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桥秀一,是杀害你父母的凶手。”
杜飞的声音不响,仓库里却仿佛连灯管的嗡鸣都停了一瞬。
邱音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左侧的脸颊肌肉,几不可察地抽了一下。
她的眼神里透出一种看穿了廉价把戏的讥诮。
“杜飞,我高估你了。”
她的声线有些沙哑,带着一股天生的、居高临下的味道。
“我以为,你能拿出什么东西,或者,至少布一个像样的局。”
“到头来,还是只会用这种泼脏水的手段?”
她的目光像锥子,一下下往杜飞身上钉。
“故事编得不错,但你该看看听众是谁。”
“策反我?”
她向前迈了一步,高跟鞋的鞋跟敲在水泥地上,发出“叩”的一声,又干又脆。
“你……也配?”
那股迫人的气势,想将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碾成粉末,让一切回到她的掌控中。
但杜飞只是平静地看着她,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既没有计谋得逞的得意,也没有被激怒的迹象。这种平静,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挑衅。
他缓缓翻开手里的文件夹,动作从容,像在例行公事地宣读一份报告。
“你的本名,邱音。”
杜飞的声音平得像一条直线。
“邱、音。”
他把这两个字拆开,咬得很慢,也很清楚。
“比起‘高桥音琴’,听上去……更像个人名。”
邱音的瞳孔猛地一缩。
“闭嘴!”
这一声呵斥出口,她自己都听出了一丝不该有的颤音。
杜飞像是没听见,继续往下说。
“你的小名,叫音音。”
“你父母……以前应该很喜欢这么叫你。”
“音音……”
这两个字仿佛有温度,烫得邱音太阳穴下的血管突突直跳。
眼前好像晃过一些看不清的影子。
一双手,很大,很暖,握着她小小的手,在黑白键上按着。耳边……好像还有笑声……
“我让你闭嘴!”
邱音的声音猛然拔高,尖得有些失真。
杜飞没理会,反而合上了文件夹,抬眼直视她。
“你父母遇害那年,你六岁。”
他像个耐心的猎人,不紧不慢地收着网。
“六岁的孩子,应该记事了吧。”
“你的记忆呢?”
“六岁前的那些,都去哪儿了?”
“是被那场大火烧了,还是……被什么人,用了什么手段,帮你‘忘’了?”
他向前走了两步,距离拉近,声音也压得更低,一字一句地往她耳朵里钻。
“我想,这件事,你那位亲手把你调教成杀人机器的养父——高桥秀一,应该能给你一个解释。”
“你胡说!”
邱音的呼吸彻底乱了,胸口起伏的幅度越来越大。
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尖叫:这是陷阱!是攻心计!别信!
可她的身体却不听使唤,一阵阵地发冷。
一直没说话的依萍,在这时冷不丁地开了口。
“一个中国人,被日本人当狗一样养大,再掉过头来,咬自己的同胞。”
她的声音不高,却比什么都刺耳。
“高桥音琴,你夜里……就真睡得那么踏实?”
“他们杀了你的父母,烧了你的家,抹掉你的过去,再给你换上一个新的脑子,让你心甘情愿地给他们卖命。”
依萍的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说,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笑的事吗?”
“不!不是!我一个字都不信!”
邱音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嘶叫,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
“这都是你们的阴谋!是你们设的局!”
“话会骗人,人会骗人。”
杜飞看着她那副样子,重新打开文件夹,从里面抽出一张已经泛黄的旧照片。
“这个,总不会骗人吧?”
照片上,一对男女中间,站着个梳羊角辫的小女孩。
男人戴着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女人穿着旗袍,眉眼温婉。
而那个小女孩,五官轮廓,就是邱音小时候的样子。
她的嘴唇抖得厉害,过了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给我。”
“这是交易。”
杜飞晃了晃手里的照片,没有递过去,而是朝被绑在椅子上的可云扬了扬下巴。
“想知道真相,可以,放人。”
“然后,这些都是你的。”
邱音的眼神在照片和杜飞之间来回扫视,挣扎,犹豫,最后,眼神变得一片空洞。
她缓缓抬手,对身后的手下,做了一个几乎看不清的手势。
手下立刻收枪,粗暴地解开可云身上的绳子,把她往前一推。
绳子松开的瞬间,任卡西就疯了一样吼着扑了过去,一把将可云死死地揉进怀里。
“可云!可云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动你?啊?你别吓我!”
他捧着可云的脸翻来覆去地看,话说得颠三倒四,眼圈红得吓人,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哪还有半点“卡西哥”的样子。
旁边的刀疤撇了撇嘴,低声跟身边的人嘟囔:“瞧他那点出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让人给绑了。”
可云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却没有推开他。
她伸出那双还带着绳印的手,轻轻拍着任卡西的后背,用那双干净得不像话的眼睛望着他,反倒像个大人一样,小声安抚。
“卡西,我没事……你别哭了,我不疼。”
一句“我不疼”,让任卡西再也绷不住,抱着可云嚎啕大哭。
另一头,杜飞把文件夹和照片一起扔给了邱音。
邱音踉跄地接住,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痉挛,死死捏着那张薄薄的相纸。
她盯着照片,指尖很轻、很慢地,在那两个既模糊又熟悉的面孔上,一点点划过。
“爸爸……妈妈……”
两个词,从她唇间无意识地漏了出来,轻得像一声叹息。
然而,就是这两个字,仿佛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那扇被焊死了二十年的记忆闸门。
火……冲天的火光染红了夜空!
呛人的浓烟堵住了喉咙……男人的尸体,女人的尖叫……还有……还有一双藏在火光后面的眼睛,带着笑,冰冷地看着这一切……
那双眼睛……
是高桥秀一!
邱音的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剧烈地一晃,手里的文件和照片散落一地。
她猛地抬头,那张冰冷的脸寸寸龟裂,只剩下茫然和剧痛。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杀掉他们……”
杜飞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看着这个即将从内到外彻底粉碎的女人,一字一顿,给出了最后的答案。
“因为你的父母,是爱国者,是反抗侵略的英雄。”
“而在那群畜生眼里,英雄,就是必须拔掉的钉子。”
他顿了顿,声音里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杀了他们,再抢走他们唯一的女儿,洗掉她的记忆,把她培养成自己最锋利的刀,让她亲手去屠戮自己的同胞。”
“你说,对于一个征服者,还有比这更扭曲、更能满足他们变态欲望的胜利吗?”
杜飞的话,没有一个多余的字,却刀刀见骨,把她二十年来信奉的一切都砸得粉碎。
她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身体摇摇欲坠。
杜飞向她伸出手,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邱音,和我们合作,将那些侵略者赶出中国。”
邱音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的脸上没有眼泪,甚至没有悲伤,反而绽开了一个极度怪异的笑容。
“呵……”
她先是低低地笑了一声。
“呵呵…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尖利。
“报仇?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浑身发抖,笑得眼泪从眼角飙了出来。
“报仇?”
她猛地止住笑,一双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那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的仇人,可不止他一个!”
她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
“所有把我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的人……”
“所有折磨我,利用我,把我当成工具的人……”
“他们,全都该死!”
那些被锁在地狱最深处的记忆,此刻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六岁,被丢进浮着冰碴的水牢。
七岁,和饿了三天的疯狗抢一块生肉。
八岁,被人按着手,将匕首捅进一个活人的胸膛,感受温热的血溅满一脸。
九岁,被锁进漆黑的密室,听着隔壁同伴的惨叫,熬过三天三夜。
十岁,亲手斩断受伤同伴的手臂,只因为教官说他“拖了后腿”。
……
日复一日的训练,永无止境的惩罚,为了活下去而一次次丢掉的东西……
她从一个踩死蚂蚁都会哭的小女孩,变成了今天这个满手是血、内心麻木的杀人机器。
这一切,都是他们干的!
想到这里,邱音的眼睛越来越红。
她不是邱音,也不是高桥音琴。
她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回来讨债的恶鬼。
【字幕滚动】
“本故事纯属写实,如有雷同,那就是高桥秀一活该。
火葬场现已开通‘侵略者绿色通道’,烧不完可续费。
团购更优惠,三人行,送骨灰盒雕刻‘活该’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