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书桓,我们离婚吧。”
说完,她自己都想给自己鼓掌:台词简洁,情绪到位,BGM 都不用加。
何书桓抬起头,那张英俊的脸上写满了错愕。
他决定反击,祭出渣男经典三连:
「你疯了」「你无理取闹」「你变了」。
“你说什么?”
“我说,离婚。”
如萍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每个字都砸在何书桓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没哭。
眼泪,早就流干了。
何书桓脑子里的那点错愕,瞬间就给火顶没了,一股被冒犯的怒气冲了上来。
“如萍,你又发什么疯?”
“跟我结婚,不是你当初哭着喊着求来的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高高在上的质问。
如萍突然“呵”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让何书桓心里直发毛。
“书桓,你摸着良心自己说说,到底是谁在发疯?”
“我在外面受了气,回家给你诉苦,你是怎么对我的?”
她一步步逼近他,眼睛钉子似的扎在他身上。
“你倒好,劈头盖脸就让我别去惹依萍!在你何大记者心里,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依萍放个屁都是香的!”
何书桓被她堵得哑口无言,眼神躲闪着,根本不敢和她对视。
“我没有……”
那辩解,轻飘飘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你没有?”
如萍的音量炸了,积攒了这么多天的委屈和怒火,在这一刻尽数喷发。
“你敢说你娶我,不是因为依萍甩了你,你退而求其次找的我?”
“你天天看报纸上杜飞跟她的新闻,那眼神,嫉妒得都快冒绿光了,你当我瞎吗?”
“你嫉妒杜飞!你嫉妒得要死!因为他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依萍身边,而你,只配当个阴沟里的老鼠,偷偷摸摸地看!”
这些话,字字句句都捅在了何书桓那可悲的自尊心上。
他的脸“唰”一下红彤彤的。
“够了!”
他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如萍!离婚对你有什么好处!”
如萍又笑了,笑得全是嘲弄。
“好处?那结婚对我又有什么好处?我他妈图了你什么!”
“你看看现在的杜飞,再看看你!他为了依萍能把命都不要!你呢?你就会躲在家里看报纸!”
“杜飞”这两个字,刺得何书桓浑身一抽,他气得发抖,手指着如萍。
“你……你放着好端端的何太太不做,非要去外面抛头露面,现在还闹离婚?”
“何太太?”
如萍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大的笑话。
“你给过我当何太太的钱?你给过我当何太太的脸面?”
她彻底凉了心。
说完,她转身就走,背脊挺得笔直。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我是在通知你。”
“砰!”
卧室门被狠狠甩上,整栋楼都颤了一下。
客厅里,只剩何书桓一个人,脸色青白交加,木桩子一样杵在那儿。
……
云选好物百货大楼,顶层办公室。
依萍正在核对账本,门被敲响了。
“进来。”
门开了,进来的人让依萍有些意外。
陆振华。
他拄着根西洋手杖,身上那件长衫却皱巴巴的,失了往日“黑豹子”的威风,只剩下个落魄老头儿的暮气。
“爸,您怎么来了?”
依萍放下笔,站起身,语气客气,也透着疏离。
陆振华的视线扫过这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眼神里混杂着说不清的滋味。
他最看不起的女儿,如今把尔豪管的乌烟瘴气的百货大楼打理的井井有条。
他张了张嘴,嗓子干得冒烟。
“我来……是为了你妈的事。”
依萍心里清楚得很,她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给他倒了杯水。
陆振华的拐杖在地板上“咚”地一顿。
“她跟那个野男人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情?”
依萍把水杯稳稳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发出一声脆响。
“爸,第一,那个男人叫箫笙,是我妈当年的未婚夫。”
“第二,当年若不是您横刀夺爱,他们早就是一家人了。”
陆振华的脸皮瞬间煞白,像是被人当众扒了裤子。
“那又如何?她傅文佩嫁给了我,就是我陆家的人!是我陆振华的八姨太!”
依萍坐回自己的大班椅,后背靠在椅垫上,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胡搅蛮缠的小孩。
“爸,大清早亡了,我妈早就不是您的八姨太了。”
“从您听信王雪琴的谗言,把我们娘俩从陆公馆一脚踹出来那天起,她跟陆家就再没关系了。”
“这些年,您可曾问过我们一句是死是活?”
“现在雪姨跑了,没人伺候您了,您倒想起我妈来了?”
陆振华被怼得嘴巴一张一合,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依萍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字字千斤。
“您以为,当您的八姨太是什么美差?”
“天天提心吊胆看您脸色,跟一群女人勾心斗角,说错一句话就要挨鞭子,这就是您赏的福分?”
“爸,这种福气,我妈消受不起。”
“现在,她好不容易找到了能让她过上安生日子的人,我这个做女儿的,只会为她高兴。”
依萍看着他,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您早就不是陆司令了,我妈,也不是那个任您差遣的姨太太了。”
“现在流行亡羊补牢,不流行给老黄历打补丁,爸爸,没什么事情,请回去吧。”
这番话,将陆振华最后那点可怜的体面,撕了个粉碎。
他总以为自己是天,是家里的主宰。
到头来才发觉,在女儿眼里,他不过是个自私、霸道又可笑的老头子。
陆振华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一言不发,拄着拐杖,佝偻着背,一步一挪地走了出去。
那背影,萧索得不成样子。
……
夜深。
沪上茶馆。
“先生,南京方面毫无动静,何应钦跟个闷葫芦似的。”
刀疤递上一份电报。
杜飞扫了一眼,眉头拧成一团。
这水面,太静了。
静得底下藏着吃人的大鱼。
上一世,依萍就是死在调查黑龙会的路上,所有线索都指向何应钦。
但他清楚,何应钦顶多是条咬人的狗,狗后面,还有个牵绳子的。
重活一次,他必须把那个牵绳子的人揪出来,连人带狗,一起宰了。
“光靠陈华在明面上查,查不出个所以然。”
杜飞的指节“哒、哒、哒”地敲着桌面,透着一股不耐。
“得下个饵,逼何应钦自己咬钩。”
“先生的意思是?”刀疤凑近了些。
“调动上海所有的眼线,给我盯死码头上所有进出的日本人,尤其是那些行踪诡秘的!”
必须主动出击,把这潭死水搅浑。
可命令下去了几天,所有的情报都石沉大海。
查不到。
什么都查不到。
对方藏得极深,不留一丝痕迹。
烦躁在空气里弥漫开。
就在杜飞的耐心快要耗尽时,一个情报员冲了进来。
“先生!急件!”
他递上一张揉得发皱的小纸条。
杜飞接过来展开,瞳孔骤然收缩。
纸条上只有一行用密文写就的短语。
“老学究已抵沪。”
老学究!
何应钦文件里的那个代号人物,南京政府的另一个人。
他怎么会来上海?
偏偏是这个时候?
杜飞的手捏紧了纸条。
一个冰冷的念头钻进脑海。
这个老怪物,是来收拾黑龙会留下的烂摊子?
还是说……
他就是冲着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