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在无数个世界里都屡见不鲜，不过是稍微强壮一点的蝼蚁。
可黑衣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今天踢到的不是铁板，而是直接撞上了创世神那一级的存在。
但是不对？
黑衣人强行压下灵魂深处的战栗，试图从这荒谬的现实中找回一丝理智。
据他所知，远古之神在神战中几乎尽数陨落，死神更是陨落得最彻底的那一批，这是新神世界里记录在案的版本！
黑衣人毕竟是维护因果的执法者，见过的离奇之事远超凡人想象。
他定了定神，目光如炬，再次审视着眼前这个散发着终结气息的存在，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他声音陡然拔高，“死神早在旧神陨落的时代就彻底消亡了，现在是新神的世界！……你不是完整的死神！”
他看出来了，那股庞大的权柄之力虽然纯粹，却带着一种不稳定，似乎是在燃烧。
“你只是一块神格碎片！”黑衣人终于想通了关键，眼神变得锐利而复杂。
“是你，篡改了这个世界的因果，引来了这个悖论之人。你的目的……是想借这个世界的本源之力，复活自己！”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觉得这个逻辑天衣无缝。
一个陨落的古神，用尽最后的手段，布下万古棋局，只为死灰复燃。
可他话音刚落，又猛然察觉到了一个更深的矛盾。
“不对……”黑衣人再次否定了自己的判断，他的目光死死锁在沈惊墨的动作上。
那个拥有了神明力量的男人，并没有理会他的分析，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他只是低着头，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温柔地凝视着怀里昏迷不醒的姜晏。那双倒映着尸山血海的血色眼眸里，此刻只有那一个人的影子。
黑衣人看着沈惊墨，看着他体内那正在与凡人肉身强行融合的神格，那股力量每融合一分，这具凡胎的生命力就被抽取一分，快得触目惊心。
这根本不是为了复活自己！复活自己哪有这么玩的？这简直是自杀不要命的！
黑衣人的话戛然而止，一个荒谬到让他不寒而栗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的目光从沈惊墨的脸上，缓缓移到了他怀中那个人身上。
“你是想……复活他？”
这一次，黑衣人没有再拔高声音，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撼。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个凡人？
一个陨落的古神，不惜耗尽最后的神格碎片之力，燃烧一具好不容易找到的肉身，付出永不超生的代价，不是为了重登神位，而是为了……复活另外一个人？
这是什么离谱的事情？
疯了，这家伙绝对是疯了！
沈惊墨终于舍得将视线从姜晏脸上移开。
与失去他对比起来，只有这样，才能获得足以对抗更高维度存在的力量，阻止永恒执法者带走姜晏。
哪怕代价是燃烧神格，损耗这具身体的寿命。
彻底融合了神格碎片，属于SSS级天赋的恐怖力量重新回归体内。
沈惊墨抬起眼，那双血眸里再无一丝人类的情感，只剩下属于神明的漠然与威严。
“新神把无数小世界当成他们的模拟战扬，筛选、培养出所谓的‘最强者’，然后连同世界的本源之力一起，供他们吞噬。”沈惊墨的声音不带任何起伏。
“失去本源的世界无法抵御天灾，所有生命走向终结，在废墟上又会诞生新的本源，开启新一轮的吞噬游戏。而你，作为所谓的秩序维护者，不仅不反抗，还助纣为虐。”
黑衣人沉默了。
面对这古老神祇的质问，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理亏。
半晌，他才发出一声满是苦涩与无奈的叹息。
“反抗？我们拿什么反抗？”他自嘲地笑了笑。
“远古之神都陨落了，我们这些从旧时代苟活下来的管理神，在新神眼里，和这些小世界的生灵没什么区别，都是储备粮罢了。反抗，不过是让他们有合理理由更快吞噬我们罢了。”
他看着沈惊墨，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新神与古神不同，他们是纯粹的掠食者。当初大部分古神，就是被他们活生生吞噬掉的，连神格碎片都没能留下一块。像你这样……还保留着碎片的古神，这么多年，我只见过你一个。”
“所以呢？”沈惊墨问道，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波澜，“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是立刻向你的新主子告发我，换你继续苟延残喘，还是……选择和我站在一起，推翻他们的统治？”
“什么？”黑衣人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沈惊墨，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推翻新神？”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感觉自己像是在听一个疯子的呓语，“你一个人？怎么推翻？现在十二主神神位全是新神，你一个人，怎么同时对付十二个？更何况……”
他的目光扫过沈惊墨那因强行融合而气息不稳的身体，“你现在提前融合，根基和寿命都受到了巨大影响，别说赢了，你还能存在多久都是个问题。”
黑衣人差点就想说一句“你这是痴心妄想”，但看了看对方那能一指头摁死自己的实力，还是明智地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跟古神说话，还是得注意点，万一他掀桌子找人陪葬，自己可扛不住。
沈惊墨没有理会他的质疑，只是垂眸，看向怀里的人。那神情，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及他怀中一人。
“你以为……”沈惊墨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神力燃烧后的金属质感，“值得我付出这一切的，会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吗？”
黑衣人一愣，顺着他的视线，再一次看向那个昏迷不醒的姜晏。
不知为何，这一次，当他仔细审视时，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言喻的悸动让他遍体生寒。
那是一种低阶生命面对高阶存在时，本能的敬畏与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