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琳?有你的快递,寄件人王海。”门卫老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王海?这搞什么名堂?上次他话里话外绕着圈打听我们单位的研究方向。
被我一句“涉密,不清楚”给顶了回去。那之后有阵子没联系,现在突然寄东西到单位?
盒子不大,晃一下,里面东西哗啦作响。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王海那人的做派,要送东西,早该打电话邀功或者亲自送上门显摆,怎么会这么悄没声儿地寄个包裹到单位?
“琳姐,收快递呢?啥好东西?”技术支援中心的小张从门口探进头,一脸好奇。
“没什么,”我把包裹放在办公桌的角落,离我的电脑和一堆项目文件远远的。
“一个老同学寄的…‘心意’,陈主任在办公室吧?”
“在,刚开完协调会回来。”
“行,你先忙。”
我没碰那盒子。那份刚做到一半的新型号项目外协厂资质审核电子表。手指放在键盘上,光标一闪一闪,我却一个字也敲不下去。
眼角的余光总忍不住瞟向那个包裹。脑海里浮现的是王海那张眼神总在算计什么的脸。
“进。”
我推开门。陈主任正皱着眉看一份报告,他抬起头,眼神锐利得能穿透人心:“小孙?有事?”
“主任,”我反手带上门,走到他桌前。
“王海,就是上次提到的那个做外贸的老同学,突然给我寄了个包裹到单位。很可疑。”
陈主任放下手里的报告,“包裹呢?”
“在我桌上,没敢动。”
“理由?”
“直觉,”我迎着他的审视。
“他之前就有试探的举动,被我挡了。现在用这种方式,太反常。”
“而且,直接寄到单位…这本身就很不合常理。”
我顿了下,补充道,“包装很轻,晃起来里面有东西响,感觉不像正常的礼物。”
“你的直觉,很少出错。”他下了判断,“东西别碰,放那儿。我通知保卫科。”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保卫科值班室?我技术支援中心陈国强。”
“我们这边孙琳收到一个可疑包裹,寄件人、来源地存疑。”
“请立刻派人过来处理,要求携带取证设备,全程录像。”
“对,现在。孙琳会配合你们。”他放下电话,目光落回我脸上。
“处理得很对。记住,在我们这种地方,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点了下头,那股无形的压力还在。
“回去等着,人马上到。你配合他们完成取证流程。”
“记住最重要的一点,”他眼神沉静,“无论里面是什么,你一切如常,该干什么干什么。”
“明白!”我转身拉开门。
“孙琳,”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停住脚步。
“别慌。这种‘意外惊喜’,咱们这儿见得多了。按规程走,就不会错。”
回到工位,重新点开电脑屏幕上那份外协厂资质审核表。
表格里的字密密麻麻,王海那张脸和那个包裹却在脑子里打架。
不到三分钟,保卫科的老刘带着一个年轻干事小吴就进来了,手里提着一个黑色金属箱。
技术支援中心的同事们对这种场面已经习以为常,小张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埋头敲他的代码。
“孙工,麻烦你指认一下物品。”老刘走到我桌前,眼神里带着安抚。
“就是桌上这个。”我指了指。
小吴立刻从箱子里拿出一个便携式摄像机,打开支架,调整角度,镜头对准了桌面和包裹,红色的录制指示灯亮起。
老刘则戴上手套,动作极其小心地拿起那个包裹,凑近灯光,仔细检查封口胶带、快递单的打印痕迹、任何可能残留的指纹或标记。
他一边看,一边低声对着小吴的镜头进行同步描述记录:“包裹外观无明显破损…快递单寄件人信息模糊,手写体…地址为可疑…”
记录完外部信息,老刘放下包裹,从箱子里取出一个手持式非金属扫描仪,外形像个加大号的探雷器。
他打开开关,仪器发出轻微的蜂鸣。他拿着仪器,隔着包裹约五厘米的距离,缓慢而稳定地移动扫描。
当扫描仪移动到包裹底部的位置时,蜂鸣声突然变得尖锐急促,屏幕上跳出一个红色的峰值信号!
老刘神色不变,对着镜头说:“检测到内部存在高强度电子信号源。位置标记:底部左侧。”
他放下扫描仪,拿起一个更精巧的探针和微型摄像头的内窥设备。
他极其小心地用裁纸刀在包裹封口处划开一个极小的缝隙,然后将探针轻柔地伸了进去,同时盯着设备自带的小屏幕。
内窥镜头传回的画面显示在设备的屏幕上:一堆减震泡沫里,埋着一个比火柴盒还小的黑色塑料块。
“发现目标物,”老刘的声音冷静,像在描述实验现象。
“微型电子装置,目测具备无线信号收发功能。”
“初步判断,可能为被动式定位追踪器或信息中继装置,需特定信号激活。”
他操作探针轻轻触碰了一下那装置,设备屏幕上立刻显示出装置的局部放大图。
他迅速将整个包裹连同里面那个“小东西”一起,用特制的屏蔽材料包裹好。
然后装进一个印着“证物”字样的屏蔽容器里,最后才放进那个黑色大金属箱。
“孙工,非常感谢你的警惕性和高度配合。”
老刘对我郑重地点点头,拎起箱子,“后续的详细检测和安全评估报告,我们会按流程尽快反馈给你和陈主任。”
“应该做的。”我看着那个装着“定时炸弹”的箱子被拎走。
办公室恢复了日常的节奏,键盘声、电话铃声、低声讨论问题的声音重新成为主旋律。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将注意力投向电脑屏幕上的外协厂资质表。
心里那点被陈主任和老刘共同点燃的镇定,正一点点驱散着脑海里残留的寒意。
王海…你的“厚礼”,我和保卫科都收到了。
鼠标点在“审核人”一栏,我稳稳地敲下自己的名字:孙琳。
几乎是同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是微信。点开,陈主任发了一条消息。
“鱼饵还在。稳住。”
是啊,鱼饵得稳稳地挂着。
我倒要看看,这潭“暗流”底下,是为了什么值得下这么大本钱来放这根“钓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