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暮那句斩钉截铁的“走!”瞬间打破了凝滞的气氛,动作快得仿佛刚才的沉睡只是错觉。
顾溪亭拉住许暮,给他取来披风:“雨夜,天凉。”
许暮习惯性地以眼神传递谢意,两人不敢再耽搁,让顾意在前面带路,一前一后步履急促地出了门。
廊外的雨似乎小了些,但湿冷的寒意更重了。
他们没有走向顾府寻常的厅室,而是沿着曲折的回廊,深入顾府宅邸更隐秘的后院。
顾意在一面看似普通的灰墙前停下,手指摸索到几块略微凸起的墙砖,以一种特定的节奏敲击了几下。
轻微的机括声响起,墙面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段向下的石阶,一股草药味扑面而来。
“跟紧我。”顾溪亭率先步入昏暗的阶梯,回头对许暮嘱咐着。
阶梯不长,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铁木门,顾意再次用特殊的方式叩门后,门从内打开。
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间异常宽敞的地下石室,此时灯火通明,室内陈列着大量许暮从未见过的器具。
两道身着素白长袍、连袖口都束紧的身影几乎同时迎了上来,最引人注目的是,两人脸上都覆着一层白色面纱。
“云庾司统领醍醐,副统领冰绡。”顾溪亭向许暮介绍云庾司的两位统领。
“大人。”两人手上忙碌的动作未停,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是同时跟顾溪亭打了个招呼。
这二人声音一出,让许暮有些意外,九焙司的人他接触了不少,而这两位是他第一次在这个组织里接触到的女子。
顾意敏锐地捕捉到了许暮的意外,凑近他用极低的声音快速介绍:“公子,这便是九焙司最晚成立也最神秘的云庾司。专司鉴毒、辨伪、药理。那个腰间挂着百毒茶囊的是醍醐,手腕上嵌着试毒银叶的是冰绡。”
许暮恍然大悟,九焙司的实力他是知道的,对这两位女子的敬佩油然而生。
顾意的语气中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他接着说道:“云庾司的人,白纱蒙面极少外出。非任务所需几乎只待在这鉴真堂里,像醍醐、冰绡这样的人物,整个大雍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顾溪亭看着许暮略带惊叹的目光,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许暮忍不住低声问顾溪亭:“你是如何劝说她俩加入九焙司的,不会跟对惊蛰一样吧?”
不怪许暮好奇,他实在想象不出,这样两个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怪才,会自愿为谁效力。
顾溪亭还没开口,一旁的顾意却像憋不住似的抢答:“公子,这您就有所不知了!醍醐和冰绡是双生子,从娘胎里出来到现在,除了我家主子,就没第二个人能一眼分清她俩谁是谁!”
顾意的语气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得意:“这俩人自小就因为这分不清的事儿别扭,结果遇到主子,嘿!就凭这个!”说着暗戳戳竖起一个大拇指。
顾溪亭瞥了顾意一眼,倒也没阻止他这略显夸张但基本属实的炫耀:“并非我的本事,是她们自己选择了让我分得清。”
正在忙碌的醍醐和冰绡没抬头,齐声声地接了一句:“大人谦虚,是大人能分清我们啊。”两人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理所当然的笃定。
许暮皱眉,两人本就带着面纱,声音也听不出差异,确实分不清,便学着顾意的样子,暗戳戳对顾溪亭竖起个大拇指。
顾溪亭笑着摇头,拿这几个人没办法。
醍醐和冰绡进行到关键地方,齐齐抬手做了噤声的动作。
醍醐开始用刚才调配出来的液体滴在茶叶上,冰绡将茶叶碎片置于极小的坩埚中,用极低的温度熏烤,收集产生的气体,同时观察着腕间银针的颜色变化。
许暮屏息凝神地看着,虽然他也不懂那些复杂的操作,但空气中偶尔溢出的草腥气,让他心跳加速。
顾溪亭也负手而立,目光沉静下颚线紧绷。
半个时辰过去。
醍醐和冰绡停下了手中的操作,看向顾溪亭和许暮,透过面纱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
“如何?”顾溪亭追问。
“草腥气之物,存在。”醍醐的声音依旧平直,“但含量极低,若要确定具体为何物,需要大量时间。”
鉴真堂里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时间,恰恰是现在最缺少的东西。
顾溪亭的眉头锁紧,许暮的心也沉了下去,难道线索又要中断,只能被晏家追着打吗?
许暮闭上眼睛,脑海中再次将有关草腥气的线索梳理开来,茶叶里极低的含量,夜晚在馄饨摊出现的明显气息……
一个大胆的念头出现在许暮的思绪里,其实他早该想到的。
许暮睁开眼,看向顾意:“那些探子穿过的鞋还在吗?”
顾意点点头:“在的,探子先送来的茶叶,之后就去跟雾焙司的岫影和潜鳞汇报凝翠谷里的其他事情了。”
“把他们鞋底的泥土,全部找来。”
“泥土…… ”顾意不带迟疑,转身飞奔而去。
顾溪亭瞬间明白了许暮的意思,眼中精光一闪,醍醐和冰绡的眼神微微一凝,似乎也被点醒了什么。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顾意抱着一包土回来交给醍醐和冰绡,又转身准备出去。
“雾焙司那边的茶报快整理好了。”
“速去速回。”
顾意走后,鉴真堂里的人,又沉浸在之前的氛围里,尝试从这抔土里获得更多的线索。
在进行到关键步骤的时候,连顾溪亭都能闻到空气中的草腥气了,他看向许暮,两人相视一笑。
“找到了!”醍醐和冰绡的声音透过面纱传来,带着确定无疑的意味。
“是血锈草。”冰绡继续操作,醍醐停下手里的动作,开始在书架上翻找。
“此非中原之物,源自西域。”找到想要的那本书后,醍醐快速翻页,“其花艳丽如血,根茎干枯后汁液凝固如锈,故称血锈草,此物极其罕见,在大雍知其存在者更是屈指可数。”
醍醐将手中的书递给顾溪亭:“就是这个。”
顾溪亭靠近许暮,把书递到他眼前。
“血锈草,其可怕之处不在剧毒,而在其潜毒与惑心之效,只需少量短期接触,便可使人……精神亢奋或暴躁难抑……”
醍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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皱眉,目光扫过书上血锈草的绘图:“嗯,悄无声息地侵蚀神智,起初只是易怒、烦躁、失眠,久而久之则会性情大变,变得极端暴躁、偏执、多疑,最终陷入疯癫,伤人伤己。”
“晏家竟然敢在贡茶里做这样的手脚。”连顾溪亭都对晏家的举动感到震惊。
许暮不说话,眉头也未再舒展开。
结合赤霞即将大量面世,晏家若在茶品中加大血锈草的毒量,那云沧的疯子便会多起来。
到时候只需有人带头煽动民愤,说赤霞出现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无论真实原因如何,最后都会归咎为赤霞是妖茶,许暮是妖孽。
许暮倒吸一口凉气,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顾溪亭察觉到他的变化,捏了捏他的肩膀,叫他放心。
就在这时,顾意再次匆匆回来,他将雾焙司的茶报交给顾溪亭,声音带着急切:“主子!确有异常!探子说凝翠谷深处靠近水源的一片区域,守卫极其森严,远超茶园其他地方,他们试图靠近,差点被发现!”
水有问题,许暮的猜想被侧面印证了,这样隐蔽的手法,确实很难被察觉,长此以往晏家不光可以更深的控制茶市,甚至还能控制……庙堂。
关键时刻,还可以用来诬陷许暮这样的竞争对手。
鉴真堂里的所有人,都向许暮投去了敬佩的目光,尤其是醍醐和冰绡,很少有人能被她们二人如此认可。
许暮看到众人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连日被草腥气牵着思路走,确实很容易忽略影响茶树生长本身的条件,只是凑巧,我更了解茶罢了。”
醍醐和冰绡对视一眼,看着许暮调侃:“跟我们大人一样,谦虚!”
许暮挠头,想说的话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他看向顾溪亭:“那个惊蛰的馄饨里……”
顾溪亭接收到许暮求助的目光,顺着他的话对醍醐和冰绡问道:“城南馄饨摊的馅儿里,有野菊和几味草药,会缓解血锈草的毒性吗?”
醍醐坚定点头:“野菊不能直接解毒,但清肝明目理气燥湿,确有一定疏解郁滞安抚心神之效,对长期接触但中毒不深的人来说,食用后身体会舒适很多。”
许暮喃喃道:“难怪那些人总是光顾惊蛰那里,那些馄饨无意中成了他们的解药,也成了他们暴露行踪的线索来源。”
这阴差阳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顾溪亭的声音陡然转厉:“盯死惊蛰的馄饨摊,晏家要对付赤霞,必然大量动用血锈草,这些人近期一定会再去。”
“是!主子!”
“惊蛰的安危。”许暮有些担忧地交代。
“重中之重。”顾溪亭嘱咐顾意,给了许暮一个大大的定心丸。
顾意领命,神情肃然,转身疾步离去。
顾溪亭继而看向醍醐和冰绡:“三天时间,用形态气味最接近的寻常草药,仿制出足以以假乱真的血锈草粉末,分量要足,可能做到?”
二人眼神蠢蠢欲动:“只需两日。”
“好!”顾溪亭眼中也是兴奋,像守着猎物的豹子,“那我们就等着,用晏家搭好的戏台,唱一出给他们送终的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