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顾府大门外却已是一番热闹景象。
朱漆大门难得敞开着,平日清冷肃杀的门庭此刻竟显得有些拥挤喧闹。
几名穿着崭新制服的年轻学徒正吃力地抬着几个大筐,负责指挥的不是管家,也不是顾溪亭的亲卫,而是一个看起来睡眼惺忪的年轻人。
此人正是老林那外甥,卜珏。
卜珏像是刚从一场大梦里被人强行拖出来,头上还翘着两撮不听话的呆毛,脚边窝着懒洋洋舔爪子的狸花猫。
“慢点……”卜珏的声音带着点没睡醒的沙哑和一丝无奈,“这些东西可娇贵,磕了碰了,回头顾意又要念叨我糟蹋东西……”
顾府的管家一脸严肃地站在旁边,手持账簿清点着。
他目光扫过卜珏时,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小管事可要上心些,许公子交代了,务必要让云沧城内大大小小的茶楼酒肆,哪怕是街角的瓦罐铺子,都能尝上几口仙茶的滋味儿!许公子说了,这叫……普惠茶香!”
管家刻意强调着最后四个字,音调拔高了几分。
这番景象自然引得门外路过的各色人等侧目,也清晰地落入假装行人路过的探子耳朵里。
府邸深处,顾溪亭书房二层,许暮看着外面这热闹,眼角控制不住地跳了一下,卜珏那副永远睡不醒、却又透着奇奇怪怪认真的样子也真是……
“啧。”身边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
“顾大人,这位小管事……”许暮斟酌着用词,他其实有点害怕卜珏那佛系过头的样子把戏演砸了。
“看见他脚边那只猫了么?”顾溪亭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洞察的了然。
“那么胖一只,很难不注意到。”许暮看着那猫油光水滑的,不知道猫和这事儿有什么关系。
“两个月前,顾意在后巷柴堆里捡到它时,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卜珏把它抱回去,自己捣鼓些草药,一天三遍不厌其烦地清洗上药,夜里就把它裹在怀里暖着,两个月,硬是把这只半死不活的小东西,养成了现在这样。”
顾溪亭又指引许暮注意卜珏的站位,他看似睡眼惺忪,实则将学徒可能失手的位置都悄然卡住。
“还有后园那个小池塘,里头养着十几尾杂色锦鲤,除了卜珏,府里没人分得清哪条是哪条。”
顾溪亭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一丝玩味:“至于他那副永远睡不醒的模样,呵……那是他从出生起就是如此了,你别看他这样,顾意有一次拉着他灌了三坛最烈的烧刀子,想看他出丑,他愣是一点没醉。”
许暮震惊,卜珏这样一个人,也太具有迷惑性了。
正说着,窗外的卜珏像是感应到什么,迷迷糊糊地朝书房窗边这个方向抬了下头,依旧是那副懒散的样子。
许暮正观察着窗外呢,顾溪亭忽然抬手,动作极其自然地拂过许暮外袍肩头一处极其细微的褶皱。
那动作过于亲昵,许暮身体瞬间绷紧!他猛地回头,对上了顾溪亭深邃的眼睛。
“茶仙的风仪要紧。”顾溪亭声音低沉,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院墙外某个阴影角落,“既是得意,又何妨更忘形一些?”
许暮心头无名火起,狠狠瞪了顾溪亭一眼,拂袖离开了窗边,顾溪亭看着他带着微愠的背影,嘴角玩味的弧度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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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成了!”晏明辉几乎是撞开门冲进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狂喜。
“顾溪亭和那个许暮果然沉不住气了!一大早顾府就打开中门,搬进搬出全是赤霞!连那个睡不醒的小管事都在门口吆喝上了,说什么普惠茶香!呸!”他将密报急切地铺展在主位的晏无咎面前。
晏明辉的语气充满了鄙夷:“现在就是投出去的最好时机!只等他们的烂茶叶卖得铺天盖地,我们的草就能神不知鬼不觉混进去!到时候……”
他做了个爆炸的手势,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阴狠笑容:“……赤霞变妖茶!天赐祥瑞成天罚妖火!我看他们怎么死!”
晏无咎布满褶皱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眼睛却锐利得很,扫过那纸密报。
这表象背后,是不是太顺理成章了一点?
“父亲,事情……”一个犹豫的声音从角落中试探性地传来,是晏清和站在远离主灯光照的阴影里说话。
“晏清和,你捣什么乱,那俩人谨慎了这么多天,查出我们什么了?”晏明辉越说越激动,恶意的目光上下扫视着晏清和。
“交代你的事哪次办成过?许家茶园没收到手,茶魁赛叫你关照周老,你也办砸了,现在又跳出来唧唧歪歪?”
晏清和听着晏明辉对他的辱骂,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茶魁大赛后,他在晏家祠堂里跪了三天。
他看着眼前指着自己鼻子的长兄晏明辉,又看向主位上那个对自己的痛苦视若无睹的父亲。
最终,他将头垂了下去,披散的头发遮住了眼中的愤恨,对着晏无咎的方向,一字一句如同木偶:“儿子无知,大哥教训得是。一切皆由父亲做主。”
晏无咎的视线扫过面前争论不休的两个儿子,大儿子这房仗着外祖家的势力谁也不放在眼里,三儿子跟他那硬骨头的娘如出一辙。
若是老二还在……
晏无咎心底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疲惫,那个虽非嫡母所生,但却最像他行事、也最合他心意的次子,在三年前因为一场意外走了。
否则,这等大事,何须他这把老骨头亲自盯着?
“得意忘形?”晏无咎终于开口了。
“顾溪亭这阵子深居简出,表面上看是肩伤未愈,实则暗地里动作不断。他迟迟没有大举推广赤霞,是在筛人。”晏明辉越说越激动,“说是筛那些能守住制作赤霞秘诀核心的人。”
晏明辉不屑,又瞪了一眼晏清和,若不是他搞砸了茶魁大赛,怎么会有怎么多麻烦事,但是话又说回来,他不搞砸这件事,怎么能有自己在父亲面前表现的机会。
“那破茶叶子,也就他当是个宝贝,大雍盛行什么茶叶,还不是咱们晏家说了算。”
晏无咎年纪大了确不如从前果断,他移开目光,对一脸志得意满的晏明辉沉声道:“再观察三日,确无异常再动手,那草运输不易,不能出岔子。”
“是……”晏明辉不甘心地应下,随即厌恶地看向晏清和,竟然敢坏了自己的好事。
他恨不得现在就看到许暮被扒皮抽筋,如今竟然又要多等上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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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光线柔和地洒在顾府后院的小演武场上。一阵清脆的“嘿!哈!”声节奏感十足。
许暮站在月洞门外,脚步顿住,许诺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青色短打,正全神贯注地让顾意检验她最近的习武情况。
顾意在旁边指点着,平时嘻嘻哈哈的脸上此刻是难得的正经,细察神色之中还流露着一丝得意。
“哥!”许诺看到许暮,立刻像只欢快的小雀飞奔过来,脸上是纯粹而明亮的笑容。
许暮回过神,弯下腰看着她跑近。
他习惯性地想捏捏她的小脸蛋,手伸到半空却改变方向,轻轻捏了捏她的上臂,指尖传来的已不是小胳膊软乎乎的触感。
竟然这么结实了!顾溪亭说她是练武奇才,难道是真的?
许暮眼中闪过一丝真切的惊讶和暖意,温声问道:“练了多久了?累不累?”
许诺仰着小脸,声音清脆带着兴奋:“不累!好玩得很!”
顾意也得意洋洋地凑过来,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爽朗中带点傻气的笑容,眼里都是对许诺毫不掩饰的欣赏。
许暮看着妹妹轮廓初显的小小肌肉线条,连日里的紧张被融化开,他蹲下身掏出手帕,擦去许诺额角的汗珠:“我们小诺真了不起。”
许暮起身,目光掠过被他填充满的精致小院儿,又落在许诺因为练功累的红润的小脸上。
一种极其温暖也极其复杂的情绪弥漫在心里。
来到这里多久了?
“哥?你在想什么?”许诺仰着小脸,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映着晚霞,好奇地看向许暮。
顾意在许暮发呆之时便悄悄离开了庭院,兄妹二人想必要聊些贴心话,他自是不便打扰。
许暮沉默了一下,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问道:“小诺,跟我说说爹和娘吧,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许诺往许暮怀里缩了缩:“爹娘……很好的!爹虽然总去茶园忙,但是一回来就会抱起我举高高。他的手很大,有阳光和泥土的味道……”
许诺的声音里带着孩子气的怀念和纯粹的依恋:“娘很温柔,身上总是香香的,从来不会责备我们。”
但她的声音还是逐渐低沉下来,带着深深的难过:“那一天……爹和娘说去茶园看看……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许诺断断续续地讲着,只是她那时候也没完全记事。
许诺像只寻求安慰的小动物窝在哥哥怀里:“对了,哥!娘之前给过我们一样好东西呢!可宝贝了,你之前每天都要抱着睡!”
“哦?什么宝贝?”许暮顺着她的话问,想转移开这份沉重的气氛。
“是个拨浪鼓!”许诺的眼睛亮了起来,“可不是普通的拨浪鼓哦!是娘特意找了很厉害的老匠人做的,说千万要留好,应该要好些银子!”
说着她的小脸又垮了下来,有些懊恼:“大火之后,咱们家的东西都没了……那个拨浪鼓也没了……”
拨浪鼓?特意找人做的?
许诺还在他怀里小声嘟囔着对丢失拨浪鼓的遗憾,许暮的心却在这一串描述中,如同被一根无形的线骤然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