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姜窈正蹲在地上,往一个半旧的皮箱里放衣服。
一件,两件……都是她自己做的,款式简约又别致。她甚至还带上了一件新做的,浅紫色的改良旗袍,立领盘扣,裙摆宽松,既有古典的韵味,又不失少女的俏皮。
那颜色,衬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肤,在灯下愈发地像上好的羊脂玉。
陆津州的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正在忙碌的背影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期待这次旅程了。
他清了清嗓子,走了过去,试图用公事公办的语气打破这旖旎的氛围。
“行李收拾得怎么样了?”
姜窈回头看了他一眼,指了指那个已经被塞得半满的箱子:“差不多了。对了,火车票你买了吗?”
“买了。”陆津州点头,“卧铺。”
“那就好。”姜窈松了口气,卧铺总比硬座舒服多了。
陆津州的目光扫过她的行李箱,眉头微微皱起:“你就带这些?”
他看到的全是些看起来轻薄漂亮的衣服,还有一堆画纸画笔之类的东西。
“嗯,还有一些设计稿和样衣,小李同志会帮我带着。”姜窈答道。
“火车上夜里冷,温差大。”陆津州的声音板正,“你没带厚点的外套?”
姜窈从箱子里拎出一件卡其色的风衣,在他面前晃了晃:“带了,这件。”
陆津州看着那件剪裁利落,一看就是追求“样子”而不是“实用”的风衣,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个不顶用。应该带件军大衣。”
姜窈哭笑不得:“陆团长,我是去参加出口商品交易会,不是去雪山拉练。再说了,我行李箱也放不下啊。”
陆津州看着她那个小小的皮箱,再看看自己那个可以塞下一个人的军用帆布包,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他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道:“把你的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拿出来。”
“嗯?”姜窈一愣。
“我的包里有地方。”他言简意赅。
姜窈看着他,又看了看他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忽然就笑了,眼尾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陆指挥官,这是在给我提供后勤保障吗?”
陆津州被她调侃得耳根一热,嘴上却依然强硬:“这是为了保证‘战友’的战斗力,避免非战斗减员。”
又是战友。
这个男人,连表达关心都要套上军事术语的外壳,别扭得可爱。
“行,那就谢谢我的好战友了。”姜窈从善如流,把自己的洗漱包和几件贴身衣物用个小布袋装好,递给了他。
陆津州面无表情地接过来,拉开自己的帆布包,在姜窈看不到的角度,动作有些僵硬地把那个小布袋塞进了角落里。
做完这一切,他拉上拉链,仿佛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挺直背脊回到了自己的书桌旁。
姜窈看着他那副故作镇定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她低下头继续整理,心情却莫名地轻快了起来。
也许,这次“公司团建”,会比她想象中……更有意思一点。
……
八十年代的绿皮火车,承载着一个时代的记忆。
车厢里永远是拥挤而嘈杂的。
南腔北调的说话声,小孩的哭闹声,列车员的叫卖声,还有车轮与铁轨撞击时发出的“哐当”声,交织成一首独特的交响乐。
空气中,弥漫着泡面、汗水和劣质香烟混合在一起的,复杂又上头的味道。
姜窈和陆津州买的是卧铺票。
高建国在这件事上,倒是舍得下本钱。
饶是如此,卧铺车厢里也并不宽敞。
狭窄的过道,仅能容一人通过。
他们的铺位是挨在一起的下铺。
姜窈将行李箱塞到床铺底下,然后靠着窗户坐下,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
陆津州则坐在她对面,背脊挺得笔直,一身挺括的军装,在这嘈杂混乱的环境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就像一座沉默的冰山,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让周围那些想要搭话的人,都望而却步。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小小的茶几,气氛有些微妙。
从上车开始,他们就没怎么说话。
姜窈是不想说,她在享受这难得的放空时间,脑子里正在构思着到了广州之后,该如何向那些外商,更好地展示她的设计。
而陆津州,则是不敢说。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暴露内心的不平静。
他只能用沉默和冷脸,来武装自己。
火车“哐当哐当”地往前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车厢里的人,渐渐安静了下来。
到了晚上,大部分人都躺下休息了。
姜窈也觉得有些困了。
她正准备躺下,忽然感觉身边一暗。
陆津州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你睡里面。”他言简意赅地说道。
姜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想让她睡靠墙的位置。
“为什么?”
“里面安全。”陆津州丢下四个字,语气不容置喙。
姜窈看着他,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认真。
她心里,没来由地一暖。
这个男人,虽然别扭,但在行动上,却总是这么可靠。
“好。”她没有拒绝,往里挪了挪,给他让出了外面的位置。
陆津州在她外面躺下,两人之间,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
姜窈甚至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皂角香气,干净又清冽。
黑暗中,她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她的心跳,不知为何,有些乱了节拍。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
她忽然感觉,自己的挎包,被人轻轻地动了一下。
那个包,就放在她和陆津州中间的枕头边上。
姜窈的警惕性瞬间提到了最高。
她没有立刻睁开眼睛,而是保持着平稳的呼吸,身体一动不动。
一只手,正小心翼翼地,从她的挎包里,往外抽着什么东西。
是钱包。
她今天刚取的,准备到羊城之后用的备用金,都在里面。
是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