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工那声沉重的叹息好像还砸在我耳边,闷得人心里发堵。
我揉了揉有点发酸的眼睛,审讯室那边的门响了一下,是张薇他们出来了。
“怎么样?”我站起身,感觉腿有点麻。
张薇没直接回答,她把手里那个平板电脑递到我面前。
“声纹比对结果出来了。”她的指尖点在屏幕上的波形图上.
“周正阳提供的那个加密频道录音,和之前几次截获的‘影子’高层指令,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九点八。”
何彬在旁边补充了一句,“基本可以认定是同一人。”
“就是他?”我感觉自己的心跳有点快,“那个‘灰鹞’?”
“对。”张薇划了一下屏幕,调出一份档案。
“韩国俊,A国籍,勒曼投资银行中国区副总裁。这个明面上的身份,就是他最好的掩护。”
她抬头看向我:“位置也锁定了,就在滨海市勒曼大厦。”
张薇收回平板:“身份确认,位置锁定,剩下的就是我们的工作了。”
她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我能感觉到里面压着的分量。
技术组的老吴从隔壁房间探出头,手里还拿着个数据接口线。
“张队,这边追踪到的几个IP跳转终点,也全都指向滨海市那个区域。信号源最后消失的位置,离勒曼大厦不超过五百米。”
“证据链闭环了。”何彬总结了一句。
我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找了这么久,猜了这么久,这个藏在暗处,像水蛭一样扒在我们身上吸血的“灰鹞”,终于被扯掉了遮羞布,露出了真面目。
韩国俊。我在心里把这个名字默默念了一遍,一股说不出的恶心劲儿泛上来。
“接下来怎么办?”我问道。
张薇看向我,眼神很深:“等指令。布控、取证、收网,每一步都要计划。这种级别的目标,不能打草惊蛇。”
她说完,又看向何彬:“这边暂时没我们的事了,后续联合专家组会跟进。”
“磐石这边,安抚好人员情绪,尤其是涉密项目组,绝对不能出任何岔子。”
这时张薇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眼,很快收起。
“走吧,老吴,数据备份封存,准备移交。”她招呼了一声技术组的人。
我站在原地,还有点没缓过神。就这么……锁定了?
那个让周正阳栽进去,让磐石重工差点出大事,让我们绷紧了神经这么久的“灰鹞”,就这么被一个声纹比对揪出来了?
何彬推了推眼镜,“刨出来只是第一步。怎么把他证据死,才是仗。”
“老吴,比对过程的原始数据记录,全部进行三重备份,一份磐石留底,一份我们联合专家组保留,另一份……”他看向张薇。
“交给我。”张薇接口道,“这条线现在由我们部门全面接管。有后续行动必须经过统一协调。”
“老吴,立刻准备数据移交手续,走最高密级流程。”
“明白,张队。”老吴应了一声,立刻在电脑上操作起来。
张薇语气缓和了些,“你们的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没有周正阳的口供,没有你们前期提供的异常数据流指向。”
“我们不可能这么快锁定声纹样本和目标区域。你们已经完成了最关键的一步。”
她话锋突然变得极为严肃:“但也正因如此,后续才更不能出任何差错。”
“‘灰鹞’不是小角色,他的公开身份敏感,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不经计划的轻举妄动,都可能让他警觉,导致前功尽弃,甚至引发更复杂的国际纠纷。我们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我忍不住插话,心里还想着周正阳那崩溃的样子:“那张队……周正阳他……”
“他的问题,法律会给出公正的审判。”张薇目光扫过我,带着一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透彻。
“孙琳,你现在要做的,是立刻回到你的岗位。”
“‘天弓’项目不能因为一只蛀虫就停下来,守住你们的阵地,就是现在最大的贡献。”
她的话浇醒了我刚才那点不切实际的念头。是啊,我不是外勤人员,我的战场不在滨海市,应该在江城北峰,在我的工位上。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应道。稳住大后方,这担子一点也不轻。
这时,老吴已经把几个特制的加密移动硬盘递给了张薇带来的一个年轻技术人员。
那人动作麻利地接过,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开始履行复杂的交接程序,核对编号、扫描指纹、双人验证确认。
何彬看着这流程,对张薇说:“滨海市那边的情况,你们熟悉吗?需要这边提供什么支援,比如勒曼大厦周边的建筑结构图什么的?我们系统里或许能查到一些早期的公开备案资料。”
张薇摇摇头:“谢谢,不必了。相关情报会有专人负责。你们提供的技术证据链已经非常关键。”
她语气稍微压低,“从现在起,关于‘灰鹞’、韩国俊、勒曼投资银行以及滨海市关联地点的一切信息,均为最高机密。”
“严禁在任何非加密渠道讨论,包括内部电话和普通邮件。有任何情况,通过安全专线直接向我汇报。”
她的目光在我们每个人脸上都停留了一秒,带着无声的警告和嘱托。
交接手续完成。张薇利落地一挥手:“我们走。”
她带着人快步离开,走廊里再次响起急促却规律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房间里一下子又安静下来。
何彬走到主控电脑前,开始亲自操作,退出一个个权限极高的界面。
“通知保卫处,内部安保等级提升至橙色。所有与外界的非必要联络,尤其是涉及项目信息的,全部加强审核。”
“孙琳,你筛查近期所有境外IP的访问记录,哪怕是被防火墙拦截的尝试记录也要汇总上报。”
“好的,何彬,我马上回去安排。”我立刻应下,感觉血液里的那点沉重变成了紧迫感。有具体的事情做,心里反而踏实了点。
周正阳的哭嚎、潜总的愤怒、张薇的冷静、还有那个藏在滨海市繁华写字楼里的“灰鹞”……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
锁定,只是开始。就像何彬说的,证死他,才是硬仗。
而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仗要打。
我转身走出房间,脚步加快,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回到北峰后,要怎么跟小组的同事们开会,既传达精神,又不泄露机密,还得把深度自检的活儿安排妥当。
这场无声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全新的,也是更关键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