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要去。
这四个字,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姜窈平静的心湖,激起一圈涟漪。
姜窈愣住了,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眨了眨,里面写满了探究。
“这么巧?”
“军区年度重要会议,半年前就定下的。”陆津州面无表情地解释,语气里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被怀疑的恼意。
原来是早就定好的。姜窈收回了探究的目光,心里却泛起了一丝奇异的感觉。
两个人,一起坐两天两夜的火车,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还要待上半个月?
这画面,光是想想,就让她觉得……有点超出控制。
他们是协议夫妻,在宿舍这个小空间里“同居”,已经是她能接受的极限。
现在,要把这个范围,扩大到一趟长途旅行?
她心里本能地有些抗拒。
她怕在旅途中,两人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会被不经意地捅破。
她还没准备好,去面对那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陆津州看着她脸上变幻的神情,那双清亮的狐狸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和抗拒,他的心莫名地沉了一下。
她不乐意?这个认知让他胸口有些发闷。
“如果你不想……”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想说“你可以自己去”,但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没有。”姜窈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打断了他的话。
她抬起头,冲他笑了笑,那笑容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正好,路上还能有个伴,安全点。挺好的。”
事已至此,她再抗拒也无济于事。
这是“组织”的安排,又不是他刻意为之。
她要是表现得太明显,反而显得自己小家子气,心里有鬼。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就是一起出个差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当是……公司团建好了。
她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嗯。”得到她肯定的答复,陆津州心里那点莫名的失落,瞬间烟消云散。
他几乎是立刻就恢复了那副清冷团长的模样,站起身,走回自己的书桌前。
“早点休息,出发前还有很多事要准备。”他丢下这句话,便拿起一份文件,重新进入了工作状态。
只是,那文件的页码,在他手里半天都没有翻动一下。
……
陆团长要和新媳妇一起去羊城出差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第二天就在大院里传开了。
这一下,可比姜窈当上技术顾问,赢了选拔会还要劲爆。
大院里的婶子大娘们,聚在水井边,一边“哗啦啦”地搓着衣服,一边压低了声音,说得眉飞色舞。
“听说了吗?陆团长要和姜窈一起去羊城!”
“我的天,这小两口不是一直跟陌生人似的吗?怎么突然就要一起出远门了?”
“我听我家老张说,是陆团长正好要去羊城军区开会,这不就赶巧了吗?”
“什么赶巧啊!我看陆团长就是不放心,要亲自跟着去!”
“可不是嘛!姜窈现在可是咱们市的名人,长得又那么俊,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陆团长能放心才怪!”
“啧啧,这哪是出差啊,这简直就是去度蜜月啊!”
这些话,自然也传到了孟婷婷的耳朵里。
她正在院子里练舞,听到这些议论,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
度蜜月?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草包,能得到津州哥如此的对待!
陪同出差,贴身保护……这些本该属于她的荣光和待遇,全都被那个女人抢走了!
她不甘心!
……
对于外界的流言蜚语,姜窈和陆津州都选择了无视。
出发前的几天,两人开始了各自的准备工作。
姜窈忙着和技术科的同事们,一起完善“东方之韵”系列的设计细节,并且制作出几件最能代表设计理念的样衣。
高建国更是把这次出差,当成了一级任务来对待。
他不仅给姜窈批了充足的经费,还特地给她配了一个厂里最机灵的年轻干事小李,负责打下手。
而陆津州,则忙着交接团里的工作。
他开了一个又一个的会,把接下来的训练任务和日常事务,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通讯员周卫民跟在他身后,看着自家团长那副事无巨细的模样,心里直犯嘀咕。
团长这哪像去开会的,简直像要去打仗一样。
这天,周卫民抱着一摞文件走进陆津州的办公室。
“团长,这是您要的资料。”
“放那吧。”陆津州头也没抬。
周卫民放下文件,却没走,搓着手,一脸八卦地凑了过来。
“团长,听说您要和嫂子一起去广州?”
陆津州签文件的手一顿,抬起眼皮,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周卫民被他看得脖子一缩,但还是没忍住那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团长,我跟您说,这去羊城的火车,得坐两天两夜呢!您和嫂子就两个人,路上可得互相照应着点。”
“羊城那地方,我听人说,可乱了,什么人都有。您可得看好嫂子,别让她被人骗了!”
“还有啊,那边的东西,听说可好吃了!什么早茶、烧鹅的,您记得带嫂子去尝尝。这女人啊,就喜欢这些……”
“周卫民。”陆津州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
“到!”周卫民一个激灵,立刻站得笔直。
“操场,十公里,负重。”陆津州的声音,冷得像冰。
“啊?”周卫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团长,我……”
“现在,立刻,马上。”
“是!”周卫民哭丧着脸,敬了个礼,转身跑了出去。
办公室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陆津州放下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可周卫民刚才说的那些话,却像魔音一样,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两天两夜的火车……互相照应……看好她……带她去吃好吃的……
这些词,组合在一起,让他心里产生了一种陌生的,他无法定义的情绪。
他拿起桌上那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缸子,喝了一大口水,才把那股莫名的燥热给压了下去。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一次巧合。
一次纯粹的,公事公办的同行。
对,就是这样。
然而,当他晚上回到宿舍,看到姜窈正在收拾行李箱时,他那刚刚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瞬间就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