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会议室里的空气肃穆，我坐在靠门的位置，手里攥着刚刚下发的情况通报。
“情况大家都清楚了。”北峰朱光亚总工的声音低沉，“那套德国产的综合测试系统，原定下周到港的，现在卡在那边海关动不了了。”
技术部的老刘猛地抬起头：“不是手续都齐全了吗？我们等这套设备等了整整两年！”
“对方突然提出要增加额外的最终用户核查条款。”朱总工把老花镜摘下来擦了擦，“说是核查，实际上就是变相拒绝交付。”
“这不明摆着卡我们脖子吗？”
“新型号马上就要进入测试阶段，没有这套系统整个进度都要推迟！”
“当初就说应该买两套备着，现在抓瞎了吧……”
朱总工突然重重拍了下桌子，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卡脖子？”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那就自己造！想想当年抗战时期的‘黄崖洞’精神！”
“那些老一代的军工前辈们，在山洞里都能造出枪炮来。我们现在有这样的条件，这样的团队，还能被一套测试设备难倒？”
他站起来，手指点着桌面：“从今天起，‘争气机’计划提前启动！”
“各部门抽调骨干组成攻关小组，就是不吃不睡，也要在三个月内把我们自己的综合测试系统搞出来！”
底下有人小声嘀咕：“三个月？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朱总工的目光看过去，“当年搞两弹一星的时候，前辈们用算盘都能打出数据来。”
“现在我们有超级计算机，有三维建模，有这么多优秀的工程师，三个月还造不出个测试系统？”
他看向我：“孙琳，你们技术支援中心负责协调所有外协单位的资源调配，需要什么直接打报告，特事特办。”
我立即点头：“明白，今天下午就把对接方案报上来。”
散会后我快步走回办公室，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资源清单。
刚在工位坐下，内线电话就响了起来。
“孙工，我是采购部的小王。”电话那头的声音透着焦急，“刚才联系了三家国内供应商。”
“都说关键传感器模块现在货源紧张，最早也要等六个月。”
我打开供应商数据库：“把技术参数发给我，我联系看看航天口那边的单位有没有替代方案。”
“好的好的，我马上发您邮箱。不过……听说航天那边最近也在赶任务，能腾出产能吗？”
“先问问看。”我一边接电话一边快速浏览着邮件。
“对了，你顺便联系下哈工大和西工大的实验室，看看他们有没有现成的科研成果可以转化。”
刚挂上电话，我们中心的楚工就凑了过来：“孙工，听说要自己搞综测系统？”
“我这有个大学同学现在在中电科，需要的话我可以问问他们那边有没有能用的模块。”
我抬起头：“太好了，你先把联系方式给我，我让采购部去对接。记住走正规流程，保密协议都要签好。”
“放心，规矩我都懂。”楚工压低声音，“就是时间这么紧，怕是又要连续加班了。”
我笑了笑：“又不是第一次了。记得给家里打个电话说一声，别让爱人担心。”
下午三点，技术部把初步设计方案发过来了。
我看着密密麻麻的技术参数，正准备找人开会，手机又响了起来。
“琳琳啊，我是妈妈。”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的声音，“你爸的老毛病又犯了，医生说要住院观察两天。你晚上能回来一趟吗？”
我捏了捏眉心：“妈，我这边突然有个紧急任务，这几天可能都回不去了。你先照顾爸，我周末一定回去看看。”
母亲叹了口气：“又是紧急任务？你们单位怎么天天有急事啊……”
“妈，这次真的重要。”我压低声音，“关系到咱们新型号能不能按时交付。您先辛苦一下，等我忙完这阵子一定好好陪你们。”
挂掉电话，我深吸一口气，重新点开设计方案。正要仔细看，朱总工突然推门进来。
“小孙，攻关小组的名单定了吗？”他手里拿着一份名单，“我看了看，是不是把检测中心的老张也加上？”
“他当年参与过类似项目的调试。”
我接过名单：“好的，我马上联系张工。另外刚才采购部反馈说传感器模块货源紧张，我已经让他们扩大寻找范围了。”
朱总工点点头：“要快，但更要稳。所有外协单位必须严格筛查，这个时候更不能出纰漏。”
“明白。”我快速记录着，“另外建议让质量部提前介入，从设计阶段就开始把关，免得后期整改耽误时间。”
“可以，这个建议好。”朱总工赞许地点头，“你尽快协调个三方会议，设计、质量、采购一起碰个头。”
晚上八点，办公室里依然灯火通明。
我泡了杯浓茶，继续核对供应商资料。手机亮了一下，是男友发来的消息：“又要加班？不是说好今晚去看婚庆场地的吗？”
我揉了揉太阳穴，回复道：“对不起，突发紧急项目。周末一定补上。”
他很快回复：“这已经是第三次改期了。孙琳，你到底还想不想结婚？”
我看着手机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半天，最后还是放下了手机。现在没时间处理这些，得先把供应商名单确定下来。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黑眼圈走进会议室时，其他部门的人都已经到了。朱总工正在白板上画着进度图。
“都到齐了就开始吧。”他转身面向大家，“先说个事，昨天晚上我接到消息，另外两家兄弟单位也被卡了设备。”
“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是有备而来，就是要打压我们的发展势头。”
底下顿时一片寂静。
“但是！”朱总工声音提高八度，“越是这样，我们越要争这口气！”
“当年搞原子弹的时候，苏联专家撤走的时候说过什么？说我们二十年也搞不出原子弹！结果呢？四年不到我们就炸响了！”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每个人：“现在条件比当年好多了，我们有什么理由做不到？”
“‘争气机’就要争这口气！不仅要造出来，还要比国外的更好用，更先进！”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掌声。我看到好几个年轻工程师眼睛都红了。
散会后，我特意留住了朱总工：“总工，有件事得请示下。哈工大那边说有个新技术可以应用，但需要我们的工程师去他们实验室对接。您看……”
“去！当然要去！”朱总工毫不犹豫，“让技术部派两个骨干明天就出发。记住，知识是要互相学习才能进步的，不要闭门造车。”
我点点头：“好的，我马上安排手续。就是保密方面……”
“该走的程序一个不能少。”朱总工严肃地说，“但也不能因为怕这怕那就不敢合作。把握好度就行。”
回到办公室，我立刻开始安排出差事宜。
正当我忙着填申请表时，手机又响了。看来电显示，是男友打来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琳琳，昨天是我不好。”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我知道你工作重要，就是……就是觉得你太拼命了。”
我走到走廊上，压低声音：“对不起，等这个项目忙完一定好好陪你。但这个系统真的很重要，关系到我们整个型号的进度……”
“我知道。”他叹了口气，“那你注意身体，别老是熬夜。周末我去看你爸妈，你安心工作吧。”
我心里一暖：“谢谢你能理解。”
“不过结婚的事……”
“等这个项目结束我们就办。”我承诺道，“简单点也行，重要的是在一起。”
回到办公室，我加快了手上的工作进度。
下午四点，所有外协单位的初步筛查都完成了。我把名单打印出来，正准备去找朱总工汇报，却在走廊上碰见了他。
“正好找你。”朱总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刚接到通知，集团要派专家组下来指导工作，明天就到。”
我愣了一下：“这么快？我们连初步方案都还没完善……”
“就是要看最真实的情况。”朱总工意味深长地说，“你把准备工作做好，正常展示就行。”
“记住，咱们是要解决问题，不是要应付检查。”
我立即明白过来：“好的，我今晚就把所有资料整理好。”
晚上十点，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看着整理好的厚厚一沓材料，我长长舒了口气。
手机亮了一下，是妈妈发来的消息：“你爸情况稳定了，安心工作。记得吃饭。”
我看着消息，鼻子突然有点酸。正要回复，内线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孙工，我是门卫。”电话那头传来声音，“刚接到通知，集团专家组在集团何总工的带领下提前到了，现在正在门口登记呢。”
我愣住了：“现在？都十点多了……”
“是啊，说要直接去实验室看看。您看这……”
我立即站起来：“我马上过去接待。先请何总工和专家们到接待室休息一下，我五分钟就到。”
挂掉电话，我快速整理了下衣服和头发。
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我不由得笑了笑。
看来今晚又是个不眠之夜。但不知为什么，心里却觉得特别踏实。
朱总工说得对，越是被卡脖子，越要争这口气。“争气机”计划，一定要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