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联手退敌
“你要同我比试吗?”
洛迦在看到谢翎的那一瞬,精神就不受控制地紧绷起来,这让他越来越兴奋:“你的父亲曾在战场上,连斩了我父亲麾下数名大将,甚至伤到我父亲。”
“如今就让我替来试试,你的剑是不是也如你父亲当年那般锋利吧!”
说着,已然握紧弯刀,凌寒之气迎面扑向谢翎的面门。
谢翎侧身避开那一刀,然而洛迦根本不给他喘息的余地,接二连三地斩下第二刀,第三刀。
从局面上看,洛迦频频逼近,谢翎则步步后退。
鼙鼓再度轰轰烈烈,振奋着北庆人心。
陡然之间,琴音不着痕迹地融入鼓声。
琴谱气势,大多柔和,陆羡蝉所选的,却是以“刺韩”为背景的武曲《广陵散》,开篇即是铮鸣之音。
猛然听到这种不和谐的音调,洛迦攻势为之一缓。
殿中,谢翎下意识朝琴师的方向瞥一眼,眼神里带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涩。
手中长剑则陡然出手,一拨一别,四两拨千斤,竟是将洛迦逼退数步。
陆羡蝉有意牵引着鼓声越发急促,甚至到了惶惶的地步,洛迦出手的招数也不由得越来越快。
鼓声越急,琴音亦入中段,疾风骤雨。
谢七公子与洛迦亲王的比试,也在一片刀光剑影中渐渐令人眼花缭乱。
察觉到他的目光,陆羡蝉指尖拨弦的力度微微调整,让琴音更精准地贴合他的招式节奏。
洛迦心中渐渐生出些焦躁,他的刀奇特诡谲,最容易出奇制胜,然而面前这青年竟是对此烂熟于心一般,丝毫不被影响。
便在此时,那一直紧随着鼓声节奏的琴音骤然一转,如一把利刃,锋锐地切开激烈的鼓声。
洛迦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地一抽。
谢翎并非第一次对上这种招数,对方身形稍稍凝滞,在他眼中便是一个极大的破绽,一剑戳向他咽喉。
胜负便该分出。
谁知迦洛眼瞳微缩,竟是不躲不闪,咬牙挥刃至青年俊美的面孔前。他赌这天子近臣,不敢当众伤他。
谁知剑刃没有分毫移开的迹象。
洛迦颈项察觉到一丝痛意,不得不维持着被剧刀的动作。
一根商弦在此时崩断,琴音骤歇,满殿寂然。
“好!”
天子龙颜大悦,带头抚掌,眼中满是赞赏。
众臣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此起彼伏地响起掌声。谢长羡不在的情形下,能在武斗按着北庆使臣的脸摩擦,真是想也不敢想的事。
谢翎唇角微微含笑,眼底闪过一丝嘲讽,语气倒是谦逊:“抱歉,失手了。”
这是方才洛迦对谢邕说的话。
可洛迦捂着被划开一道细微伤口的颈项,心有余悸地想着:若刚刚不停手,这个谢七公子怕是真要当场将他斩于堂下。
议和什么的,谢七公子好像根本不在乎。
见北庆人偃旗息鼓地下场,皇帝笑着:“刀剑无眼,洛迦亲王辛苦了。”
洛迦牵强地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七郎勇猛,不啻其父!崔广,将朕的千金裘取来,为七郎披上。”
十分愉悦地赏赐了谢翎,皇帝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又看了眼抚琴的女郎:“你琴弹得也好,朕赏你黄金百两。”
那一曲实在耗费心神,陆羡蝉捏了捏指尖被崩裂的一道细口:“谢陛下……不过,民女可以换个赏赐吗?”
很少有人跟皇帝讨价还价的,皇帝饶有趣味地问道:“你想换何物?”
陆羡蝉作了个揖,温声道:“众女郎排练数月,还请陛下容许她们跳完演完这支落春江。”
皇帝难得地怔了一下。
居然有人不要金银,只要献舞。
“那你自己呢?”
人群里,唯有念秋感激地抬头看她一眼,陆羡蝉压着急遽跳动的心脏,继续道:
“民女的琴音已奉与诸位贵人,再无遗憾。民女听闻宫中的制造司手艺无双,不知可否修葺一下这把裂琴?”
这个要求合乎情理,皇帝也答应地痛快,陆羡蝉当即抱着琴,跟着内侍离开了长霖殿。
以防不测,琴师也并不止她一个,也没几个人在意她的去留。
除了一道熟悉的目光,直到她走出殿门才收回。
谢翎指尖无意识攥紧了千金裘的系带,清咳两声,对着陛下说道:“……臣有恙,想先行告退。”
但她头也不回,自然也什么都没听不到,只觉谢翎来得比她想象得要快,必须趁他被绊住的机会提前走。
到了制造司,她很快为自己寻到了要出去一段时间的借口——
堂前起了争执,遥遥听着是有人在埋怨制造司给的墨条不够好。
陆羡蝉眨眨眼:“大人,谁那么大胆子,敢在宫里闹事?”
“一个翰林修撰。”修琴的内官摇头叹气,似乎也是头疼:“不过他不是普通的修撰,这人大有来头,只记录陛下的生活起居,其余事一概不管。”
陆羡蝉故作好奇:“那我能去瞧瞧热闹吗?”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遑论她是被陛下送过来的女郎。等内官无奈地一点头,她就一溜烟跑到了前堂去。
“你……你们,明明有松烟墨……为何……为何不给我?”
这位特殊的修撰竟是位结巴,但口气倒是不小:“你们……不给我……就,就休想我再写一个字!”
陆羡蝉静静听了一会,竟是越听越耳熟,再定睛一看那不高不矮的身形,竟然是文不思!
他果然来助自己了。
只是没想到他如今是翰林修撰,且结巴的毛病半点没改——
除非隔着帘子或者戴上面具,否则文不思绝不能说出一句流畅的话。
长安城笑话他的人不少,但因着太尉之子的身份蛮横无比,也只敢私下议论。
譬如现在,几个内官已憋笑得满脸通红,也只在文不思的威逼下,不得不被指使着到处去翻压箱底的松烟墨。
文不思黑黢黢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很快又移开,擦肩而过的刹那塞去一个包裹:“现在……现在没有,人,还不走!”
陆羡蝉本该立刻就去寻花朝夫人,但在这一刻,她忍不住顿了顿脚步,若有所思地开口:“文不思,你似乎从来没有好奇过我帷帽下的脸。”
文不思眼底飞快划过一丝不自然,语气也冷了几分:“我们对……对客人的私事,不感兴趣。”
“但我很好奇——”
陆羡蝉瞥他一眼,压轻了嗓音:“我似乎,从来没在云蜀客栈见过真正的红萝,红萝此人,真的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