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把上周的外协厂资质复核报告归档，办公室的电话就响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邮件提醒还有七八封没看，多半又是催进度或者要协调的琐事。
“技术支援中心，孙琳。”我抓起听筒。
“孙琳，张薇。”电话那头的声音压得很低，“立刻来审计组，我临时办公室，就现在。别带任何东西，锁好你电脑。”
“张队？”我心里暗想，这语气不对劲。
张薇是国安的人，在我们这儿有间以审计为名且不起眼的临时办公室。除非有大事，不然不会这么直接的叫我过去。
“出什么事了？”我按捺不住问道。
“来了再说，快！”电话啪地挂断了。
我立刻起身，飞快地锁屏、拔下加密U盘锁进抽屉，动作几乎成了肌肉记忆。
陈主任开会去了，只能给他内线留了个言：“张队紧急召见，事由不明，已锁屏锁柜。”
推开张薇那间位于三楼角落、没有任何标识的房门，窗帘紧闭，只开了一盏台灯。
张薇坐眉头紧锁着，她对面还坐着个年轻小伙子，穿着普通的夹克，手指飞快地在带来的笔记本电脑上敲击着。
“孙琳，坐。”张薇下巴朝空椅子点了点，“这是小杨。”
小杨头也没抬，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宏达那边。”张薇直接开门见山，“有动静了，动静不小。”
“具体？”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
小杨这时抬起头，把笔记本屏幕转向我和张薇。
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通讯记录和波形图，密密麻麻的数据看得人眼花。
“张队，目标清晰了。宏达的技术副总，李顺涛，李总。”
“一小时前，他用加密卫星电话，紧急联络了他在海外，名义上的那个侄子。”
“紧急联络？加密卫星电话？”我捕捉到关键点。
宏达这种级别的外协厂，副总日常业务联络用卫星电话？这本身就透着诡异。而且还是那种加密的。
“对。”小杨指着其中一段波形，“通话时间不长，但内容……我们破译了部分关键暗语。”
张薇身体微微前倾：“说重点。”
“‘病鹰需特效药’。”小杨一字一顿地念出来，手指敲了敲屏幕上的文字记录。
“李顺涛的原话是：‘病鹰状况不太好，急需特效药，剂量要加大。’”
“‘病鹰’……”我喃喃重复，“是指‘鹰眼项目’？”
这个代号，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是我们技术支援中心配合张薇，精心设计并“泄露”给王海背后势力的一个诱饵项目。
一个看似关键、实则半真半假的烟雾弹，用来吊出深藏不露的“大鱼”。
没想到，宏达的李副总……咬钩了？还这么急？
“八九不离十！”张薇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只有怒意和终于抓住狐狸尾巴的狠厉。
“‘特效药’？‘加大剂量’？好啊，看来这‘病鹰’让他们很着急嘛！”
“急着要我们‘鹰眼项目’的核心数据呢！”
她站起身，气场迫人。“李顺涛这条线，之前就隐隐约约。现在，他主动跳出来，用这么直白的暗语联系海外关系人，说明什么？”
她停下来，目光紧盯着我，“说明宏达内部，或者说宏达背后那条线，已经急了！”
“他们可能遇到了瓶颈，或者承受了巨大压力，急需拿到‘鹰眼’的东西，哪怕风险再高也要铤而走险！”
我点点头，宏达……如果李顺涛有问题，那宏达外包我们系统的相关服务……我不敢深想。“张队，那我们现在？”
“密切监控！宏达，李顺涛，他那个海外的‘侄子’，还有你那个老同学王海！一个都不能放松！”张薇斩钉截铁。
“小杨，你这边，24小时盯死通讯异常，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报告！孙琳。”她转向我，语速极快。
“你们中心，配合信息科，立刻启动对宏达近半年，不，近一年所有经手项目进行交叉复核！”
“查！给我往细里查，往深里挖！看看有没有被做了手脚的痕迹！但动作要隐蔽，绝不能打草惊蛇！”
“明白！”我立刻应道，脑子已经飞速运转起来。
复核宏达的数据，这活儿不小，但正是我们技术支援中心的强项。
“我马上联系信息科的李工，调取所有相关批次的数据包。另外。”我看向张薇。
“宏达负责对接的是他们运营部的王经理，这人之前接触过几次，感觉比较谨慎。”
“但李顺涛是技术副总，如果他要做手脚，可能会绕过运营环节，直接从技术文件或者数据环节入手？”
“思路对头！”张薇肯定道，“小杨，你同步监控宏达内部，尤其是李顺涛和王经理的网络活动轨迹，看有没有异常的数据传输指向我们内部。”
“张队。”小杨指着屏幕上一个标记点。
“李顺涛打完卫星电话后五分钟，他办公室的座机拨出了一个市内号码，通话时长三十七秒。”
“号码登记人是……‘宏达科技前台’？”
“前台？”我皱眉，“他刚用加密卫星电话跟海外通完暗语，转头就找前台？这不合常理。”
“查那个座机通话内容！”张薇立刻下令。
“孙琳，你回中心立刻开始复核。记住，只查数据，不接触宏达的人！”
“小杨，盯紧李顺涛，看他下班后有没有异常动向。宏达这条鱼，咬钩咬得这么急，我们得把网收稳了！”
我迅速起身：“明白，我这就去！”任务压下来，那种熟悉的使命感的情绪再次占据心头。”
“宏达这个点，终于被撬动了，这意味着离揪出背后更大的“影子”又近了一步，但也意味着风险骤然升级。”
“他们狗急跳墙会干什么？会不会在那些看似合格的数据里，埋下了更深的陷阱？
快步走回技术支援中心办公室，接通了信息科的李工。
“李工，紧急任务！调取代号‘鹰眼’项目所有有关的详细清单，筛选出宏达科技近一年内有关联服务的批次。”
“权限已申请，审计组张薇组长特批，文件传输通道走最高加密级别。”
“宏达？还近一年所有批次？孙工，这量可不小啊！”李工的声音透着惊讶。
“对，非常重要，涉及潜在安全风险核查。优先级别最高级。”我语气严肃。
“麻烦你了李工，越快越好。”
“另外，帮我留意一下，这些批次的数据包，我们内部系统是否有过非授权访问或修改的日志记录？哪怕只是可疑的痕迹。”
“明白了！我马上处理，数据包分批传给你。系统日志我同步筛查，有可疑立刻通知你。”李工立刻应承下来。
放下电话，我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手指。看着屏幕上开始接收的数据传输进度条，心绪难平。
宏达，李顺涛，“病鹰需特效药”如果宏达真的被渗透，那些经过特殊处理的、在特定环境下才会失效的材料？或者更隐蔽的……信息植入？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陈主任开会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显然也听到了风声。直接叫我到了他办公室。
“孙琳，张队那边怎么说？宏达真有鬼？”
“张队刚布置任务，正在核查。”我指了指屏幕上的数据接收进度。
“宏达李顺涛那边有异动，用了加密卫星电话，说了暗语指向‘鹰眼’。”
陈主任低声骂了一句，“这帮狗东西，无孔不入！”
“查！给我往死里查！需要协调什么资源，直接跟我说！”他看着屏幕上同时抄送到的数据文件列表，“从哪儿入手？”
“先交叉核对参数。”我点开一个刚接收的宏达出厂质检报告PDF进行示意。
陈主任点点头：“嗯，这些是基础。孙琳，你心思细，多留意那些‘看似合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有时候鬼就藏在这种地方。我让小王他们几个把手头能放的工作先放放，全力配合你筛查数据。”
“要是真有问题……”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眼神里的狠厉已经说明一切。
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了。陈主任顺手接起：“技术支援中心，陈国强……嗯？”
“张队？……好，好，知道了。”他放下电话，表情更加凝重。
“张队说，小杨那边监控到李顺涛下班后没回家，小杨已经带人跟过去了。”
“她让我们这边加快速度，同时提高警惕，宏达那边可能有动作了。”
“知道了主任。”我应道。
宏达异动，就像投入平静水面的一块巨石，涟漪之下，是汹涌的暗流。
现在，每一份文档，每一个数据点，都可能是揭开真相的关键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