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有点微博体)
◎人诡计多端!◎
赵璜一抖手中的短刀,长出一口气。
血珠从刀锋与他的指尖滴落,前朝余孽派来的那些刺客已经被他尽数处理。
虽然他的近卫已经全部被杀,人也被迫逃到皇城边缘的凤栖台附近,但现在赶回去稳定军心还来得及。
失血导致的轻微晕眩让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扶了一下额头。
周围细微的脚步声已经消失了一段时间,此刻重新响起,赵璜立马道:“谁?”
身着月白色*旧衣的身影从楼阁后悄然出现,是束起长发的李丹。
他嘴唇泛白,死死盯着赵璜,上挑的眼中神色晦涩不明。
赵璜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半。这个废物太子想也做不了什么,不如现在杀了干净——他手腕稍微一转,又想到现在还是回宫要紧,便无视李丹,朝皇城中央走去。
急促的脚步声让他的神经反射性地紧绷起来,赵璜一开始也是靠打仗称王的角色,本能地回身掏刀格挡。
李丹已经在他身后不足半步的位置,不知何时竟然掏出了一把匕首!
若不是他反应够快,应当已经被一刀捅进后心了。
但他的伤势也不容乐观,经不起消耗太久。
“怎么,等到手下人快死了才出来抢头功吗?”
口中溢出的血液已经滴透他的整个前襟,天边燃起火光,有人在皇城中点了一把火。
短短几息间的角力后胜负立分,匕首被挑飞,赵璜马上提剑刺去,却力不从心地失了准头。
刀锋从李丹肩上划过,李丹爆发出他有生以来最大的力量,一手钳住他握刀的手,另一手去掐他的脖颈,两人一起滚在黑沉的石板路上。
如果不是已经被刺客重伤,他绝不会沦落到需要和这个走两步就要咳一咳的废物纠缠到这个地步。
李丹深知自己根本算不上什么战斗力,只是在附近守着以防刺杀过程中有意外发生,结果赵璜比他们预估得更难对付,现在也只有他能冒险一试,将赵璜摁死在这里。
两人像两头濒死的肉食动物,毫无技巧地互相撕咬。李丹的发冠被磕碎,染血的长发凌乱地垂在脸侧,在苍白的脸颊上带出几道血痕。
他的嘴角也在搏斗中被打破,被重击的小腹里翻涌着滚烫的血腥气,从呼吸中溢出。赵璜手中的长刀在翻滚间被两人竭力朝对方颈间压去。
李丹再次拧身占上风时,几乎是拼尽全力地连人带刀朝下压去,终于如下坠一般,带着疯狂恨意的表情将刀锋压进赵璜的脖颈。
火焰静静地爬上他们身后那栋赵璜专门为取乐而建造的楼阁。新皇的鲜血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就像曾经赵璜拿李丹取乐时泼在他脸上的酒,温热地打湿他白皙的脸颊。
李丹用沾满黏腻鲜血的手,颤抖着摸赵璜颈侧。
——死了。
他扔掉刀,甩开赵璜的手臂,起身,表情一时仍是茫然的。
死了又怎样呢?
剩下的留给李冀他们就好了,他已经累了。
更何况这天下,原本就没有过李丹的容身之所。
完整的他没有,现在千疮百孔油尽灯枯的他更不可能有。
他找不到手帕,大概是在刚刚与赵璜撕扯时遗失了,只好用袖口随意擦抹几下脸上的黏腻,转身走向燃烧近三分之一的凤栖台。
离火越近,李丹感觉自己的脚步越轻。
在最后几十丈的距离,他几乎像一只只是染上些许鲜红花汁的浅色蝴蝶,生长于春日,轻灵地朝真正的花丛中飞舞而去。
手臂展开,月白广袖被火焰燃烧的热风吹得微微鼓起。他回头,没有任何人替他送别,也由衷地露出了带着泪水与血痕的,如释重负的笑容。
意外落入残忍新世界的爱丽丝即将回到他的仙境。
他推开滚烫的描金红木门,长发与火星扬起,隐没在楼阁之中。
——“好,过!不出意外我们等这边烧更深一点再灭火。”
楚竹君马上从门后钻了出来,拎着两侧衣摆往外跑,演赵璜的男演员从地面上弹起站好。
“还要补拍吗?这血浆好粘。”
楚竹君走到李其存身边,张助理跟在他身后,顺手扯了支笔把散乱的假发全部盘起。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用一根笔盘起所有头发是古代女人才会梳的样式,不过现在没这么多讲究,方便凉快就行。
这一整段长镜头他们在前面打斗时卡了很久,整整三天都在尝试磨各种方案,到今天才拍到最后烧楼的部分并且一次性全部成功。周围的杂草木块全都被提前清理过,还备过案,不然也不会直接真烧。
“可以,不用补。你剩下的就都是室内的场了。”李其存说,“你这发型不错。”
楚竹君一摸后脑,发现自己头发被盘起来了也没在意,这样反而透气点。
由于还要等李其存要的燃烧旺盛的空镜,几位消防指导现在仍在待命,反正里面没人,周围也排除了消防隐患。其中最年轻的那个旁边恰好是暂时坐折叠椅休息的楚竹君,他忍不住转头问:“你演的这个角色是女扮男装吗?”
刚刚那一段剧情楚竹君都没有台词,此时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对方因为他盘起的发髻与脸产生了怎样的误解,困惑地抬头:“?”
张助理沉默地看了那人一眼,掏出湿巾仔细擦楚竹君的花脸。
“……不好意思,这个是不是不能问来着?”年轻人后知后觉地道,“我绝对会保密的。”
就这样,在楚竹君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一个天大的误会悄然产生了。
*
再往后楚竹君要拍的都是一些穿插在电影里的蒙太奇片段,比如李冀的手下联络上李丹,以及赵璜往被俘的李丹脸上泼酒。
拍泼酒那段剧情前,李其存蹲在跪坐的楚竹君旁边示范,带着他一起瞪那个演赵璜的男演员。
“眼神一定要凶狠一点,反正你抬眼瞪的时候他已经一半转过去了。”李其存说,“来,看我,就像这样。不够凶的话看起来会像下一秒就要说‘啊好凉’了。”
最后搞得两个演员都在笑,李其存还有点恼羞成怒,数落他们笑点低。
“有什么好笑的。换个人我还需要这么强调要凶得明显吗?你反思一下自己为啥长这样。你也别笑了,你得轻蔑一点知不知道?”
楚竹君在这个剧组的最后一场戏是李丹望向阴郁天色的长镜头,之前没等到李其存满意的阴天天空才拖了很久。
不用太激烈太复杂的情感爆发,这场戏很顺利地拍完,楚竹君出镜头后收到了剧组很大一束花。
“还要杀青宴?……晚上大家找个馆子聚一聚就行,就别喝酒了?明天不是还要工作。”
回酒店后那束花被楚竹君放在床头。洗澡时他隐约听到手机在响,出浴室后才看手机,是来自韩回舟的未接电话。
他不太想回,虽然现在时间还早。放下手机,张助理的电话又打了进来,说是要拍一张抱花的照片,和刚刚吃饭时的合照一起发微博。
楚竹君叹气,心想这几个月拍的照比他过去二十几年拍的加起来都多,人都要拍麻了。他把张助理放进房间,换了件白衬衫拍完照之后给韩回舟回电话,说自己刚刚在洗澡。
“嗯,也没什么事。听说你好像是今天杀青,所以打电话来恭喜你。”韩回舟说,“你现在在酒店吗?”
楚竹君迟疑地回答了是。
他记得签合同时有写艺人要向公司上报行程,虽然没有说去哪里都必须要公司允许,韩回舟知道他在哪个酒店也是很有可能的。
不过韩回舟应该不会过来,他想。
“不准备休息几天吗?”韩回舟说。
楚竹君含糊地回答道:“看情况吧。我可能在这边多留几天。”
*
【@楚竹君:暂时说再见[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我晕了,什么出水芙蓉……】
【鲜花小猫……】
【这是真人?不是他们搞的那什么虚拟偶像建模?】
【废话,你看周围那一圈,李其存范清王楼哪个不是活人】
【p2左三是狄柏吗?这角度看他和网上流出来的高中时期照片,鼻子差别还挺明显的】
【要死啊,谁家艺人出道前不做微调?】
【原博就没调吧?去年不是有个up主的视频里拍到他唱歌,现在也就比那时候看起来瘦点】
【狄针粉丝怎么到处破防,微调又怎样路过提一句都不准了?】
【能不能别在我姐微博底下吵?狄粉狄黑自己另寻战场好吗?】
【妈妈姐姐美女能不能别抱花抱我——!!】
【……话说回来,狄柏这里是不是在瞄楚竹君来着?】
【好多合照……萌的好稳定……范老师是不是挺少和男艺人合照来着?】
【是,前两年被另外一个针的粉丝骂过就不怎么单独和男的合拍了,姐何其无辜】
【趁泥塑粉还没大波入侵我先入一下】
【卢卢卢卢卢卢卢】
【你们在对家猫干什么?!我要报警了】
楚竹君没有打开微博新消息推送,刷新后回复几条能看懂并且看起来比较正常的热评,占据整个屏幕的微信电话弹窗蹦了出来。
是郑牧。
犹豫片刻后他接起电话,先听到的是一长串咳嗽声。
“你还好吗?”楚竹君担忧地道。
那边咳了一会后终于勉强停下,“……没事,喝水呛到了。我看到你微博,你今天杀青了?”
说是戏份不多,因为要配合其他人的排班和李其存对镜头效果的要求,所有场次拍下来也花了快一个月。
楚竹君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嗯了一声当作回应。
“现在回休息的地方了吗?”郑牧问。
现在郑牧很少用以前开玩笑时那种很欠的语气跟他说话,这时候楚竹君才后知后觉,郑牧有时候对杨知远的语气和对他确实是完全不同的。
很奇怪,像故意压低了嗓子说话。
——如果韩回舟在场,可能还要在心里骂这男的是死夹子,开屏的公孔雀。
“嗯……”
郑牧报了现在这家酒店的名字。“你现在是在这里吗?”
“你怎么知道?”楚竹君脱口而出。
“那个狄柏,不是跟你一个剧组吗?我想一般他们都会给演员包同一个酒店,所以找了卖狄柏行程的那种私生粉。”郑牧说,“不过我不知道你在哪个房间。我现在就在这家酒店大堂里。”
“……”
“之前我不知道你今天杀青。我明天要飞去欧洲,可能要一两个月才能回来,所以想来看你。”
“你还生我的气吗?我只看一眼,马上就走。”
【作者有话说】
*月白色实际上是浅蓝色,配色接近爱丽丝梦游仙境经典配色所以(
32
第32章
◎不要奖励他啊!◎
郑牧抱着一束花,警惕地左看右看,确定这一层的走廊里没有其他人在,做贼一般敲响其中某间房的房门。
楚竹君开门放人,心说你这也太歪门邪道了,哪有找别人的私生粉直接定位的?殊不知郑牧其实是深思熟虑过,如果直接查楚竹君的身份信息,肯定会让楚竹君不舒服,显得很冒犯。但通过买狄柏的行程只定位到酒店,把见不见他的选择权交给楚竹君,楚竹君最多觉得他用的方法太离谱。
况且他们现在在的那偏得要死的影视基地附近酒店不多,就算有咖位不同的艺人住不同酒店的情况,楚竹君现在是易关要力捧的新人,甚至跟狄柏这个虽然身份有点尴尬但也算皇族的在同一个经纪人手底下,那和狄柏住同档次酒店的概率很大。
楚竹君穿着他的新睡衣,也是很浅的蓝色,质感有点像撒在雪白奶油上的彩色糖霜。
时隔将近两个月,郑牧再一次见到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睡衣你自己挑的?这么公主的配色。”
这话属于明知故问,楚竹君选衣服就喜欢挑纯色没什么装饰的,还专门只挑自己喜欢的各种浅色,一般人穿上立马会被显黑程度教做人。
楚竹君先被这个人的贫嘴带跑了。“……你怎么总用这种奇怪的形容词。”
郑牧没有马上回答,将花束塞给楚竹君。
这是他今天收到的第三束花,床头除了剧组的花束还挤着一把张助理抱来的。
大朵粉花底下隐隐露出盒子的一角,现在可不是芍药盛开的时节,不知道郑牧哪里弄来开得这么好的粉芍药。
花束挡在两个人中间。
“别生我的气了好吗。这样我在飞机上都会睡不好的。”郑牧说,“你都剥夺我的抚养权了。”
楚竹君将花放到之前放平板看恐怖片的桌上,抬眼向他一瞥,“什么抚养权?”
“饼干啊。”郑牧理所当然地道:“之前都是我养的。”
这个人的语气又变得跟以前跟他犯贱的时候差不多了,楚竹君坐到沙发上,扬起下巴略带戒备地看他。“你什么时候有抚养权了?”
郑牧理直气壮地继续说:“不是你说的我以后就是孩子他爹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郑牧抱着胳膊,“你绝对说了,还不止一次。大明星怎么还耍赖。”
“……不可能。”
郑牧作势拿起手机要打电话,“杨知远也听到了,不然我现在打个电话喊他作证。”
楚竹君忍无可忍,顺手拿沙发上的靠垫砸他:“你够了没有。”
郑牧接住抱枕,放到另一边的沙发上。
他这种类型的人,说难听点就是又眼毒又鸡贼,察觉到换现在这种语气楚竹君不会怕他,蹭到楚竹君的沙发前面半蹲下。
这个姿态简直就像下一秒就要蹭楚竹君的手求摸的狗,楚竹君抬起一只手,警惕的道:“你想干嘛。”
郑牧忽然道:“你抬手干什么?”
楚竹君一时没组织好语言,郑牧继续道:“把我当小狗,想拿点狗粮训练我把脑袋给你摸吗?”
楚竹君震惊地道:“你说什么?我没有那种……”
郑牧主动拿脑袋碰了一下楚竹君抬起的手,很快被条件反射比意识快的楚竹君将脸拍得偏到一边去。
没什么痛感,有点软,有点凉。将脸重新转回来时,他的眼神看起来像马上要叼住楚竹君的指尖啃咬。
泛着粉白,又细,看起来口感大概会很好。
不过他没有动,楚竹君觉得他没有威胁性就最好了。
半晌后楚竹君才放松因为不小心顺手扇了郑牧而紧绷的身体,冷冷地道:“……我以前竟然没发现你有这种爱好。”
“嗯?什么爱好?”郑牧装傻。“我的爱好不是只有……”
他没说完*,到最后就盯着楚竹君看。
仰着头的视角看去,楚竹君转过脸时脖颈处的线条阴影感更加明显,或许是因为他最近又瘦了一点,不太突出的喉结无意识地轻微颤动。
氛围又变得奇怪起来了,他想。
楚竹君沉默地踹了他的小腿一下,也不重,扭过头不看他时显得像在生闷气。
这是奖励吗——郑牧还是把这句话咽下去了,他见好就收,起身说:“花里面有个盒子,是送你的礼物,记得拿出来。”
楚竹君没理他。
郑牧说:“之后我还是会很想你的,公主。”
楚竹君果然因为这个称呼朝他看过来,郑牧理直气壮地道:“我看迟早会有很多你的粉丝叫你公主的,早点习惯比较好。”
楚竹君还是没理他。郑牧放低语气,“我订的机票在四点,明天去法国的机票在下午五点多,等会我就去机场了,这次过来只是看你。”
他只是想消解楚竹君对他一个人的警惕心而已,知道即使他贴过来也不会发生什么控制不了的事,对他亮爪子也不会造成任何后果,至少现在楚竹君完全不怕他了,也没有真的很生气,否则狄柏和傅涵就是前车之鉴。
虽然楚竹君现在大概率觉得他是个变态。
楚竹君没说让他快去,也没开口留他,片刻后才说:“……时间这么紧,怎么还跑这边来。”
郑牧视线一直定在他脸上,听到这话后说:“——果然是直男。”
楚竹君不解地抬头,郑牧说:“不解风情。”
楚竹君有时真感觉心疼对于这个人来说太多余,又踢了一脚郑牧小腿,负气道:“走开,赶你的飞机去。”
*
第二天楚竹君也要赶回去,原本打算睡一天再录歌,李敏先让司机把他直接拉到了易关传媒大楼,往困得快打哈欠的楚竹君手里塞了一叠装订好的东西。
楚竹君无精打采地掀起一点眼皮,“剧本?不是说综艺……”
李敏说:“孙海桥的本。”
楚竹君沉默地开始翻。
李敏继续说:“男主。”
楚竹君双目无光,指着自己的下巴:“让我演?”
虽然他不是表演专业出身,但至少这段时间也是有点了解的。即使孙海桥离死还早,但基本上已经预定写进下一版编导专业教材,其中最经典的一部被国内的艺术院校专门用一个学期的课程给编导专业生拉片。
“不是演,是试镜。”李敏纠正道,“孙海桥要选一个年轻漂亮演技过硬的男演员,原话。基本上有点本钱和野心的都去了……你看,虽然现在不太常见,但我也就比你大个四五岁,我俩小时候电视里那些明星不都是能唱歌能演戏还能跳舞的,演个电影有什么,又不耽误你后面出歌。”
“而且试镜要到下个月月初,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楚竹君仿佛看见一个只用简单的线条构成的大饼在李敏与他中间的空气里跳舞,试图诱惑楚竹君来吃它。
这是像他以前见过那些大学同学的家长一样吗,要孩子考公考研考驾照考教资顺便结婚生小孩几手一起抓。
李敏完全不觉得自己在画大饼,继续道:“而且现在音乐综艺本来就糊,没知名歌手带节目都起不来。拍电影正好增加曝光,之后更好接别的工作。”
楚竹君有气无力地道:“为什么说得好像我已经试镜上了一样……”
“我又不是没看过你演戏,不还挺有希望的吗,年轻漂亮就已经筛掉一大群男人了。而且新歌录音的事也不急在一时,是你的歌又不会长脚跑了。”李敏继续煽动道:“就我们公司那个男团都让经纪人打包去准备试镜了,他们长什么样你也见过,不过我估计他们的打算是考不上男主考个男配露脸也行。”
……听起来更像考公考研考驾照了怎么办。
不过要是当作上班的话,好像也没什么,赚钱嘛不寒碜。好的升职机会当然不能因为考虑自己的能力能否胜任犹豫,必须得先抢到手,升上去做一段时间估计自己就回来。
考公考研的也一大堆人二战,他科目二都考了两次才过。
“而且你和他们不一样啊,你可是易关的……公主。”
李敏看到楚竹君翻剧本的眼神认真,心知肯定是被说动了,顺口道。
楚竹君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公主?”
李敏不像张助理那样,对韩回舟的心思有着比较近距离并且深刻的理解,只以为楚竹君是大老板偶然为公司上心捡来准备当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摇钱树的。
她耸肩:“那要不然二太子?毕竟狄柏在易关待得久一点,年龄也大点。现在公主也有继承权,就是得跟太子区分一下。”
“……算了,反正区别不大。”楚竹君眼神有点失去高光,倒不是什么性别什么继承权的问题,只是郑牧那句“会有很多人叫你公主”在他脑子里响起了回音。“那我这段时间先准备这个试镜吧。”
李敏:“好好好,你要是过了我去和他们谈一下试试,能不能把ost再给你唱。”
这就是真的纯画饼了,楚竹君嗯嗯两声,拿着剧本,缓缓飘出易关传媒的大楼。
他上车时听到司机小叶叫了一声淼哥,一愣才反应过来是张助理的名字。
张助理陪他坐在后座,一眼看到手里新的剧本,没多说什么,顺口道:“还去原来那里吗?”
楚竹君点头,张助理道:“上回过去的时候我感觉那边消防设施看起来有点问题,不知道现在整改没有。”
楚竹君叹气,说:“没办法,我也想换房,这不是片酬还没下来,没钱啊。”
张助理转移话题:“明天要是没安排的话,我们再拍点vlog素材吧,过几天让运营剪出来。就在家里拍。”
33
第33章
◎大咪星进度+1◎
“之前在拍归京的时候一直住酒店,就很想念我自己做的。”
厨房里很干净,楚竹君将开水和牛奶加进锅里,没过已经被黄油炒得软化后又裹上咖喱的的洋葱、番茄碎和土豆丁,散发出令人牙酸的混着番茄酸甜味的咖喱香气。
浅色高领打底衫的长袖被他卷起一半,手臂上肌肉的纤细线条很不明显,若隐若现的淡青色血管更加吸引人的目光。他将锅盖上,没看镜头,“再等二十分钟就可以了。”
如果要提高拍摄效率,这时候再点个外卖扔碗里拍现成的就行。拍完这一段确实也到了饭点,楚竹君说:“要不直接煮个饭,中午就这么吃算了。你们吃咖喱吗?”
虽然不知道实际上好不好吃,但至少现在闻起来,锅里的东西绝对是能吃的。张助理在翻看手持摄像机里刚刚拍的素材,小叶收好补光灯,顺便道:“那我顺便把饭煮了吧。”
楚竹君凑到张助理旁边,张助理一顿,有意挡住屏幕:“等一会剪完再看。”
“可是我现在想看。”
张助理把摄像机拿到和自己视线持平的位置,楚竹君仍然想看,踮起脚将脑袋贴到张助理旁边。
张助理马上投降了,将手放低:“给你看。我这不是怕你看到没修过的不满意……”
后半句纯属借口,不过楚竹君也没在意。他戴上眼镜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翻几下就没再注意看。饼干闻到厨房里有味道,窜过来扒着楚竹君的裤腿往上爬。
差不多也到了长毛动物的换毛季,楚竹君赶紧抱起它走出厨房,避免等一会所有人都吃到猫毛拌饭。
他拿到的剧本和其他人一样不是完整的,昨天晚上翻时还觉得有点惊讶,孙海桥以前几乎没有做过这样主要场景在学校的电影。
剧本昨晚被他放在客厅的沙发边缘,小叶按好电饭锅出来时不小心将它刮到地上。弯下腰去捡,手机又从口袋里摔出来,把旁边的饼干吓得往后一跳。
楚竹君顺手捡起她的手机,上面的挂坠有点眼熟,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这两个人我记得是一对?”
小叶仿佛见了鬼一样看向楚竹君:“……?你是听谁说的吗?”
楚竹君思考片刻后,不确定地道:“好像记差了?其实我也没看到他们在一起。……以前我朋友跟我一起看了几话这个漫画之后就跟我说左边这个绝对暗恋右边这个。平时他看男同一看一个准的,不过我记得这漫画结局主角没谈恋爱。”
……不过实际上应该是因为郑牧自己就是男同所以看得那么准吧。
小叶沉默,看着楚竹君纯良得一看就像直男的表情,半晌后缓缓点头说:“……你朋友很厉害。”
*
就楚竹君拿到的部分,孙海桥这个剧本已经踩了好几个社会新闻。
故事背景在大概十年前,男主角林临性格孤僻成绩优异,又因为长相白净漂亮长期遭遇校园霸凌。班里同样被霸凌的还有一个长相普通的女生,经常被男生互相开“是你老婆”的玩笑。
林临母亲很早就已经失踪,经常家暴他的父亲告诉他母亲是出轨和别人私奔的,林临虽然没对父亲说,但觉得如果把他放在母亲的境地,他也会选择离开父亲这样的丈夫。
这一段是通过林临和另外一个女生的对话交代的,说妈妈跑了就跑了,遇上这种丈夫傻子才不跑。
而剧本的开头,就是林临找父亲要生活费,被阴阳怪气地连着母亲骂了一顿。
楚竹君反复翻过这半截剧本,感觉往后的情节很可能会在林临的母亲上面下猛料。
孙海桥和李其存都是兼任制片人的类型,在片场里的权力非常大。虽然不清楚孙海桥强调漂亮这一点有什么必要性,但被孤立的孤僻学生的这种角色,楚竹君不仅见过,也当过。
张助理说是职责需要,这段时间每天都会在楚竹君这边待很久。他从厨房里拿着一大杯东西走出来,听到楚竹君在一边自言自语:“……我感觉男主后面要做坏事啊。”
“什么?”张助理将杯子递给他。
“像这种大概率要往现实贴的制作,选角阶段就强调男主角一定要漂亮有什么必要吗?而且除了交代被霸凌的原因,没有和他长相关联的剧情了。如果按照悲剧角色来塑造,拍他被环境影响堕落,长得漂亮更容易引起观众共情吧。”
楚竹君拿着杯子,耸肩。
“我也是猜的。按孙导以前拍现实题材的风格,肯定会批判一下社会存在的问题。通过人物来表现的话,大概率就要引导观众出于同情他去思考造成他悲剧的原因。只看霸凌的话,那些人想霸凌一个人总能找到理由。这个是什么?好喝。”
张助理沉默片刻,说:“苹果和牛奶加冰打的。你别喝太快了。”
由于身边总围着一群比自己高很多的男人,楚竹君实际上并不多逊色的身高总容易被忽视。天气稍微转暖一点他又开始穿宽松的短睡裤,崭新柔软的面料几下就被卷得露到接近大腿根的高度,双腿裸露大半时存在感更加强烈,冷白柔软到惊心动魄的皮肉隐约带着温热的气息。
张助理视线乱飞,勉强把楚竹君说的听进去一大半,莫名地在这时候想到了给自己发工资那位。
他之前是韩回舟助理团的成员之一,虽然前途一眼看得到头,但工资挺高。后来家人生病请了一段时间长假,复工没几天就被韩回舟塞给了楚竹君,工资也没变。
楚竹君不是能简单地用“不好糊弄”来形容的人,像这种角色如果自己没有想通,韩回舟是很难强行让人从身到心就范的。
他也是最近换了工作环境才知道,原来韩回舟的行为模式可以这么抽象。
“这次还是有个烂爹的角色?”张助理若有所思地道。
楚竹君说:“是啊。难道是同性相吸?”
*
“好多人啊。”
狄柏和楚竹君跟着李敏来得早,刚到这间大多数时候用于讲座的酒店报告厅里时还没什么人在,下意识要坐后排的楚竹君还被李敏扯了一下胳膊,领着他坐到第一排。
不到半小时,后面几排的人已经快满了,虽然有一部分是陪着艺人来的经纪人。李敏坐在楚竹君和狄柏中间,狄柏从进来就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楚竹君察觉到自己另一边坐下的是经常在电影院里看到的某位演员,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虽然娱乐圈男艺人的外貌水准这些年一直在降级,但必须要挑的话,也有那么一些算得上清秀端正或者帅气的,业务水平怎么样另说。楚竹君夹在一排一线男演员之间,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跟着李敏混进了不太对的位置。
李敏手下的几个女演员和女歌手都红得烫手,论资排辈她坐这里没什么问题,但他跟狄柏一个是完全没有作品的新人,一个是高端点的资源都不好上的黑红咖,显得有点突兀。
时间差不多后孙海桥到报告厅里,在场参加试镜的人都从工作人员拿的取号箱里抽签,按照号码次序去隔壁会议室抽台本。五分钟准备时间,试镜时下一个人开始抽台本准备。
楚竹君抽到的号码还算靠前,略带焦虑地等待时没注意周围已经有人在似有似无地打量自己。右手边隔着一个座位的男演员排号比他靠前,出来时脸色非常不好看,跟经纪人压低声音说了几句,离开时回头瞥了这边好几眼。
又陆续有几位男演员面上不带喜色地走出会议室离开,才轮到楚竹君进场准备。
所有来参加试镜的人拿到的都是同一份不完整的剧本,现在想来可能是起到一个让人了解角色人设的作用,楚竹君抽到的台本就是那份剧本里没有的,甚至没有台词。
他需要表演的是林临在家中乱七八糟堆着杂物的柜子里翻到母亲日记,进而开始怀疑母亲失踪的真相这个场景。
楚竹君走进会议室,自我介绍时大概打量了一下对面坐着的人,监制和编剧对他来说都很陌生,唯一认识的就只有刚刚才露过面的孙海桥本人。
孙海桥扫了一眼简历,眉毛皱得死紧,抬头后视线慢慢聚焦在楚竹君的脸上,停顿几秒,眼神从烦躁变得仿佛陷入沉思。
这一段完全是情绪爆发的独角戏,某些层面上来说比需要搭戏的剧情更难表演。但孙海桥没说什么,让场记给楚竹君拿日记本和一个矮凳当道具。
林临想碰碰运气,看杂物柜里能不能翻出一点零钱,却无意间找到了一本尘封多年的日记。
从前面的内容与口吻,不难猜出这是他母亲的遗物。
林临在日记里读到母亲买了新的彩线,又找到一些碎布,准备把林临和自己那些破掉的衣服都漂亮地补一补。他唇角颤抖,眼眶止不住地发酸,姥姥去世后再也没人像母亲那样记得他的事情了。
泪水从他苍白的脸颊慢慢滑落,滴到日记本上,打湿蓝紫色圆珠笔书写的日期。林临慌乱地伸手去擦,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他曾经在周围的邻居那里听说过,母亲最后一次出现的时间。
就是最后一篇说要补衣服的日记底下写的那个日期。
林临那时才八岁,从姥姥家过暑假回来就被父亲告知母亲失踪的消息。也就是那一天,林临发现父亲的手臂上有一个深到皮肉翻开的新鲜牙印。
父亲平时就会打他和母亲,因此林临并未多想,只是以为母亲又被打才受不了跑掉的,牙印也是母亲反抗时所留下。可他那次回来,母亲的物品几乎都消失了,像是预谋已久的逃跑。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打扫客厅时,曾经在电视柜下的缝隙里扫出过一颗牙齿。虽然古怪,但他当时并未在意,只是将它随手扔掉。
那是一颗磨损程度明显属于成年人的牙齿。而就林临所见,虽然父亲整天喝酒打牌抽烟把牙齿弄得焦黄,却没有缺过一颗牙。
牙齿的触感如附骨之疽一般再度悄然爬上他的手指,令人心寒的恐惧与怒意让林临急促地剧烈喘息。他抓着日记本哽咽,捂住嘴干呕,泪水将他珠玉一般的脸浸得湿透,直到他因为生理本能咳得几乎停不下来,痛苦地半跪在地上颤抖。
到这里差不多就把台本里的内容演完了,眼泪滴到日期上导致林临注意到日期问题这一段细节剧本里没写,是楚竹君为了显得不突兀自己加上去的。
孙海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座位上站起,在旁边用力拍了场记板,示意结束。有人给楚竹君递了纸巾,他几下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抹干净,弯起微红的眼睛,朝其他人鞠躬。
孙海桥没有直接说好还是不好,反问了楚竹君一句:“你对林临这个角色的性格有什么看法?”
“他是个性格非常细腻敏感的人,而且本性不坏。”楚竹君思考片刻后说,“按照我拿到的剧本,林临现在不超过十七岁。人在这个年龄受激素和环境影响最容易产生偏激的想法,但是即使生活在周围的人不停对他说他母亲是抛弃他跑了这种环境,他对妈妈也一直持有非常正面的评价,心理年龄比实际年龄更成熟。”
他就见到过类似的情况,有的是父母离婚了,同学自愿跟着父亲因为父亲更有钱,反过来埋怨母亲抛弃他。
孙海桥还是没说好或者不好,从旁边又抽了一份台本,递给楚竹君。
“五分钟准备这一场,演一段有台词的给我看看。”
34
第34章
◎咪吵架◎
“你怎么这么久?”李敏小声问。
他们周围还有几个人,楚竹君左右环视,也低声对李敏说:“孙导让我试了两段,我抽到的第一段没台词。”
李敏低头给他发消息;
【那他最后怎么说的】
楚竹君回复。
【让我先在这边等等。他说我太高了,放十年前十六岁小孩长不到这么高】
李敏心说这估计就是稳了,和他们一起坐第一排的男演员不算,之前基本都被刷完了。再看后面那一排排的男人,实在看不出有哪个能把楚竹君挤掉的样子。
她有些恍惚,虽然只是例行push手底下艺人争取工作机会,但她其实也抱着不过的话就算了的想法。反正这几天孙海桥这个组还有别的几个角色也会公开试镜,实在不行让她这边俩男的混个小配角也不亏。
但这么顺利?这么顺利?
她的分红,教楚竹君那老师的年终奖,就这么准备翻倍了?
她朝后靠坐,手机又响了一声。
是楚竹君发来的信息。
【他还说我简历太难看了,学校不好,工作成绩也没有】
虽然学校不好意思只是非科班出身,没有工作成绩是因为才入行。
李敏看向楚竹君,纵然知道他泛红的眼睑多半是因为刚演过哭戏,对着这张脸还是忍不住怜爱了一下。
狄柏似乎察觉到什么,有点没耐心地道:“那我可以不去了吗?”
“得罪孙导对你有什么好处?”李敏问。
狄柏也往后一靠,他真不爱和孙海桥这种类型的人打交道。
他又不靠这个吃饭,李其存虽然文绉绉的,但至少平时大多数时候说的人话。像孙海桥这种有点年龄的,那说起话来就太抽象了。
下午两点左右,最后一个被刷掉的演员离开大厅,只剩下陪着楚竹君一起等的狄柏和李敏,李敏才算真正放下心来。
之前给楚竹君拿道具的场记跑过来领楚竹君再次进入那间会议室,这次里面多了一个女演员,楚竹君看她有点眼熟。
“这是女主角,小齐,齐雨,你应该认识的。”孙海桥递给楚竹君装订成很厚一叠的剧本,说,“你们两个站一起看看。”
楚竹君跟她打过招呼,她穿着一双底很厚的休闲鞋,头顶正好到楚竹君眼睛下面一点的位置。
孙海桥满意地道:“好了,这下解决了。小齐以后内增高垫到这个程度就行。都记得下个月1号准时来片场报到,小楚回去多磨磨台词,做好拍打戏的准备。”
*
加上微信后楚竹君才想起来更多以前对于齐雨的印象,她似乎是很早就出道的童星。
小叶在前排开车,见三个人都面色平静,以为都坠机了,跟狄柏的助理一路上都没说话。到楚竹君坐在后排开始打电话订餐厅,她才反应过来是成了。
相比之下狄柏思考人生的状态持续得更久,连带张淼和狄柏助理的六个人已经坐了一桌他还在恍惚。小叶坐在楚竹君和狄柏中间的位置,她之前犯懒没去买午餐,饿得一上齐菜就闷头猛吃,吃到一半他们碰杯时狄柏尝到嘴里一股酸味才反应过来,杯子里不是酒,是这家私房菜的柠檬茶。
也对,楚竹君毕竟还要唱歌,又是楚竹君订的餐,有酒才奇怪。
而且楚竹君不像他,发首歌能被骂上热搜,他自己听的时候也没觉得多难听。
一顿饭吃完已经是将近下午四点。李敏还有安排,直接叫车回了易关传媒大楼。他们开过来的车后排座位都独立并且隔开一小段距离,狄柏在楚竹君上车后故意把张助理往后挤了点,自己和楚竹君坐了同一排。
车子发动后一小段时间内空气都和死了一般寂静,狄柏先开了话头:“孙海桥后来是怎么跟你说的?”
“就让我回去好好准备,没了。”楚竹君含糊地说。
羡慕吗?他在娱乐圈已经混了几年,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的水平,但他确实没见过积累得这么迅速的人。
不可否认韩回舟要捧楚竹君有一部分是出于私心,但易关传媒一直给他的也是能力范围能做到的最好。他们演过同一部电影,参与的试镜也是同一场,甚至可能比大多数人都清楚楚竹君的水平。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楚竹君这样想做什么都能做好的能力背后是什么,都是难以想象的。
“我记得你读高中的时候,好像成绩挺好的。”狄柏说。
楚竹君随口嗯了一声,心想这人又要干什么,和他在这时候忆往昔?难道你摸我一下我揍你一拳这种高中时代是什么很值得回忆的东西吗。
狄柏继续道:“我只是觉得你很厉害。想学习就能考到年级前几,想演戏就能试镜进孙海桥的组,今天试镜的人里只有你是今年才出道的新人,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你做不好的事。”
他说话的语气很古怪,好像学生时代班上最吵闹爱打球经常被老师当典型批斗的男生,看到自己默默关注的女同学又拿到了什么奖项时跑去搭话。
楚竹君读书时没当过班上的刺头,也早就忘记了曾经围在他身边那些男高中生的语气,半晌后才冷冷地说:“不,我最讨厌的就是学习了。高中三年除了读书我什么都想试试,如果不是想跑远点工作我一页书都不想看。我就是那种火烧屁股才跑得快的人。……不过至少演戏需要学的这些东西比那些教科书好接受一点吧。”
狄柏这种意味不明的语气让楚竹君有意想刺一下他,描述得他好像热爱学习热爱上班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自由小鸟。
身为家里没有穷过也没什么担子的富二代,狄柏也没有体会过这种厌学也不耽误努力学的心态。他不想做但不得不做的事很少,遇到了就要么放弃要么摆烂着做,反正有家里替他兜底,他不犯大事韩回舟也不会把他扫地出门。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工作?”狄柏问。
楚竹君毫不犹豫地道:“当然是什么也不用干就能拿钱的。”做梦才可能有的工作。
狄柏一侧眉毛弹了起来。“这好办,我可以给你钱。”
楚竹君的语调终于明显地带上了一点刻意的讥诮。“——被你包养吗?那还是算了。”
好半天狄柏都一声不吭,几个助理恨不得自己直接聋了。
要知道狄柏挨的大多数骂都是因为和别的艺人闹矛盾,被别人的粉丝骂,以及我行我素给别人摆脸色,骂人更是极其难听。而在楚竹君这种明晃晃带刺的语气下,他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反常理的事情。
许久后狄柏才说:“你为什么那么确定自己完全不喜欢男人?对男人一点感觉都没有?”
楚竹君这次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意味不明地对他笑了一下。
又是片刻后,狄柏才给自己找补:“我可没有说想包养你,你理解错了。”
“是吗?那真是对不起。”楚竹君漫不经心地道。
狄柏又说:“韩回舟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别听他说的什么捧你只是觉得你有商业价值,他没安好心。”
楚竹君完全靠在椅子上,拆了一包张助理放在车上的袋装薯条,捏着袋子反问道:“哦,那你认为我该怎么办呢?”
即使是狄柏,现在也能听出来楚竹君没有要和他聊天的意思。
他彻底沉默了,直到小叶把车开到楚竹君家楼下,楚竹君走下车时问:“这个薯条是在哪里买的?”
“网上买的。”张助理说:“你喜欢的话我再买一点。”
楚竹君有点失落地“啊”了一声,“那不是还要等好几天。”
他朝楼下的大厅走去,张助理在车上问:“不用我做夜宵吗?”
楚竹君头也不回地朝后挥手:“今天不用!我都定好外卖了。”
*
第一遍剧本楚竹君几乎是当作小说读完的,越看越有些睡不着。
林临的母亲确实是在被父亲家暴时打死的,在因为被霸凌者污蔑和女主角谈恋爱,老师找到他父亲后,父亲回家就给了他一巴掌,放话说不让他再读书了。
学校有助学金,林临还给父亲画过饼,说读完大学会赚更多钱给父亲,他才同意继续让林临上学。林临平时不反抗也只是因为需要生活费,怕和别人打架被学校开除。但回忆起那篇日记和令他浑身发冷的牙齿,他这一次忽然不想忍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妈究竟去了哪里吗?”林临说,“你不知道吧,只要这间房子里流过血,警察都是可以检查出来的,你怎么清理也没用。”
他看的书多,林父则是文盲,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是朝林临举起拳头。林临见他做贼心虚一般的反应,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直接抓住了林父的手臂。
林临的语气出奇地平静,“我这里还有别的可以证明你杀人的东西。故意杀人罪的追诉期是二十年,我妈‘失踪’不到十年。只要我一报警,你就得被枪毙。”
林父还想靠武力让儿子就范,但儿子这次不忍了,直接和他扭打起来,最后打得两败俱伤。
“你想怎么样?”
林父见无法完全压制林临,咬牙切齿地问。
林临轻轻抹掉嘴角的血迹,“让我读完大学,就这么简单。”
看到这里,楚竹君打开房间内的大灯,又去给自己煮了个肥牛番茄捞面,拍照,发给杨知远。
惯于利用暴力的人也容易屈服于暴力,楚竹君想。
如果是在现实中,或许林临真的会威慑住林父,然后或许不那么顺利地高中毕业。但这是剧本,剧本需要制造矛盾,若是仅仅将对杀人犯父亲挥拳一件事作为林临堕落的表现,那孙海桥大概要晚节不保。
楚竹君缓过那阵轻微的不适感,重新翻开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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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猫想跑但跑不掉◎
林临和女主角林琪同姓,在楚竹君已经阅读过的文本里,他没有感受到类似恋爱的氛围,他们更像是好朋友。
林琪是因为长相比较普通而被孤立的,成绩也相当不错。比起略显阴郁的林临,她本身的性格要活泼许多。
她和奶奶一起生活,叔叔总来找奶奶要钱去打牌,不给就大吵大闹,她们也过得很拮据。有一天林临被关在杂物间,好不容易出来又被人泼了一桶水,几乎浑身湿透,回到家后又被林父逼问把母亲那颗掉落的牙齿藏到哪里去了。
林父不太好使的脑子转来转去,终于回忆起当时似乎是把那女人几颗牙打掉了,后来清理时也没注意核对牙齿数量。
林临早就丢掉了那颗牙齿,因此林父没能在林临房间里找到它,林临一到家他就立马开始逼问。
逼问又不出意料地演变成争吵斗殴,才被学校里的人泼过水的林临下手格外重,很快就压制住了林父,反向逼问林父究竟把母亲的尸体藏到哪里了。
林父嘴上说带他去找,实则对这个无法控制的儿子动了杀心,将林临带到小镇后的荒山里,对他下了黑手。
楚竹君再次合上剧本。
剧本开头就有一个场景,一群打麻将的人在八卦,当地有个男的把自己老婆打跑之后,见老婆无论如何不愿意回来,将自己两个亲生的孩子扔到河里淹死,前几天被警察关了。
现在剧本只到大概三分之二的进度,林临不太可能死,那大概率是他的父亲要死在这里。
*
开机仪式还在布置,齐雨正在保姆车上和经纪人大倒苦水。
“公开试镜男主那天我搭戏搭得要被整成工伤了,一群人听到个‘要年轻漂亮的’就在试镜的时候演得像在展示自己的美貌,长得美吗你就展示上了。”
经纪人安抚道:“没事啦,你之前搭的不好看的男演员还少吗?而且这次的男主不是挺好看的,没吻戏,他也没几个粉丝,应该暂时没什么人骂你。”
从他们透过保姆车前挡风玻璃能看到的地方,一辆车慢悠悠地开来,停在旁边车位。
车门打开,质地相当有型的直筒裤下稍微露出一点细瘦的脚踝,被浅色薄袜完全包裹,随后才是柔顺黑亮的发顶,被白色口罩遮住的半边脸和单薄的上半身,给人一种猫科动物在伸展身体的错觉。*
大概因为公司没有公开行程,周围没有和他打招呼的粉丝,他就这么散步一般进了影视基地。
片刻后齐雨才反应过来,“他也到了,那我现在过去好了。”
开机仪式结束后又是剧本围读,楚竹君坐在一群有眼熟有陌生的人中间,后知后觉地担心自己到时候演个烂片出来遭网暴。
以前做的工作干不好挨老板骂可以直接摆烂跑路,就算他之前在李其存的剧组里待过,那也只是不知道最后出场能有几分钟的配角。这次演孙海桥的男主,想也知道最后成片出来不好肯定会被集中火力。
……不过算了,他赔不起违约金,跑是不可能跑的。
天色快完全暗下时他们这边才结束,孙海桥压榨演员比李其存更狠一点,晚饭后就让他们开始准备定妆照。
楚竹君的头发被稍微剪短,额发修到稍微露出来一点眉毛,保留年轻的弱气感又不显得不良,服装也是简单的蓝白短袖校服。
他转头跟张助理说:“和我以前高中的校服还挺像。”
化妆师开始给他的嘴角和脸颊一侧画淤伤。
孙海桥恰好走到这边,提醒道:“等一会拍的时候表现得阴郁一点。”
他应下,化妆师又往他胳膊上画几块淤青,拍照前又被摄影师在校服上拍了点灰。这下他捂住一边胳膊的伤口,就只能把另外一边的青痕露出来。
垂眼看向一侧,再看镜头,完成。
孙海楼拍过板,楚竹君马上溜出化妆间吃饭去了。
张助理递给他一大杯明显是外卖的酸奶,“不是blueglass。”
“你点的吗?”楚竹君顺口问。
“我点的。”韩回舟接道。
他垂下头,皱眉:“你脸上怎么回事?化的妆还是?”
“没事,都是妆。”
一看周围,韩回舟大概是来探班,所以给剧组都点了东西,看来这部电影易关也有投资。
他盘了一下午剧本,心情实在算不上好,脑子累得有点转不动,边吃边短暂地陷入沉默。
《逃离》剧组拍完这部分在春城本地的综合影视城可以用的场景部分,还要去已经在搭建场地的另外一个小县城取景。韩回舟现在想来就来,等他们换地方后估计就不这么容易了。
他垂着眼睑,不自觉地开始走神。虽然韩回舟更想看长发一点,但这样剪短又拨开一点额发露出额头,脸上带着淤伤的造型看起来完全就是个遭人欺凌的高中生,被俯视时甚至有种稚弱可怜的感觉。
韩回舟拍了一下他肩膀,放柔语气。“我马上要去见导演,你先吃。”
看样子晚上是不会有新的安排了,楚竹君没再在这边多待,饭后直接上车回了住处。
说是要让他准备好拍打戏,实际也并不是什么专业格斗对决的剧情,而是林临在电影的后三分之一阴差阳错地杀了很多人,自己最后也没能活下去。
这也是他心情不好的原因之一。
不像一些阅读长文本都成困难的艺人,文字带给他的冲击力有时候比画面更强。虽然知道剧本都是虚构的,但很多细节和事件发展都太现实了,对于楚竹君有一点类似经历的人来说,阅读体验接近精神污染。
但箭在弦上,他还赔不起违约金,因为这种事罢演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第二天提前半个小时到了拍摄基地,第一场戏就是林临上课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
答案完美无缺,教室里却总有人在窃笑。
镜头一转,林临的校服背后被人划破很大一条口子,几乎能看到背部苍白光滑的皮肤。
林临保持着平静的表情,坐下时手指将校服裤子攥得死紧。
镜头逐渐推移,转向教室外刺眼的阳光。
——围读会时楚竹君就林临的仪态问题和编剧以及孙海桥扯了好一会,最终说服这两个人让他按自尊心非常强烈的性格来演绎。
理由很简单,他这样聪明的人,如果自尊心不那么强,早就应该想办法加入霸凌他的那一帮人混日子,拉别人下水代替自己了。
和之前的李丹不同,相比普通人的性命,李丹并没有将自己看得很重,甚至有轻微的自毁倾向。而前期的林临将自己的未来看得非常重要,他不还手的原因也只是怕闹大被学校劝退。
在剧本里,林临并不是一开始就在被霸凌的。前一个被霸凌的人也是试图闹到学校这一层,林临还帮他拍下过学校里那个特级教师的孙子霸凌的证据,最后换来的结果是——开除。
被霸凌的人反而被开除了。
而这个特级教师仍然在他们学校教书,很大概率会平安待到几年后自动退休,特级教师的孙子才让人划破林临的校服,因为林临试图帮助过上一个牺牲品。
楚竹君翻剧本看到这里时就有些想吐,连带着对这天混进来探班的狄柏也没什么好脸色。虽然狄柏和狄柏身边那群人在高中时没做到言语霸凌和肢体霸凌这一步,但那也只是因为狄柏可笑的感情观,他可是实实在在有一两个月都没和周围的人说上过几句话。
更何况就算在他身上发生的事和电影里演绎的不完全一样,比文本更恶劣的事现在也在真实的学校里发生。
狄柏来的时候楚竹君正在拍第三场,林临下晚自习后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去找现在已经在烧烤店打工的同学——就是那位被霸凌后劝退的同学。
“你当时拿我的手机拍下来那些,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他摇头,“他们后来把我的手机彻底弄坏了,恢复不了。之前不敢告诉你,对你说不出口。”
林临仰起头,无言看向拿着抹布的朋友,眼眶逐渐泛红。
朋友放下抹布,将手在自己还干净的围裙上用力抹了几下,随后拍拍林临的发顶。
“别这么看我,你已经很努力了。或许……或许我就是没有读书的命,再说了,我成绩也不好,读下去也上不了什么好学校,提前出来挣钱也好。”
“再拍一遍,侧后面机位补一下。”孙海桥说。
等两个演员被放出来已经是又半个小时之后,楚竹君没去看拍出来的样片,坐回椅子上沉默地给自己擦眼泪。
像他这样只是有天赋和能力却缺乏经验的体验派,调节情绪的能力不够强,又是容易多思多虑的性格,实际上非常不适合高强度拍现实题材,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让他随时都能犯ptsd的角色。
狄柏见楚竹君终于下场,摇着尾巴就跑过去了,才在楚竹君旁边蹲下,得到一句比上次更加冷淡的“走开”。
他不知道这部电影的内容,以他不算非常好使的脑子,自然也反应不过来楚竹君的火气就是对着他本人,甚至贫了一句:“要我滚给你看吗?我真的在地上滚了?”
“那你滚啊,没听见我说话?”
这时候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的不对劲了,周围稍微安静下来一点。
狄柏不想让人发现他们的真实关系并不好,偏头跟一个正好和他对视的人说:“没事,我们闹着玩的。”
楚竹君没搭话,镜头之外他带着眼泪的怒容不再带着自然的弱气,但仍然非常漂亮,湿润的嘴唇看上去非常好亲。
但如果谁敢现在亲上去,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少说两句吧,狄老师。”张助理将手臂横在他们两人之间,低声说,“这部电影本来就压抑,竹君情绪不好,如果你真的……多为他着想一点可以吗?”
*
这天晚上,一条来自狗仔语焉不详的爆料爆了。
【某资源咖新人来头不小,片场内对暴躁男顶流翻脸,全身而退对方还赔笑】
暴躁男顶流的指向性不是一般的强,几乎所有人包括狄柏的粉丝都认为是假料。
狄柏从《归京》剧组杀青已经好几个月,最近的工作安排只有综艺,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现身什么片场?
而那个狗仔也回复了评论区的这条质疑:【是他去探班】
【探班?真的假的,你圈有人面子大到能让牢狄去热脸贴冷屁股去探班?】
【鉴定为演的,不带你狄没流量】
【我更好奇资源咖新人,最近有什么特别好的饼吗】
【之前不是说孙海桥新片开拍来着。】
【现在也只有风声而已,都没正式宣发,谁知道是真是假】
狗仔回复直接鉴定为假料的那条评论一张图片。
很模糊,照片上能看出来狄柏蹲在一个坐着椅子的人旁边,另外一个人的脸没有放出来。
【草,狄针这是蹲在别人旁边笑?】
【这能说明什么,蹲下的位置旁边正好有人而已。】
【我下午才刷到狄柏的站姐骂代拍,代拍拍到的狄柏好像是在春城那个影视城】
【该说不说,这个坐着的腿好长。穿的好像是校服?】
【。顺着狄柏站姐去翻了代拍的照片,那个人跑到影视基地后面的坡上拍的,你们自己去翻吧我怕被狄粉日就不放了,狄柏蹲着确实是在和他说话】
【这图好糊,椅子上那个谁?】
【这好像是易关新签的那个吧?之前和狄柏一起在李其存那个组,狄柏转过他好几条微博,脸还挺好看的。】
【虽然看上去是狄针蹲着但我决定站对面,第一对面美女而狄针骂过我墙头,第二知道在这狗仔微博吃瓜的就别装路人了好吗狄针那个死脾气哪次闹事不是他先挑的。】
【那我知道是谁了,资源咖就资源咖吧,只要不是太拉胯冲这张脸我还是愿意溺爱一下的】
狄柏的粉丝终于不乐意了,把矛头从狗仔集中转向嘲狄柏的人和疑似对自担发火——实际上确实发火了的同公司艺人。
【[图片]解释一下?】
【狄柏怎么也算是你的前辈吧,这是在干什么?】
【@易关传媒对你们的摇钱树能不能好一点?随便让新人欺负是什么意思?】
狄柏究竟算不算摇钱树暂且不表,易关传媒的公关部就在这么个接近睡觉时间的点被薅起来和狗仔交流谈价,李敏也被迫从浴缸里出来加班。
而在睡前因为下午被楚竹君赶了郁郁不乐,低气压地刷着微博,偶尔一点进推送的狄柏,看到营销号出的【狄柏被同公司新人甩脸色】的词条和配图,眼前一黑。
楚竹君本来就烦他,这下又被他连累挨骂,被知道了还得了?
36
第36章
◎猫猫拳*4◎
张助理并不完全清楚狄柏和楚竹君之间发生的具体事情,但想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他收到李敏的消息时刚送楚竹君到楼下,随后在楚竹君疑惑的眼神中若无其事地跟着对方一直到房间门口。
张助理叹气,“也没什么大事,稍微出了点舆论上的问题,易关会处理好的,这几天你别上微博。”
楚竹君担忧地说:“怎么了?有人曝光我以前谈恋爱还是……当酒吧驻唱?骂人?”
张助理说:“都不是。小事,你好好睡吧,要不我再给你弄点奶昔睡前喝。”
张助理说:“等一下,骂人是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说吗。”
楚竹君打开门,示意张助理跟自己进来。
“好几年前的事了,有亲戚说我不回家不跟他们来往太冷血,还老提我爸的事,我骂完他们就拉黑退群了。”楚竹君抱起冲上来的饼干,漫不经心地说。“可能确实说得有点难听,不过我记得没骂脏话,应该没什么吧。”
他当时刚工作,才尝到独立赚很多钱的甜头,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哪受得了这种闲气。
“嗯?这,小事,小事。我还以为什么呢。”
没劈腿没打胎没嗑药没漏税,多刷几个词条就能过去的事,比狄柏都好办多了。张助理长出一口气,“我记得之前我买了蛋挞皮放这边,给你烤点蛋挞。”
“没有了,昨天被我烤完了。”
*
第二天眼前一黑的变成了楚竹君。
他经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在去片场的路上悄悄打开微博小号刷了一会。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微博大号平时会有运营在网页端登录转发一些宣传事项,这个号最新发布的一条微博还是让他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楚竹君:[摸摸][摸摸]不生气//@狄柏:没见过好朋友开玩笑?还偷拍?再不删除道歉等着上被告席//:……】
被转发的原博已经被删除了,但点进狄柏主页,那条被狄柏转出来的微博残骸底下已经是整整齐齐的大粉控评,呼吁狄粉理智追星不轻信营销号专注自家。
结合昨天白天的事和晚上张助理的描述,不难猜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楚竹君关掉手机,缓缓靠回座位。
不知道狄柏究竟清不清楚这条微博是他们团队的工作人员发的。
他没点开自己之前几条微博底下的评论,想也知道肯定有很多不好听的话。不过既然在他自己还不知道时就已经解决了,说明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楚竹君放下手机,片刻后又打开微博,皱眉翻了一下,确认大概没有为自己吵架被骂的粉丝才关掉。
他在影视基地外下车,隐约听到旁边有人说“是不是他”,顿时一个激灵。
狄柏的粉丝?
张助理眼看着楚竹君忽然加快脚步,几秒就消失在了影视城的人流中,百思不得其解地跟上。
“走……走路这么快?”几个女孩有点遗憾地小声道,“我还没来得及打招呼……镜头盖子都没开。”
“不过照片确实和本人区别不大……美女啊……”
*
《逃离》的剧情点非常密集,在学校场景内拍的情节除了林临和林琪被霸凌的戏份与结尾大开杀戒,还有一些作为解释说明补充的零碎片段。
比如说林琪站在学校天台上眺望远方,比如说特级教师的孙子,带头霸凌过很多人的蒋陆武,曾经和狐朋狗友说过他的爷爷坚信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因此不让他学游泳。
这一段需要拍出来的效果是林临路过正在走廊上里聊天的蒋陆武和他的小团体,停顿一下,表示林临听到还记住了。
林临的基础设定就是成绩好,记忆力强,而且对书籍有着天然的渴望。和听到蒋陆武说自己不会游泳的片段同样作为伏笔补充的,还有他在简陋阴暗的图书馆看学校按斤收旧书买来放在书架上的解剖学书籍。
这几段碎的拍完,孙海桥让楚竹君先调整状态,又拍了一点仰拍林临在学校光荣榜上照片的空镜。
照片下还有座右铭,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楚竹君拿着奶茶杯对张助理说:“我读的那个高中可好玩,高三光荣榜照片下面的座右铭基本不太过分都能上,我以前报了一个‘广告位招租’都给我过了。我朋友填的‘无他,唯手熟尔’也能上。”
孙海桥在旁边若有所思:“要不要把这个光荣榜的道具也这么做,重新拍一个空镜看看效果。”
他没把自己画的具体分镜全拿给楚竹君看,但楚竹君听到这句自言自语,仍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
下午拍的第一场戏是林临在体育课被人拿篮球砸。
一开始只有蒋陆武的小团体,四五个人嬉皮笑脸地说让林临陪他们练球,实际上就是砸人。人太多林临很不方便一个个回击,沉默地被砸了一会后,他抱着胳膊走向篮球场外,体育老师虽然对蒋陆武砸人视而不见,但也没有阻止林临。
林临似乎是不容易晒黑的体质,在阳光底下越照越苍白,蓝白校服背后被砸出许多灰痕,显得格外可怜。
有些人就是这样,从背影都能看出来和其他人不同。
但这种不一样,反而成了别人想摧折他的原因。
咚,一个球从身后飞来,砸中林临的后脑。
“对……”
“你跟他说什么对不起?”蒋陆武语气亲亲热热地对刚刚拿球砸林临,又下意识道歉的周利群说,“他只是没接住你的球而已。”
周利群以前也是被霸凌的人之一,不过在这个人主动讨好蒋陆武,天天贴钱跑腿给他们买水喝后,对他的言语侮辱和肢体霸凌就少了。
林临回头,冷淡又阴郁的眼神掠过周利群。
不同于蒋陆武脸上真切又残忍的快乐,周利群那张脸因为混杂着恐惧与一些微不足道的愧疚,类似赔笑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扭曲。
背景还有林琪在躲避朝她砸来的球,他一个人朝操场边走去。
这一段拍过几遍后,孙海桥直接让他们保持现在这个状态,转下一个卫生间的场景做准备。
仍然是被霸凌的片段,林临在教学楼的卫生间冲头发,周围人来人往。
水珠划过他苍白的脖颈与脸颊,被质感如玉一般的皮肤衬托得如同水晶一般。
在来来往往的土黄色或者土黑色皮肤,穿着同样的蓝白校服的高中男生间,他几乎天然就是吸引所有人视线的中心。
而一只棕色的手就在这个时候突兀地伸出来,将林临的头按向有些积水的洗手池。
老旧的洗手池实在算不上干净,这时候已经有些因为管道不畅滞留的积水,再被这样一堵,更多的水没入林临的鼻腔与口中。
镜头缓缓上移,直至只能听见沉闷的呜咽声与挣扎,仰拍的角度让人高马大肤色黝黑的蒋陆武看起来更加可怖,笑容带着凶狠的意味。
——“卡,可以了。”
孙海桥终于松口,因为群演的走位好几次出差错,俯拍卫生间蒋陆武按林临的镜头重拍了很多次。
这段结束后他们直接开始拍下一段,接在蒋陆武按林临之后。
林临在给自己抹脸上的水,蒋陆武随手把眼睛还睁不开的他推倒在卫生间地面上。
“帮你洗头,洗得怎么样?”
蒋陆武问。
林临难受得眼睛只能睁开一点,眼睑因为浸水泛着浅红,还在断断续续的咳嗽,眉毛与唇角走向的细微变化昭示出他虽然没说话,但对对面这个人相当嫌恶。
镜头只从他的脸和两人的侧面一扫而过,随后自下而上对准蒋陆武的动作。
林临勉强用手肘撑起紧绷的上半身,蒋陆武上前,掀起他的衣服,随后嗤笑一声:“弱鸡。”
上课时间早已过了,卫生间里只剩林临和蒋陆武两个人。
蒋陆武拍了一把林临的肚子,抓住林临的脖颈,逼视他泛着生理性泪水的眼睛。
随后便是一瞬剧本上没有的停顿与恍惚。
还好饰演蒋陆武的演员很快就反应过来,继续道:“——怎么不说话,我好心帮你洗头。”
林临的咳嗽半晌才平息下来,有些艰难地掀起眼皮,平静地说:“谢谢。”
孙海桥卷起台本,对蒋陆武的饰演者道:“你怎么回事?前面拍得好好的,刚掐林临脖子那里你什么眼神?走神了?那段补拍。”
后者是今年还没从表演专业毕业的学生,被孙海桥骂了根本不敢吱声,两个人只得认真重拍几次,直到孙海桥满意。
天色早就开始发暗,为了场景看起来符合体育课下课后的白天,卫生间的窗户外面都开了几盏大灯。
成片里这段大概率不会出现楚竹君的身体,掀衣服那段孙海楼特意补了一遍摄像机从楚竹君肩膀后面过来,模拟第一视角蒋陆武掀林临衣服的镜头。
男大学生主动把衣服给楚竹君又拉了下来,他虽然长得一般,但演技算相当不错。张助理带楚竹君去旁边滴眼药水,男大学生也跟了过来,一时都没注意到自己被旁边的狄柏狠狠瞪了。
即使知道是拍戏,这种画面还是让狄柏难受得眼睛有点红,这大学生简直就是往他枪口上撞。
“对不起啊哥,我那里不是故意走神的,连累你陪我重拍。”他在一遍拖了个暂时没人坐的板凳,抬着头道歉。
楚竹君声音有些闷,“没事。”
孙海桥检查了几遍成片,和编剧窃窃私语好一会,转头对男大学生和楚竹君道:“你俩尽量少聊天,别聊熟了到后面进不好状态。——好了,大家辛苦了,今天就拍到这里。”
众人开始整理东西准备收工,楚竹君除了拍定妆照时被画过淤青修了头发眉毛,这一段时间的拍摄都是素颜,也不需要卸妆,拿着毛巾把湿头发一擦就去准备换衣服。
离开镜头后他身上冰冷的感觉消散了大半,男大学生也没化妆,跟在他后面走,“你也是在春城上的大学吗?”
演完压抑的剧情楚竹君心情一时还没走出来,心不在焉地随口嗯了一声。
“那我们是校友啊,我可以叫你学长吗?我今年就毕业了。”男大学生热情地道。
楚竹君狐疑地转头:“……我记得我们学校没有表演专业。”
男大学生懵了,“你不是在春城戏剧学院读的大学?”
“……”
狄柏说:“他是春理大的。”
楚竹君不可思议地道:“你怎么还在这?语气那么骄傲干什么,你跟我一个学校的吗?”
男大学生一下不敢说话了。
之前几天狄柏来探班时他没有排班恰好不在。他虽然之前不认识楚竹君,但至少是确定自己以后要做这行的,很清楚狄柏是什么人。
这位漂亮的学长……前辈,究竟是什么来头,易关传媒的太子都能随便给他骂?
狄柏今天来得鬼鬼祟祟,楚竹君又一直在连轴转拍戏,到现在还有别人在,狄柏拉不下脸来直接道歉,只好暂且闭嘴。
群演工资结算得差不多全走完了,齐雨在拍摄时肤色稍微涂深了点,这时候才卸完妆,在化妆室里搭的棚子中间换衣服。她出来和楚竹君打过招呼就带着助理离开,男大学生换掉衣服也跑了,化妆室里只剩角落处整理戏服的造型师和楚竹君与狄柏,以及一边拎包并盯着狄柏防止他忽然发作动手的张助理。
楚竹君拿着自己的衣服,掀开换衣棚帘子的一角。
“对不起,”狄柏说,“我也不知道那天会被偷拍,我让工作室联系那些人跟你发私信写道歉信了。”
那些人指的是昨天带头冲楚竹君微博的战斗粉,原来的评论早就删了,楚竹君早上才没有看到。
楚竹君钻进棚子里开始换衣服。
李敏昨天加班的内容包括公关和盘问狄柏,听到狄柏告诉她楚竹君当场对他发火是真事时有点想以头抢地,如果狄柏没有那么配合地发澄清,她估计就真撞了。
不过得益于狄柏的积极配合补救,李敏也顺便给狄柏来了一次情商辅导。
“我高中的时候做错了很多事情……”
殊不知在现在这个剧组,一切关于霸凌的往事话题都相当于火上浇油。
原本楚竹君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但每天强迫自己沉浸主角被暴力对待的心境,狄柏就显得格外面目可憎。
谁知道这人还有没有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欺负过其他人,那其他人的遭遇就这么过去了吗,连一个道歉都得不到。
楚竹君几下换好衣服,掀开帘子:“我现在说原谅你你能马上心满意足地离开吗?”
角落里的造型师几下干完手上的活,飞快地逃走了。
“我还想你别讨厌我……”
楚竹君说:“你想得挺好。”
狄柏低下头说:“你想怎样骂我都可以。”
楚竹君语气平和,“我不想组织语言骂人,相反我对你的行为逻辑非常好奇,同样是人类我竟然理解不了你的任何一个举动,而且至少七八年前我就说过我不喜欢男的吧?是什么支撑你到现在还不打算放弃的?难道你现在在录音,还是说你准备得手之后把我的sextape发出去,让我的事业给你的鼻子陪葬?”
之前狄柏还只是因为楚竹君演绎出来的暴力场景对他来说太过残忍而眼睛泛红,现在则是几乎整个人都红温了。
“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喜欢你难道是很奇怪的事情吗?我以前是蠢,又不是瞎,在那个时候遇到你不喜欢你才奇怪吧?”
楚竹君皱眉:“你小说看多了吧?”
“我看到那么多字就头晕。”狄柏咬牙道。
楚竹君忽然抬手,重重给了他一巴掌。
先是稍低的体温,一瞬间的接触也能感受到细腻的皮肤,火辣辣的痛感和口腔中的铁锈味反而在最后才被他回过味来,耳边几乎在嗡嗡作响。
“这样还喜欢吗?”
37
第37章
◎保护猫是人的职责◎
从巴掌打出去开始,楚竹君就一直绷紧身体处于防备状态。
他出手太快,张淼根本来不及阻止,或者说在狄柏不管不顾说喜欢楚竹君的时候,他已经宕机了。
看来自己还是对狄柏的不可控程度认知太浅,张淼将半边身子挡在楚竹君和狄柏之间时是这么想的。
狄柏半边脸肿起一个巴掌形的红印,沉默片刻后说:“没有你去年打得重。”
如果狄柏还手,楚竹君反而不怕。但他这句阴阴森森的话一出来,楚竹君就有点头皮发麻了。
楚竹君慢慢垂下手,将挡在自己面前的张淼往旁边推,淡色的唇角紧绷,戒备地盯着狄柏。
好几下都没推动张淼,楚竹君疑惑地飞速朝他投去一瞥。
“你今天太累了,心情不好,我理解的。”狄柏说话的语气有种诡异的平静,“要演得符合孙海桥的要求,一直做这种又辛苦又难的事,所以没有精力处理别的事情了吧。我过段时间再来找你。”
*
“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别把我再往旁边推了。”
张淼忽然说。
楚竹君抱着小叶递给他的一盒泡芙,看向张淼。
“保护你是我的职责,”张淼说,“拿了钱的。小叶你也不能推,去年亚洲无规则自由格斗大赛她进了四强。”
原本孙海桥不赞同演员在工作期间摄入太多高热量食品,但不知道张淼和孙海桥说了什么,后者基本上会无视楚竹君吃东西。
“这么厉害?”楚竹君眨着眼睛看向小叶。
小叶说:“易关给的挺多……而且比起打比赛,当艺人保镖比较不烧命哈哈。”
楚竹君深以为然,和另外两个人一起把整袋泡芙当夜宵分了。
*
楚竹君到片场时才知道今天有飞页,林临和林琪由于被怀疑早恋被老师叫去谈话的剧情在原剧本里没有明拍,孙海桥和编剧商量过后还是让他们先拍出来备选。
发起这一场谈话的老师不是那位直系亲属在学校里带头搞校园霸凌的特级教师,而是才毕业几年的年轻老师,了解情况心里有数是造谣后就把他们放回去了。
这段拍完后他们还要继续用这个办公室的景,换到旁边的办公桌上继续拍他们第二次被兼任年级部主任的特级教师蒋争宇找家长的场景。
林琪奶奶身体不好,似乎还有些耳背,年纪又大,倚老卖老对她不起作用。蒋争宇和她对话几句都是鸡同鸭讲,就放弃了,将矛头转向父亲还没到场的林临。
“你这是什么表情?谈恋爱被抓了还很委屈是不是?”蒋争宇点了根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将脚从自己的凉拖鞋中抽出来,翘起二郎腿,两根手指夹着烟指指点点。“你知道我年纪有多大了吗?我最多再带一届就退休了!你父母过来都得认我当长辈。”
“我早就说过我和她没有谈恋爱了。”林临说。
“你说过?你说有什么用,别人看得清清楚楚,你跟女同学去外面开房——”
“你什么意思——”
林琪没有忍气吞声,不过林临的语气和肢体语言显得比她强势得多。
“谁说的?谁看见了?蒋陆武?”林临上前一步,逼问道:“他有证据吗?他跟你说校长杀人了你也信吗?”
如果是他自己的事,他不回应就差不多稀里糊涂的过去了。但在那个年代,和同学开房对一个高中女生来说是很严重的指控,他不能因为怕惹麻烦就任由蒋争宇说这种对林琪很不利的话。
“你对长辈有没有一点最基本的尊重?”蒋争宇猛拍桌子,站起身来。“这是你对老人家说话该有的态度吗?你不想在这里读书了是不是,信不信我现在开除你?”
这个场景拍到林临和蒋争宇争吵之后就拉远镜头,从办公室外的走廊上拍到林父走进办公室,并没有拍出林临和林父与蒋争宇是如何沟通的。
按电影时间线再往后就是林临和林父吵架,林临点破他杀死母亲的剧情。
纵然确实有许多德艺双馨的老教师,但上了年纪的教师队伍里本身就有这么一部分人:在知识分子极度缺乏的年代,仅仅因为多认识几个字就获得了几十年的稳定工作。但这群人实际上教育原理是不懂的,教育理念是落后的,教学水平约等于照着校外教辅资料念,有的甚至普通话也说得很差。
等他们退休后,或许会有不清楚他们底细的私立学校开出五位数的工资返聘这些人,当做学校的招牌。
而蒋争宇,大概就是这种赶上风口了猪都能飞的典型。
在这部电影十多年前的背景设定下,如果不把事情闹得非常大,想扳倒这种老教师是不可能的。
新场景还在整理,昨天被狄柏划为假想敌的倒霉男大对坐在相邻椅子上休息的楚竹君小声说:“其实我不太理解,林临这种成绩那么好的学生,蒋争宇怎么会一直抓着不放。”
“蒋争宇虽然是年级部主任,但不是林临的任课老师,林临成绩好对他也没有什么直接好处,他就快退休了。”
楚竹君停顿片刻后,继续说,“……而且按照剧本的设定,现在还没有霸凌的概念,认为林临和林琪没有谈恋爱的那个老师都觉得林临只是跟同学闹了小矛盾,还劝林临平时要和同学和睦相处。”
“在蒋争宇眼里,林临就是天天告状找他孙子茬的刺头,趁着这个机会正好还可以耍耍威风敲打一*下。退休之后他的架子就没地方摆了。”
倒霉男大家境还不错,从初中就走的艺术升学,对这些在大多数人都卷文化课的普高里才常见的事情似懂非懂,若有所思地点头。
不过,剧本里的设定是蒋争宇没有真的要开除林临的意思。
首先,他不仅没有这个权限,而且确实只听蒋陆武说了林临和林琪在外面开房,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其次,林临这样一个常年在学校光荣榜上挂着的学生,他即使想开除,校长和林临的班主任也不会轻易答应,因此林临和林琪那天只是下午就被赶回了家而已。
齐雨在和楚竹君一起拍与蒋争宇的对手戏时,好几次都被对方老演员的爆发压得表现不太好,她可以了孙海桥又觉得楚竹君气息不对,拍完到现在天色已经有点发暗。
之后的镜头就和楚竹君这拨年轻演员没什么关系了,孙海桥在安排拍蒋争宇在办公室里当着别的老师面体罚侮辱自己班上学生的镜头。
为了防止孙海桥突然灵光一闪要拍什么新镜头试效果找不着人,他们几个主演都没走,齐雨瘫在椅子上发呆,半晌才心有余悸的说:
“谢老师刚刚演得有点……太好了,吼得我都怕。我平时最怕遇到五六十岁大吼大叫的中老年男人,感觉很危险。”
体罚镜头拍摄时楚竹君有点不忍卒看,心想他爸要是活到这岁数估计也是那副德行,也小声道:“……是啊,而且人老了脑子就容易糊涂。”
谢老师指的是饰演蒋争宇的那位演员。作为经验没那么足的年轻演员,被更强的老演员在情绪表现比较重的片段压住气势,在片场中很常见。像楚竹君这种接得住情绪爆发,完全不在表现力上出差错的才比较少见。
“哥,你真不是学表演专业的吗?”男大学生拿着剧本给自己当扇子扇,不死心又有点崇敬地道:“刚刚和谢老师那几次都太厉害了,就像真正在吵架一样。”
楚竹君心想可能因为他以前就没少和类蒋争宇的人吵过架,比如他爸他亲戚和上班时遇上的四十来岁还跟他一个刚大学毕业的人拿一样工资的傻逼同事,演戏的时候更没有怯场的理由,表情安然平定地拆了包饼干。
“进组前还是补过课的……我要是有一点不会还能进组的人脉,我估计都不演戏了。”
微博的推荐页刷新出一条推送,似乎是某个集团的管理层前几天更新换代,原本作为话事人的是一个姓郑的老人,前段时间突发心肌梗死抢救无效。
集团的名字好像有点眼熟,楚竹君随意看了一眼,很快关上手机。
这部电影没有什么在学校内部的夜间镜头,拍完体罚镜头后孙海桥直接宣布收工,让所有人早点回去,晚上可能有暴雨。
楚竹君到家时天色已经暗透,深蓝灰色的厚重云层在夜空里十分显眼。
离他从《归京》剧组杀青都已经过了快三个月,气温正在悄然升高,进门后他才感到闷热感减轻不少。为了不热着饼干,家里从上周开始就一直开着空调。
从影视基地出来时他还没吃晚饭,楚竹君陪饼干玩了一会后就将它哄去猫爬架上自己玩啃咬玩具,拉上厨房门口防止饼干跑进来甩得满房间猫毛的围栏。
冰箱里还有牛排,他决定把几十秒就能完成的菜放到最后,将新鲜的土豆擦成丝,裹上面粉和孜然下锅油煎,小火、到开始变得金黄时有淀粉变性天然的香气翻滚出来。
屋外一声炸雷,饼干从猫爬架上跳下来,惊慌失措地喵了几声,在客厅里转圈。
之前和王楼张淼两个人一起看的恐怖片片段从楚竹君脑中一闪而过,他看土豆饼煎得差不多了,关掉火先去看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的饼干。
好在饼干虽然叫得大声,但状态还正常,没有应激的迹象。
他用最快的速度把牛排一煎,几下装出来拿到餐桌上。换成平常楚竹君肯定不乐意吃猫毛拌饭,但今天情况特殊,他现在想到电影里那条对着猫眼不停长出牙齿的舌头,大晚上也有点怕,把饼干抱在大腿上趴着后才开始吃晚餐。
暴雨在阴暗的天幕下悄然而至,窗外的灯火与建筑都在水帘后蒙上一层晕开的模糊边缘。
即使隔着一层窗户玻璃,也有隐约的雨声传到房间里,像急促了许多倍的粉笔划过黑板声。楚竹君几乎能听清自己心跳的声音,感觉室内暗得有些不舒服,洗过澡后抱着猫把房间里的灯一个个开过去。
卧室门虚掩着,从门缝里透不出一丝光亮。过道上的灯被打开后,房间里透出的黑暗更加纯然而不见底。
门铃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38
第38章
◎谁要诱骗家猫◎
某个日活还不错的聊天群里,突然少了一个人。
【她怎么走了?前几天不是还说要再去孙海桥那个组蹲点看哥会不会再去的吗】
【不知道哇】
【同不知道,她也没跟我说】
【小a不是和她很熟吗,你去问问?】
她打开私聊窗口,一句【宝宝你怎么了】发出,对方很快打过来一个□□电话。
“我拍到东西了……我去质问工作室,他们直接管我要银行卡卡号,不让我说出去……”
“我再也不会追星了,普通的不跟行程的也不追了,我问工作室是不是上次那个人弄的,他们直接装作没听到……”
“什么?”被大家称作小a的女生终于听不下去,有些急切地打断对方混乱的叙述,“狄柏是谈恋爱了吗?”
她说:“不是谈恋爱……但是更让我恶心。”
—
“原来是你。”
楚竹君长出一口气,给郑牧开门。
郑牧衣袖有点湿,大概刚从外面回来。这段时间楚竹君每次从片场下班,从楼下朝上看时郑牧的住处灯都关着,看来是今天才到。
楚竹君没来得及说出第二句话,男人身体沉重的分量先包裹住了他。
饼干从人胳膊上眼疾爪快地跳到地面,躲过被挤扁成猫饼的命运,楚竹君没躲过。
他被郑牧突然一抱,有些站立不稳,后退几步才站住。
“我爷爷去世了。”郑牧说,“就在前几周,我刚从国外回来的时候。”
楚竹君心里猛地一跳。
——不会他那时候联系过我,但我没有接到电话,或者漏看信息了吧?
这倒不算什么心动,只是出于朴素同情心的升起的一些愧疚。
“现在已经都处理完了。”
郑牧见楚竹君没挣扎,将头在楚竹君肩膀上埋得更深。
“我就是很想你,当时怕告诉你给你添堵,你平时也有工作要做。看到你这里灯开了,我才来找你的。”
他抱着楚竹君沐浴露香气还未散尽的柔韧身体,说得好像自己十分懂事,亲人去世了也只是自己消化,实际上他爷爷和他见得不多,忙于抢家产的几个月过去那阵伤感早就缓过来了。
楚竹君只见过郑牧在他面前又是犯贱又是卖惨的样子,并不清楚这人在别的利益相关人士面前那股不近人情的劲。听到郑牧这番听起来十分可怜的话,他不仅没有把这个人推开,片刻后还有点心软地抬起手,轻轻拍了几下郑牧的背。
他记得郑牧以前就说过家里几乎没有人管他,或许他爷爷也给过他一些关心。
只是不太管的话,总没有既不关心生活又言语打压那么伤亲情。
他今天洗完澡顺便把头发也吹干了,充作睡衣的无袖上衣质感软而略沉,纤长手臂上不太明显的肌肉线条柔和,只是稍微有一点形状,和强壮实在沾不上边,肩头露出一部分柔润的线条。
隔着郑牧夏季休闲半袖的衣料,年轻男人身上温热的气息柔软地蹭了蹭他。
许久后郑牧才舍得放开,顺手拖自己不大的行李箱进门,把身后的门关上。
楚竹君觑见他眼睛有点红,没问他你晚上过来干嘛这种问题。
郑牧站在门口附近的位置,“我才下飞机,没来得及买花。”
什么花?楚竹君想。
“我前几天才知道你进孙海桥的组了,还是试镜进的。”郑牧见好就收,没再强行贴近,不想楚竹君生气,“应该庆祝一下。——早知道你这么快就变得这么厉害,你一毕业我就该想办法哄你去出道,现在应该早就成大明星了。”
气氛又变成了楚竹君很不适应的奇怪类型,他嘀咕道:“……可能吧。“
郑牧说:“对了,能不能借你厨房用一下?我刚回来,家里冰箱里没东西。你剩的也行,不想点外卖。”
“你早半个小时来就好了,”楚竹君朝餐厅的方向走去,“我刚做完晚饭,不过厨房里还有挺多东西的。”
就现在这天气,外卖送过来不知道要等多久。
郑牧换鞋时饼干绕在小腿边转了一圈,似乎终于认出来这是曾经做过一段时间它的兼职饲养员的男人,在拖鞋的鞋面上一踩才爬回猫爬架上。
天气预报显示明天会继续下暴雨,楚竹君翻了一会剧本,厨房里再次飘出浓郁的番茄甜酸气息,客厅里能听见榨汁机工作的隐约动静。
剧本里没有在学校场景内的雨天镜头,况且如果一直这样下雨交通都可能受影响,不知道明天剧组还会不会开工。
远处在郑牧用厨房的十来分钟之内传来了五六次闷雷,不过家里还有别人,灯全部亮着,空气显得不像之前那么压抑。他有些出神地放下剧本,侧躺在沙发上。
即使是毫无仪态可言的姿势,由他这种体型纤细修长的人做出来也不难看,匀称漂亮的四肢线条摆在那里,反而像为了拍什么杂志海报在摆造型。
片刻后郑牧走到沙发边拿起剧本,用装订好的这叠东西的轻轻一拍楚竹君头顶。
“你在这里睡会感冒。”
他将一杯东西放在沙发前的小桌子上。
加了一点冰的香蕉牛奶。
楚竹君拿起它,跟在郑牧后面,一起坐到餐桌旁边。
郑牧虽然不和楚竹君一样,能走在路上都有导演找上门,但也属于比大多数人的外形都更优秀的一类。
他体型比楚竹君要强悍得多,表里如一地不好对付,在刚被他在短短几十天内收拾过的郑家人眼里,甚至是面目可憎的。旁人看来,或许就像一只狼摇着尾巴,骗对方自己只是一只嘴有点尖的狗。
不过没吃晚饭大概率是真的,他坐在楚竹君对面,简单的番茄肥牛汤面都吃得有滋有味,好几口下去才有心思缓过一口气。
“我按门铃之前都做好了你早就搬走的心理准备,”他说,“要是你不在,我今晚估计就要悲惨地饿着睡过去了。”
两个多月,足够这个地段还行但有点年头的房子卖出去了。
楚竹君托着下巴说:“感谢李其存吧,他跟我签的合同要电影制作完才付尾款,我现在还买不起新房。”
他和孙海桥签的是先付一部分定金,之后按照票房分成片酬的协议,要留一些流动资金在手的话,就没法买太好的房子。更何况他这段时间一直很忙,根本没空去找新住处。
“一直住在这也不好。”郑牧说,“按我听到的消息是他准备赶十月档上院线,在这之前最好还是换个保密性更强的小区。实在不行的话,可以先住我另外一套房。”
他垂下头,将一个定位和具体的楼号发给楚竹君。
是个挺有名的公寓区,比这边离易关更近。安保很严,价格也相当高,不是他们现在待的这种中年小区可以比的。
楚竹君忽然道:“那你怎么还回这里来?”
郑牧没马上回答,对楚竹君露出一个无奈又带着点揶揄的笑容。
不能说楚竹君笨,他其实也挺敏锐的,就是不解风情的毛病怎么也改不过来。
“这不是想碰碰运气,看我们大明星今天在不在吗。”郑牧说,“在这里买房就是为的这个。”
楚竹君一时没说出话来,半晌后才说:“吃完你赶紧回去。”
郑牧语气立马惆怅起来,说:“不要吧,我那边几个月没进人了,你忍心让我晚上吃灰吗?”
楚竹君在外地拍戏的那几个月,郑牧都记得每周请人来自己盯着打扫,自然不可能不记得找人打扫自己住处。但楚竹君一时没绕过这个弯来,过了片刻,往郑牧小腿上踹了一脚。
郑牧用小腿侧面轻轻回撞他一下。
这个人吃了几口后又说:“明天把门禁卡给你,雨小了你再搬到那边吧,我带你录指纹,安全比较重要。之前不是有个明星回家发现粉丝脱光在床上等他,都上社会新闻了。”
“我一般不怎么去那边住。”
*
郑牧最后还是在楚竹君这里留了下来。
情绪表现,镜头感,演技,这些需要费很多心思琢磨的东西都没为难太多楚竹君,背台词这种事简直是小得不能再小的问题。像他这种从前不太关注娱乐圈八卦的人,大概都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记不住词需要在镜头面前念1234567,再后期配音上台词。
而场地调度,演员磨合,确定走位和表现方式,都无形地消耗了许多在片场里的时间,因此一天之类拍出来可以用在成片里的镜头大多数时候并不多。只要饰演的角色不是话痨类型,一般来说每天需要背的台词量不会非常夸张。
楚竹君记完台词,离他平时睡觉的点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郑牧洗完澡出来时他正趴在沙发靠背上,手臂和脑袋都往下垂着,姿势像被人从身体中段抓住拎起来的猫,小腹和后腰因为衣服被蹭上去露出白净柔韧的一小截。
郑牧的行李箱被他摊去客房了,现在身上穿的睡衣是他自己的。他伸手轻轻压一下楚竹君的后脑勺,蹲到沙发后面,楚竹君上半身旁边的位置。
“干什么呢?”他不自觉地放低声音问。
“明天要是不上班就好了,这么大的雨。”楚竹君垂着头嘀嘀咕咕。
郑牧心想除非外头全淹了交通瘫痪否则怎么可能……不过万一孙海桥觉得明天光影不对,他们又没有雨天外景的镜头呢。
楚竹君还是很有可能被放假的。
等无精打采的楚竹君回到自己卧室,郑牧也进了那间客房。
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摊开掌心,看向手中那个从主卧浴室里捡到的奶黄色发圈。
郑牧心不在蔫,也没把客房的干净和有人来住过联系到一起。楚竹君平时就是个挺爱干净的人,铺着床单的床也被用罩布盖得严严实实,客房里干净是很正常的。
他将发圈放在一边,躺到床上,习惯性地寻找床头附近的充电口,才一眼瞥见床头柜和床缝隙间和地板上,一粒浅色的纽扣静静躺在那里。
真的有一个……一个女人,或者一个男人,在这里住过吗?
【作者有话说】
头绳是小叶借用卫生间的时候偶然落下的,纽扣来自张淼。
39
第39章
◎临时大猫窝◎
第二天他们剧组果然没有开工。
暴雨影响取景和光影,而且屋漏偏逢连夜雨,影视基地附近的线路被昨天的雷劈坏了,整个基地都处于停电状态,现在还在抢修。
原本楚竹君还没打算搬去和郑牧一起住,不过第二天早上这小区的业主群里就有人反映,小区里最近似乎进了几个奇怪的带着摄像机的人偷拍,还附带了自己从楼上拍到的这些人。
虽然没拍到正脸,但一看就形迹可疑,帽檐压得特别低。
楚竹君带着猫不好住酒店,还在纠结要不现在就联系中介找房子,但这大雨天到处跑也不方便,如果一天处理不完之后还会影响工作。但郑牧动作更快,看到消息就联系搬家公司上门了,安抚完楚竹君说你以后想搬走再找别的地方也不迟,将两只猫顺手一起打包带走,开车到新公寓后郑牧才有时间让他安排在小区里拿着摄像机戴帽子到处走的人和拍照的人离开。
这套样板间一般的房子没什么人气,一时看不出来贵不贵的家具一尘不染,也没有使用痕迹。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员在客厅一侧封好的阳台边组装猫爬架,饼干本猫好半天都不愿意从楚竹君身上下来,猫脸上挂着一副委屈相。
带过来的东西不算太多,原本空空荡荡的书架被摆上了一小排四五年前出版的漫画,冷门小说,心理学类的书籍,和一本崭新的《红书》,后者被楚竹君在二手交易平台上折价挂了一年多都没卖掉。
书房的东西是他们两个人亲手布置的,楚竹君看着自己那一套漫画若有所思。
实际上人家的分类是热血少年漫画,结局根本没做恋爱线,但当时郑牧明知道结尾不可能搞个bl结局出来仍然有理有据地一通分析确实将楚竹君说服了,并且抱着好奇最后作者会怎么交代的想法看完了整部漫画。
“你当时跟我说这漫画男主和那个男配是一对,其实就是骗我的吧。”楚竹君把漫画按顺序排好,转头看向郑牧。
郑牧瞥了一眼那排书,一本正经地道:“我当时是那么说的吗?我明明说的是男配看着像暗恋男主角。而且搞暗恋本来就不一定有结果。”
无论他有没有在内涵什么,只看这句话是没问题的。
楚竹君一时无言,郑牧对上他的眼神,又道:“而且你最后还是看完了吧。”
“……”
“所以其实你也不是非常排斥,对不对。”
楚竹君底气很足地反驳道:“纸片人的性取向和我又没有关系,我只是好奇。”
“那你什么时候可以对着真人好奇一下。”
经历过好几次他单方面自以为的重大打击之后,郑牧已经可以用若无其事的表情顺杆爬了。
楚竹君没接他的话,似乎在思索什么。
郑牧也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片刻后又说:“而且你才二十多岁,不正好是适合尝试新鲜事物的年纪吗。”
“……我跟那些人不一样,你不愿意就可以随时喊停。况且你不用怕我,你那么厉害。我还可以不用你负责,不会突然说要把你一起带出国。”
至少他现在看上去没什么威胁性,自始至终也没有做出什么让楚竹君害怕的事情,貌似真的是一只嘴巴有点尖的狗,而不是狼。
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楚竹君自己这段时间已经忙得快把之前那份工作带来的不愉快的关于男同的经历忘干净了,所以此时也没想到害怕。
或者说,由于之前真正干过坏事的人都被楚竹君实打实揍了,这些记忆更接近于当场互殴,才容易淡化。
他不讨厌郑牧,但他也没喜欢过男人,所以一直没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
但要是只因为想尝试新鲜的东西,就这么答应的话,即使郑牧说不用他负责,也挺恶劣的了。
而且如果真的试了,最后发现自己还是接受不了的话,那岂不是更残忍。
郑牧有点期待地盯着他,有点像黏人又训练有素的大型犬,偶然做错事惹主人生气后生怕自己真的变成弃犬的样子。
不知道谁的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楚竹君如蒙大赦,屏幕也不看就接起电话朝外走去。
*
王楼打电话过来告诉楚竹君他要回春城顺便探班这件事,楚竹君原本没跟郑牧细说。
郑牧和王楼又不认识,特意说也没什么意义。
不过“试试”这个话题就这么被迫暂时终止了,也算一件好事。
楚竹君提前和两个助理说了他搬家的事,雨停第二天小叶开车来接他时他看郑牧似乎还在睡,就没有太在意,直接离开了。
他们还在场地里准备,孙海桥突然走到拍摄场地外,几分钟后和一个穿得人模人样的年轻男人一起回来。
小叶没见过郑牧,但张淼是见过好几次的。他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楚竹君,楚竹君也是一副意外的表情。
以他们之间的距离,几人只能听到零碎的词语,似乎是有关电影投资的事情。
郑牧和孙海桥朝旁边那间被当作临时休息室的房间走去,楚竹君还没反应过来,有点呆滞地看向郑牧的背影,像没睡醒的猫不太清醒地盯着乱晃的逗猫棒。
郑牧突然回头,捕捉到楚竹君的视线,对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
他们谈得很快,看两个人的表情,似乎是谈拢了。孙海桥给楚竹君和几个演员开始安排走戏试打光时郑牧也没走,在场外和小叶搭上话了,不过貌似没什么成效。
张淼没告诉小叶楚竹君和郑牧认识,小叶还当他是对自家艺人心怀不轨的土财主,对他很是警惕。
今天楚竹君的安排是至少要拍完两组镜头,上午是林临被人推下楼梯,以及安排在有夕阳景的下午一场,他因为摔伤进医务室,只有林琪来看他的片段。
镜头跟着林临的脚步从教室移出,拍摄他穿过走廊上的人群,总有人故意撞他的肩膀。
他挺直身板,前几个人撞过来时还猝不及防,后面一个人撞他,他用力撞了回去,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走到楼梯口,迈步,背后一阵大力袭来。
林临被推得重心不稳,本能地护住头部和脖颈,不可避免地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个群演怎么回事,人砸过来了不知道躲?走几步路当背景板都走不明白,给你钱是让你做梦来的?”孙海桥拿着喇叭喊道,“站边上去,这段重拍。”
“这段不可以用替身吗?总让演员一直这么摔也太辛苦了。”郑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混到了孙海桥附近的位置。
孙海桥说:“没招替身,现在找来不及了。他的替身也不好找。”
他顿了一下,又对电影的新晋投资人补充道:“不会摔太多次的,要相信他的实力,他是我这几年见过最有潜力的年轻演员了。”
虽然是有意安抚和楚竹君似乎关系匪浅的这位投资人,但至少后半句话是真心实意的。
楚竹君从张淼手中接过冰敷他下巴蹭红地方的冰袋,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
张淼不知道听到孙海桥和郑牧的对话没有,一直有意无意地往那两人的方向看。
第二次拍摄总算没再出群演的意外,顺利到了林临摔到一楼,疼得下意识蜷起身体,无意识地扭过头往上看的镜头。
楼梯口围着的人自动给蒋陆武让出一块地方,让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周围人都离得远远的林临。
蒋陆武一眼就锁定了,那双在白皙手臂的缝隙间,因为疼痛渗出一点生理性泪水的乌黑眼睛。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他走下楼,语气热情地道。
好似真的很担心林临的伤势一般,他将林临抓着胳膊从地上拎起来,有意无意地捏住了手臂上蹭得通红的部位。
林临不着痕迹地甩开他的手,“我没事。”
他的校服长裤蹭破了一大块,露出的小腿也有些破损,渗出少量血液。
蒋陆武来拎人这段换机位补完两次后还保了一条,张淼拿了医药箱过来,没上前就被一副已经忍了很久的表情的郑牧拿走了。
小叶还想拦一下,楚竹君才说:“没事,他是我朋友。”
——看来真的是皇族!
很多人不约而同地这么想道。
绝大多数时候,孙海桥对演员的态度都是像前几天对演蒋陆武的男大学生和那位群演一样,犯低级错误了就几乎完全不留情面,他也很少在非采访和正式场合之外的地方夸人。
现在这个新加盟的投资人也一副上赶着的样子,楚竹君还不是皇族的话,那世界上就不存在皇族了。
见郑牧脸色不太好看,楚竹君有心转移他的注意力,“只是破点皮而已,这有什么的,换成普通上班的话路上出点车祸都不止这点……”
“这是能比的吗?”郑牧把用完的碘伏棉签递给张淼让人丢掉,捏他小腿后面没受伤的软肉,“少说两句吧你。”
下一组是林琪单人被在背后粘口香糖,公开质问走廊上的人是谁干的的镜头,楚竹君不用出场,就在旁边休息。
郑牧把楚竹君受伤的那条腿长裤卷得更高,见膝盖只是有点红才放心,在场记给他拿的折叠椅上坐下。
“真没事,反正都是演的。前几天拍的场面还过分一点,还好你那时候不在。”楚竹君说,“……而且用替身的话公司就不好买我敬业的热搜词条了。”
楚竹君是纯当玩笑话说的,但郑牧没笑,稍微把头向反方向扭过去一些。
但已经来不及了,楚竹君已经敏锐地察觉到郑牧的眼睛竟然有点红。
“怎么了?”楚竹君试探地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上半身微微前倾,探头去看郑牧偏开的脸。
郑牧知道楚竹君和狄柏以前那些事情,但并不清楚孙海桥这部电影的具体内容,更没想到还是这样的题材。
楚竹君不会被触发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就最好了,但他即使知道这一切是演的,看到那样的场面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没什么。”郑牧说,“你另外一条腿呢,看看受伤没有。”
中午的安排本来是孙海桥带着几个主演与郑牧这个送钱来的一起吃顿午饭,不过齐雨这场拍得非常顺利,他们本来今天开工就早,上午收工时离饭点还有一小会。
楚竹君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似的,郑牧见他走神,拿膝盖轻轻撞了一下他没受伤的那一侧腿。
他转头看郑牧,忽然听到教学楼这块场景的入口处传来一小阵嘈杂。
是有人在说笑,楚竹君与郑牧一齐朝声音的源头看去,笑容可掬的王楼正和孙海桥聊天,看起来两个人关系不差,一边的助理和司机在给剧组里的人送奶茶和一些别的东西。
注意到楚竹君的视线,王楼朝他挥了挥手。
于是郑牧看向这个陌生男人的眼神,自动带上了一点微妙的敌意。
40
第40章 (有一点点类豆瓣体)
◎公主咪◎
上午提前收工,来探班的王楼在和郑牧气氛有点古怪地互相认识后顺理成章地也混到了午饭这一桌里。
王楼想的是这男的太怪了,虽然是楚竹君的熟人这点应该没作假,但这人好像有点神神叨叨的,看他的眼神很怪,握手的时候快把他手捏断了。
身为直男,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在这种较量上落下风。但他一时也没理清来自郑牧那种好像有点熟悉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一行人已经在饭店坐好了一桌。
“下午都还有工作,今天就不喝酒了——反正不差这一回。”
投资人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没强求,一顿可能拉长战线到三点的带投资方的饭局,两点不到就差不多到了收尾的时候。最后孙海桥和郑牧聊得简直像两个人相见恨晚,话题已经完全被郑牧带跑得和电影投资没有一点关系了,齐雨以前也和王楼合作过,几个主演吃完了闲得在王楼旁边一起听他聊八卦。
郑牧往那一堆人附近看了几眼,心想这老……老人家讲这么久口水还没干吗?话说回来那个叫王楼的长得也就一般吧,楚竹君应该就是把这人当朋友而已,甚至还没杨知远长得好看,更不用说跟他自己比。
等会让人打听一下这个王楼取向有没有问题好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当,郑牧借机说等会还有安排得先走,终于把孙海桥打开的话匣子合上了。
一行人走到酒店的地下停车场,郑牧找借口有东西要给楚竹君,把人领到自己车上。
楚竹君大概能领会到郑牧应该是有什么事要说,从人手中接过一个点心盒子,就听对方道:“之前忘跟你说了,你记得多小心一点孙海桥。他底线比李其存要低得多,早年还做过一些不光彩的事,把手底下演员卖了不是没可能。”
楚竹君以前确实听过一点关于孙海桥的离谱猎奇私生活传闻,不过他当时都没怎么信,只当做是三流八卦媒体为博眼球编出来的。此时隐隐回想起来一些,他不由得有点冒鸡皮疙瘩。
郑牧觑见他表情有点像头一回闻到榴莲味的猫,继续道:
“就流传很广那些传闻,至少有百分之六七十是真的。而且你别信他说的什么用替身影响后期工作量和镜头,就你们组里那个姓谢的大咖。他要是想在动作不好处理的地方用替身,多磨几天孙海桥估计就答应了。”
之前说韩回舟私生活很乱确实是他胡诌的,就是为了让楚竹君也防着点韩回舟,但孙海桥做过的那些事情都确实有真凭实据。
不同于刚刚那副与孙海桥一见如故的样子,郑牧现在面对楚竹君时没怎么伪装,显露出他对孙海桥的印象实际上不太正面。但见楚竹君面色微沉,郑牧又说:“我之前还听过一个传闻。”
楚竹君一时没从他跳跃的话题中反应过来,“什么?”
“《逃离》这个本子和他以前偏好的风格很不一样,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听说是因为他今年年初找人算出来说他事业上如果不做大的改变,可能会有血光之灾。”郑牧随口道。
楚竹君想起那个特别正式还点了香供了猪头之类的好几种祭品的开机仪式,心想这传闻说不定是真的。
导演和导演之间差别确实挺大,李其存属于在唯物与唯心之间反复横跳派,虽然开机仪式比较草率,但后来李其存似乎是以为他住院是因为演完鬼没封红包压惊所以被冲撞到了,杀青时给楚竹君塞了一个巨厚的封。
“你手上面这是什么?摔跤蹭到的?”楚竹君忽然道。
郑牧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手掌侧面还有点之前和王楼握手较劲的红印没消,若无其事地说:“可*能不知道撞哪了,没事,没感觉。”
两人分开之前楚竹君其实有点想说要不以后你尽量少来探班,不过这样似乎显得很卸磨杀驴,他最后没说出口——往后还有不少比较暴力的镜头拍摄,仅仅是今天这种程度郑牧看了就觉得难受的话,之后的他肯定更加没法看,过来属于白找罪受。
不过狄柏似乎是被李敏骂了,最近都没在片场出现。没有人给楚竹君找麻烦,即使拍完情绪免不了压抑一段时间,过会儿也差不多就恢复了。
下午,楚竹君只有一场和齐雨一起的需要取落日景的场景要拍,从中午到日落这段时间原本安排的是警察来学校里走访的镜头。
后期蒋陆武的尸体在小镇后山的水库附近被发现,在那之前几天还下了雨。尸体发现地找不到有效线索,警察才来学校找学生和老师调查情况。
不过饰演警察的几个演员状态不太好,从中午一直被骂到太阳落山都没拍出来孙海桥满意的镜头。
最后一遍拖得有点久,孙海桥让他们试了一下,这时候医务室外面的天几乎全紫了,拍不出他想要的效果,只得就此作罢,重新安排时间拍这一段。
晚上楚竹君回到郑牧那套公寓时,临时搬过来的一大堆东西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
国内影视剧制作没有双休,楚竹君早就不记得哪天是星期几,告诉杨知远他昨天搬家的时候杨知远惊讶怎么周四不上班,他才反应过来还有工作日这一说。
这栋公寓都是一层一户的设置,楚竹君刷开门,闻到很淡的香气。
郑牧已经订好餐,餐桌上好几个摆着保温罩的盘子,两个椅子前的桌面上甚至摆着两杯红酒,他自己则在客厅一侧的落地窗边打电话。
楚竹君见他工作时的样子并不多,也就是在郑牧工作室挂名那段时间。
不过郑牧现在看起来似乎比之前忙很多。
几乎能顶半套普通公寓宽的客厅一角被围上一圈围栏,用作饼干的活动区域。一条领带搭在沙发背上,对面装了大显示屏。
室内气温调得偏低,郑牧现在还没脱掉西装外套,楚竹君过去拍了他一下,示意自己已经回来,先转去卧室洗澡。
相对的两间卧室都做成类似套房的结构,进门是衣帽间,再往里才是浴室和睡眠区,一层套一层的弄得楚竹君前一天晚上差点没找到浴室。
他的脸色完全算不上好,从浴室出来后红晕也只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小会。才在餐桌对面坐下,郑牧察觉到他洗过澡,先问:“你的腿……”
“你再晚几分钟问就要愈合了。”楚竹君一顿,又悻悻地说:“……我又不是纸糊的。”
郑牧心想你就算不至于是纸糊的,最多也只能算是瓷做的程度。
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和关心则乱没有区别。
他在签投资合同前粗略地看过剧本,《逃离》的男主人设好得不能再好,既有足够的正面性又肯定会引起争议,至少他能做的就是绝对不让人把这个角色撬走,合同上写明了追回款项并要求赔偿的条件都跟楚竹君在电影后续宣发和播出时的地位有关。
楚竹君坐在他对面,无论是他先到家等着楚竹君回家,还是他从公司回来开门就能看到楚竹君,这都已经是他以前做梦都想要的生活了。
到休息日还可以更有仪式感一点,比如说他亲手做点什么当晚餐之类的。
楚竹君不知道郑牧心里那些弯弯绕绕,见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走神,有点疑惑地看向他。
因为室内设定的温度偏低,楚竹君将一件薄长袖睡衣当外套罩在短袖外面,又把袖子卷起来一截,露出手臂上几道浅淡的淤伤。
那是他这几天没有用替身进比较暴力的镜头,自己拍摄时磕磕碰碰地摔出来的。
他手臂偏细,皮肤和浑身上下其他地方都是差不多均匀的冷白色,看上去原本就不是气血很足的类型。点点淤痕分布在这只手臂上,让人第一反应或许是遭受了什么隐秘的,带有其他意味的虐待,反而更能引发人不可言说的施虐欲。
“等一会我帮你涂点药吧。”郑牧示意楚竹君的手臂,“这么多淤青,碰到不疼吗。”
*
“长这么……就算是拍双男主吧,真的有人会看吗?”齐雨小声自言自语。
孙海桥还在场地那边安排群演,楚竹君没听清齐雨的嘀咕,偏过头随口道。
齐雨给他看自己的手机,两张海报上两个男演员相对而立,长相也不算差,只不过看起来实在没什么cp感,精修痕迹也比较明显。
“下周要播的一个双男主剧,这个可好火了,就是好像后续比较麻烦。”齐雨说着,心想像楚竹君出道就连着演名导的男配和男主的这种资源水平,去演双男的可能性不大。
虽然这两年题材限制得没有以前那么严,但也没那么好过审。况且演这种剧后男演员的粉圈运营会非常难办,而且不可控性很强。
楚竹君倒没怎么在意,这两人也就是比易关那个男团好一点的水平,他早已见怪不怪。
不过,“双男主剧是什么?听起来好像有点熟悉。”
楚竹君诚恳地道。
*
【主楼:最近新冒头那个待爆咖可入吗?】
【待爆咖?谁?易关那个?】
【易关啥时候签新人了?楼主明显说的是过几天要上的那个双男主剧的主演吧】
【主演谁啊?这俩口子谁一番谁二番?】
【?怎么就两口子上了,演个戏还真能把性取向演弯?能不能尊重一下唯粉】
【笑死,公司提前一个月预热宣传买cp词条找营销号发路透卖腐的时候不也没考虑唯粉?来找路人要什么尊重?】
【所以待爆咖说的谁?】
【明明就说的易关那个新人吧?作品还没上线一部粉丝就疯成什么样了,昨天发的vlog评论区和转发区谁敢闻。
看显示的机型应该是工作室代发的微博,否则这群泥塑嬷要把别人给吓晕过去了】
【有没有好心人搬运一下】
【[截图][截图][截图]看吧,一看一个不吱声,打开转评区直接听取妈妈姐姐妹妹老婆美女声一片,还有什么少妇人妻,到时候遭人舞得带颜色的二创满天飞就老实了】
【啥意思,谁还不知道这群搞二创的女的最舍得花钱吗?】
【从微博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vlog拍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内容,不就是很普通的看剧本做饭上班吗?有些人的真心肝正炒反炒都nbcs就阴阳怪气起来了】
【如果你们说的待爆咖是提前一个月开始大营销的那俩口子的话我只能大声说好吧!腐女不是什么都吃的,有猎奇癖好的说不定还会去看两眼那个剧】
【至少那俩作品已经准备要播了,易关那位小公主就宣了一个电影的配角吧?到时候电影上线有没有脸露都不好说,没作品得意个屁】
【谁来打醒那个在楼里掉皮的粉丝,主页还挂着那演双男主剧里面那个1的演员网络剧五星加八百字小作文好评,你正主长啥样,易关公主长啥样你自己心里真没一点数吗】
【……大家为什么就这么自然地开始用了yg公主这个花名啊】
【因为对着这张脸叫公主就很顺口吧。而且他要是后续资源跟得上不暴雷,长这样很难不火啊?】
【我草,等等,现在是不是已经不能叫他待爆咖了?】
【?发生什么了】
【算了我直接给你们搬过来吧。[截图]】
【省流:yg公主定妆照已发,孙海桥《逃离》一番男主。】
【不是,李其存那电影不是还没上吗?他这就要爆了?直接进孙海桥的组,演男主?我靠凭什么资源这么好】
【我靠此女长这么权威凭什么资源不能好。是普男还没看够吗?】
*
《逃离》的定妆照就在下午这么一石激起千层浪地发出去了。楚竹君平时不太用自己大号,偶尔会回粉丝评论,因此电影方负责宣传的人员是直接与楚竹君的经纪人和运营人员对接的,发出去时楚竹君还在片场,暂时还不知道有这回事。
这场安排在黄昏的拍摄内容就接在林临被人推下楼梯后,他找借口说自己不舒服,在医务室一直躲到太阳落山,只有林琪来看他,顺便给他带记录作业的纸条。
按照孙海桥的要求,林临和林琪之间的氛围要把握得适度,不能太亲密,但要很熟悉。
“就直接按照朋友那样演吗?”楚竹君若有所思地道。
孙海桥停顿片刻后点头。
差不多顺完台词,等摄影调整好机位后,趁着夕阳暖橙色的光线马上开拍。
林临坐在医务室陈旧的铁架床上,垂下眼,接过林琪递给他的小纸条。
他的小腿上缠着绷带,夕阳从窗户外缓缓投入没什么温度的暖色光线,给林临那张骨相分明立体的脸上勾画出鼻梁、睫毛的阴影,轮廓仿佛大理石像一般冰冷又弧度完美。
再暖的光线也无法给他带来什么温度。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他只是想好好上学,离开这个小镇,去更好的地方长大而已。
他没有笑,偏过头低声对林琪说:“谢谢你。”
林琪一开始也没笑,不过片刻后似乎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表情才稍微带上笑意:“对了!下午班主任说,上次月考单科第一的和年级前五十的都要上光荣榜,要上榜的人提前写好座右铭交上去,到时候放在照片下面。”
“我听到隔壁班有人说,这次交什么座右铭都能过,只要不是太过分就行。他交了个‘别爱我没结果’,老师都没有打回去呢。”
林临终于稍微显露了一些兴趣。他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思索片刻后说:“要贴几张照片,就交几条座右铭吗?还是说交一条就行?我好像有几个单科第一。”
镜头慢慢拉远,从两人身侧退到医务室外。周利群紧抿双唇站在那里,将耳朵贴着医务室虚掩的门缝,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
【作者有话说】
周利群就是36章 提过的那个,被霸凌后为了苟延残喘当霸凌咖帮凶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