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驱散了最后一缕夜色,也带走了昨夜鉴真堂的沉重寒意。
找到草腥气的源头,就如同卸下了心里的一块巨石,让许暮难得一夜无梦地睡了个完整觉。
推开窗,雨后清冽的空气涌入鼻腔,令人精神一振。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许暮回头,有些意外地看到顾溪亭竟已站在门口。
他手中拿着一件干净的披风,正是许暮的那件。昨夜出门急切,顾溪亭给他披的是自己那件。
“给。”顾溪亭走近,将披风递过来,声音里带着晨间特有的微凉感,想来也是刚醒没多久,“晨露重。”
许暮微怔,伸手接过时,指尖不经意擦过顾溪亭的手背,触感微凉,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干燥和薄茧,与自己的指尖形成鲜明对比。
两人都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许暮垂下眼睫低声道谢:“多谢。”随后接过披风,迅速披上。
顾溪亭却没说话,只是走到窗边,与许暮并肩而立,目光也投向窗外的野茶树。
两人之间隔着一步距离,沉默地望着同一片风景,似乎都在试图驱散那一丝莫名且陌生的悸动。
“在想什么?”顾溪亭忽然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
“没什么。”许暮摇了摇头,嘴角下意识地勾起一点弧度,“只是觉得,这茶树长得真好。”
顾溪亭看着许暮的侧脸,捕捉到那抹浅淡却生动的笑意:“你照料得很好。”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在耳边轻响。
“喝杯茶?”这句话脱口而出时,许暮自己都有些意外。
顾溪亭似乎也没有想到,但他完全不想拒绝:“好。”
许暮前些日子刚在院中一角精心布置好的小茶室,一直还没用起来,顾溪亭倒成了这里的第一位“客人”。
赤霞独有的温醇果蜜香,渐渐弥漫开来。
许暮的动作依旧是行云流水,每一个步骤都透着浑然天成的平静与优雅。
与那日在云鹤楼茶魁大赛上技惊四座近乎神性的茶仙之姿截然不同,此刻的他更像一个沉浸在茶道之乐中的寻常茶人,周身散发着温润的气息,是顾溪亭触手可及的人间绝色。
“茶魁亲自给我泡茶。”顾溪亭看着许暮将茶汤缓缓注入白瓷杯中的侧影,又忍不住近乎本能地调侃,“这待遇,可是当今圣上都未曾有过啊。”
许暮手腕微顿,抬头瞥了他一眼,精准地还击回去:“顾大人,慎言啊。”
顾溪亭低笑一声,不再多言,茶汤入口,温润醇厚的滋味驱散了晨起的微凉,他忍不住赞叹:“世间竟真能有赤霞这样的好茶。”
许暮端起杯来默默品茶,茶室的氛围再次安静下来,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格,在茶席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两人对坐饮茶,偶尔目光会不经意地相接,却又不着痕迹地移开。
“惊蛰那边……”许暮放下茶杯,目光落在窗外,“应该也快有消息了吧?”
顾溪亭点了点头,眼神沉静:“贪吃的鱼,总会上钩。”
那伙人他们有直觉会抓到,而最令二人担心的,是晏家提前投放血锈草,到时候真遭殃的,便是云沧的无辜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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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喧嚣热闹的城南长街,此刻已彻底陷入沉睡般的死寂。
长街尽头偶尔传来一两声野狗叫声,或更夫遥远模糊的梆子声,更添凄清。
两侧店铺紧闭,街道黢黑一片,只有惊蛰的馄饨摊还留着一盏烛灯。
惊蛰借着微弱的光,在摊前看着那本泛旧的书,与周边格格不入。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长街的寂静。
“今天没收摊儿,可算赶上了!”一个粗嘎的声音响起,说话人的语气中带着点庆幸。
惊蛰闻声抬起头,昏黄的灯光下,四个穿着粗布短褂的男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个络腮胡子。
“小老板!老规矩,四碗大份馄饨!可饿死哥几个了!”络腮胡子大咧咧地拍着桌子坐下,其他三人也嘻嘻哈哈地跟着落座。
“几位稍等,马上就好。”惊蛰放下书,动作麻利地开始烧水下馄饨。
他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这几个深夜来客,鼻尖是许暮给他闻过的草腥气的味道。
“我说小老板,你这摊儿收得也太早了,前两天哥几个过来都扑了空!害得咱们浑身不得劲儿,就想这口热乎的!”另一个精瘦些的男人搓着手,半开玩笑地抱怨道,眼睛却滴溜溜地扫视着惊蛰的动作。
“就是就是,”络腮胡子接话,声音洪亮。
“一天不吃你这馄饨啊,身上就跟少了点什么似的!老板,你不会是给馄饨里下了什么药了吧?哈哈!”他这玩笑话引得另外两人也跟着哄笑起来。
虽说是无心之言,惊蛰却手上一抖。
惊蛰迅速稳住心绪,声音保持着平静:“几位大哥说笑了,小本买卖,图个回头客罢了。前几日家中有事,收得早些,实在对不住。”
他一边说着,一边借着俯身查看锅中馄饨火候的动作,身体微微侧倾,正好背对着那桌人,也挡住了自己的上半身。
就在这瞬间,他飞快地摸出那枚光滑的竹哨,迅速凑到嘴边,对着翻腾的热气吹了起来。
“啾啾——啾啾啾——啾!”如同山雀幼鸟呼唤的声音,完美地融入了锅中汤水沸腾的声音和蒸腾的热气里。
哨音发出的同时,惊蛰顺势直起身,用锅勺搅动了一下馄饨,看上去只是被热气熏得侧了下脸。
槐树浓密的阴影里,仿佛只是光影自然地晃动了一下。
身着深灰劲装两个身影贴着粗糙的树干,显然早已锁定了这四个可疑的人。
“目标四人,东南角桌,气味确认。”
“你留下,确保惊蛰安全。”
漱玉和涧踪两人用泉鸣司特定的手语交流着,目光扫过惊蛰看似忙碌的背影,又落回那四个还在说笑的男人身上。
惊蛰将四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桌,那四人立刻埋头大吃起来,刚才的玩笑似乎只是随口一提。
“你这汤头还是这么鲜!”络腮胡子边吃边夸,“里头是不是真搁了啥秘方啊?吃了提神醒脑的!”
惊蛰笑笑:“就是些寻常的配料,几位满意就好。”
四人风卷残云般吃完,麻利地结了账。
“走了老板!下次还来!”络腮胡子起身招呼同伴,四人再次融入长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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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黑暗。
几乎在他们迈步的同时,槐树阴影下的漱玉手腕一翻,一道细小的银光落在了惊蛰脚边不远的阴影里。
惊蛰正弯腰擦桌,眼角余光瞥见那熟悉的铜钉,放下心来。
他不动声色地用脚将铜钉拨到摊子下面,继续手上的动作。
而街角的阴影里,涧踪的身影融入夜色,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漱玉缓缓从树干上滑下,无声地落在馄饨摊侧后方的暗影里,发现惊蛰正淡定地收拾着碗筷,仿佛刚才只是招待了一桌再普通不过的深夜食客。
“喵……呜……”一声带着点慵懒睡意的猫叫声,从后面飘了出来。
惊蛰收拾碗筷的手微微一顿,他当然知道这声音的来源,九焙司的人他接触了几天后发现,还真是……挺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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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府书房里的烛火,跳动着温暖的光芒,一直亮到了深夜,许暮和顾溪亭正隔着书案对坐,桌面上摊开一张云沧简图。
就在这时,紧闭的窗外传来几声清晰而富有节奏的鸟鸣,门被无声推开,漱玉和涧踪带进一股裹挟着夜露的凉风走了进来。
“大人!许公子!”漱玉性子更急,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找到了!”
“西市永昌杂货铺后院地窖。守卫极其严密,暗桩至少三处,轮换毫无间隙,我们不敢靠得太近,但那股味儿……”漱玉用力吸了吸鼻子,“绝对是!”
“永昌杂货铺?”顾溪亭修长的手指在桌面的西市简图上划过……
“好一个永昌。藏污纳垢之地,偏要挂个太平盛世的招牌!”许暮盯着简图上的位置皱眉。
顾溪亭手指无意识地在那标记点上轻轻敲击:“就在这里,偷梁换柱。”
“晏家不是处心积虑地等着赤霞大量上市,好将他们的毒茶混迹其中,制造恐慌嫁祸于我们吗?”顾溪亭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酷,“那我们就帮他们一把,让他们以为,毒计已然得逞,神不知鬼不觉。”
顾溪亭一字一句仿佛淬了毒:“用他们自己的毒,送他们下地狱。许暮你说,这是不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烛火下,顾溪亭的脸半明半暗,那份俊美中带着一种近乎魔性的杀意。
许暮的心重重一跳,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顾溪亭,正与书中描述的反派角色如出一辙。
过去这段时间,顾溪亭对他从胁迫利用,到利益捆绑,再到挡下致命一箭……那些似有若无的信任和迁就,让许暮在不知不觉中几乎快忘了。
眼前这个人,是一个可以将对手置于万劫不复,并且还很享受这种过程的大反派。
那么,等晏家事了……他还会走上那条路吗?他们也真的能就此一别两宽吗?
顾溪亭似乎并未察觉许暮的状态,他坐直身体重新靠回椅背,那份掌控生死的威压依旧未减。
“顾意。”
“主子!”
“传令泉鸣司、烟踪司、云庾司、霜刃司即刻待命,蛰伏于永昌杂货铺周遭,等候我的指令。”
“是!”顾意躬身领命,飞速出门。
烛火被顾意的速度带得摇晃,映着两人的剪影,如同凝固在风暴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