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一摞刚打印出来的供应商清单往会议室赶，我们中心的楚工，楚星河从后面追上来。
“孙工，赵工让咱们现在过去，攻关组第一次会议提前了。”
我看了眼时间：“不是定在十点吗？”
“说是集团专家组提前到了，要一起听汇报。”楚工接过我手里一半的材料，“听说赵工天没亮就来了，火气有点大。”
会议室里，赵工正对着白板划重点，底下坐了七八个技术骨干。
“人都齐了？”赵工没回头，白板笔在白板上吱吱呀呀着。
“综合测试系统，原定进口的那套现在什么情况，大家都清楚了。集团领导也很关心，今天专家组特地来听我们的方案。”
角落里有位老工程师举手：“志远，三个月要从零搞出整套系统，是不是太急了？光是传感器选型就要……”
“急？”赵工转身说道，“知道兄弟单位被卡脖子的那套设备吗？昨天他们总工给我打电话，说拆开发现里面埋了后门程序！”
“要不是及时发现，整个试验数据都要泄露！”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现在不是讨论急不急的时候。”赵工目光扫过全场，“人家已经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了！我们就得争这口气！”
他拿起一份名单：“攻关组今天正式成立，我是技术负责人。孙琳！”
我立即站起来：“在。”
“后勤保障、外协联络、信息协调全部交给你。”
“明白。”
赵工又点了几个人名：“张克立负责机械结构，王柏搞电路设计，李工主攻软件框架。剩下的人分成两组，一组研究国外同类产品的技术参数，一组调研国内可能的替代方案。”
集团何总工开口：“志远啊，我多问一句。如果三个月内拿不出成果，会影响新型号的整体进度吗？”
赵工沉默了几秒：“不是如果，是必须拿出来。新型号等着这套系统做测试，耽误一天就是耽误整个项目。”
他走到投影前调出一张图：“这是初步方案。机械部分我们可以找航天六院合作，他们做过类似的结构。电路部分……”
我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男友发来的短信：“婚庆公司说场地最晚保留到今天下午，还等吗？”
我快速回复：“现在开会，晚点说。”
刚发完就听见赵工点名：“孙琳，外协单位那边什么时候能对接完成？”
“已经联系了六院和哈工大，下午就能开始技术对接。就是保密手续……”
“手续该办就办，但不能拖！”赵工看向专家组。
“各位领导，我建议特事特办。保密部门提前介入，边审核边开展技术交流，不能因为流程耽误时间。”
专家组低声交流了几句，何总工点头：“可以，我们回去就协调。”
会议开到中午，盒饭送进来的时候大家一边吃一边继续讨论。
楚工凑过来低声说：“孙工，你脸色不太好，昨晚又没睡？”
我扒拉着饭粒：“没事。你那个中电科的同学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他们确实有现成的模块，但要咱们派人去测试匹配度。”
“行，下午就打报告申请出差。”
赵工突然敲敲桌子：“大家注意，刚接到通知，那家德国公司今天早上发函，说愿意‘有条件’提供设备。”
底下顿时炸了锅：“什么条件？”
“要求我们共享新型号的测试数据，‘用于改进他们的设备性能’。”赵工冷笑道，“这就是明抢了！”
老工程师们纷纷拍桌而起愤怒道：“欺人太甚！”
“所以。”赵工站起来，“我们不仅要把系统搞出来，还要做得比他们的更好！让所有人看看，卡脖子只能卡出我们更强的决心！”
下午我忙着填各种申请表，内线电话响个不停。
“孙工，我是采购部小王。哈工大那边问能不能先发部分技术参数过来？”
“走加密通道，让技术部先审核内容。”
“孙工，六院说他们的工程师下周全部外出培训，要提前对接就得这周五过去。”
“订票！就这周五！”
刚挂电话手机又响，还是男友打来的。
“琳琳，场地我没留。你们单位是不是又出大事了？”
我揉着太阳穴：“对不起，真的特别忙……”
“你每次都说忙！”他声音突然提高，“上次选婚纱你说忙，这次又……”
“孙琳，我们在一起五年了，能不能有一次你把我放在工作前面？”
我看着屏幕上不断弹出的新邮件：“现在真的没法说这个，晚上我打给你……”
“不用打了。”他沉默了一会儿，“你先忙吧，忙完再说。”
电话就这样挂断了。
我盯着手机看了几秒，突然被楚工的声音拉回现实。
“孙工！赵工让你去实验室，传感器样品送到了！”
实验室里堆满了各种零件，赵工正拿着一个传感器模块和老张争论。
“这个精度不够！至少要再提高两个等级！”
“国内目前最高就这个水平了，除非……”
“没有除非！”赵工看见我进来，“孙琳，联系西工大，他们有个国家重点实验室搞精密传感的。就说我说的，请求技术支持！”
我立即拿出手机找号码，赵工又补了一句：“告诉他们，这是‘争气机’项目需要的！”
专家组何总工走过来：“志远，孙琳，有个情况。刚收到消息，另外两家兄弟单位也在自研测试系统，要不要联系一下资源共享？”
赵工眼睛一亮：“太好了！孙琳，这事你负责对接。记住，该共享的共享，该保密的保密，把握好分寸。”
下班时已经天黑，我抱着笔记本电脑走出办公楼，手机亮了一下。
是男友发来的短信：“忙完了吗？我在你单位门口。”
他车停在大门外，我拉开车门坐进去。
“对不起，今天态度不好。”他递给我一个饭盒，“你爱吃的那家小笼包，还热着。”
我捧着饭盒，热气糊了眼镜。
“其实我知道你工作重要。”他轻声说，“就是……就是觉得你太累了。”
我摘掉眼镜擦擦眼睛：“等项目完了就好了……”
“你上次也这么说。”他笑了，“行了，快吃吧。对了，我妈说要是实在没时间，咱们就旅行结婚，你说呢？”
小笼包的香气弥漫在车里，我咬了一口，汤汁溢出来。
“慢点吃。”他递过纸巾，“我跟婚庆公司说了，场地咱们不要了，等你有空再说。”
我看着他：“真的对不起……”
“别说这个。”他发动车子，“送你回家吧，明天还得继续‘争气’呢。”
车开到小区门口，我下车时他突然叫住我。
“琳琳，”他摇下车窗，“你们那个‘争气机’，一定能成功的。”
我站在夜风里看着他车子开远，手里的饭盒还暖着。
回到家里打开电脑，邮箱里又多了几十封新邮件。最上面一封是赵工发的：
“所有人：明天早上七点开会，汇报今日进度。我们的口号是‘三个月，争口气！’”
我回复了收到，然后点开男友的微信对话框：
【谢谢你的小笼包。等争完这口气，我天天给你做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