伙占据了全部心神,一个抱着,一个看着,研究着孩子这里像谁,那里像谁,浑然忘了时间。
病房里,终于有了一丝属于小夫妻的安静。
姜窈转过头,看向一直守在自己床边的男人。
他一夜未睡,军装外套已经脱下,只穿着一件里衬,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眼下的青黑和下巴上冒出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却也多了一份居家的温和。
“你也去睡一会儿吧。”她的声音很轻。
“我不困。”陆津州给她掖了掖被角。
“现在不去,晚上谁来换尿布?”
姜窈瞥了一眼那两位正兴致勃勃研究尿布怎么用的女士,语气里带了点调侃,“总不能指望她们吧?奶奶和外婆,也是第一次上岗,我看比你还不靠谱。”
陆津州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秦岚正拿着一块干净的尿布,里外翻看,一脸茫然。他嘴角牵动了一下。
他知道,她这是在赶他去休息。
“我再陪你一会儿。”他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握住她没有输液的那只手。
“去吧。”姜窈反手,用指尖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他们现在睡得安稳,你也抓紧时间。这是命令,陆团长。”
她学着他平时说话的腔调,一本正经,眼底却全是笑意。
陆津州看着她,那双总是带着疏离和冷静的狐狸眼,此刻盛满了温柔和促狭。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好。”他终于点头。
他站起身,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俯下身,将一个轻柔的吻,印在了她的额头上。
“有事叫我,我就在隔壁的陪护床。”
他转身离开病房,关上门的瞬间,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秦岚压低了声音的惊呼:“哎呀!亲家母,这尿布怎么还有反正的?”
姜窈听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闭上眼,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身体也疲惫到了极点,可心里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和满足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