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那句话,说者是否有心暂且不论,许暮这个听者,确实有意。
许暮非常认真地在思考,自己想亲口对顾溪亭说的话,到底是什么。
其实,也不怪许暮为难,他幼年时便跟随外公在茶山上生活,茶香浸润了他的灵魂,养成了他纯粹如茶的性格。
而后来他在孤身一人的漫长时光里,青烟煮茶,与茶为伴,世故与圆滑于他而言,更是未曾沾染的尘埃。
所以,自与顾溪亭在云沧茶园相识以来,许暮基本是事事坦诚。
醉酒那日之后,他也能察觉到顾溪亭对自己冲破世俗枷锁的情感,但许暮始终没想好该如何回应。
他没有爱过人,也不曾被谁长久地爱过。
若两人的关系当真发生质变,许暮不知道该如何相处,又如何回馈这份灼热的感情。
他害怕改变,害怕失控,更害怕辜负。
所以,他几乎是本能地选择了逃避,装作若无其事。
此刻,许暮唯一能确信的,就是自己绝不能失去顾溪亭。
他看向顾溪亭苍白如纸的脸,此刻最想对他说的恐怕是:请好好活着。
许暮垂下眼眸,缓缓对惊蛰说道:“我会的。”
惊蛰看着许暮郑重其事的表情,虽然他说会的,但总觉得他眉宇间那丝茫然犹在。
惊蛰轻叹一声:罢了。这两人自有他们之间独特的默契,况且,他又不是顾意……
不过,两个人能坐在这山洞里,聊着这样的话题,惊蛰还是感觉挺神奇的。
几个月前,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个曾给许家兄妹赊碗馄饨的摊主,会和眼前这位清冷如仙的茶魁,成为并肩作战、试图撬动大雍茶脉根基的同伴。
惊蛰看着许暮担忧的侧脸,突然想给他一些轻松的安慰,于是他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顾大人醒了以后,记得提醒他结一下你在我那赊的馄饨钱。”
许暮听见这话后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原主兄妹之前靠惊蛰接济过好多次。
他紧绷的神经被惊蛰突如其来的、带着市井烟火气的话冲淡了些许,甚至有些哭笑不得,最终许暮笑出声来:“惊蛰,其实你……也不太会安慰人。”
惊蛰跟他一起笑了起来,看到许暮这个状态,他就放心多了。
他将头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闭上眼睛,长长舒了口气。
自己心脏突突地跳,一路奔波厮杀,又熬了这大半夜,再不休息,就算路上没什么危险,他恐怕也很难坚持到都城。
惊蛰的结论是:再熬下去,他得先走一步了,之前在云沧他就想说,实在熬不过这两人。
许暮将目光重新放回顾溪亭身上。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醍醐调配的退热药似乎起效了。
许暮发现顾溪亭胸腔的起伏不再像之前那般急促灼人,变得平稳了许多。
他倾身靠近顾溪亭,伸手悬在顾溪亭的鼻尖前,感受他均匀的气息,又用手背极轻地贴了贴他的额头,虽然还有些温热,但已不再是之前那滚烫得吓人的温度了。
许暮一直紧锁着的眉头,终于缓缓散开。
然而,许暮的精力一直放在顾溪亭身上,在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远处的醍醐和冰绡也掐着时辰要过来查看顾溪亭的状态。
两人看到许暮眉宇间的凝重散开后对视了一眼,随后心照不宣地停下了脚步,没有再过来打扰。
许暮本想等到顾溪亭醒来,但他的体力早已透支到了极限。
不知又过了多久,篝火的光芒在许暮眼前跳跃成模糊的光晕,他强撑的眼皮越来越重,头也一点一点地垂了下去,最终躺在顾溪亭身边睡着了。
其他人也早已陆续睡去,只有轮值的霜刃司暗卫在洞口投下警惕的影子。
直到天光微熹,顾溪亭被左肩撕裂般的剧痛唤醒。
他费力地掀开眼皮,视线模糊了片刻,才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山洞的穹顶:竟然……还活着。
接着,他听见身侧传来清浅而熟悉的呼吸声,顾溪亭微微侧过头,看到了许暮。
他就蜷缩在自己身侧,头枕着胳膊,眼下带着浓重的青影,显得异常脆弱。
顾溪亭轻轻叹气,怕惊扰了身边的人:昀川,他没事就好。
就在这时,洞穴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顾意刚摘了些野果子回来,一眼就看到自家主子睁开了眼睛,正望着身旁熟睡的许暮发呆。
往常情况下他一定不会去打扰,但此刻他似乎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激动地小声叫了声:“主子!”便小跑过去。
顾意跪在顾溪亭没受伤的那侧,眼睛红红的委屈道:“您吓死我了……”
顾溪亭看着他这副模样,心想还真是孩子气,便用未受伤的手轻轻拍了拍顾意的膝盖:都多大了还哭。
顾溪亭再侧过头看许暮的时候,那双沉静的眼睛也睁开了。
这个角度,顾溪亭和许暮正好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刹那间凝固了。
许暮的大脑也好像放空了一样,直直看着顾溪亭,仿佛在确认眼前的人是真实还是幻影。
良久,顾溪亭用干哑的嗓音叫了一声:“昀川?”
这是顾溪亭第一次在与许暮的对视中败下阵来。
顾溪亭这一声轻唤,如同解开了许暮的定身咒,让他猛地回过神来,立刻坐直身子叫道:“醍醐!冰绡!”
醍醐和冰绡其实一直也没睡沉,闻声立刻赶了过来。
两人仔细查看了顾溪亭的伤势,小心翼翼地扯开纱布检查创面时,剧烈的疼痛让顾溪亭忍不住闷哼了一声,额角渗出冷汗。
顾溪亭下意识地抬眼看向许暮,却见这人正紧紧盯着他肩头的伤口,眉头皱得死紧,他没看顾溪亭,抬头问醍醐和冰消:“怎么样?”
“大人高热已退,性命无碍,但伤得确实严重,创口深,失血过多,元气大伤,恐怕要恢复一阵子了。”
两人说着,开始配合默契地给顾溪亭重新上药包扎。
包完两人便起身离开了,走前还对视了一眼,双生子的默契无需多言。
醍醐歪头:许公子怎么这么平静,他昨天不是这样的。
冰消抿嘴摇头,又朝顾意那边斜了一下眼睛:不知道,但是小顾大人怎么还粘在这不走。
顾溪亭让顾意扶自己慢慢坐起来一些,靠在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壁上。他看着许暮,眼底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昀川,还好有你,要不是你射出的那枚袖箭,打偏了射向我的那支弩箭,恐怕我已经到鬼门关门口排队了。”
许暮看着他苍白虚弱的脸,听着他提起那惊险一刻,心头又是一紧,他沉默了片刻,半响才憋出一句:“不都说祸害遗千年吗?你给我好好活着。”
顾溪亭听完,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又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但他眼底的笑意却真实地漾开了。
他太了解许暮了,此人如此别扭,能说出这种话,已是对自己的万分不舍和担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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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溪亭认真看着许暮的眼睛,用没受伤的那只胳膊举起手,做出一个对天发誓的手势:“我保证。”
惊蛰在稍远的地方也听到了,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这两人表达关心的方式,真是……独树一帜。
但是!旁边的顾意可忍不住!抢着说道:“主子!你不知道!昨天许公子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你死了他绝不独活!”
许暮还是低估了顾意,没想到他竟然把自己昨天情急之下讲的话说出来了。他轻咳一声,别过脸去,感觉耳根有些发烫。
顾溪亭的心,此刻像被温热的茶汤包裹着,但是他看许暮十分窘迫的样子,又不想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难堪,于是狠狠瞪了顾意一眼。
顾意瘪瘪嘴,一脸不服气,小声嘟囔:“本来就是嘛……”
顾溪亭整理好情绪,虽然现在半边身子都钻心得疼,连呼吸都牵扯着伤口,但他伤的可不是脑子。
现在,绝对不是松懈的时候。
顾溪亭强打起精神,把大伙召集过来,详细询问了他昏迷后的情况。
当听到顾意、惊蛰等人描述许暮如何在危急关头临危不乱,调度九焙司众人各司其职时,顾溪亭目光灼灼地看向许暮,那眼神炽热得几乎要将他融化。
要不是肩上有伤,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真想把许暮狠狠抱在怀里,对他说:许昀川,你也太了不起了!九焙司这帮桀骜难驯的家伙,竟然被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但他压下心头的激荡和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骄傲,只能先郑重地道了声:“昀川,多谢。”
许暮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别开视线,唇角却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东施效颦了。”
两人目光相接,默契地相视一笑。无需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溪亭收起想抱住许暮的心思,神色恢复如常。
他开始分析现在的局面:“我和裁光伤的比较重,但好在其他兄弟都是轻伤。之前咱们探到,庞家和薛家一共是三队人马。”
篆烟点头回道:“是的大人,我们遭遇了两队,还有一队基本可以确定是在伏牛滩设伏。”
顾溪亭眼神一冷:“水路是断不可再走了。伏牛滩地势更险,若再遇袭,以我们现在的状态……”
惊蛰接口道:“所以,在回龙湾弃船,虽然凶险,但从结果看,反而是最好的选择,再战下去,大家体力不支,情况只会比现在更糟。”
许暮也认同地点点头,他看向顾溪亭苍白的脸:“你的伤势,我不建议再继续长途跋涉赶路,这附近应该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岫影上前一步禀报:“大人,公子,早上我们在附近熟悉了一下环境,远处山间确有炊烟升起,附近应该有人家聚居,但我们还来不及探查太远的地方,而且普通的人家,恐怕也招待不了咱们这么多人。”
顾溪亭了然,他沉吟片刻,果断下令:“雾焙司、烟踪司、霜刃司听令。”
“属下在!”三司统领立刻上前。
“每组三人,由你们三司各出一人组成。七队人马,即刻分散开向周边探查合适的落脚点,找到后回来报信,大部队边向目的地迁移,边做好清晰的记号,其余各组,完成任务后,循着记号回来汇合。”
如此安排下,每组的三人各擅探查、刺杀、传信,既能发挥各自所长互相照应,又能保证消息传递。顾溪亭醒来,九焙司的人也终于能安心下来,又恢复了往日的干劲儿。
三司统领领命后立刻开始行动,各自挑选人手,分组准备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