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江城北峰第三天,那绷紧的神经还来得及喘息,电话就响了。是陈主任,“孙琳,立刻到三号会议室。”
推门进去,除了陈主任和张薇,还有两位没见过的男同志,一个年长些,一个很年轻,都坐得笔直,气场冷硬。
“孙琳,过来坐。”陈主任朝我点头,表情是少有的严肃,“这两位是上级部门派来协调此次行动的同志,姓李,姓刘。”
我拉开椅子坐下,这阵仗非同小可。张薇直接切入主题,省去了所有寒暄。
“孙琳同志,‘灰鹞’及其关联人员的身份、位置、活动规律已基本明确。”
“上级决议,立即启动对全部已知目标的统一布控,全国同步。”
她说话时,那位年长的李同志指尖在笔记本上快速敲击记录,没发出一点多余声响。
“所有节点?”我下意识追问了一句。这网撒得极大,需要调动的人力物力非同小可。
“所有已知节点,一个不漏。”张薇语气没有任何犹豫。
“主犯韩国俊,位置锁定,在滨海市勒曼投资银行大厦。”
“从犯王海,目前仍在江城市内活动,其最新住址和常出没场所已更新在共享情报池。”
“关联方,宏达科技负责人李顺涛、技术员王振华,活动范围也集中在江城。”
她目光转向那两位同志:“李处和刘干事负责此次跨区域布控行动的整体协调。”
“我们需要北峰方面全力配合,尤其是对王海、李顺涛、王振华这几位在江城目标的实时监控与情报支撑。”
“我们需要你们的人提供最可靠的本地支持和技术协助。”
陈主任立刻接话,没有任何迟疑:“明白。北峰保卫处、内保科所有骨干人员已进入待命状态,名单和通讯编码已上报。”
“绝对听从统一指挥,保证指哪打哪。”他看向我,“孙琳,你作为技术支援端口的对接人,确保内外信息通道时刻畅通、绝对安全。”
“任何异常动态,哪怕是再微小的蛛丝马迹,必须在第一时间,同时上报李处、刘干事,并抄送我和张薇同志。”
“你这边是技术感知的第一道关口,不能有任何延误和疏漏。”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我沉声应道,感觉肩上的担子瞬间重了几分。
那位年轻的刘干事此时开口,“所有目标都具有相当的反侦察意识,尤其是王海,他与你存在社会关系纽带,警惕性会更高。”
“任何一点不合常理的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他的警觉,导致整个行动前功尽弃。”
“因此,所有监控布控手段必须外松内紧,融入日常环境,绝对保密。”
“我充分了解其中的利害关系,请放心。”我郑重回答,想起王海上次试图套话时那双闪烁的眼睛,心里那点残存的同学情谊彻底被冰冷的现实所覆盖。
李处停下记录,看向张薇,“张薇同志,你们前沿侦查掌握的线索最全面,动态情报也最及时。”
“布控的具体实施方案、人员调配时间节点、应急响应触发机制,还需要你们主导拿出详细预案,我们负责协调资源和确保后方支撑无缝对接。”
张薇点开桌上的加密笔记本电脑,一张复杂的网络关系拓扑图呈现出来,节点密布,线条交错。
“这是根据现有情报勾勒出的‘影子’组织架构关系图。”她指尖精准地点在核心位置。
“‘灰鹞’韩国俊是大脑,远程操纵指挥。王海是他安插在江城,专门针对北峰进行情报搜集和渗透的马前卒。”
“宏达科技,我们高度怀疑是其利用来进行网络窃密、供应链渗透和技术掩护的白手套与跳板。”
她迅速划动触控板,调出几个不同角度的监控画面截图和行程分析图。
“勒曼大厦这边,我们已经安排了物理与技术相结合的二十四小时立体监视网络。”
“韩国俊此人极其谨慎,深居简出,社交活动高度筛选,但其通讯链路、网络活动轨迹已在我们的严密监控之下。”
“目前看,他尚未察觉。”
她又调出几个加密文件夹,“行动重点和难点,在江城这边。”
“王海近期活动频率显著升高,与宏达科技的李顺涛、王振华存在多次异常接触。我们需要……”
她开始详细阐述针对每一个目标的监控重点、人员编组、轮换节奏、信息传递路径以及突发情况的应急预案。
会议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推敲、论证。
李处和刘干事的问题非常专业且细致,从外围观察哨的隐蔽性,到技术监控数据的实时同步延迟,再到不同小组间的协同口令和备用联络方案,事无巨细。
张薇对答如流,每一个环节都有清晰的预案和后备方案,显然已谋划良久。
最后,李处合上笔记本,做了总结,“好,方案就这么定。”
“统一指挥,分头行动,全国同步启动。动用一切必要资源,务必确保将这个‘影子’网络,其所有成员及其关联链条,无一遗漏,连根拔起!”
散会时,陈主任用眼神示意我稍留一步。等其他人都离开会议室,他关上门。
“压力大不大?”他问得直接。
“有点。”我实话实说,“没想到刚回来,立刻就进入到全面收网阶段,节奏太快。”
“心里怕不怕?”陈主任盯着我的眼睛,语气深沉,“王海,他毕竟是你同学,有过交集。”
我摇头,没有任何犹豫:“没什么怕的。从他选择走上这条路,试图损害国家利益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同学了。我分得清公私,更认得清底线。”
陈主任脸上掠过一丝欣慰,“这就好。记住,咱们身后站着的是什么。平时大会小会怎么强调的?守土有责,守土负责,守土尽责!”
回到技术支援中心,我立刻把核心小组的几名成员叫进了小会议室,反锁了门。
“有个紧急任务,”我言简意赅,没有任何多余修饰,“上级指令,我中心需立即启动最高响应级别,全力配合外单位行动。”
“对几个特定高价值目标进行全维度网络活动监控、数据流深度筛查与异常行为分析。任务密级:绝密。”
我没有透露具体目标姓名,但小组成员们看我前所未有的凝重脸色和“绝密”二字,都瞬间明白了事情的极端严重性。
技术骨干小王第一个举手,声音压得很低:“琳姐,监控范围和优先级怎么划定?持续时间?”
“范围,重点聚焦外部网络接入区,特别是划定的几个重点高危IP段和数据交换节点。”
“优先级,按我稍后分发的列表执行。时间,从此刻开始,直至接到上级明确的终止指令。”
“所有人打起十二分精神,启用所有监测工具,设定最高敏感度阈值。”
“任何异常,立刻红色标记,绕过所有常规流程,直接使用专用安全线路报给我本人。清楚没有?”
“清楚!”几个人异口同声,眼神里没有迟疑,只有沉静的专注。
迅速安排完任务分工和应急值班表,我回到自己工位,激活最高权限,通过加密数据链,将本次会议的简要纪要和任务分派确认情况发送给了李处和刘干事,并抄送张薇与陈主任。
几乎就在邮件状态变为“已送达”的瞬间,张薇的回复就弹了出来,依旧简洁到极致,只有一个字:“收。”
屏幕上,庞大的数据洪流如同无声的江河般奔涌不息。
我知道,此刻,在遥远的滨海市,在江城的各个角落,在无数个我看不见的战线和岗位上,无数双和我一样的眼睛正紧紧盯着各自的目标,无数颗心脏正为同一个目标而跳动。
平静的日常之下,一张无形却无比坚韧的大网,已经悄然撒下,静待收网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