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也不是直男》 1、第 1 章 楚竹君走出浴室,看到只穿一条贴身衣物直直盯着自己的傅涵,强忍着没沉下脸色,背对着傅涵坐到双人床的一侧。 先前听人说他们部门这位空降下来的部门总监十分龟毛,大刀阔斧花了两天将前任总监的办公室几乎翻新一遍才安心地坐进去。结果到安排他和傅涵一起出差的时候后勤只订了一间商务单人间,傅涵却怎么也没让楚竹君再订房或者让公司那边再加房间,而是叫他跟自己睡同一间房同一张床。 平心而论楚竹君对傅涵算不上讨厌,毕竟傅涵才来一个多月,与他并不算熟络,但是傅涵有时候看他的眼神就让他感觉有些不适。不过他平时上班已经够心烦了,反正稍微多看两眼又不会掉块肉,楚竹君就没有因为傅涵总是看他跟傅涵说些什么。 楚竹君又感觉到傅涵似乎在盯着他,于是他转过身看向傅涵,毫不意外地与傅涵撞上眼神。 “傅总监,要不我还是睡沙发吧。”楚竹君说:“这个床太软了,我睡不习惯。” 他将傅涵这时候让他有些背后发毛的眼神理解为了指责他要跟傅涵睡一张床的不识趣,转身站起去柜子里翻被子时傅涵却说:“不用,你就睡床上。要不然就你睡床我睡沙发。” 傅涵像是听出来床太软只是一句托辞,楚竹君只好坐回床上,总不能真让傅涵睡沙发。傅涵见他终于上床躺到自己身边,脸色缓和不少,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楚竹君却说:“明天我们还有事要谈,不如我们现在就睡了吧。” 楚竹君穿的睡衣是一件自己以前买大了的旧短袖上衣和短得几乎全部藏在上衣底下的运动短裤,虽然也很随意,但至少不像其他很多男人那样穿着内裤就直接睡了。 他身上没有傅涵那么大块的肌肉,露出的胳膊和腿都十分清瘦苍白,一眼看过去上衣显得有些空荡,他的面相偏冷,神情平静时也显得有些不好亲近,清晰漂亮的眉眼线条配上干净苍白的皮肤显得他像个涉世未深的学生。 傅涵见楚竹君全程没有对自己只穿一条露出的常年健身练出的明显的肌肉有任何评价,只得嗯了一声,说:“晚安。” 楚竹君也说了晚安,然后有点烦躁地闭上眼睛。 像傅涵这种看上去相当强壮的成年男人长时间直勾勾盯着某人看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一件事,任何一个人都会心有不适,而且楚竹君还不好骂他。现在楚竹君最希望的就是来个人一棒子把傅涵敲晕了,让这人眼睛一直闭到明天该起床的点再睁开,自己也能好好睡一晚上。 * 第二天正式找合作方谈事情的时候傅涵终于挽回了楚竹君一点好感度,楚竹君没有那么擅长谈这些,傅涵几乎全程都将谈话的主动权掌握在手里,两拨人转到酒桌的过程中傅涵甚至还宛如睁眼瞎一般夸楚竹君表现得很好。 楚竹君倒是没什么意见,他工作只是来混点工资,只要钱够花顺便能攒下一点,其他人不那么让他糟心就行,傅涵急于做出成绩也没什么。 不过等到酒桌上傅涵帮他挡了两杯酒之后楚竹君是真的有点不解了,按理说傅涵根本没这个必要,甚至在更多人认同的职场潜规则里应该是楚竹君来帮傅涵挡酒才对。 楚竹君没再给傅涵机会帮他挡酒,自己假笑着把其他人跟随机抽取一样敬来的酒喝了。他酒量比较一般,多喝了几杯就有些不舒服,眩晕之间暂时将关于傅涵诡异行为的疑问抛到脑后。好在他的酒品还是不错的,不会借醉发泄情绪,在旁人看来只是反应慢了不少。 他不喜欢酒的气味,跟人说了一声就去洗手间洗脸。 乌黑纤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楚竹君视线有些模糊,抬起头看到对面的镜子时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高比楚竹君高,身材也比楚竹君更宽的男人,楚竹君没看清他的脸,正要伸手再擦一把自己脸上的水时那男人突然走近几步,“楚竹君?” 是熟人吗?楚竹君这么想着,那人就用手臂紧紧箍住他的腰,将他拖到了另一间包厢里。 尽管楚竹君已经尽力挣扎,那人将他捂住嘴拖到包厢脸靠里压在墙上的这个过程仍然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这地方几乎只闻得到香薰的味道和那个人身上的一点酒气,那人扯掉他的领带绑在他手腕上,又用另一条领带蒙住他的眼睛。 被西装裤包裹的地方比普通男人更加圆翘,属于男人粗糙的手几下解开楚竹君的腰带,要将衬衫下摆扯出来,手上却遇到了一点阻碍。 他的动作一顿,压着楚竹君的后腰,直接扯掉了腿部稍微有点宽松的西裤。 衬衫夹箍在有些苍白的大腿上,这里的皮肤是很难见到阳光的,接近玉石质感的皮肤下有着不明显的淡青色血管,哑光质感的黑色带子环过大腿。早上傅涵看着楚竹君给自己戴衬衫夹时眼神格外地令人头皮发麻,所以楚竹君动作有些急,将腿环部分收得紧了些,这时候环带周围的腿肉已经被勒得有些发红。 楚竹君还在挣扎,呼吸有些急促,试图和男人沟通:“我们以前认识吗?你再看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你……” 男人粗暴地扯坏楚竹君的衬衫夹,手直接伸到楚竹君的衣服底下。 他平时做饭比较糊弄,身材其实相当清瘦,腰和腿几乎都只有一小把,只不过胸口有些软肉,平时穿着衣服还看不大出来。 楚竹君顿时一阵恶寒,他不喜欢男人,对男人的触碰十分反感。更恐怖的是那只手还在继续往下,手上的硬茧一路摩擦过。 他的腿被长裤限制了行动,只能挣扎着去踩人的脚。好不容易似乎踩中,还没听到男人吭一声,重重的两巴掌就扇到了他身后,清脆的响声在几乎只有楚竹君一人在出声的包厢里显得格外突兀。 那两下扇的他头皮发麻,对楚竹君来说这种情况下几乎比互殴扇耳光还难受。楚竹君再也顾不了什么颜面,开始喊人救他。 楚竹君只喊了半声,又有一团布塞到他嘴里,似乎是手帕之类的东西,呼救声只剩下闷哼。 “这么多年没有人碰过吗?”男人问楚竹君,“虽然你好像不太愿意找男人……但是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女人也不是没有啊。” 楚竹君的胸口急促起伏,他想杀这个男人的心都有了。 虽然楚竹君是个纯纯的直男,谈过的几次恋爱都在和女生坦白自己的身体问题之后无疾而终了,完全没有到发生亲密关系的地步。但以前也不是没有男人骚扰过他,只不过那些事情楚竹君都快要忘光了。这个男人说不定就是以前他拒绝过——或者说暴打过的性骚扰男之一,现在才对他这么仇视,要在这种地方这样报复他。 真恶心。 “不过你现在想找女人也来不及了。”他听到那人说。 楚竹君眼角都有些发湿,死死咬着牙不出声。 “自己碰过吗?哦,我忘了你喜欢女人,应该也挺喜欢那里的。你谈女朋友,要让她来……” 反正不会让你这种恶心的男人来碰——楚竹君有些怨恨地想。 所以他就很讨厌男同,不喜欢男的又不是他的错,明明是他们非要贴上来动手动脚,还要怪自己动手打人。 门外不知什么时候传来嘈杂的人声,这在这种高级会所是相当罕见的。原本楚竹君并没有心思关注这些,但下一秒就有人开始砸门一样敲这间包厢的门。 男人似乎准备装作门里没人蒙混过去,楚竹君准备弄出点什么动静,那门却发出一声巨响。 门应该是被强行打开了,因为几乎是下一秒身后的男人就松开手,沉闷的击打声在他旁边响起。 他很确定,这是拳头打到脸上的声音。 “都出去。” 这是傅涵的声线。 缚住楚竹君手腕的领带被人强行扯断,楚竹君抖着手解开脸上蒙的领带,不等适应刺眼的光线就扯出嘴里的手帕,弯下腰去提自己的裤子。 傅涵捡起地上的腰带递给楚竹君,楚竹君一言不发地给自己系上,连傅涵扶着他肩膀都没察觉到。 那男人缓了快一分钟才缓过来,捂着发肿的半边脸指着傅涵问楚竹君:“这男的是谁?” 楚竹君看向男人,发现自己对这张脸并没有什么印象,他一向是个不太记人的人。 粗粝的酸痛感还没消退,楚竹君轻轻推开傅涵走上前,提起拳头又给了男人狠狠一拳。 他人长的瘦,清醒时手上力度却不比傅涵小多少,男人的另外半边脸马上也不能看了。楚竹君见男人一副完全没缓过来的样子,马上照着男人下巴又给了一拳。 这两拳就是两三秒间的事,傅涵没想到楚竹君出手这么狠,第二拳下去男人的嘴都溢出了血,身子一歪直接倒在地上。 楚竹君气息还有些急促,因为愤怒和厌恶而发白的美丽面孔上终于泛起一些血色来,沉默地转身离开。 2、第 2 章 那两拳虽然比较重但完全算不上下死手,顶多让那个男的十几分钟之内都头昏得爬不起来。不过那人似乎没有报警,楚竹君闭上眼睛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坐了一会,除了有人在他手里塞了一杯温茶之外没有人来打扰他,眩晕的感觉又逐渐涌上。楚竹君讨厌喝热的水或者饮料,将那杯茶随手在身前的桌子上放下。 他刚刚确实太冲动,不应该直接打那个男的脸上,应该打衣服底下不容易留伤痕的部位。 身后传来一团模糊又吵闹的人声,经过楚竹君坐的沙发后慢慢远去,似乎是傅涵和今天谈合作的甲方。 既然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楚竹君也不打算主动再跑过去。身体还残留着酸痛感,身后有些麻疼,在注意力从别人身上转开后这种难堪更加清晰,弄得楚竹君有种现在再去把那个男的抓过来重新打一顿的想法。只不过他喝醉了之后就是会时而清醒时而昏沉,由于身体无力他想要再动手的想法并没有实施。 “楚竹君。” 好像是傅涵在叫他,但是他听不真切,也可能是喝醉之后的幻听吧。 “醉得这么厉害……” 直到他的身体突然一轻时楚竹君才睁开眼睛,模糊地看到傅涵正抱着他,低下头看他。 又是那种让他浑身不舒服的眼神,这简直是个噩梦。连做梦都不放过他,这个傅涵可真够烦人的。 * 傅涵半抱半扶着楚竹君,在路边随便拦下一辆出租带着人坐上。 回酒店的路上楚竹君一直很安静,偶尔几次睁开眼睛都与一直看着他的傅涵对视,于是楚竹君马上就重新合上眼睑,希望重新睡一觉再做梦就不要再梦到傅涵了。 楚竹君脸色微红,睡颜安静俊秀,比他平时清醒时表情要柔和可亲许多。傅涵越看越觉得他可爱,打人的时候又快又凶,也不嫌手疼。 他轻轻牵着楚竹君的手捧到自己面前,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骨节有些发红,在苍白的皮肤上十分明显。这双手干净而冰凉,皮肤有种比同龄人更细腻清新的气息。 傅涵暗中窥视楚竹君那么久,知道楚竹君一向干净得有点洁癖,现在这种不冷不热的天气也要隔一天洗一次头发,衣服也是几乎天天都要换洗,指甲剪得整整齐齐,像每天都认真舔毛磨爪子的洁癖猫咪,凑近了闻一闻还有猫咪身体特有的香味。 楚竹君似乎是被傅涵捏得有些不舒服,皱起眉将手迟缓地往后抽。司机偶尔一看后视镜,看得立马把脸转了回去,直到傅涵付完钱两人下车时司机还有些欲言又止。 醉意彻底上头的楚竹君连眼睛都睁不开,被傅涵一路直接抱到了酒店床上。 “酒量这么差,还不让我替你喝。”傅涵摸了摸楚竹君的脸颊和脖子,手下的触感温软细腻,楚竹君却被他摸得轻轻一抖,不轻不重地打了傅涵的手一下,估计是把傅涵当蚊子打了。 傅涵俯下身轻轻亲了楚竹君的嘴唇一下,脸上毫不意外地也被打了一个小耳光。 他爸爸对他寄予厚望才将他放到自己家集团的部门,连起点都不低,自然是没有人敢随便打他脸的。但楚竹君这么打他一下,他也完全没法生气。 那个不知道哪来的咸猪手他见过几面,也是个富二代,好在要摆平这件事也不算麻烦,只不过他们最好明天就直接离开。 傅涵将楚竹君有些发皱的外套脱掉,解开楚竹君的衣扣,露出微微起伏的胸口。 直到第二天上飞机时楚竹君的胸口还有些不舒服,在酒店洗漱时他关上卫生间门脱掉衣服看了,胸前有些不明显的发肿。 他可能是喝太多断片了,总记得那个男的好像没有故意掐他这里,只抓那一下的话应该不会那样肿才对。 傅涵显得格外安分,楚竹君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体的特殊,但傅涵一直什么都没说,也没提那个被他两拳砸晕的男人后来怎样。或许是知道了也装作没知道,至少让楚竹君暂时松了一口气。 楚竹君的机票被傅涵带着一起升了舱,他睡得还算安稳,落地之后和傅涵坐的同一辆公司专车回去。直到楚竹君要下车,傅涵顺手就要替楚竹君拿着行李箱时,楚竹君才不得不面对原本他不愿深想的事情。 傅涵不会也喜欢男的吧? 除非下属是更高级领导的儿子,哪个成年男异性恋会闲的没事会帮和自己年龄差距不大的男下属挡酒提行李啊。 “不用了总监,我可以自己提。”楚竹君语气有些生硬地说。 “你手不疼吗?”傅涵握着小行李箱的拉杆反问。 楚竹君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不疼啊。” 傅涵听了就伸手要将楚竹君的手拉过来看,楚竹君将还扶着行李箱的右手往回收,傅涵却更快地握住楚竹君的手。 “真的没事。”楚竹君僵硬地说。 之前他打完那个男同手上是有点疼,不过早就已经没感觉了。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另一个男的牵着手让他感觉身上很不自在,好在傅涵确认了楚竹君昨天打人的手没残余什么红肿痕迹之后就放过他,楚竹君一下就把手从傅涵掌心里抽走了,紧绷地垂在身侧。 傅涵微低着头看楚竹君,话锋一转,“昨天你打的那个人叫狄柏,听说他和你是高中同学。” 狄柏。 之前看脸还没有印象,提到名字楚竹君终于有点记忆了。 他读高中时曾经被孤立过一段时间,起因就是有一天半夜和他一个寝室的狄柏爬到他床上脱他的裤子摸他,楚竹君惊醒后把狄柏推下床打了一顿。 楚竹君以前学过很长一段时间声乐,只不过上高中之后他的父母就禁止他再接触这些,一直到高二他都在上自由搏击课。那一次他因为太害怕太恶心下手比较重,狄柏在床上躺了快三天才起来。 之后狄柏拿这件事威胁他,要楚竹君跟他谈恋爱上床,不然就要让学校开除楚竹君。好在当时狄柏的家世还不足以直接压着学校开除楚竹君,只能让以他为头领的小团体孤立楚竹君给楚竹君施压,楚竹君的父母向来是爱面子远远大过爱楚竹君,怕楚竹君真的被开除丢他们的脸,动作非常快地给楚竹君办了转校。转校的时候他们班主任还非常不舍,楚竹君这种优秀学生不在她手底下高考,成绩出来她都得少几万奖金。 回忆起以前的事情,楚竹君对前一天狄柏的行为只有一个评价:狗改不了吃屎。 虽然这句话有点把他自己也骂进去的嫌疑,但楚竹君早在高中就知道,狄柏就是天生比较贱,明知道楚竹君对他没什么好感也不喜欢身体接触,还是无视楚竹君的冷脸时不时摸一摸他的腰或者大腿,楚竹君一生气就嬉皮笑脸地说都是男生摸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当时很多男生确实毫无顾忌地互相摸来摸去,但楚竹君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不一样的——他长得白净漂亮,性格又冷,一个人的作业可以养活一大群同班男生,对他们来说楚竹君总像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味道。不过在狄柏爬床之前,楚竹君也没有对男人之间的身体接触特别抗拒,在他的认知里他只是和其他男生有一点不一样,但还是男生,被其它男生在寝室里“玩闹”着掀开上衣时他也没有什么心理上的不适。 只是他在那一次发现了自己的胸部好像有些过于敏感,或许是因为那几个人摸得十分小心翼翼,完全不像和其他人玩闹时那么粗暴,自然更容易挑起人的生理反应,但楚竹君也没有发现这点就是了,只以为都是自己身体太敏感,不然也不会被男生碰得起了反应。 “——他以前和你谈过恋爱?”傅涵观察到楚竹君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直接问道:“如果是这样,那他再骚扰你的话……” “不是谈恋爱,我和他以前有比较严重的矛盾。而且我不是同性恋,不会和男人谈恋爱。”楚竹君打断道。 以楚竹君的性格会主动打断别人的对话实在是十分罕见,傅涵被他有些冷硬的语气和带着点敲打意味的话堵得一顿,楚竹君又放缓语气说:“这几天感谢您的指教了,留步吧。” 他说完这几句话,拖着行李箱朝单元口走去。 3、第 3 章 楚竹君回家之后直接进了浴室。 他的记忆停留在自己坐在沙发上,之后就完全没有印象了,昨晚把他带回酒店的人可能就是傅涵。 就算不考虑狄柏的事情,也不好为了一件只是比较怀疑的事情离职,在一线城市找工作还是有点麻烦的。 他把排骨拿出来解冻泡掉血水,土豆去皮切成块,跟大块的葱姜一起扔到锅里加水炖汤。做完之后他洗干净手将换下来的衣服装进洗衣袋丢到洗衣机里。 等差不多把汤炖好后他挑出姜块和葱段,把电饭锅里的汤整个倒到铁锅里,抓了一把挂面下进去,再加进一些开水。开大火边搅拌边将土豆压碎,直到汤几乎要完全被煮干时才将包裹着混合着肉香的暖黄色土豆泥的面和排骨一起捞出来装到碗里。 楚竹君最怕麻烦,平时要上班的时候他是懒得做需要太长时间的菜的,一般都是随便切点肉和菜再和调料一起加到饭或者面里面煮了吃,或者直接啃点水果。就因为这种敷衍的吃法和偏小的食量,他开始工作之后也没有胖过,高中谈的初恋女生吃得都比当时的楚竹君要多点。 虽然做饭的步骤很随便,但做出来的成品卖相和味道都相当不错,因为几乎没剩什么汤这一碗面更接近拌面,土豆和排骨炖得熟烂鲜香,面条也劲道入味,连楚竹君都比平时多吃了一些。 吃完饭将厨房收拾好之后楚竹君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工作软件里面部门群又有新消息:群里突然发通知,说这周末要组织团建,后天去城郊泡温泉。 楚竹君并不讨厌泡温泉,但要他和同事一起泡温泉的话,那他还不如留在家里补觉。于是他随便编了一个理由说那天已经跟人约好聚餐,给傅涵发私聊消息请假。 傅涵很快就回复了他。 【傅涵:很重要的朋友吗?】 楚竹君想了想,决定继续胡编乱造。 【是家里安排的相亲。】 一般来说相亲是比较好用的逃团建借口,但楚竹君大学时母亲去世,工作后没几个月出了意外,现在他住的这套房子就是他卖掉原本他们家的房子之后买的一套一居室,全款买下之后手里还余有一笔钱。这些钱不算太少但也不足以支撑他放弃工作完全去做真正喜欢做的事情,楚竹君比其它的社畜更不喜欢工作一点。 这时候楚竹君已经暂时忘记自己怀疑傅涵是男同的事情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受自己影响,傅涵也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傅涵:你年纪这么小,家里这么急着让你结婚吗?】 【傅涵:你之前不是还说打算趁年轻专心工作,你现在都经济独立了吧,完全可以不听他们的安排的。】 话题莫名其妙地从请假歪到相亲上面,楚竹君突然察觉到这话有点问题。 他无论哪一次说不想结婚傅涵都应该不在场才对,他记得很清楚,他唯一一次在傅涵空降到他们部门之后拒绝同办公室的人给他介绍对象那时候傅涵根本就不在。因为过了快二十分钟之后跟楚竹君隔了两个工位的男的在背后骂傅涵,傅涵正好推开办公区的门,在那个背后骂傅涵的男的身后沉默地站了快半分钟,把人吓出一身冷汗,楚竹君看了全程,印象相当深刻。 会有人把这种事也说给傅涵听吗? 楚竹君怀疑自己被旁边的同事背刺了,但他没有证据。 他继续对着傅涵胡言乱语: 【不是,因为这次介绍的人的长辈跟我们家比较熟,不去见一下不合适。】 傅涵还不放弃: 【傅涵:你跟那个女生以前认识吗?】 楚竹君本来想说认识,但又怕以后还有人提这茬的时候自己圆不回来,只好说:【不认识,但真的不能不去见。】 和傅涵的对话框上面正在输入的提示跳了快两分钟,傅涵最后只回了一个字。 【傅涵:好。】 * 【@彩虹xxx: 投稿,遇到高中时的初恋。 他当时是我同班同学和室友,长得特别漂亮,而且又白又爱干净,身上很香,说话特别温和,从来没听到他跟别的男的讨论班上的女生。虽然之前有人问他是不是喜欢男生他否定了,但是我当时直觉他就算现在喜欢女生,取向应该也是可以松动的,但是骗他把衣服掀起来他都真的会把胸露给寝室里面其他人摸,我一直不确定他到底有多直。有一天晚上我准备试探他一下,趁其他人睡着去他床上摸他,结果他醒来之后马上把我打了一顿,之后因为各种原因他也转学了。前几天我吃饭的时候碰到他,他对我根本没有印象,我当时也喝了酒,情绪上头就抠了他,结果又被他打了一顿。我现在还有希望吗?他这次打得比上次轻多了。】 【……很难评,看得我要恐同了。】 【放弃吧,你单方面的初恋应该只是一个不猥琐的直男而已。。不过你都性骚扰了还没让人家把你脸记住,说明稿主长得()。】 【试探他=半夜爬床动手动脚??啊???你知道自己有多离谱吗??】 【我说你投稿是来找骂的吗】 【请稿主无偿归还白幼瘦男做直男的权利[微笑]】 【惹,鸡飞蛋打就是男txl骚扰直男的下场】 【@彩虹xxx:上一条投稿人已经撤稿。】 楚竹君周末确实要和人吃饭,只不过不是相亲,而是以前认识的朋友。 中午他切了一部分牛肉跟一个不大的番茄,加上半个小土豆放进电饭锅里,加入生抽蚝油和一点盐做焖饭,其它的牛肉、五花被他切成薄片,用五香粉、生抽和盐一起拌好,放在碗里静置,羊肉里多加了一些料酒和姜片去腥。生菜被一片片掰开,放进冷盐水里浸泡。 弄完之后楚竹君睡了一个下午,快五点的时候他家的门铃响了。 杨知远和郑牧都在门外。 “你到这么早?”楚竹君揉着眼睛,有点惊讶地看着郑牧,“不是六点的飞机吗?” “好像今天顺风,飞得比较快。”郑牧说,“我就知道你下午肯定又在睡觉,没给你打电话,杨知远过来接我的。” 他手里还提着两杯奶茶,杨知远手里一杯,另一只手拎了一盒雪媚娘,两个人随便穿了两双拖鞋就走到房间里。 杨知远把手里的东西往阳台上的桌子一放就跑去厨房翻冰箱,楚竹君才睡醒还有点状况外,郑牧勾着他的脖子将他一路半拖着搂到餐桌边。 楚竹君还穿着睡衣,整个脖子都露在外面,臂弯里细腻温热的皮肤蹭得郑牧胳膊发烫,没一会就有些受不了地略微松开。 这时候杨知远在厨房里嚎叫:“竹君!这几碗可以上桌烤了吗!” 楚竹君带着贴在自己身边的郑牧边往厨房走边说:“可以,你拿吧。” 于是杨知远两手端着两大碗肉上桌,在楚竹君拿其它东西的时往烤肉盘中间倒了点油,摸索着打开底下的火。 楚竹君这套房子的阳台比较宽,能摆个让三人坐下的桌子是没什么问题的。 郑牧顺手接过比较重的两碗,楚竹君手上只拿了辣椒粉和孜然。直到蛋白质高温变质的香味在阳台炸起,楚竹君终于找回状态,拿着奶茶跟另外两个人碰杯。 楚竹君高中转学过后和杨知远是同班,和郑牧是同个高中但不同班,三个人大学住的一个寝室。来之前郑牧和楚竹君说他以后在春城这边常住,楚竹君问他之前不是说要回家继承家业吗,郑牧说他卷钱跑路来创业的。而杨知远原本就和楚竹君都考的春城的大学,也留在了春城工作,和楚竹君一直有联系。 虽然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太大,但香味浓得太过分,很快隔壁住的女生就从阳台门口探出头来。“大哥,你整啥呢这么香?……烤肉盘链接发我个呗。” 楚竹君跟她关系还行,给她发了链接分享还聊了几句。虽然挺明显能看出来他们没什么暧昧,郑牧还是不引人注目地移开视线。 杨知远神经比较大条,等隔壁的女生进屋之后突然问:“你这两年是不是一直没谈恋爱来着?” “上班上得烦,不想谈。”楚竹君说着,给刚夹到自己碗里的羊肉上了点孜然。 说到这事情他就想起来傅涵这个性向成谜的顶头上司,上午还给发消息说给他带了温泉那边的伴手礼,要他第二天去办公室拿。 楚竹君想起来大学那时候郑牧帮楚竹君识别过好几个贴上来耍心机的男同,一抓一个准,开口说:“而且我那个上司挺奇怪的……就是前几个月才调来的那个。” “他是男的?多大了?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吗?”郑牧不动声色地问。 “是男的,大概比我大两三岁,好像是上面哪个人的亲戚。我总是发现他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上次跟他出差他帮我挡酒,还要提我箱子……抓我的手。” 看到楚竹君发青的脸色,郑牧笑了一声。 “这不就跟你大二的时候碰上那个送早餐的一样吗,这还要问我。” “之前那个调查数据说什么十个人里面就有一个同性恋,我看还不止,年年都能有几个撞上你,这数据也该更新了。”杨知远点评道。 “他长得帅啊,你看有哪个男的缠上你吗?”郑牧损道。 杨知远本来想说有女人能看上自己就行,又想到这么些年周围的女生基本上也只有看上楚竹君的,不禁真挚地对楚竹君说:“我有个提议,咱俩今晚把郑牧挖个坑埋了怎么样。” 郑牧对楚竹君说:“我也有个建议,今晚我们偷偷把杨知远埋了,你看行不行。” 楚竹君说:“好,我抬手你抬脚。” 杨知远给了另外两人一人一锤,突然叹了口气说:“高三那时候我们累得要死要活,你还能挤出时间谈恋爱,还跟她一人考了个985,结果一工作就累得谈不动了。君宝,我可怜的君宝……” 楚竹君踢了他小腿一脚:“滚。” “我还以为他们说你边谈恋爱边上春大是穿的谣言,没想到是真事。”郑牧忽然说,“我记得那个女生是不是叫……秦祎?” 楚竹君轻轻点头。 “你俩谁先喜欢谁的啊。”杨知远迟来地八卦道:“你个懒狗不会是让秦祎表白的吧,我看你俩当时好像也没有谁追谁的步骤啊。当时问你你说她脸皮薄不让说,结果你俩分了我还不知道。” 楚竹君迟疑了一下,说:“这个我不知道怎么说……” “那你俩怎么在一起的?”郑牧突然说。 楚竹君没察觉到郑牧有些异样的表情,慢慢地说:“我记得那时候我跟秦祎做同桌,那天下午下了好大的雨,快放学的时候才停,外面出了彩虹。所以我当时就传纸条给她看,让她看窗外……” 郑牧也记得高三的时候有一天,大雨直到快放学的时候才停。他像往常一样向教室外张望,看到熟悉的身影穿过走廊朝他们班的方向走来时才慢慢走出教室,与那人走相同的一段路。 但是平常跟楚竹君一起走的女生,今天好像跟人靠得格外近。 郑牧一路在他们身后安静地走着,隐藏在穿着同样校服的人流之间。他看到那个女生伸手捏了一下楚竹君的手,楚竹君没有躲开,而是轻轻握了回去。 周围有女生在嬉笑,让同伴看迎着他们放学方向的彩虹,他只觉得背对着阳光的彩虹比阳光还要刺眼,看得他双眼止不住的酸疼。 4、第 4 章 郑牧不喝酒,楚竹君想到喝酒就想起来之前和傅涵出差那次的破事,杨知远喝不喝都无所谓。于是三个已经开始工作的成男吃完晚饭又点了一轮奶茶,准备搞点在室内不用动就能做的饭后活动。 这三人能混在一起除了客观上住在一个寝室还是有别的原因的,比如说他们一致通过了躺沙发上看电影的活动方案。 楚竹君这里的客厅没装电视,只装了一套投影仪,三个人合计了一下开始放闪灵。 两个小女孩手牵手贴脸闪现的时候郑牧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一动就抓住楚竹君的手。 楚竹君以为他被吓到了,安慰般地用另一只手随手拍拍郑牧的手背。 郑牧想到之前楚竹君跟他说的楚竹君的上司的事情,不禁庆幸自己这些年克制地很好。 他从来不敢喝醉酒,就是怕自己半醉不醉的时候抑制不住冲动又有作案能力,对楚竹君说怪话或者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楚竹君刚出高考考场的时候被他父母发现和秦祎举止亲密,虽然他父母好面子当场没有发作,但是他们还是去找了秦祎。 ——楚竹君就是在那次之后才彻底从家里搬了出来,他的父母对秦祎暗示如果楚竹君高考分数出来有问题会找秦祎,女生早恋不像样子云云。秦祎不是那种脾气柔顺的女生,好在楚竹君那次察觉到不对,在三人爆发肢体冲突之前赶了过去,当场跟父母吵起来。 “我从小到大就没有听过你们几句好话,你们平时没把我当人尊重过我也一直没说什么,但是秦祎不是你们生的,你们没有任何权利对她这样说话。” 当天晚上楚竹君就从家里搬了出来,郑牧从秦祎的朋友口中听到这件事情,可耻地很有些羡慕秦祎。 这个女生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楚竹君身边,被楚竹君维护。 也是在那一次之后,楚竹君开始在酒吧驻唱。 酒吧老板本来就是自己钱多烧的,手指缝里随便漏下来一点开了这店弄着玩,看楚竹君长得好看合眼缘就留下他,还分了楼上的一间员工宿舍给他。 郑牧知道楚竹君转学到他们学校来的原因,之前只敢偷偷地关注楚竹君,楚竹君出走后他每天都来这间生意不好不差的酒吧,避开有时会过来的杨知远自己点一堆酒请人喝或者找别人替他点酒,跟老板说只要楚竹君在唱他就会捧场,但是老板要告诉楚竹君这些是一个不愿意露面的女生做的,还要给楚竹君提成。 楚竹君在高考后的三个月暑假赚了很多钱。 但是他和秦祎分手也是在那段时间。 郑牧从来没有打听过为什么,那天他找到楚竹君时秦祎刚刚离开,楚竹君坐在后半夜散场的酒吧里,空荡的白衬衫下消瘦的身躯因为哭泣发抖。 “我现在这样只会给她带来麻烦,带来不开心,她家里人也不同意……” 酒吧老板和杨知远坐在他的两边和他说话,扶着他的肩膀安慰他。但郑牧这时候和他还是陌生人,最多只有校友这一层关系,没有任何立场去找楚竹君。 所以他在不顾家人的反对和楚竹君报了同一所大学之后,又暗箱操作将楚竹君和杨知远调到和自己一个寝室,三个人住了四年的四人寝。 他和杨知远混熟了,也和楚竹君关系很好,但是他始终不敢说自己很早很早就认识楚竹君。 是高二时的那次校文艺汇演,刚转学过来的楚竹君和秦祎代表他们班出的节目是双人合唱,他还记得那首歌是《青柠》。两人都穿着浅绿色的衬衫,楚竹君拿着秦祎的吉他弹唱。 楚竹君身段颀长,皮肤白皙,演唱时眼眸微弯,比平时冷淡厌倦的神色看上去要温柔许多,甚至给人一种他在十分专注地看向你,在只为你一人唱这首歌这样令人心脏猛然一颤的错觉。 几乎没有人能在这样的眼神与干净温柔的音色下无动于衷,郑牧和很多人一样偷偷拍了视频,他一直存在手机里,和他之后在酒吧里拍的视频一起反复看过无数遍。 楚竹君曾经跟他说过,他被父母禁止唱歌是因为一直带楚竹君的声乐老师非常喜欢他,想要让他往音乐方向发展。但楚竹君文化成绩一直很好,父母认为没有必要靠艺体上大学,而且当歌手在他们眼里是“下九流”,他们打心里觉得这是份下贱的职业。楚竹君还想说服父母,才说了几句就被扣上玩物丧志不思进取的帽子,声乐课也被强制停了。 但郑牧看过楚竹君唱歌那么久,又怎么会发现不了楚竹君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唱歌呢。 或许就是因为一直没能做过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他才会一直都是做什么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吧。 电影看完之后楚竹君突然说:“我要是现在唱歌你们听吗?” 郑牧听得一愣,杨知远脑子里没那么多弯绕,一口应下来:“听啊,你唱那多好听。” 楚竹君从书房里拿出一把很新的吉他。 “但是我真的有很久没唱……”他说,“我以前不是在酒吧那边唱过歌吗?那几个月真是唱爽了,只要歌是听不懂的词再把节奏弄强一点,他们怎么都能蹦,可有意思。” 他最近买了吉他,还有一些录歌的设备,都放在书房里。 楚竹君只系统地学了声乐,吉他还是他拿着老师送给他的旧吉他自学的。 “那老师就是想多骗点钱!夸你几句你就找不着北了,你那水平最多也就是不难听,还想靠唱歌吃饭,纯粹是做梦。” “什么不难听,我听他天天唱的难听得要死,抖音上面火的那些个个都甩他一大截。” “就是不好听,那老师水平不行。” 他很多次告诉自己不要相信父母和那些亲戚说的话,但他还是很难再有以前那样的信心。 好在他足够聪明,早早地意识到考一个离家远的比较好的大学可以让他逃离,让他能够喘息。 “唱个简单的吧。” 楚竹君自言自语一般道。 郑牧专注地看着调音的楚竹君,楚竹君微垂着头,手指拨出几组和弦。 郑牧对这一组旋律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几乎是马上就回忆起了那一年青涩却难掩美丽的楚竹君穿着淡绿色衬衫,在台上边拨弦边看向台下的样子。 而那时候楚竹君才刚被父母禁止接触音乐,还没有被那样冷酷蛮横地打压很久。 楚竹君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旁边工位的女生对他说:“总监早上来的时候脸色特别好像特别难看,跟昨晚跟人吵了一晚上架一样,你那份伴手礼被他拿去了……他之前好像说他会拿给你。” 楚竹君想到昨天傅涵给自己发消息问自己要不要他拿伴手礼,那时候傅涵语气好像还挺正常的,应该不是因为自己的事情,不甚在意地和女生又小声聊了几句。 工作软件的提示音响了一声,楚竹君打开手机,发现是傅涵给他发的消息。 【傅涵:来我办公室。】 楚竹君回他收到,带上手机去了傅涵办公室,在进去前偷偷把录音打开。 他敲门后门马上就开了,傅涵竟然就站在门旁边,像急不可耐地等着楚竹君一样。 楚竹君走进门,想把门打开留个口子,傅涵直接伸手越过他将门关紧。 “过来坐吧,竹君。” 傅涵示意楚竹君在自己办公桌对面坐下,他的脸色发灰,两只眼睛下面都有明显的青色,眼睛里也泛着血丝,看上去甚至有几分怨气。想起刚刚那女生说的像跟别人吵了一晚上架这个形容,楚竹君觉得十分准确。 楚竹君以为傅涵可能就是让他过来拿一趟东西,现在看可能还有什么别的事情。他坐到傅涵对面,就听到人问:“昨天相亲相得怎么样?” 楚竹君说:“没看上我。” 傅涵的表情看上去像是皮笑肉不笑,配上憔悴的面色,原本挺英俊的样貌这么一看甚至有些吓人。 “没看上,好。”傅涵说:“给你升职你愿不愿意,下次相亲说不定别人就不觉得你物质条件不行了。” 楚竹君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他不会要我给人背锅吧? “你平时就开个那么小的车,有些女生比较挑可能真看不上。我可以给你换一辆,要什么价位的随便你挑,上不封顶。” 傅涵紧盯着楚竹君,却没在楚竹君的脸上看到任何被打动的表现。 他跟着他爸谈生意的时候见过太多人了——有些男的即使性取向是女还已婚也不妨碍他们为了钱咬咬牙陪有那个意愿的男领导,然后穿上裤子继续对别人说女的最拜金女的靠身体上位。虽然楚竹君肯定没有他见过的那些男人那么恶劣,但要是能用钱让楚竹君动摇而接受他那也是很好的事情,反正他有很多钱,至于感情,也是可以边上床边慢慢培养的。 在几个月前某次开会的时候傅涵要求所有人把手机留在会议室外面,那次他让人悄悄在楚竹君手机里装了窃听软件。他现在已经知道楚竹君真的一点也不喜欢男人,而且还知道楚竹君已经完全相信了那个朋友的话。 那个朋友确实没说错,但是傅涵认为人的性取向是可以强行改变的。对于楚竹君靠软的已经行不通了,只要让楚竹君的身体离不开他,对异性再也没有办法有反应,也算是一种改变性向的方法。 更何况他听到楚竹君和狄柏的对话,知道楚竹君有,而且打狄柏那时候他就看到楚竹君的水特别多,被碰似乎会让楚竹君很有感觉,傅涵甚至有点恶意地认为楚竹君现在还接受不了男人是因为没跟男人做过。 “那还真是谢谢您赏识了,”楚竹君觉得有点恶心,忍着没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太阴阳怪气,“不过我才工作没几年,虽然也做出了一些成绩,但是还配不上公司这么大的奖励……” 他想靠装傻把傅涵几乎是明示要做点什么不正当的事的这番话糊弄过去,傅涵却不准备放过他。 “你那么聪明,又长这么漂亮,我可不信你没听懂。”傅涵点开办公室的控制程序点了两下,门锁的显示屏上跳出已反锁的标识。盯着楚竹君紧抿的淡色双唇说:“我平时私生活非常干净,而且在床上没有什么恶劣的癖好,不会让你太难过的。你就当换个口味,试试男人也不行吗?” 傅涵此时已经收敛了表情,看上去只是有些疲惫,也许在喜欢这种长相的人眼里看来会觉得他这副样子很可怜很有吸引力,可惜楚竹君对同性完全没有感觉,脸色发白地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不能接受。” “你不是有个那个吗?”傅涵坐在座位上说,“又喜欢女的,女朋友不好找吧。为什么那么不愿意接受男的呢?” 楚竹君原本以为傅涵在那次后什么也没说是因为没看到,原来只是当时没说。 “就算我喜欢男的,我没有那个……也不会接受的你。”楚竹君退到门口,傅涵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捕捉到一丝嫌恶。 傅涵没有把反锁打开,而是大步走过去伸手要抓楚竹君。 楚竹君没跑过傅涵,原本因为不想闹得太难看而只是阻止推拒,在傅涵抓着他的裤子往下拉之后楚竹君终于忍无可忍,和傅涵扭打起来。 这下投鼠忌器的反而成了傅涵,傅涵下不去重手,楚竹君却对有男人要强行脱他衣服这件事有些应激。傅涵的腹部狠狠挨了两下,以他以前练拳的经验被打的地方第二天肯定要青了。 他力气比楚竹君更大,又更耐痛,两人撕扯一番后傅涵将楚竹君的手用领带绑在身后,将人掀得跪趴在办公室里用来休息的隔间那张大床上。 这时候傅涵的脸上已经肿了一块,他毫不在意地将楚竹君的裤子强行扯下,压制住身下两条乱蹬的腿。 楚竹君气得嘴唇发抖,身上因为刚刚的挣扎出了一层薄汗,傅涵还自以为很体贴地说:“我保证我今天不做到底,就让你试试舒不舒服。” 5、第 5 章 楚竹君并没有相信傅涵这种时候的话,抬起腿狠狠往傅涵脸上踹了两脚,傅涵的手果然下意识松开。 之前撕扯的时候傅涵把他的鞋和袜子也弄掉了,他这时感觉脚上有些湿润,不由得觉得毛骨悚然。 该不会踢到傅涵嘴里了吧。 楚竹君朝床边滚了一圈,准备想办法下床时两边脚踝又被扯住。原本他手上的领带就没解开,这下连挣扎都不好挣扎,被傅涵用力地拽了回来。 这时楚竹君才发现傅涵下半张脸已经红了一片,刚刚他脚上沾到的液体是傅涵的血。 ……好像更恶心了。 虽然这个鼻血大概率不是因为看到楚竹君的腿太激动,多半是刚刚楚竹君往他脸上踢那两下弄的。 傅涵这时候一言不发,他一张嘴鼻血可能就会流到嘴里去。他扯过枕头上的枕巾将楚竹君的脚踝绑在一起,这才去拿纸处理自己的鼻子,顺便把楚竹君的脚给擦干净。 这办公室的隔音似乎很好,楚竹君试着喊了几声都没有人来,反倒是傅涵一只手还压着鼻子,就跑过来掐他的大腿肉。 “你真是够狠的。”傅涵坐在床边说,“你之前根本没认出来狄柏对不对?他高中被你把鼻梁打断了,你那次转学之后他跑去修鼻梁还整过容。” 楚竹君骂他:“你是不是有病?” 鼻血都流成这样了还有心思乱搞,楚竹君怀疑他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有x瘾。 傅涵虽然被打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但是内心却有股奇异的平静。 他虽然非常自私、自我,但他现在还没有很愤怒,完全没有他在听到楚竹君说初恋女友那时候那么生气。也许是因为偷偷查过楚竹君以前的事情,潜意识里就已经做好了自己今天会挨打的心理准备。 傅涵感觉血好像止住了,扔掉手里的纸,去洗过脸重新走到楚竹君面前。 楚竹君瞪着他,他有些得意地说:“——我凝血功能是不是还不错?” 他没指望楚竹君对他说出什么好话来,楚竹君扭着想逃开,被身上的好几重束缚弄得实在无法挣脱,有些崩溃地道:“傅涵你这个……你这个恶心的疯子,变态,你怎么还不去死……” “你还觉得你喜欢女的?” 傅涵抬起头看楚竹君,楚竹君脸色一片绯红,嫌恶的表情在那张漂亮的脸上显得格外诱人。 “滚!” 傅涵垂下头,片刻后抬头对楚竹君说:“我看你不像是不爽的样子啊?” “一想到你这个……还没死我就很不舒服……!” 傅涵面色微沉,将楚竹君的腿挂在自己脖子后面,自己钻到楚竹君面前,将脸凑过去亲楚竹君的耳朵和脖子,鼻间全是很淡的香味和皮肤温暖的气息。 楚竹君眼睁睁看着傅涵那张半肿的男人脸一点点逼近自己,他抬起发软的小腿,尽力砸了几下傅涵的后背。 傅涵疼得下意识倒抽一口气,撑在楚竹君身侧的手转而捏住楚竹君的脸颊,惩罚一样地亲吻楚竹君的双唇。 他亲得很重,楚竹君被堵得几乎窒息。如果不是脸颊两边被掐着,估计傅涵的舌头也没法全身而退。 短暂的轻度缺氧让楚竹君的身体更加敏感,他还在颤抖,窄得只有那么一小把的腰急促地震颤,像是抽泣的频率。 虽然他直,而且直得十分不解风情,但嘴唇和被强行纠缠的舌头都格外柔软,傅涵几乎不舍得放开他。许久后傅涵才稍微与楚竹君分开一点,楚竹君立马偏过脸干呕起来。 他没能呕出什么东西,但傅涵还是脸色有些发青。 楚竹君之前只是冷白,现在的脸色几乎可以算是苍白,额头和脸颊微微被汗打湿,几缕黑发贴在光滑的脸颊上,天生红润的双唇红肿得几乎有些扎眼。 他天生不爱吃辣,但是父母因为他们自己爱吃所以做饭一直重辣,在小时候也完全没有照顾过他的偏好,直到九岁那年他因为被强行塞了太多辣味饭菜胃痛到晕倒住院父母才不情不愿地给他单独做菜,从那之后他的胃就一直不好。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很瘦,吃不了太多东西,也非常不能碰辣椒。 高中毕业那年离开家,父母觉得主动把他找回来没面子,也愤怒于楚竹君不听他们安排和秦祎谈恋爱,一次也没有找过他。 或许因为情绪激动,快感的余韵还未过去,楚竹君的胃又开始有些隐隐抽痛。 “你今天没准备好,那就到这里算了。”傅涵慢慢起身,拿纸巾擦自己的手指,又给还在发抖的楚竹君擦干净。 怒火让楚竹君的胃疼得更厉害。 (这里是情绪激动导致的胃疼) 傅涵一直在注意看楚竹君的表情,见楚竹君面色难看得有些不像只是在生气,额头上的汗也越来越多,边帮楚竹君松开边问:“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叫个医生给你看看,还是你……” 这话还没说完,他的腹部就挨了重重一脚,他险些仰面摔下床去,疼得差点岔气。 但踹完这一脚后楚竹君的胃开始剧烈地阵痛,经过这一番折腾他原本就没什么体力剩下,这下更是忍不住疼,弓着腰蜷缩起来。 “你肚子疼?是胃病吗?” 傅涵扶着隐隐作痛的腹部,边问楚竹君边拨私人医生的电话。 他现在这样是不好出去了,脸还肿着半边,到时候叫医生多拿两个口罩过来。 楚竹君死死抿着唇不回答他。 傅涵见他疼得直不起身还不愿意说话的那副可怜样更急了,伸手按着楚竹君压在自己腹部的手,追问道:“到底哪儿疼?” 医生在电话那头吼道:“你问他以前这么疼过没有!知不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 楚竹君几乎听不到傅涵说话了,他耳朵里听到的东西都像隔了一层,应该是胃的那个位置痛感越来越强烈。 他好像很久没有这么疼过了。 * 楚竹君按下电梯按钮,电梯门向两边滑开。他拎着两袋药走进去,准备转身关电梯时背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回过头,见到提着几个超市塑料袋的郑牧正朝他走来。 郑牧先前看背影便认出来楚竹君,跑到电梯内时才发现楚竹君带着口罩,面色似乎不太好看。 他的视线转向楚竹君的脖颈,发现衬衫上露出的部分脖颈突兀地贴着几片膏药。 昨天那里还好好的,没看出来楚竹君有脖子不舒服的毛病。 “你脖子怎么了?”郑牧不禁有点急,“扭到了吗?” “我没事。”楚竹君说着,似乎是想伸手碰自己的脖子,抬到一半又忍住了,“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郑牧手里提着的东西,透过袋口能看到里面有各种生活用品。 “我房子就在你楼上……因为准备多留点钱周转,所以没买太贵的小区。”郑牧有些局促地解释道,“我之前就看这个小区挺合适,跟着杨知远过来那时候我才知道你也住这里的,昨天忘记跟你说了。” 其实有一点牵强,但楚竹君这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现在身体十分疲惫,傅涵叫来的医生给他带了胃药还让傅涵带他去医院检查。 如果不是楚竹君十分坚持自己请假,傅涵还要给人事打电话帮他请下午的假。 傅涵把他带到医院,他趁着傅涵去拿结果的时候跑出医院在外面坐出租车逃回了住的地方。 但是傅涵知道他住这里。 楚竹君身体还是不舒服,被长时间掰开的大腿根隐隐作痛。电梯到了他住的楼层,他准备对郑牧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明天再去郑牧家,郑牧却一把搂住楚竹君的腰。 “你腿摔着了是不是?看你刚刚腿有点抖,我扶你回去吧。” 他的手十分有力,楚竹君的身体有些应激地一抖,想到现在旁边这个人是郑牧又强行放松下来,郑牧便支撑着他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带着他打开门坐到沙发上。 “你腿……要不要我帮你涂药?” 郑牧放在楚竹君腰上的手这时才微微松开,他看向楚竹君,发现楚竹君的脸色更加不对劲了。 似乎有点红。 而且他似乎闻到楚竹君身上除了平时的惯有的香味,还有一点别的气息。 楚竹君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他现在走路都不太舒服,郑牧现在还一副很担心他不打算走的样子。 要告诉郑牧吗? 他现在都在纠结要不要辞职了。 傅涵说给他一周时间考虑,不知道他下周告诉傅涵自己不愿意,傅涵会不会恼羞成怒到搞小动作逼他辞职。 “你的脸呢,也受伤了吗?”郑牧见楚竹君反应异样,隐隐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抬起手示意楚竹君要摘他的口罩。“我看一下你脸怎么了。” 楚竹君犹豫了一下,自己将口罩拿掉,给郑牧看自己的脸。 他的嘴唇红得艳丽发肿,脸颊上残留着几个泛红的手指印。郑牧在他那样的眼神下撕他脖子上的膏药时手有些发抖,在苍白的脖颈上发现一串绯红痕迹的时候简直连话都说不出来。 “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我的上司。除了最后……他都……” “说出来不舒服的话就不要说了。”郑牧抓住他的手,尽量放缓语气说,“他叫什么?” “傅涵。你认识他吗?”楚竹君问。 他记得郑牧家境挺好的,不过他现在十分地心烦意乱,总觉得裤子好像已经湿了,说这话也是随口一问。 “现在不认识,但是以后可以。你身上受别的伤没有?”郑牧说着,无意间扫了一眼楚竹君亮着的手机屏幕。 他总觉得有什么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我自己可以弄。”楚竹君有些窘迫地推拒道。 告诉郑牧是一回事,但是让郑牧看衣服下面那些痕迹还是有点太…… 郑牧十分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短得好像他说话时完全没有滞涩一样。他马上就拍了一把楚竹君的肩膀,满不在乎一般道:“就你穷讲究,你要是有自己看不到碰不到的地方伤到了怎么办,就不处理了?” 楚竹君的手机屏幕又闪了一下,郑牧下意识看过去,是有人在给楚竹君发消息,只不过屏幕锁着不显示消息内容。 但是从几分钟前楚竹君在电梯里看时间到现在,他的手机似乎已经掉了百分之三的电量。 这部手机好像是去年的款,而且还是一个不错的品牌,电池老化得有那么快吗? 楚竹君正在慢慢地解扣子,这时候已经露出了半个胸口。郑牧眼神一转,原本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想要问楚竹君,一下又忘记了。 他转开视线,伸手把楚竹君装药的袋子拿过来翻找,拿出一支消肿的药膏。 6、第 6 章 似乎是因为楚竹君一直没有回复消息,很快那边电话就打了进来。 楚竹君坐在沙发床上看向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备注是傅涵。 他将脱掉的上衣放到一边,将手机按了关机。 郑牧去洗完手回来就看到楚竹君给手机关机,想到自己刚刚还听到电话铃声,不由得问道:“是傅涵吗?” 楚竹君将手机放回桌子上,算是默认了郑牧刚刚说的话。 他胸口的痕迹尤其密集明显,好几圈泛红的牙印,窄而白的腰上和背后都有些发青的淤痕,应该是一开始跟傅涵打架的时候撞到的。 其实留下痕迹最多的是他的下半身,楚竹君虽然和郑牧提过自己身体的情况,但还是有点不确定是不是应该直接让郑牧看。有些人可能接受不了双性人的身体,他暂时还没有脱裤子。 “你腿上受伤了吗?” 郑牧将治跌打伤的药油倒在自己手心,按在楚竹君受伤的后腰替人揉开。 腰上传来灼热的力道,楚竹君腰一颤,强撑着没躲开,“腿上我自己涂吧……” “之前春大校园跑,你跑完五千米腿酸得抬不起来,是不是我给你揉的?” 带着药油气味的手按上楚竹君背后的另一处淤伤,郑牧放缓声音说:“……你现在先什么都不用想,听我说好不好?” “……好。” “你留了录音或者比较露骨的聊天记录没有?” “我录音了。” “那这件事会好办一些。傅涵是承天集团高层的后代,我可以想办法找到能管住傅涵的人,送一些证据过去。如果他们不想集团陷入丑闻,至少会把傅涵给约束好,但是你也许就需要换一个地方工作……把裤子脱了吧。” 布料逐渐滑落,痕迹斑驳的苍白双腿暴露在空气中,细瘦的脚踝上圈着和手腕上相似的勒痕。他没有将内裤和长裤一起脱掉,腿间浅色布料的湿痕格外明显,只是长裤偏厚才没有被一起打湿。 “你这样,底下有些伤涂不到。而且你……你腿根是不是也有点拉伤了?” 郑牧的语气平静得有些古怪,但消肿的药膏买回来确实是要涂大腿内侧被掐肿的痕迹。 楚竹君的腿根也的确在隐隐作痛,可能真的是被傅涵强行掰开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了。 不过郑牧到这时候了也没有接受不了的样子,应该没什么问题,郑牧又不喜欢男的。 由于觉得脱得越慢气氛会诡异,楚竹君尽量很快地把内裤脱掉,无视上面的湿痕叠好放到旁边,坐回沙发上时腿根又抽疼了一下。 郑牧示意楚竹君坐好,他跪在楚竹君分开的□□,上半身有些紧绷,拿棉签沾了双氧水涂在楚竹君腿上的几处牙印上,安抚道:“我先看看你大腿这几块有没有破皮,再帮你把腿根的肌肉放松,一会涂消肿的药。涂双氧水的地方疼吗?” “不疼。” “那就是没破皮。……我现在帮你揉开,肯定有点疼。” 楚竹君现在处于一个身体和心理都极其疲惫的状态,他信任郑牧,才会暂时放弃思考跟着郑牧的节奏走。 郑牧知道自己这样有些趁人之危,但要是现在打电话把杨知远叫来帮楚竹君上药,那即使是很疲惫的楚竹君也会发现他不对劲。 男人手掌侧粗糙的皮肤在揉腿根时难以避免地蹭过柔软高热的部位,楚竹君闭着眼睛,有点后悔让郑牧帮自己揉腿了,希望郑牧不要注意到。 他那双眼睛内眼角微勾,眼尾上挑却有着柔和的弧度,形状像桃花瓣一样。原本应该是温柔的面相,但他总心情不好,神色冷淡困倦,久而久之才看上去不好亲近,像这般收起冷色的模样更是少有人看见。郑牧不是没注意到他把人蹭得发抖,只是他装作没发现,生怕自己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把楚竹君吓跑。现在看到楚竹君闭上眼,他才稍微放松一点伪装,边揉边观察楚竹君带着羞耻的隐忍表情。 直到楚竹君说自己腿不抽疼了,郑牧才收回手,起身转过脸去拿消肿的药。 “你买的这个是药膏,也要涂开吸收。怎么不买喷剂?” “我去的那家店没有喷剂……”楚竹君睁开眼,有点僵硬地说。 他这副模样太可怜了,郑牧也不忍心为一己私欲折腾他,把药盒递到他手上,转头去拿双氧水。“你自己涂吧,晚上我帮你煮饭,你想吃什么。” “你煮什么我吃什么。”楚竹君接过药盒,合上双腿,有些疲惫地说。 郑牧真是个可靠的好人,他想着,拿着药盒打开准备给自己的胸口涂药。 “你真的是……你记得先消毒啊。”郑牧转身时手上还拿着药瓶和棉签,眼疾手快地把楚竹君的手按住,“万一有破皮的地方怎么办。” 楚竹君按着他说的,开始拿双氧水点几处牙印。红痕下都有被咬破的小伤口,疼得楚竹君一涂伤处就下意识地抽气,涂药的手几乎下不去。 人处于自我保护机制一般是很难对自己下痛手,郑牧一言不发,对楚竹君伸出手。 楚竹君蔫蔫地把药瓶和棉签递过去,□□让郑牧回到最方便涂药的他腿间的位置。郑牧几下就帮他把胸前的伤口消好毒,拿着药膏开始帮他涂抹均匀。 胸口的药膏有些发凉,但很快就没之前那样刺痛。楚竹君还未来得及反应,郑牧沾着药膏的手指已经按到腿间。 他那里一点都禁不起碰,这下险些直接惊出声,大腿差点夹住郑牧的腰。好在郑牧一向不像杨知远那样嘴贱,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将话转开了。 “我记得我们以前读高中那里,有一排的银杏树,不知道这时候叶子黄了没有。” 楚竹君转过脸,呼吸有些急促地勉强道:“肯定黄了吧,我记得大概就是这时候……” 郑牧见过楚竹君站在满地的金黄色里看了好一会,从地上慢慢地捡起那些干净的大片落叶。那是他们高三上学期可以勉强算作自由活动的周日中午,他偷偷看着楚竹君在学校外的文具店买下两支软头笔,跟那些黄叶一起拿给秦祎,两个人在银杏树叶上面写古诗句。 郑牧在楚竹君经过自己身边时,捡到过一片从楚竹君书里掉出来的银杏叶书签。 那上面写的是——锁清秋。 他捡起那片落叶,想叫住楚竹君,可楚竹君这时已经走远了。 那一片确实是楚竹君写的,如果郑牧捡到的是秦祎写了放在楚竹君书里的书签,估计他当场一头磕死的心都有了。 “我们这栋楼后面那块好像也有银杏树。” 郑牧轻轻地将药膏涂匀,温和地道:“我记得读高中那时候,好多人都去捡那些叶子夹在书里当书签。有些字漂亮的,还会在叶子上面写字。可惜我当时忙着读书,都没有玩过这些。” 楚竹君微湿的眼睛看着他,才半个指尖,楚竹君抓住郑牧的手有些慌乱地道:“里面不用。” 郑牧收回手,去洗手间洗自己沾着融化的药膏的手指,话语声隔着水声传到客厅。“过几分钟再穿衣服,我去做饭。” 7、第 7 章 对于郑牧楚竹君一直有相当多的信任,在他看来郑牧这个人脾气相当好还靠谱,再往夸张点说就是有钱还喜欢到处撒,比如说郑牧就曾经以旷一整个学期的马原课让楚竹君帮他拍一个学期的马原签到码这种离谱的理由强行送过楚竹君一台当年的新款平板。 他上大学四年父母那边只有来通知他参加母亲葬礼的时候来过一个电话,生活费完全没有给过。如果不是郑牧,以他们专业的排课大一基本上没什么时间兼职,楚竹君肯定不会在大一就花钱买这些。 这人对杨知远也经常送点什么东西,楚竹君也没想过郑牧连着杨知远一起送是为了名正言顺地给自己花钱。他刚知道郑牧跑出来创业,都有点担心郑牧会被人家骗得裤子都赔掉。 过了几分钟楚竹君去随便找了身睡衣披上,慢吞吞地挪到厨房里。 虽然差点被郑牧的手指塞进那里,但当时也只是涂药而已,楚竹君只稍微别扭了一下就没再在意。 上学的时候很多男生互相掏对方鸟玩的都有,即使没人掏过他他也知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那可是郑牧。 为了不让楚竹君等太久郑牧选择煮面,将从冰箱里翻出来的牛肉切片烫熟,蒜末芝麻和葱花淋上热油,烫出香味后再加进生抽蚝油和芝麻酱。 他正在将煮熟的面条捞出来准备过凉水,厨房门口就传来轻微的动静。 郑牧知道是楚竹君站在那里,但是已经到这一步了也不需要楚竹君再帮他做些什么。他背对着楚竹君若无其事地将捞勺里的面浸到凉水里,心里却很有些紧张。 如果不是楚竹君刚刚才遭遇了不好的事情,现在简直就是郑牧梦里才有的和楚竹君同居的生活场景——他每天给楚竹君买菜做饭,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私密的空间里独处,楚竹君只唱歌给他一个人听,伸手就可以碰到衣服底下纤瘦光滑的腰线,而楚竹君被摸了也不会打他。他太早就知道楚竹君不喜欢男人,这么幸福的日子他平时都不敢想象,与现实的落差大到完全无法触及的美梦再多想也只会让人绝望。 郑牧从旁边拿过一双筷子,将过水的面分装到两个碗里,倒进牛肉与调好的酱汁,被楚竹君注视时紧张到让他隐隐有些胸闷的情绪让他抓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好香啊,你做饭原来这么厉害。” 楚竹君说着往厨房里走了几步,郑牧又抽出一双筷子和刚刚那双一起塞到楚竹君手上,自己端着两碗面语气平静地说:“有手就行。” 他是完全可以请人做这些事,但对楚竹君不一样,亲手给楚竹君做饭,看着楚竹君吃自己做的饭的幸福感是无法替代的。 楚竹君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坐到餐桌边慢慢地把面拌匀。 平时一个人吃饭他可能会边吃边找点怪谈视频什么的下饭,但他现在并不想开手机,注意力自然便更多地分到了食物和周围环境上。 面条熟得恰到好处,酱汁的香气浓郁,蒜和葱的香味调和得勾人又不过分刺激,将面条染上黄亮诱人的色泽。牛肉片熟嫩鲜美,比起楚竹君的水平完全不差。楚竹君吃了好几口,才注意到郑牧似乎在一直看着自己。 “怎么了?”楚竹君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向郑牧,“你煮这么好吃自己不吃?” 郑牧对他笑了一下,“我第一次给别人做饭,不知道做得怎么样。” 他以前留意到楚竹君喜欢吃什么都是自己偷偷去学,怕楚竹君察觉到他越界,总犹豫才一直没能给楚竹君做。 “你要是做得难吃我肯定会嘲笑你的,我俩什么关系。” 楚竹君随口说完,低下头继续吃。 要嘲笑郑牧做得难吃当然是说说而已,要是郑牧做得难吃他肯定也会说好吃然后骗郑牧大尝一口的。 郑牧看他的吃相,想到几年前楚竹君在朋友圈发的小猫。 那时候楚竹君还不住这里,刚刚开始工作没多久的他正在租房,就在住处附近发现一只饿得皮包骨头还颇有警惕性的小流浪猫。楚竹君买了些猫粮,坚持喂了那只才几个月大的小猫好几周后终于把它抓住送去宠物医院,治好身上的猫藓后又给它找领养人,因为楚竹君租的房子不可以养猫。 楚竹君对郑牧全然的信任,让郑牧觉得有点像那只从楚竹君手心上叼走冻干的小狸花。 不过现在从楚竹君在朋友圈里发的领养小狸花的女生发来的照片看,一只小狸花都变成一辆小狸花了,楚竹君身上还是没多少肉。 “谁知道你是不是觉得难吃故意骗我吃。” 这话只有一半是开玩笑,楚竹君是真的做得出这种事情,比如说以前楚竹君买到过特别难喝的新品奶茶都会骗郑牧说特别好喝给郑牧喝一口,郑牧想也不想地接过奶茶杯喝了,被古怪的味道弄得面目扭曲。 但楚竹君也这么搞过杨知远,郑牧并不算唯一那个特别的。 郑牧晚上没有强行留下来,第二天很早就去了邻市考察项目。 他开车出了小区,没留意到与他的车擦肩而过的一辆黑色大众,那是傅涵为了不引人注意选出来的车。 * 教室外的走廊里几乎空无一人,光滑的地板上干干净净,只时不时有某个班级的值日小组提着清洁用具走回教室,学生的读书声嗡嗡连成一片。 楚竹君跑到走廊上时早读铃已经响了,他在离高二1班门口还有几米时放轻脚步——班主任已经在教室里开始巡视,他现在进去肯定被抓个现行,至少要罚站两节课呢。 他一脸半死不活地挪到门边,班主任这时侧面对着楚竹君,正在盯着一个打瞌睡的同学,像是要看这倒霉孩子还能如此安逸地瞌睡多久。 身后传来一串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楚竹君回头,发现是他们班打扫公共卫生区的值日小组。 打头的女生见楚竹君拎着书包站在那里,人看着高瘦挺拔,衣领上露出的半截脖颈白里泛着淡红,一转头脸都快垮成流泪猫头了,怜爱地用扫把柄捅了捅楚竹君的胳膊:“你拿着。” 楚竹君心领神会,接过扫帚混在值日组几个人的队伍里走进教室,一拍教室最后一排的男生,将书包递过去。 后排男生用气声摇人:“杨知远,杨知远,回头。” 杨知远趁着班主任没看他时转过头,在后排男生和楚竹君的比划示意下迅速接过楚竹君的书包,塞到旁边楚竹君的椅子上。 打瞌睡的倒霉同学已经被班主任拍醒请到后排去站着读,楚竹君和哭丧着脸的同学擦肩而过,在周围其它同学或快或慢念经一样的背书声中心有余悸地坐回座位。 杨知远小声说:“我听说咱学校下个月整八十周年校庆要搞文艺汇演,每个班都得出节目送去选。” “学校真搞这个?不是那种走过场的吗?”楚竹君拿着书竖起来挡住脸,小声回道:“是我们自己定节目还是让班主任指定啊。” 他们班主任姓龙,五十多岁头顶光滑,长相神似疯狂动物城的树懒闪电,虽然管班管的严但是学生叫他老龙或者叫肥龙他都完全不生气,最多用他的大眼珠子给你翻个白眼。 “这我就不知道了,等会早读下课看老龙会不会说。” 楚竹君还要再说,他的椅子突然被人踢了一下。 坐在他后面的女生是刚刚递给他扫把让他偷渡进教室那个,楚竹君下意识转头,正好和抓着一卷数学书的老龙对上眼。 杨知远跟着楚竹君一起转头,然后两人立马低下头看书。 班主任拿着书对着两人比划了两下,假作要打人的样子,“再聊你俩站一个早读,读你俩的书去。” 老龙走回办公室后杨知远听到身边有悉悉索索的轻微响动,拿着书偏头一看,发现楚竹君在拆一盒苏打饼干,撕开之后示意杨知远拿一块。 昨晚上他父母都没在家,他的闹钟又正好没电,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就往学校跑,就这样还迟到了。 这盒饼干还是他昨天买了屯在课桌里的,虽然是买的他自己喜欢吃的那种,但这种饼干一盒太大了,他一个人基本上吃不完。 杨知远抽走一块饼干两口啃完了,继续说道,“哎刚刚吓死我了。我估计老龙第一个就要找你,这种活动一般都优先看脸选的……” “老龙会不会嫌浪费时间不让我们班的人出节目啊?” 楚竹君说着轻轻拍了两下后面课桌桌肚前面的板子,女生听到动静抬起头看他。他看看教室门口确定没有老师在教室附近,将饼干盒递到她课桌前,用口型问了个要吗。 他的眼神扫过后排桌子上的课本,她显然也在摸鱼,书才翻到扉页,上面写着她的名字—— 在将要看清那两个字时楚竹君猛地惊醒,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大口喘息。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学校,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做这样的梦,还因为睡着睡着把脑袋塞到被子里把自己闷醒了。 昨天他把那段录音打包发给郑牧,今天再把离职通知书写好,应该马上就可以远离傅涵了。 只是一想到又要找新工作,重新和不认识的人磨合,碰上风气差的部门可能还要搞宫斗,才爬起床洗漱的楚竹君又恢复了半死不活的状态。 楚竹君实在不想自己做饭,随便选了两件衣服穿上,拿起手机半睁着眼打开门,准备出去买点什么当早餐。 只不过一打开门,他就被人扑进了房间里。 傅涵脸色阴郁,面上的青肿还未完全消退,鼻梁上都有伤痕,一上来就直接拿着手铐就要将措手不及的楚竹君两只手铐在一起。 8、第 8 章 傅涵这人在和楚竹君打架时最大的优势就是不怕痛并且不还手,把楚竹君拷起来的目的十分明确。虽然脸上又多出好几处淤青,但好歹抓住楚竹君正好不太清醒的机会把人铐住了。这栋楼隔音做得相当不错,楚竹君又没开窗,两人扭打的声音全被封在了房间里面。 他原本昨晚就要来找楚竹君,结果他爸正好要他回去招待一位算是长辈的亲戚,他因为脸上全是伤还挨了一顿好骂,好不容易才糊弄过去。 “我现在是发现了,对你就不能来软的。”傅涵强行拖着十分不配合的楚竹君抱去卧室,边走边说:“昨天晚上你和那个男的过夜了?这就是你说的不喜欢男人?” “滚!”楚竹君骂道,“脑子有病就滚去医院治!” 楚竹君根本没心情跟他掰扯什么男人的问题,一时也没注意到傅涵为什么会知道昨晚他这里有别人来过的事,但在傅涵听来意思就是默认昨晚那个郑牧真的和他发生了什么。 傅涵开始撕扯楚竹君的衣服,既然性向这个最大的问题不存在,在他看来这件事会好解决得多。 他想要什么东西就一定要弄到,大不了之后再多给点补偿,多花点时间总能挽回的,现在要做的是先让楚竹君知道自己跑不掉。 楚竹君无处挣脱,气得脑袋有些发昏。身后傅涵的手伸到他面前,他转头狠狠咬住那只手臂。 傅涵捏着楚竹君的脸颊,花了好一会才让楚竹君松口。这时候他的胳膊已经被咬得见红,但咬归咬,他还没萎。 他将那几盒东西暂时放到一边,捏着楚竹君的后颈强迫让仰起头,这使得楚竹君无法咬合,只能张着嘴承受傅涵的亲吻。 他亲得粗暴又持久,分开时楚竹君差点故技重施拿后脑勺撞他的脸,这回傅涵终于惊险地避开了,没让自己那张被楚竹君弄得伤痕累累的脸更加精彩。 “你身上好香。”傅涵含糊地说,“哪个直男会这么香,骗子。” 楚竹君轻轻咳了两声,低声道:“傅……傅涵。” 傅涵立刻将脸贴了过去,应道:“怎么了?” 楚竹君说:“……能不能快点去死。” 楚竹君被掐得短促地惊叫一声,立马咬住唇。 傅涵拧着楚竹君的下巴强迫人和自己一起看向自己湿润的手。 “你要是现在说点好听的,我就轻点,应该没有现在这么疼……” “等你哪天被车撞死了……我肯定去你坟头说点好听的给底下管事的,争取让你下辈子做个……做个阉猪……滚!把你的脏东西……” 傅涵似乎更加兴奋了。“我只找过你,我可不脏——你昨晚根本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不说?就想让我来找你?” 假如傅涵现在就解开楚竹君的手铐,说不定会被楚竹君当场打死。 …… 他觉得拉着窗帘的卧室里的光也刺眼极了,抬起胳膊想挡住自己流泪的眼睛,傅涵伸手便抓住他的手,不允许他挡住自己的脸。 楚竹君的脸上几乎全被泪水打湿了,傅涵看他他就睁着眼睛瞪回去。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低头用一种令他恶心的痴迷眼神看着他,甚至又想俯下身来亲他。 楚竹君看傅涵就像看什么脏东西一样,没说一句好话,傅涵被那种眼神一刮,可耻地更加兴奋,不禁开始怀疑自己不怕痛可能有自己内心有点受虐倾向的原因。 …… * 楚竹君再醒来时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傅涵坐在他床边,霸占了他平时用来放衣服的椅子。 床头放着一个保温盒,床上的被套枕头什么的都换了,就是被子套得有点乱,一看就是傅涵干的。 “我点的外卖,你先吃点吧……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楚竹君饿得太久,胃都快没感觉了。他手腕一动,发现自己手上的手铐已经被解开。 傅涵有点低估了他的暴力程度,楚竹君看了一眼傅涵揭开的保温盒里的粥,伸出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掀开被子,轻声对傅涵说:“我想坐起来喝,你扶我一下。” 傅涵十分惊喜,以为楚竹君态度终于软化了,连忙俯下身将楚竹君抱起来。 他还没感受几秒楚竹君腰腹与腿弯温热柔韧的手感,突然发现楚竹君的手在抖。 ——下一秒楚竹君的一条小腿突然弹起,膝弯勾住傅涵的后颈,腰腹带着双腿发力,绞住傅涵的脖子狠狠一拧! 傅涵完全没料到楚竹君睡一觉醒来出手会这么狠,毫无防备地整个人被掀翻在地,额头和木质的柜子相撞发出嘭的一声响,后脑勺又磕到了地板上,被砸得脑袋又晕又疼,双眼冒星,反抗的动作都轻了,甚至完全没能掰动楚竹君抓他头发的手。 楚竹君现在的手抖不是因为害怕,连日的不安与被强行触碰的怒火让他的肾上腺素大量分泌,动手的力道比前几次大得多。他看起来瘦弱,实际上在高中还没忙到完全没时间的时候也是自由搏击班教练教起来非常省心的一个学生,拿过一两个小奖。他只是身上的肌肉看起来不那么明显,但在大量肾上腺素作用的情况下还是可以在接近偷袭的情况下将一个身高近一米九零,体重超过八十公斤的成年男性通过技巧瞬间掀翻。 楚竹君要尽快让傅涵失去反抗能力,双腿绞紧傅涵的脖子迫使他呼吸困难,又抓着傅涵的头往地板上撞,再用拳砸向傅涵的下巴。 傅涵这下是彻底站不起来了,耳朵里嗡嗡作响,鼻子里也流出两道鲜血。楚竹君手上有些发抖,将床上的被子扯下来将傅涵整个人全部捂着,用身体的重量压住,隔着被子往他疼但不会留下重伤的位置打。 男人的痛呼声被蒙在被子里,他看不到楚竹君现在的盯着这团被子的眼神就是刚刚让他受虐瘾发作那种将他当作垃圾的冰冷厌恶——如果他看到了也许他能学会不要再在楚竹君面前犯贱。 这种打法痛苦又刁钻,但最重也就是个软组织挫伤,还没傅涵额头上那两下磕得重。 楚竹君动手的时候一言不发,也根本没打算听傅涵认错或者求饶,傅涵蒙在被子里含糊地说了些什么他根本就没注意听,快半个小时过去后楚竹君才掀开被子,让浑身剧痛的傅涵透气。 “听不听得见我说话。” 楚竹君身上还穿着傅涵给他套的睡衣,将被子往边上一扔,慢慢走到刚刚傅涵坐过的那把椅子边自己坐下。 傅涵这时断断续续地喘息着,感觉自己的脸上更痛了。他再仰视那张微微泛红的脸,即使这个角度看楚竹君脸上的线条还是十分精致动人,他也不敢再乱说话。 前两次还是楚竹君没真的下狠手,这下傅涵终于知道收敛一点了。 楚竹君见傅涵没有说话,疲倦地继续说:“你如果不怕死,就继续来找我。反正我也不是特别想活着,再有下次我就和你同——归——于——尽。听见没有?” 傅涵费力地看了楚竹君一眼,楚竹君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你是不是派人跟踪我了?” 看他的神态,大有要是发现傅涵说谎就把他按回去再蒙上被子毒打一顿的可能。 “没有。”傅涵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语音含糊地道。 他的口腔内壁被牙齿划破了,疼得慌。 “……不对啊。”楚竹君双手交叠在腿上,骨节微微泛红,靠着椅背自言自语道。 傅涵如果派人跟踪他,没道理突然中断一晚上。那人一直在跟的话应该就会知道昨天没有人在楚竹君这里过夜,郑牧晚上就走了。 那傅涵装的是什么,摄像头吗? 但是除非摄像头昨晚凑巧突然坏了,否则傅涵也不会在能看到这里的情况下还误认为他和郑牧有那种关系。 傅涵昨晚还给他打了电话,他把手机关掉了。 难道傅涵在他手机里装了窃听程序?手机关机导致他昨晚只听了一半,就认为他跟郑牧是那种关系? 这算是违法的吧。 不过也有可能,傅涵根本不知道昨晚郑牧来过,所谓的认为楚竹君和别人睡了也只是他发癫的借口。 楚竹君冷着脸,对傅涵说:“能站起来就拿上你的东西滚出去。我手上还有你别的东西,不想和我鱼死网破的话就不要想着拿今天的事情威胁我。辞职报告我明天会发到人事的邮箱里。” “别的东西是什么东西?”傅涵转过头问。 楚竹君说:“传播出去会让你们集团全体股东把你抓起来五马分尸的东西,赶紧滚吧。” 9、第 9 章 杨知远赶到公寓外的时候已经快到晚上七点,他坐电梯上到楚竹君住的楼层,发现楚竹君那间房门都没锁。 对面那间住的人似乎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杨知远背后一冷,赶紧进门去找楚竹君。 楚竹君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薄而苍白的眼睑紧紧合着,双唇颜色淡得吓人,杨知远的脚步到他身边都没能将他吵醒。 大概在二十分钟前杨知远接到楚竹君的电话,楚竹君说他现在出了点状况问杨知远能不能到他家这来接一下他,说完就没声了,杨知远叫他也没反应。 杨知远这时候才下班,接到这电话后完全坐不住,开着车就直接冲到这边来了。 他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抖着手摇了楚竹君两下,发现人还是温热的,胸口也有轻微的起伏,终于稍微松了一口气。 现在气温只有十度出头,这间房子里不知道为什么更是冷得吓人。杨知远身上只穿一件毛衣不怎么觉得冷,但他了解楚竹君那脆弱的的身体,从客厅的零食柜里翻出两颗巧克力拆了塞到楚竹君嘴里后又很不放心地进了楚竹君的卧室,准备拿个被子或者厚外套先给楚竹君裹上,一进卧室却发现地面上丢着一团乱七八糟的被子,浅色布料上的大片血痕格外醒目。 杨知远将被子拎起来扔到一边的椅子上,发现地面上和床头柜上都沾了少量血迹,床头柜还放了个盖着的保温盒。他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随便翻出一件长风衣走到外面去,拎起楚竹君的衣摆往里粗略地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什么破口的地方,肉眼可见的都是淤伤。 既然不是楚竹君的血,那应该就是把楚竹君身上弄出淤伤那人的血了。杨知远将风衣往楚竹君身上一裹,像准备给猫剪指甲时用毛巾把猫包上,将人事不省的楚竹君扛到车上打包带走。 * 杨知远洗完澡,穿着厚睡衣从浴室里出来。 楚竹君的离职报告是网上找的模板,杨知远稍微修改了一下,明天早上八点半就直接发到人事那边。 “明天要不要我陪你去拿东西啊?” 楚竹君坐在床边,他已经换了杨知远买小了的一身睡衣,穿在他身上时衣服的袖口和腰处显得有些宽松。 他脸色依旧不太好,白天出事后直接昏睡到下午,偷袭然后狠揍傅涵那半小时又几乎耗尽了他剩下的所有体力,傍晚杨知远听完才醒的楚竹君简单说完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之后扒了一大半板栗排骨焖饭里的肉分给他。 “我答应我同事明天给她订下午茶,她会帮我收好寄过来的。”楚竹君慢慢挪到床上坐着,眼神像是从窗户边一直转到床脚,实际上却毫无焦距,眼睛里像蒙着一层雾。“我有点想在你这多住几天了。” 那不是湿漉漉的泪水,只是像漂亮的彩绘玻璃因为阴天暗淡下来一般的灰色。 杨知远租的也是单人公寓,好在卧室和床都比较宽,他们两个男人可以睡一张床。 “那你住啊,反正我现在也一个人住这。”杨知远毫不在意,“你先休息一段时间又没什么,又不急着再找工作。” 他印象里楚竹君手上应该是有点钱的,至少不会几个月不找工作就饿死了。 “你说我换一份工作,会不会又遇到傅涵这种人?”楚竹君突然说。 “不……应该不会吧。” 杨知远突然想到楚竹君高中那时候是因为什么转学的,原本肯定的语气生生卡了一下。 像楚竹君这样也是有够倒霉的,人美那啥遭罪。 “我之前在酒吧唱歌的时候都没遇到这种……那时候还有老板能帮着一点。你说要不我重新去卖唱算了,总比天天上班舒服点。” “这两年的酒吧比以前更乱。”杨知远提醒道。 楚竹君也只是说说而已,他闭上眼睛仰面躺在床上,脖子上红肿的痕迹配上他毫无血色的脸颊,格外有种诱人堕落的美丽。 “本来我还想着能活一天是一天算了,”他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肩膀,小声道,“但是我现在觉得要一直就这么过的话,活着也没什么太大的意思。” * “该!你就该挨这一顿!” 傅斌坐在傅涵床边的椅子上,中气十足地道:“你搞同性恋我都不说什么,那个姓楚的小孩我查了,人家交过女朋友!他不喜欢男的你还一而再再而三骚扰,录音都发到我这边来了,把我们家的脸都丢尽了你知不知道!” 傅涵本来闭着眼躺在床上装死,听到录音才勉强睁开眼道:“……什么录音?” “你送车送房想叫人陪你睡的录音。”傅斌站起身说,“还好对方没想真的闹大,过了年给你换个地方。我不求你光宗耀祖,你别让我们家颜面扫地,别搞得你老子晚节不保我就谢天谢地了。睡你的觉去!” 傅涵想坐起来,但是一动身上就一阵剧痛,脑袋也又晕又疼,弹起来一点又马上倒回床上。 “你被人家打成脑震荡了你知不知道?”傅斌说,“他离职了。现在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听明白没有。” “大家好!我是c站社死区up主小桃!今天给大家带来一首《99次我爱他》!” 穿着短裙与厚长袜的女孩拿着话筒,伴奏从她脚边的音响响起。 “她唱得很好啊。唱得难听才算社死吧。” 楚竹君下半张脸都被围巾松松裹着,声音有些闷。 杨知远一下班就把在他家待着的楚竹君和郑牧拉出来吃火锅,三人刚从自助火锅店出来,楚竹君在听女生唱歌的人群间停下,杨知远和郑牧也陪着他停下。 “这边人挺多的,要是一个紧张跑调了,搞得唱不下去那确实有点社死。”杨知远说,“你看,这么多人。” 晚上他们出门前突然降温了,楚竹君露在围巾外的鼻尖被冻得发红。 这时候小桃已经唱完了,拿着话筒说:“接下来我要唱的一首失眠飞行,有没有哪位听众朋友愿意来和我合唱的?” 虽然说大庭广众之下无论唱什么唱得难听才比较社死,但能开口唱已经算非常不错了。 大概有快一分钟没人上前,小桃也不尴尬,环视一圈后眼神锁定在了人群中一个被围巾挡住半张脸的年轻人。 年轻人旁边站了两个外貌相当出众的男人,没有女生同行,但小桃第一眼看到的依旧是他——以及他那双漂亮的、似乎带着某种渴望的眼睛。 而且她觉得这个年轻男人看起来似乎有些面善,像是从前在哪里见过。 “那个带绿色围巾穿黑色大衣的帅哥!要不要来一起唱!” 她毕竟自我定位是社死区up主,即使人真跑了她大可以拉下一个。 楚竹君的围巾是非常浅的绿色,很少有男人能把这种颜色穿得好看。这个指向性十分强的描述让楚竹君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围巾,随后又往四周看了看,周围还真的没有第二个带绿色围巾的男人。 郑牧突然轻轻拍了楚竹君的背一下。 “帅哥,叫你呢。”郑牧笑着说。 平时郑牧并不是喜欢起哄的人,楚竹君没去深想郑牧仿佛知道他会唱这首歌一样的奇怪举动,但是按现在的情况似乎要是他现在就跑是他和那个女生两个人一起社死。 其实好像也没什么。 他以前经常唱的。 这只是短短十几秒的之内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一些人往楚竹君的方向看。 于是小桃看到那个被围巾挡住了一半脸的年轻人走向自己,等那人走到小桃身边,小桃恍惚地想道,她叫帅哥只是顺嘴,结果这人好像是来真的啊。 似乎是察觉到挡着脸可能会让话筒收音不好,他将围巾重新整理了一下,露出完整的一张脸来。 周围录视频的人突然多了不少。 小桃有点魂游天外地拿出另一个跟自己一样的话筒递给楚竹君,“那个……我这边在录视频,可能之后会发到网上去,可以吗?” 楚竹君有一段时间没刷视频网站了,并不知道小桃已经在c站有一定的粉丝基础,答应道:“没关系。不过这首歌我挺久没唱了,歌词可能记得有点乱。” “没事,我手机伴奏带滚动歌词的,你看。”小桃说。 她有点怕他临时反悔跑了,对旁边那人说:“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她以前也不是没有随机拉过路人合唱,图的其实就是一个节目效果,一般不会占视频的太长时间。虽然按理说不应该期待素人有特别好的演出效果,但她看这个……这个特别好看的男生好像有点成竹在胸的样子,下意识便被带着跑了。 “我没问题。”楚竹君说。 他们两个人之间至少隔了一只手臂的距离,小桃开始放伴奏。 这首歌本来就是双人合唱,省了再商量分段的步骤,小桃开始唱最开头的主歌。 “…… 想要为你做整理衬衣 为你到处收集诗句。” 旁边的男生出人意料地很顺利地跟上了节奏,开始唱男声部分的主歌。 这首歌男声部分主歌节奏快衔接也密,完全不能说好唱,小桃已经做好了帮着和声救场的准备。但他的唱功在小桃听来算得上非常不错——她自己要是没点水平,只靠会整活不怕尴尬她也没法积累那么多愿意听她唱歌的粉丝。而且他的音色十分温柔好听,是那种能算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动人。即使没有唱功,只要不唱跑调凭这嗓音也能糊弄很多不太懂音乐的人。现在他才唱开头两句,已经有人开始惊呼。 “他唱得好好听啊……” “长得也好漂亮,我天,刚刚他好像就站在我旁边。……又高又帅,他比我高好多……” 郑牧站在人群中,没留意到杨知远正在观察他的神态。 他听到过楚竹君唱这首歌是没错,可这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不会有人认为晚自习上课前躲在角落偷听到暗恋对象和女朋友一人一只耳机一起唱歌是什么高兴的事情。他只是发现楚竹君好像很想……很想再唱歌,所以轻轻地推了他一把。 等整首歌唱完之后周围的人起码比原来多了二分之一,小桃就像节目主持人一样拿着话筒跟楚竹君说了谢谢,话筒一移开小桃就低声说:“加个微信吗?” * “我刚刚没有唱跑调吧?”楚竹君重新拿围巾把下半张脸围上挡风,边走边低声问旁边两人,“我看好多人在拍,要是唱跑就丢人丢到互联网上去了。” “那不至于。你要真不想上班,要不要考虑去选个秀?”杨知远把自己手中的矿泉水瓶递给楚竹君,“我昨天还听我同事骂现在选秀的男的丑还唱跳都不行,你就往他们台上一站,保准所有人都把票投给你。” “算了吧,我干一行恨一行。”楚竹君接过水瓶说,“有没有那种什么都不干就能拿工资的工作,我也不要太多,饿不死就行。” “有啊,来我们公司当吉祥物。”郑牧在旁边一本正经地说,“你八字旺我们公司,每天在我们那坐着就行。” “你少来,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信这个。”楚竹君拿手肘碰了郑牧一下,“先别管这些了,让我好好躺几天。” 10、第 10 章 * 杨知远起床的动作放得很轻,但早晨时人的睡眠本来就浅,身边被褥轻微的动静让楚竹君迷迷糊糊地睁开一点眼睛。 楚竹君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发现还算早,手从被子里钻出来抓住杨知远的手,故意道:“再陪人家睡一会嘛。” 杨知远把他的爪子扒拉下来塞回被窝里。“再搞我就把你抓出来陪我上班。” 楚竹君马上把眼睛闭紧,往被子深处缩了点,只露出半张脸在外面,浓黑纤长的睫毛快速地不停颤抖。 他的头发长长了一些还没来得及剪,柔顺地散在枕头上,露在被子外面的上半张脸线条清楚,闭上眼睛时柔美得几乎有些令人难以分辨性别。 “冰箱里面包酸奶那些都有,楼下还有一排卖早餐的,你起来了自己找点吃。钥匙在鞋柜上面那个篮子里头。” 他往被子上的鼓包拍了一巴掌后就开始换衣服,楚竹君睁开眼睛,看杨知远站着穿裤子穿到一半没站稳狼狈地单脚跳。 杨知远没有在家里做早饭的习惯,楚竹君也没在意,又睡了一会才爬起来找东西吃。 冰箱的冷冻室里还有一些平时杨知远用来撒在火鸡面上的马苏里拉芝士碎和速冻猪排,楚竹君从上层的冷藏柜翻出来两片吐司和一个鸡蛋,将解冻过的猪排和鸡蛋用黄油煎熟,和芝士碎一起夹到已经先烤过几分钟的吐司里装入锡纸盘,放进空气炸锅里烤。 几分钟之后芝士被完全烤化,吐司被烤得棕黄酥脆,芝士甜腻的香味混着动物油脂勾人的气息已经弥漫了整个厨房。楚竹君拿夹子把锡纸盘整个夹出来,給手机开机后拍照发给杨知远看。 杨知远回复他:【我草,周末我想吃这个】 楚竹君现在坐在杨知远的餐桌前,边吃边回复昨晚关机没看见的郑牧的消息,觉得这简直是这几天他吃得最放松的一顿早餐。 杨知远比他高一截,好在楚竹君能勉强穿上杨知远的裤子,而且冷天的衣服稍微大一些也没有什么。 他出去买了一部同品牌的新手机,将原来的电话卡取出来装上,报警说怀疑有人监听自己的手机。 旧手机作为证物给了警方,新手机登录原来的账户后数据也同步得差不多,楚竹君准备回杨知远家再睡一觉。 他从前周末不上班的时候作息基本都非常阴间,熬夜和白天很爱睡觉完全不冲突。等他睡醒已经是下午快四点钟,郑牧给他打的电话他没有接到,后面还有一条消息。 【我回来了】 楚竹君回复他:【我不在你楼下那,在杨知远这里】 没几秒郑牧的消息就跳了出来。 【我过来找你】 * 郑牧说是一个人跑出来创业,实际上也是带着团队来的。他这天来找楚竹君前才下飞机,行李箱还是让人帮他送回的住处。 “你那是不是只有一张床?”郑牧问杨知远。 杨知远说:“是啊,提前体验晚上有人给暖被窝是什么感觉了。” “你俩不挤得慌吗?你不想回去的话要不先到我这边来住吧,我那有空房。”郑牧若无其事地道。 杨知远怪叫道:“诡计多端的男同!我看你就是想把我们香香的竹宝骗上床。” 楚竹君说:“……什么毛病,哪来什么香不香的……” 杨知远说:“你自己没闻到吗,就你来睡了一天,我被子上就多了一股香味。” 郑牧虽然清楚杨知远是说着玩的,还是被吓得心脏猛跳两下,搂过楚竹君的肩膀顺着说道:“这暖床的待遇是旁人都有,还是只有他一人有?是我不配吗?” 楚竹君感觉郑牧的语气好像有点奇怪,不过他并没有多想,伸手勾住比自己高一截的郑牧的脖子,口气像选妃一样很配合地说:“当然是都有,今晚摆驾你家。” 他来的时候是被杨知远拿大衣抱着扛过来的,围巾还是吃完火锅在商场里临时买的,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郑牧的司机把杨知远先送回住处,之后载着他俩回了原来那个小区。 司机其实也挺奇怪为什么自己老板那么有钱还住这种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区的,不过他跟郑牧还没那么熟,也就没问。 “我在这边买房本来是为了上班比较方便。” 郑牧转头看向楚竹君,楚竹君看着电梯门里两人模糊的倒影,眼神垂了下去。 “离这边近的公司还是挺多的。”郑牧安慰道:“再不济我那也不远啊,你跟着我……我每天上班还能顺带上你。” 楚竹君似乎在想些什么,没有听到郑牧在说什么,电梯门打开后默默地跟着郑牧走。 郑牧生怕他这副样子会平地摔或者没注意有转弯撞墙上,半握着他手腕一路牵着他走到自己家门口,打开门后说:“公主抬脚,有门槛。” 楚竹君反应过来,抽出手拍了他肩膀一下,“又瞎叫什么。” 郑牧拿出一双新拖鞋放到楚竹君脚边,头也不抬地道:“杨知远带的好头,你揍他去。要不要吃点夜宵?” “你还吃得下?” 楚竹君换上拖鞋,找到沙发坐下。 或许是因为刚搬过来不久,客厅里没有装电视。这套房子的户型和楚竹君那里不一样,多出来一间客房,郑牧去厨房拿了一瓶牛奶塞给楚竹君就去收拾客房。 客房只有秃床板和空衣柜,郑牧铺床铺到一半似有所感,回头看向门口。 楚竹君正站在门边,像一只刚被人捡回家的流浪小猫那样看着他。 “怎么了?”郑牧不由得放柔了语气说道。 “我晚上睡衣能穿你的吗?”楚竹君问。 郑牧的联想能力一向比较强,他认为这一幕真的很像两人婚后楚竹君要求欢的场景——只穿他的上衣光着腿在床上等他,但他还保有一些理智,语气随意地说:“没事,你裸奔吧,我不介意的。” 楚竹君面无表情地看着郑牧。 “睡衣去我衣柜里拿吧。要不要我明天去你那给你拿点衣服……你门卡是不是还锁里面呢?”郑牧说。 楚竹君说:“密码是415263。” “客厅旁边的卫生间没放沐浴露,你去我房间洗吧。”郑牧低下头边给枕头套枕套边说,“浴室柜里有新的毛巾和一次性内裤。” 脚步声慢慢远去,郑牧将枕头放回床上,楚竹君在浴室里说:“你这怎么这么多一次性的!” 郑牧走到自己的卧室里,隔着门对楚竹君说,“因为我懒得洗。” “……行,你厉害。” 浴室里响起水声,郑牧在门外站了一会,默默地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 床边摆着他和楚竹君的合照——准确地说是他和楚竹君和杨知远三个人的合照,只不过被他出于私心将杨知远截掉了,只留下搂着楚竹君肩膀的自己和楚竹君本人。他突然反应过来这张照片让楚竹君看到似乎不太好,将照片收进床头柜里。 楚竹君不是爱乱翻东西的人,应该暂时不会看到这张照片。郑牧这么想着,突然想到衣柜里还有个盒子装着他以前偷偷藏起来的楚竹君高中时用过的东西,月考的答题卡和用过的听写本,楚竹君写过字的银杏叶之类的,还有一些他偷拍了打印出来的照片。 郑牧马上打开衣柜准备隐藏罪证,浴室里的水声已经停了,他背上几乎渗出一层冷汗,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把盒子塞到旁边的保险箱里锁好。 准备洗澡时楚竹君一时没注意看按下了头顶大喷头的开关,头发被淋湿一大片。 他懒得换成小喷头,就着头顶淋下来的热水顺便把头发也洗了。 楚竹君选沐浴露的时候比较挑剔沐浴露的气味,不过郑牧家的沐浴露并不难闻,他洗完澡后拿毛巾往头上一盖,穿好睡衣就出了浴室。 郑牧正面对着衣柜,动作像是刚关上衣柜门,表情似乎带着一丝如释重负。楚竹君眼神扫过床头柜,发现那里好像少了个相框。 楚竹君没看清相框里面放的是什么照片,但他能肯定那里原本肯定是有个相框的。不过他没有多在意这件事,反正那是郑牧的东西。 “要不要睡我的床试试?”郑牧问,“你看,比杨知远的床大一圈吧。” 他的床确实比杨知远的床大将近三分之一,而且看上去好像很软。 郑牧观察楚竹君的表情,确认他应该没注意到之前床头那张合照,继续说:“你穿我睡裤有点长。” “你比我高那么多!”楚竹君拉了一下裤腰,“要是我穿你裤子还短那我不成腿精了啊。……你不洗澡吗?” “哦……对。我去洗个澡。”郑牧如梦初醒一般,拿了摆在床一侧的睡衣后也进了浴室。 楚竹君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随便擦了几下头发,突然又想到那个被郑牧突然藏起来的相框。 郑牧是不想让他看到那上面的照片才临时藏起来的吗?他越想越好奇,擦头发的动作也不自觉地慢慢停了下来。 总不可能是郑牧跟还需要保密的女朋友的合照吧,这人完全不像是有时间谈恋爱的样子…… 楚竹君边乱想,边无意识地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几步。这时候郑牧已经心不在焉地快速洗完澡,拿着吹风机出了浴室。 “你不吹头发?”郑牧问。 楚竹君隔着毛巾胡乱用力搓了几下自己的脑袋,“好了,擦过了。” 郑牧看着楚竹君还在滴水的头发说:“毛没干别睡我……我家床上,你过来。” 楚竹君只好走到郑牧旁边,被人领着回到洗手台的镜子前,郑牧一言不发地打开吹风机准备帮他吹头发。 吹风机的热风直接打到楚竹君的颈侧,吹得他下意识地一躲。郑牧拎起楚竹君脸颊一侧的头发,将风力调低,“你是猫吗,吹个头发还躲。” 他的手不可避免地碰到楚竹君的耳后的皮肤,楚竹君被摸得有点痒,边笑边随口说,“对我这么好,我觉得我俩现在有点暧昧了。” 这话本来是一个很多人都玩过的梗,只不过正好戳中了郑牧的心事,郑牧还没反应过来的那几秒钟没控制住表情,脸色十分古怪。 楚竹君看着镜子里郑牧的脸,觉得更好笑了,转头对郑牧说,“你不是吧,以前怎么没见发现你这么恐同?” “没有,刚刚脚抽筋了一下有点痛……现在不痛了。”郑牧扶着楚竹君的侧脸示意他转头,“转回去,你这样不好吹。” 楚竹君追问道:“真的就疼那一下?现在还疼吗?要不你去……” “真的不疼了,别瞎转。”郑牧低声道。 在浴室的灯光下楚竹君浅色的眼睛被映照出一种类似于猫眼的质感,表情也有点像睁大眼睛打量拿猫条递过来的人类的小猫,即使是通过镜子的不带恶意的打量也让郑牧很难若无其事地无视。 郑牧开始绷紧精神注意不碰到楚竹君的脸和皮肤,他害怕楚竹君发现自己的手在轻微地发抖。 他控制不住地在猜楚竹君正在想什么,是不是已经怀疑他了?楚竹君是不是已经看到那张只有他们两人的合照,只是装作没看见呢?楚竹君那么排斥喜欢他的男人,如果楚竹君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还愿意装作不知情,是不是说明即使没有得到他的喜欢,自己也在他心里有很重要的分量呢。 郑牧头一回恨自己为什么长这么高,站在楚竹君后面还能露出大半张脸,什么表情都让人看见了。 “你不会最近背着我干了什么亏心事吧?”楚竹君怀疑地道,“搞得突然这么黏糊的。” 郑牧紧绷的神经一松,往楚竹君腰侧拍了巴掌,心想楚竹君现在大概率是没留意到什么的。“你良心呢?对你好你还不乐意,早知道我就把你锁浴室让你吹干了再出来。” 楚竹君晚上真的和郑牧在同一张床上睡了,这张床的确足够大而且足够软,楚竹君几乎都忽略旁边还躺着一个比他体型要大一圈的男人,沾床没多久就陷入睡眠。 但他睡得并不安稳,几次都在突然醒来的边缘,又很快就再度沉睡。 他梦到已经看不清面目的父母责问他为什么只考了第三名而没考到第一,饭桌上一片他吃不了的鲜红的辣菜。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恍惚间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只能依附监护人的高中生,沉默地听着那些忽远忽近的训斥声;一会又是那年接到电话,母亲开车时和父亲就这个吵架而不慎将车开进了河里。 父亲在母亲的葬礼上见楚竹君第一面便要打他,陪楚竹君回来的郑牧抓住父亲的手,不让这个男人的巴掌落下去。 “是你害死了她,你打我干什么?”楚竹君站在旁边,冷着脸说。 “你这小孩怎么说话的?” 楚竹君看到一个没印象的亲戚站起来走向他,这时楚父正和郑牧僵持着,而那个男亲戚很轻易地就被他反剪手腕压到地上动弹不得。 这下没有人敢上前了。 也许他们所有人一起是可以制服这两个年轻人,但开头的那几个肯定会被打得很惨。 “我说错了吗?不是因为你在她开车的时候和她吵架,她会出车祸吗?难道和她吵架的是我吗?” 他并不是真心认为楚父杀人,也不是来给楚母抱不平,只是过来给这些人找点不痛快。 楚父恨得咬牙切齿,但他认为再撕破脸让楚竹君把他不给楚竹君出大学学费的事情都出来只会更丢脸,会让他在亲戚面前都抬不起头来。毕竟楚竹君读的大学那么好,名字说出去基本没人不知道,他还跟人吹嘘过很多次说自己每个月给楚竹君的生活费很高,于是冷静下来后他选择了先安抚楚竹君。 “爸爸刚刚只是一时激动有点急躁,我们是一家人……我知道你妈妈去世你伤心……” 而在这个梦里楚竹君没有听清父亲又说了什么,他慢慢地松开手直起身体,周围的一切逐渐虚化成一片空茫茫的白色。 他讨厌这个梦,梦让他强行重温不愿意回想的过去。 就好像在提醒他从前他似乎没有做过几次正确的选择一样。 在断断续续的梦境间楚竹君在床上躺到了第二天早晨,郑牧轻轻地从床上起来穿衣服。 即使睡了一晚上楚竹君还是觉得很累,那种没有做事情的动力的疲惫。 楚竹君的眼睛只睁开一点点,模模糊糊地看到郑牧对着自己的脸伸手,心想这人都多大了还搞偷偷捏别人鼻子这种幼稚的事情,准备在郑牧马上要碰到自己时睁开眼睛吓他一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郑牧的手没有伸向楚竹君的鼻子,而是往楚竹君的脸侧探去。 楚竹君在郑牧的手指碰到他脸颊的一瞬间突然睁开眼睛,郑牧很明显地一愣,然后迅速轻轻扯了一下楚竹君那一侧的耳朵。 “你是人吗!”楚竹君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捂住耳朵,控诉道:“我又不上班你还想把我弄醒,要不是我早醒了……” 郑牧说:“你又不上班又不上学的,早起晚起有什么区别。最多躺到九点啊,睡久了会晕,后天陪你去医院。” “九点也太早了……”楚竹君闭上眼睛缩在被子里含糊地低声道。 在郑牧听来楚竹君这种自言自语一样的小声说话简直就和撒娇一样,情不自禁地伸手隔着被子摸了几下床上鼓起来的地方。 “最多十点起来,再晚你迟早要睡成小猪,听到没?我得上班去了。”郑牧说。 “像猪就像猪,什么像小猪。”楚竹君嘲笑他,“你怎么不说吃饭饭睡觉觉呢。” 郑牧表情微微抽动,撂下一句“睡你的觉觉去”就走出卧室准备去上班。 随着房间再度陷入寂静,楚竹君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 11、第 11 章 楚竹君从床上起来时还不到九点,他昨晚睡得比较早,回笼觉没睡多久就睡不着了。 今天早上他的食欲不太好,走到厨房,在冰箱里拿了一袋酸奶。 放在楚竹君身上这其实是非常反常的,对于他来说吃饭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之前上班的时候早餐吃不好他会一上午都心情不好。不过他今天确实没有什么给自己折腾早餐的兴趣,也不想挪动尊步去楼下买现成的,好在郑牧放在冰箱里的酸奶是他喜欢喝的牌子,否则他可能出来转一圈又躺回去了。 酸奶喝到一半郑牧给楚竹君发来信息。 【我昨天订的水果马上到了,你等会开门帮我收一下】 楚竹君回复他: 【好】 等送货的人送来几个箱子离开后楚竹君犹豫了一下后打开纸箱,有一箱每个都单独包装的草莓和几盒深红的柚子果肉、几大盒比他拇指大的车厘子,三种都是楚竹君不会不吃的。 楚竹君的手机里又弹出郑牧的消息。 【你在家没事替我试试毒,酸的话你吃完甜的话给我留着】 郑牧依旧用惯常的语气和他说话,楚竹君不禁有了一丝罪恶感。真是最近碰到的男同太频繁搞得他神经过敏,不能因为郑牧对他比较好就认为郑牧是男同。况且郑牧对杨知远也挺好,看郑牧都像男同也太离谱了。再说郑牧就算真的是想摸他脸也没什么……高中那时候摸过掐过他脸的男生可太多了,总不可能个个都是喜欢男的,弗洛伊德还说过男人对长相清秀的同性有好感是常见的一种……一种什么来着? 楚竹君一直有闲得没事拿大学里的教材当闲书看的习惯,只要不是他的专业课他看得都挺开心的。他现在发现他把以前看的哲学类书籍忘了好多,上班果然毁人。 他回了郑牧一个猫猫出拳的动图表情包,回到郑牧卧室,趴在被子上打了个滚,将脸贴近闻闻。 好像没闻出来什么特别的香味,杨知远果然是乱说的。 楚竹君拆开一盒红柚吃了一点,感觉有点酸,但水分十分充足。他吃了半盒就没再吃下去,把盒子盖起来,和剩下的水果一起收到冰箱里。 【中午要不要出来吃饭?】 【你昨天穿的我放洗衣机洗过了,衣服可以穿我的】 郑牧的两条消息又发了过来。 楚竹君回复他: 【去哪吃?】 【你来,我公司旁边有个好吃的店,或者我一会去接你】 * 楚竹君没让郑牧来接,自己打了车往郑牧发的定位去。 【我在24包厢】 门口站着的迎宾员走上前问:“先生有预订吗?” 楚竹君说:“我朋友在24号包厢,姓郑。” “请您跟我来。” 楚竹君跟在迎宾员身后往里走,迎面走来一个十分高大的男人。楚竹君181的身高完全算不上矮,这个人比楚竹君还要高大半个头,跟郑牧差不多高。 在走到与楚竹君距离不到半米的地方时这个男人停下脚步,楚竹君此时并没有多注意他,而是正偏过头观察这家店的装潢。 那个男人伸出手臂,轻轻拦了楚竹君一下,楚竹君这才看向他,发现这个男人长相相当出众,五官线条都非常硬,而且穿的衣服一看就很贵,不像自己今天出门穿得十分随便,郑牧的大衣穿在他身上就像oversize款。 楚竹君还没问这人有事吗,男人已经开口道:“请问你有兴趣当……当明星吗?演员,或者歌手这种。” 现在星探这么有钱了吗?楚竹君想着,下意识礼貌地回绝道:“抱歉,我目前没有这个打算。” 迎宾员还在前面几步的位置等着,楚竹君对他一点头便准备离开。 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动作快而轻地塞到楚竹君的外套口袋里。 “如果你改变想法了,随时可以联系我。” 说完这句话他才离开,楚竹君跟上迎宾员的脚步,边走边将那张名片拿出来看。 【成梦集团—韩回舟 联系方式:13xxxxxxxxx】 “韩回舟?他啊。”郑牧说,“你知道易关传媒吗,成梦集团是易关的大股东,韩回舟是成梦的实际控制人。” “我走到一半被他拦了,还以为他是星探。”楚竹君有些匪夷所思,“他还需要亲手给底下的娱乐公司挖普通人?” 贴在铁锅壁的玉米面团散发出烤制碳水化合物和炖鹅肉味混杂的香气,郑牧继续说:“你要真签了易关的话得小心点,我记得这个韩回舟男女不忌,私生活挺乱的。” 楚竹君还以为他开玩笑,笑着说你别吓我,见郑牧表情严肃,自己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你说真的啊?”楚竹君再看那张名片,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把那张名片放到离自己很远的位置。 郑牧又说:“不过他似乎很少对自己家的艺人动手,如果你真准备出道,我还是能罩一下你的,你稍微注意一点别和他来往太深就行。” “不了吧。”楚竹君说,“我可听不得别人骂我,当明星哪有不挨骂的。” “易关的公关好像挺厉害的?去年他们搞选秀十人团有一半都长得奇形怪状,最后负面言论还是被压下去了。”郑牧拿旁边的大汤勺扒拉了几下鹅肉,随口说,“肉现在应该可以吃了。” “你竟然看选秀?”楚竹君拿靠在锅边的另一把勺子在锅里搅了一下,本来想弄点汤尝尝,勺子抬起来才发现是漏勺,在旁边捞了点鹅肉,“有那么夸张吗,娱乐圈还能有多少丑人。”他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事情,偶尔刷视频软件也只会看点猫猫狗狗之类的。 郑牧说:“什么看选秀,我公司就在易关对面那栋楼,前天正好碰上他们,大早上给我丑清醒了,真的很丑,问了我们公司其他人才知道那竟然是个男团。之前你不是说你遇到你那个高中同学了吗?他出道好几年了,就他都能凭长相火,虽然好像也天天挨骂,据说叫什么黑红。” “他出道了?”楚竹君还真不知道这事,甚至有点怀疑郑牧在跟他开玩笑。 “真的,你上网搜他名字看看,他连艺名都没取……我想起来了,他是韩回舟亲弟弟,一个随父姓一个虽然母姓,就是他俩现在长得不太像了。” 楚竹君把筷子放下,一言不发地把韩回舟的名片揉吧揉吧扔到一边盛骨头的碟子里。 郑牧皱着眉继续说:“他们两个关系好像一直不太好,我还小的时候就听其它人说过韩回舟排挤狄柏,虽然狄柏现在还是在易关……” 楚竹君想起来以前他打狄柏那次,据傅涵说狄柏伤得都不得不去整容了,却没有狄柏的家里人来找过自己,狄柏要逼他也只是拉着自己的小团体搞小动作,也许狄柏和韩回舟的关系确实挺不好。 “现在看可能不像,高中的时候他跟韩回舟应该还是有点像的。”楚竹君随口说。 “要不哪天我偷偷找个娱记曝光这男的整容吧,你要是有他高中照片给我发发。”郑牧说着,自己没忍住笑了,“他之前被你打那次还上热搜了,最后工作室出来解释说是摔的。” 自己的失败固然令人伤心,但对家的痛苦更如蜜糖般甜蜜。 楚竹君有点想叹气了。 要是他那次打完人当场报警,那场面就好看了。当红明星猥亵路人被捕,热搜起码上个几天。 “那还不如爆他高中性骚扰和搞校园霸凌,这不比整容吓人啊。”楚竹君夹了一块玉米面饼。 郑牧想了想,觉得楚竹君说得挺有道理,问:“你还留着他们霸凌的证据吗?” 楚竹君说:“他当时就是拉着跟他玩得好那一群人刻意不跟我说话避开我走,又不能指望他的小团体帮我作证。不过我很快就转学了,倒也没什么大事,我觉得还是他被我打到去整容凄惨一点。” * 旁边的一辆车上有人走下来,正好拦在二人前面。 “小郑总?”韩回舟看着郑牧道,“跟朋友来吃饭吗?” 楚竹君对着韩回舟敷衍地扯了一下嘴角,相比之下郑牧的假笑看起来都真诚得多。 “小韩总?这么巧。”郑牧搂着楚竹君的肩膀拍了几下,“这我朋友,现在在我这边做事。” 韩回舟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楚竹君感觉到这人对郑牧似乎有点敌意,跟韩回舟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对郑牧说:“郑总,下午还有个会要开你别忘了。” “是,我想起来了。那我们先回公司,韩总,改天有机会再聊。”郑牧客气地道,虚搂着楚竹君的肩膀准备离开。 韩回舟也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说:“理解,工作重要。” 两辆车一前一后开出车库,向不同的方向驶去。 12、第 12 章 直到车开到写字楼的停车场下楚竹君还一直在笑,郑牧脸色有些绷不住。 “有那么好笑吗?”他问。 “郑总,哈哈哈哈。”楚竹君边解安全带边笑得肩膀发抖,“感觉这么一叫把你显得老了十岁。” 郑牧认为这是姓的问题,生平第一次有了一丝想要换个姓的冲动。 楚竹君下了车才反应过来这好像不是他们住处的车库。 “这是我公司那栋楼底下。”郑牧见楚竹君有点茫然地看周围,轻轻扯了一下他手腕。“走这边上去。” “你包了一栋楼?”楚竹君被人拉着走了几步,看向郑牧。 “就租了两层。还包一栋楼,我钱多拿着烧的吗。”郑牧说,“走,跟我一起去看一眼我亲爱的员工午休的时候在搞什么活动。” 资本家啊! 楚竹君跟着郑牧一起上电梯,警惕地道:“……你不会把他们喊起来吧。” “不会,就看看,等会去我办公室。”郑牧手上还握着楚竹君的手腕,只不过是隔着衣服的。 隔着玻璃隔断从走廊看这边的人不是很多。午休时间办公室有带着耳机打游戏的看剧的,也有部分人在面无表情地工作,散发着半死不活的气息,楚竹君看了感觉脑袋有点幻痛。 郑牧的办公室在上面一层,周围隔断的玻璃是可以调节单面或完全不透明的。他坐在办公桌前,对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研究调节椅背按钮的楚竹君说,“下午人事那边还要面试一批人。你真不考虑来我这当吉祥物吗,我真找人算了,你八字确实旺我这的财运。” 他的表情看起来还挺正经,楚竹君并没有当真,拍拍他的胳膊说:“等你老了我会监督你别买保健品的。” * 【这个视频点赞量涨得真的特别快,今天晚上应该就能涨到五万了】 【分享视频:文艺复兴!在街头唱古早台偶主题曲……】 楚竹君点进视频,评论区置顶的是小桃的评论。 【小桃气泡(up主):点赞过五万解锁拉路人合唱《失眠飞行》的社死内容![图片]】 她带的是一张像是做好的视频封面的图片,正好截图了楚竹君整理围巾的那一瞬间线条清晰漂亮侧脸,微垂的浓密睫毛显得皮肤尤其白净。 估计是因为唱完歌回去剪辑什么的太累,楚竹君加上小桃之后只来得及打招呼,一直没去翻小桃的社交账号,这时候楚竹君才发现小桃火得有点出乎他意料了。 楚竹君粗略地翻了一下这条视频底下,很多整活的评论,不属于“黑红”那一类。再看一眼点赞数,4.8万。 他安慰自己没事的,比起他一个素人来说应该还是唱见本人更有关注度,应该不会有多少人注意他。 小桃:【我昨天一直想问,你是专门学过声乐吗()真的好厉害】 楚竹君回复道: 【以前学过几年,不过最后没当专业】 小桃:【那也很强了!】 小桃:【说起来,你之前是不是救助过一只流浪的小猫?】 小桃:【我好像在我亲友的朋友圈见过你】 楚竹君打开自己的朋友圈,他确实在把那只小狸花领养出去之前发过和它的合照,只是他平时基本没有发朋友圈的习惯,谁来看他的朋友圈都只有这一条。 郑牧突然说:“竹君,你要不要养只小猫或者小狗?” 【好像确实】 【你说的是招财对吧】 招财是那只小狸花被领养的女生起的名字。 “不了吧。”楚竹君放下手机,又将手机解锁,“我感觉我养不好,还是别随便折腾的好。” “你最近不是有时间吗?平时你自己在家,有只小猫陪着也能舒服点。”郑牧耐心地劝道,“而且你怎么就知道你养不好呢?” 郑牧似乎隐隐约约触及到楚竹君下意识在逃避的东西,从前没办法做到的事情到现在也会下意识否认自己,即使他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 也许从小事开始会更好,郑牧是这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楚竹君重新将手机的屏幕关上,再度放下手机。“改天我再看看吧,我这几天好累。” 他的脸色有些紧绷,郑牧没有再逼他,而是说,“总是累的话也有可能是内分泌导致的神经问题,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就是,工作太久了怎么睡都累。要不后天的号我帮你都挂了?” 【医生说不严重,不是一定要吃药。】 楚竹君从精神科诊室出来,给郑牧发消息。 他没让郑牧跟着一起来医院,自己下楼把处方单给药房的医生拿药。 医生只给他开了一瓶护胃的药,他把药连着袋子一起塞进口袋里,走出医院准备回去。 楚竹君的父母很少生病,两代人的身体状况就跟他们的长相一样完全不像。他的父母两人外形和能力都不太出众,恰好吃到了时代的红利才过得不那么差却喜欢将成果归因于自己的个人能力与努力,但有眼睛的人评他们家情况都一致认为这叫歹竹出好笋。 他将车开进停车场,边看手机边打开车门。 明天有什么可以做的呢? 今天晚上好像要降温了。 楚竹君关上门,往电梯走了几步。 他停下脚步,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像是小猫在很轻很轻地叫,在空旷的停车场里被放大了好几倍。 楚竹君在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到一个翻倒的垃圾桶,地上一个不大的垃圾袋在没有风的现在也在微微起伏。他打开这个袋子,在里面翻出来一只嗓子叫得有些发哑的小猫。 它看起来才一个月左右,眼睛里的蓝膜还没褪,身上的毛白色中混着奶黄色的几块,四条腿都短短的,像是矮脚猫,尾巴似乎也天生比同龄猫短了将近一半。也许就是因为尾巴的问题,这只小猫才被遗弃在这里。 楚竹君用手指轻轻地挠了两下它的头顶,小猫的两只耳朵往脑袋两侧压了好几下,身体不安分地扭扭,哑着嗓子又喵了两声。 这么小的猫,我会不会养不活它? 可是如果我不带走它,它能坚持过今天晚上吗? * “器官没什么问题,尾巴这个应该是天生的。”医生看着屏幕上的成影说。 “喵——” “就是有点太瘦了,回去喂个一周左右的羊奶就可以开始给它喂奶泡猫粮。金加白长毛矮脚,你哪里搞来这么小一只品种猫?” “喵——” “外面垃圾桶里捡的。”楚竹君说。 “喵——” 小猫被楚竹君轻轻抓着腿仰面躺着,虽然没怎么挣扎,但是嘴巴没有一刻停下。 “那你是准备自己养还是找人领养?”医生继续说,“嘿,这小萝卜头话还挺密。行了饼干哥哥,没什么大事了,回去注意点看他有没有拉稀,最好先准备点益生菌和止泻药。” 挂号的时候楚竹君有点饿了想吃饼干,于是垃圾袋里捡来的小猫得到了饼干这个名字。如果饼干通人性大概会很后怕,要是当时楚竹君没饿会不会给他取个类似于“垃圾袋里”的名字。 “好,谢谢医生。”楚竹君轻轻握着着小猫的腿下面两侧准备出去,医生拦住他,“你要不加我微信,有什么事可以微信上问我,你家小孩长得好看。” 饼干在被护士喂了一点温水后叫得更起劲了,楚竹君抱着还在扯着嗓子叫的小饼干加上医生的微信,去旁边给它买了点猫粮猫窝猫砂盆猫玩具之类的东西一起带了回去。 开车回去的路上饼干稍微在新买的航空箱里安静了一会,上电梯的时候它又开始叫起来。 “你是话唠啊。”楚竹君将航空箱提到自己面前,与将脸凑在门口的饼干对视。 “喵。”饼干睁着一双圆眼睛看着楚竹君。 这时候郑牧还在公司加班,楚竹君没把饼干带回郑牧的房子,提着一大堆东西回了自己家。 他把那床蒙过傅涵的被子卷了两下放到门外准备扔掉,打开扫地机器人,冲了一点羊奶放在浅口的小猫碗里。 楚竹君打开航空箱的小门,饼干左闻闻右闻闻,边叫边迈开小短腿跑到碗旁边舔奶喝。 他对着饼干拍了张照片发给郑牧。 【图片】 【我捡了个猫,准备把它放到我这里养一段时间】 【晚上来我家吃饭吗】 郑牧没有马上回他,似乎正在忙。饼干把盘子里的羊奶舔得一滴不剩,楚竹君把猫窝和猫砂盆放在沙发对面,它就跟在楚竹君裤腿边一边叫一边打转。楚竹君只见过几次这个年纪的流浪猫,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家猫都这么粘人,像小狗一样。好在它只是一只还需要喝奶的小猫,精力比较有限,楚竹君拎着它用了一次猫砂之后很快就睡着了。 扫地机器人在不大的房子里转了快一圈,楚竹君把扫地机器人扫不到的地方简单地清理了一遍,再看手机时郑牧已经给他回了消息。 郑牧:【挺好,长得跟你多像】 郑牧:【晚上出去吃吧,你在医院跑了一上午还要鼓捣猫,我怕你做饭栽进锅里】 【美女你好】 【美女们歌声使得手机旋转,听得我尸斑都淡了】 【不是社死吗怎么还找上托了……所以说这是哪个要出道的up主吗321上id】 “你看,真的没什么人骂你。”郑牧给楚竹君看视频的评论区,楚竹君边看边问:“这个……‘放在韩漫里是至少要欠债十个亿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感觉不像好话。” 郑牧说:“好像是什么黑话,我也不知道。” 【也可以是那种地下拳赛打黑拳的美女拳手!平时斯文温和看起来又瘦又高身板薄薄但实际上很能打,下场之后偶尔还会做那种副业的!】 【哪种副业,细说,我流量够】 客观一点说小桃看起来真不像拳手,还没等楚竹君弄懂这个怪怪的评论究竟是不是发错评论区,郑牧就把这一层的评论划过去了。 服务员过来上了两份麦米炒饭和小笼包,楚竹君边给小桃发消息。 【图片】 【在韩漫里欠债十个亿是什么意思啊】 很快小桃就回了消息。 小桃:【解释起来比较复杂(。)差不多就是夸你长得好看有气质的意思】 小桃:【你要是看着不舒服我可以私聊一下她删了(】 【不至于,我差点以为骂我呢,没事了】 “跟谁发消息呢?”郑牧见楚竹君眼睛都不盯着桌上的菜,敏感地察觉到了异常。 “也没谁。” 楚竹君给小桃回了一个下午刚拍的饼干探头探脑的动图,又给郑牧转发了过去,“你看手机,我给你发今天拍的我捡的那只小猫。” “这么一点大,断奶了吗?”郑牧点开聊天框看了眼,问。 “医生说让我再喂一周奶,应该算还没完全断。”楚竹君说。 郑牧没有问楚竹君要把小猫留下还是找领养,看楚竹君这副样子肯定是舍不得再送出去。 像之前一样让楚竹君找工作对的心理状态不好,但对于楚竹君来说整天闷在家里什么也不做也没有什么好处。郑牧是想在自己这里给楚竹君弄一份轻松一点不用太费神的工作,或者极端一点直接想办法送楚竹君去出道当歌手,但楚竹君目前还比较抗拒这些。 他见过那么多人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质,但他一直偷偷看着的楚竹君没有,他坚信以后也不会。 郑牧退出聊天框,随手点了一下冒出红点的发现栏,意外地看到楚竹君的头像出现在朋友圈那一栏的右边。 楚竹君发朋友圈了? 他点进去看,是几个小时前发的饼干从楚竹君的外套里露出头的照片,小脑袋就靠在楚竹君的胸前,竖着小耳朵仰起头往上看。 拍照的人重点都在自己外套里的小猫身上,并不是自拍的最佳角度,在车里拍的照片也有些暗淡模糊,可那张线条干净流畅的脸配上微垂的黑色羽毛一样的睫毛几乎有种久油画里精心勾勒出的美少年那样的质感。 【你也养小猫了?好小一只啊,脖子好像还没有招财的腿粗】 评论这条的好友被楚竹君备注的是招财妈妈小陈,不知道的看了还以为楚竹君是老师。 楚竹君在底下回复她:【什么腿,卡车哪来的腿】 【?招财别听,是恶评】 杨知远也在底下评论,【死鬼,你还知道发朋友圈,你心里是不是根本没我】 【是[吐舌][勾手指]】 郑牧能看到这两条评论,盯着楚竹君的照片看半天,心虚地看一眼楚竹君再保存下来,给这条动态点了赞。 他也并没有注意到楚竹君在和谁聊天。 13、第 13 章 郑牧发现自从这只叫饼干的小猫入住楚竹君家之后,楚竹君开了好多年只发过一只小猫的朋友圈发布频率都高了很多。 但是单凭这个很难界定楚竹君的精神状态究竟怎么样,昨天晚上楚竹君还拍了一段抱着饼干唱摇篮曲哄睡的视频发给他。虽然镜头主要拍的是被楚竹君搓着脑袋慢慢闭上眼睛打呼噜的小猫,但是出镜的还有楚竹君白净细长的一只手。 他把这段视频反复播放了好多遍。 他高中时就偷偷拿走过楚竹君的听写本和扫描过后原本要发回给学生的答题卡,即使以不带感情色彩的眼光看来楚竹君的字也写得相当好看。上大学的时候的时候杨知远问过郑牧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郑牧的回答是:“字写得好看的。” “你不觉得字写得好看是一种……很性感的特质吗?” 他一直没有勇气和楚竹君说自己的性取向,也没有更详细地解释说为什么会觉得字写得好看很有魅力,他看到楚竹君的字就会想象楚竹君的手是怎么握着笔写下这些字的,在做题思考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表情——不过如果楚竹君的字写得不好看,他应该就会觉得丑字很可爱了。 如果楚竹君知道自己能对着他的试卷发情,可能会被吓得连夜打车逃跑吧。 而且他的人已经查到楚竹君在试着投简历找工作了,但是楚竹君没有告诉他这件事情。 【我订了好大一条鱼,晚饭过来吃吗】 【杨知远也过来】 发出这条消息后郑牧站在办公室里走了几圈,直到几分钟后楚竹君回消息才如释重负地坐回椅子里。 【好】 【我几点过来】 他知道楚竹君除了不爱吃味道太重的之外忌口其实不多,肉类除了狗肉之外没有别的不吃的。偏大的鱼刺不会太难弄,楚竹君应该不会不过来。 【六点半你直接进我家就行】 * 开水被倒进刚大火煎过鱼肉的锅里,少量芹菜和冬笋与白萝卜丝与鱼肉一起炖煮,一段时间后鱼汤便会变成浓郁的乳白色。 楚竹君走进来时房间里满是极其浓郁的鲜香味,能听到杨知远在厨房里说话的声音。 “你没放芹菜啊?” “放得比较少,都在锅底下,不放会腥。”郑牧解释道,“少放一点就喝不出来芹菜味。那个娃娃菜你拿一下。” 楚竹君走进厨房,郑牧手里正拿着一个装了娃娃的盆往另外一口锅里倒娃娃菜,新鲜的绿叶蔬菜发出满是水分的滋啦声。 “来这么晚,只有现成的给你吃了。”郑牧说,“冰箱里有牛奶你自己拿。” 杨知远好像明白了好像又没明白,郑牧要把放了芹菜的鱼汤做得没有芹菜味应该是因为楚竹君不喜欢芹菜的味道。这件事本身没有什么,既然要请朋友吃饭照顾一下对方的口味是应该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最近发现郑牧跟楚竹君说话的语气有点怪,反正不像是郑牧跟自己说话的语气。 他走到楚竹君旁边,把脑袋往楚竹君肩膀上一搁,光明正大地盯着正在炒菜的郑牧的反应。 “太重了,被你压死了”楚竹君反手拍着杨知远的脑袋说。 杨知远拧了一把楚竹君的屁股。 “你这个逆子。”楚竹君准备拧回去,一上手发现杨知远的屁股绷紧了是硬的,几乎有点拧不动。 “缺乏锻炼,你看哪个男的屁股像你,捏起来跟棉花一样。”杨知远点评道,“你看郑牧还上班都比你练得好。” 楚竹君:“我不信。” 杨知远发现郑牧的表情果然有些紧绷,似乎在频繁地分神注意这边。他一个不注意,楚竹君就跑过去准备捏郑牧了。 “我觉得躺平也挺好的。”楚竹君边掐边问,“你怎么练的啊?” “下班回家有时间就练,我主卧阳台那有器材。”郑牧有点忍无可忍地说,“你还掐?” 让人崩溃的是楚竹君毫无所觉,只是换了个地方捏,温热的手掌隔着内衬捏住郑牧的腰,又摸向身前腹部紧绷鼓起的肌肉,甚至将手伸向了胸部。 “我天,你真的练了。”楚竹君有点羡慕地说道,“你也太能了。” 他上完一天班想死的心都有了,郑牧竟然还有心思健身,不愧是能牵头开公司当老板的人。 郑牧把娃娃菜炒到收汁出锅装进碗里,把手一洗就立马抓住楚竹君的手不许他躲开,手直接贴着楚竹君腰部光滑的皮肤钻到衣服底下乱挠,挠得楚竹君边挣扎边扭,杨知远立马冲过去将旁边的娃娃菜和炒牛肉以及鱼汤抢救出去放餐桌上,生怕被这两人霍霍了。 而在郑牧这边手指间细腻柔韧的触感几乎让他有些沉迷,抓住楚竹君的手力道不自觉地松懈,一下就被楚竹君溜走了。 “你看,都给我捏红了,你手怎么这么黑。” 楚竹君边往外走边掀起衣服给郑牧看自己腰上的红印,郑牧想到自己刚刚差点没控制住自己,一时间有点心虚,看着楚竹君几乎可以被自己的手轻易地全部握住的腰,咬牙将楚竹君的衣服往下拉。 “那是你皮太薄,你捏我这么多下我身上都一点没红。” 郑牧说着就往餐桌边走,他不敢把自己的衣服掀起来,刚刚楚竹君乱摸那几下把他摸得有点反应了。 楚竹君原本做的是和后端打交道的跟技术方面相关性更强的工作,被傅涵暗箱操作了才会被抓去出差,这种事一般是轮不上他的。 而楚竹君准备开始找工作的动机也很简单——因为家里多了一口猫,养猫虽然听起来很简单只要给吃喝买猫砂,但是要养好一点那些猫玩具猫抓板各种各样的冻干零食,平时要上班的人需要买自动喂食器和给水装置,不想去宠物店洗一次三位数就得准备宠物香波和烘干箱,太多平时不养猫的人注意不到的隐形成本了,以及生发最常用的米诺还对猫咪有剧毒。不过楚竹君头发还非常浓密,用不到生发剂这一类东西。 楚竹君往外投了许多次简历,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面试通知都没有收到,反而是出门买东西的时候又被疑似星探的人拦了,名片拿回去一查竟然还是和成梦集团有关的,楚竹君又把它处理掉了。 按理说他的空窗期并不长,还没有到会让公司觉得和行业脱节的地步,履历也算比较优秀,竞争力不至于那么差。不过楚竹君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可能是大学那边秋招还没结束的原因,自己恰好比较倒霉而已。这时候郑牧又劝他到自己公司来,楚竹君心理状态本来就不太好,这时候焦虑得有些过头,郑牧说了几回他就答应了。 从郑牧带着团队到春城到楚竹君入职其实已经相隔有几个月的时间,公司基本上已经步入正轨,虽然规模还不大,但至少看起来十分的有模有样。工作内容对于楚竹君来说倒不是特别有难度,他疲惫但安心地工作了一段时间。 这种疲惫不是由于工作内容而导致的精神消耗——想也能猜到郑牧不会给他太难搞的职位,而是每天早上醒来由内而外产生的疲惫感。原本他是在技术相关的部门做分管部分工作的副主管,郑牧给主管加了工资让主管让着点他,反正楚竹君基本没有什么拿权力为难人的可能性。但是在见到楚竹君的精神还是像被吸走精气一样,郑牧还是有点坐不住了。 “最近什么情况,是年底工作任务太重了吗?我看你每天都蔫巴的。” 郑牧趁着把楚竹君和杨知远拉出来吃饭的时候才问出这个问题,杨知远顺口接了一句,“是不是让外面的小妖精吸干了?对了,上回那个唱歌的博主跟你还有联系吗?” “哪有什么小妖精,我什么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楚竹君的唇色都比从前淡了许多,一眼看去透着明显的病气。他对着郑牧笑了一下,继续说:“跟小桃的话还算有联系吧,有的时候会聊天。” 杨知远怪里怪气地哦了一声,继续八卦道:“那你俩还有没有单独出来玩过?” “没有,我最近精神不太好,都想去医院查查看是不是有人给我下毒了,没有那种出去乱跑的欲望。” 他的脸色在开着暖风的包厢里都没有好转,像一块难以融化的冰。 杨知远说:“还下毒,我的妹妹,你xx传看多了吧。实在不行你周末再去医院看看,是不是真身体出问题了。” 楚竹君正要说话,杨知远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杨知远打开手机,似乎在给什么人回消息,几十秒后他抬起头说:“年假你们有什么安排吗。” “我还能有什么打算,估计待家里睡几天,陪陪饼干吧。”楚竹君说。 他没有回去和不熟的亲戚过年的兴趣,前年一个不熟的亲戚在家族群阴阳怪气说他不回家,他把人骂一顿后删人拉黑退群了。 “我爸妈两个人出国旅游不准备带我,可能我也得独守空房。老郑你是不是得回去?”杨知远问郑牧。 “我是可回可不回,我爷爷去世之后我家没人管这个。”郑牧说,“我们找个什么地方玩几天也可以。” 楚竹君没什么意见,不过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打开手机,发现是杨知远的短信。 杨知远似乎是用了什么定时发送消息的插件,内容是: 【周末你来我家一下】 【先别跟郑牧说】 14、第 14 章 杨知远和楚竹君约的是下午,但楚竹君被医生耳提面命了必须吃早餐否则胃的状态会变得更差,他只好在八点半艰难地爬起来随便找点挂面下锅煮了吃,吃完再回床上睡觉。 从楚竹君开始煮面就扒着楚竹君的睡裤往上爬的饼干被楚竹君塞进睡衣口袋里,吃完早饭之后又被楚竹君带上床摸额头哄着睡觉,楚竹君再醒的时候它还在枕头旁边肚皮朝上躺着打呼噜,短一截的尾巴盖在它自己的肚子上。 这个月份的小猫吃得多睡得也多,一醒来就会闹腾。楚竹君摸了两下它的脑袋,小猫耳朵抖了抖,依旧闭着眼睛咕噜咕噜睡觉。 他换了件拉链可以拉到领口的黑色羽绒服和厚直筒裤,检查一遍家里的门窗都关好自动喂食器没出问题才出门,开着快要落一层灰的车随便找了家店吃饭。 等他到杨知远的住处,杨知远开门一看,有点被楚竹君的面色吓到了。“你怎么周末看起来更蔫了,昨晚加班了?” “没有啊。”楚竹君穿上杨知远给他拿的拖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辩解道:“也没有那么差吧?我上午睡了回笼觉的。” “你吃午饭没?”杨知远边走边问。 “才吃了没多久。”楚竹君不明所以地回答道。 杨知远带着他到沙发上坐下,把矮几上摆的一碗白色的草莓递给楚竹君,“你先吃点……这玩意外头超市卖三百一盒,部门买来发的时候多了几盒,不薅白不薅。” 基本上送到楚竹君手里的东西他都多少会吃一点,医生之前建议的也是少食多餐。杨知远等他吃了一小会才问:“你最近有没有感觉郑牧的状态不太对?” “没有吧,他不一直都那样吗?我感觉和以前没什么大差别。”楚竹君想了想,慢慢说,“你觉得他哪方面不太对?” “他是不是到现在还没谈过恋爱呢?”杨知远也作沉思状。 楚竹君说:“不说我,你不也一直没谈,这有什么奇怪的。” “我是因为觉得人不是一定要找个人一起过所以才不谈,但是我记得他以前好像说过他想谈恋爱啊,说什么想找个字写得好看的。他这个癖好有点少见,所以我印象比较深刻。你没有发觉他最近好像散发着一股有点像x求不满的气质吗?”杨知远说,“……你拿两只手捏着草莓底下吃得了。” 楚竹君吃得很慢,有点像那种视频里面啃草莓的兔子,两人说了半天才吃完了第一个草莓。他听到杨知远这么说,故意拿起第二个草莓,两只手捏着草莓底啃了一大口。 他手指头细,人也长得干净漂亮,故意做出表演痕迹很重的无辜表情也不令人讨厌,加上身上带的几分病气,十足的惹人怜爱。 杨知远对他翻了个白眼,楚竹君继续说:“我觉得他真没什么问题,可能接近年底了他事情多所以比较累吧,你那什么诡异的形容词。” 杨知远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好吧。你之前去医院的时候医生怎么说?” 楚竹君含糊地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医生说让我注意养胃。” “那就是上班上的,过年这几天好好休息可能好点。”杨知远看着楚竹君说。 楚竹君往沙发上一靠,整个人没骨头一样把上半身压到杨知远身上,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平时饼干蹭他也是这副德行。 “我觉得我这个人就不适合上班,而且我上班的时候就觉得以后一眼能看到头了,但是我又觉得钱够花活着就好不想跟别人卷,现在这么想是不是有点对不起郑牧。” 杨知远顺手摸了一下楚竹君脑袋侧边,还在组织语言,楚竹君继续说道:“我有时候会想,在其它人眼里我会不会是像我父母那种很差的人,我值得别人对我那么好吗?” 刚说完这句话他的耳朵就被杨知远捏着扯了一下,杨知远说:“你就瞎扯,你要是那种干得出那么多贱人行为的人,这不相当于骂我这么多年眉毛底下就长了俩蛋吗。” 楚竹君转学过来第一天和他做同桌,那天教务处突击检查校服,而他正好没穿校服,里面一件校服短袖外面一件校服外套的楚竹君迅速把自己的外套一脱塞给他,他才没有被通报批评。 不过楚竹君的耳朵好像挺薄的,还有点小……这么一看还挺白。 “不会吧,但是我挺害怕的,要是我以后结婚了有孩子,我养不好孩子,真的变成我父母那种人怎么办。我要是变成那样还不如让我去死。” 楚竹君说的时候没有哭,但是他脸上表现出来的情绪不比眼泪更弱,连杨知远对着他这副表情都差点有些说不出话来。 杨知远继续说,“你肯定不会的,你对你家猫儿子比你爸妈对你好多了,真有小孩你也不会变成那种人的,你放宽心。你要是实在不想上班我跟郑牧一起合计一下看看能不能给你找找门路,把你包给富婆算了。” “讲什么烂话。”楚竹君拿头磕了一下杨知远的肩膀,小声嘀咕道。 杨知远半搂着楚竹君的肩侧,房间里有加热器,楚竹君的外套早就脱了放在一边,他能直接感觉到手里清瘦温热的触感。 虽然楚竹君经过他隐晦地提醒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但他总觉得还有什么东西是他隐约察觉到了但没有抓住的。 * 楚竹君再一次觉得上这个班太烦心了。 中午他原本准备在办公室睡一觉,结果外面几个员工又吵起来了,出门一问理由竟是一男员工疑似偷另一女员工口红回去送给女朋友,女朋友发现口红是二手怒而分手后朋友圈挂人。此条朋友圈被作为笑话辗转被人转到失主面前,失主发现口红外壳划痕与自己丢失的口红几乎完全相同,午休时间去和男员工对线,男员工拒不承认,恼羞成怒想动手但被正义群众按住。由于女员工的口红价值接近四位数,楚竹君听完后说既然双方各执一词就先让失主报警解决,警察查监控肯定比他们专业。 之后男员工立马滑跪表示愿意赔失主钱求失主别报警,楚竹君再吓唬他一下说报警可以让他被拘留他马上同意按原价翻倍赔偿后这事才算初步解决,但午休时间已经不剩多少了。因为没睡足觉楚竹君一下午精神比平时还要差,把要做的工作差不多做了后就开始趴着等下班。半小时后楚竹君再醒来,郑牧给他发消息说下班在一楼等一下他,晚上去外面吃点。 今天没有加班,但偷口红男员工的脸比加班的时候还臭,楚竹君出去时还听到其它员工悄悄给这人起了个代号叫扒手。不过不出意外这人很快就要离职,他们叫一下就算了。 他站在写字楼一楼的电梯厅里,侧面对着玻璃墙。郑牧这时候还没下来,他低下头看一眼时间,突然有个人挡在了他面前。 * “我要的是心存死志但仍然会为故国搞自杀式袭击的亡国之君,不是面瘫死人,再找不到合适的人我就把这角色正脸戏给删了算了,反正戏份也不多。” 李其存走在路上给徒弟兼副导演发语音,“必须得有那种看起来矜持又颓废的气质,不要太丑,过两天再组织一下试镜,这次还找不着就把正面镜头删了,他爷爷的。” 他对自己的电影要求挺高的,很多演员挤破头都想到他的剧组里来。就是这两年娱乐圈实在是没有什么能看的新人,有的娱乐公司老板审美太拉,选的艺人连五官端正都做不到,来喝剧组一口水李其存都想报警。 李其存越走越觉得这地方眼熟,左右一看才发现这里好像就在易关传媒总部的附近马路对面,他这边是一个有好几家比较有名的工作室的写字楼。 他有走在路上观察不同的路人的习惯,边拧开矿泉水瓶喝水透过写字楼的玻璃墙体往里面看,视线慢慢稳定在一个发呆的年轻人身上。 像这种有点矜持又看起来很没精神很想死而且侧脸身段好像都挺好看的…… 虽然是素人但如果能混到这种地方上班应该也蠢不到哪里去,李其存准备过去问问,突然感觉自己胸口有些冷,低头一看原来是不小心把水全倒衣服上了。他随手把矿泉水瓶往旁边垃圾桶里一扔,几下就拐进写字楼找人。 李其存走到年轻人面前时,这人正低着头看手机上的时间,这个角度完全凸现他眉骨和鼻梁漂亮的形状。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年轻人抬起头来看向李其存。 这双眼睛上下的线条都有十分柔软的弧度,眼头形状更圆钝,眼角像小勾子一样上挑,再往下就是挺直的鼻梁和饱满的双唇,只是气色似乎有些欠佳。走近看来这人虽然穿着简单,但漂亮得十分有辨识度,身上那股颓丧冷淡的气质也更明显了些。这种硬件水平要是调教好了,隔壁资本家的丑娃娃也就配跟着提个鞋。 “你好,请问你有兴趣来做电影演员吗?” 李其存紧紧盯着他的脸问。 “抱歉,我不会演戏。”年轻人说。 “这个不是问题,一切我都可以教你,你的气质很符合我们剧本里的一个角色,戏份不是特别多但比较重要。”李其存快速地道,掏出名片递给他,“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联系我。” 不是所有人都能把他的名字和脸对上,但是这两年确实很少有人完全没听过他名字的,他近年来几乎每部电影的成绩都非常好。 年轻人接过他的名片看了,果然重新抬头看他:“你真是……?” 李其存给他看了自己各种社交账号的后台,上网搜了他的照片后年轻人的神色有些动摇。他知道自己不能心急,继续柔和地劝说:“你可以先多考虑一段时间,也留个联系方式给我,就当先互相认识一下。” 那人接过他的手机,在通讯录里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备注名字。 楚竹君——真是不错的名字。 “我刚刚就有点想说,你需要一点纸巾什么的垫一下吗?”楚竹君问,“你衣领那里好像湿得有点多。” 李其存这么想着,后知后觉感觉衣领里面有些冷。 他外面穿的是冲锋衣,水一淋就过去了,里面的毛衣却不防水。 他有点尴尬地接过楚竹君递给他的一包纸巾,说:“嗯……谢谢你。” 李其存将纸巾拆开,不知道从哪出来一个男人拍了一下楚竹君的肩膀。他第一反应是这人怪眼熟的,那男人搂着楚竹君的肩膀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意外地说:“李导?” 他这才想起来这人姓郑,背景和能力都不差,听说前段时间就跑出来单干创业了,没想到这人和楚竹君竟然认识。 “郑总啊,好久不见。”李其存说,“你们哥俩是有约是吧,那我也不打扰了,回见哈。” 15、第 15 章(记得看内容提要) “也不是不行,以前好多演员都是演完戏顺便唱个主题曲的,有些电影确实也让主创唱一个版本的ost,他有没有跟你说大概是什么样的一个本子啊。” “他加我微信说了一点……说是那种命比较苦的末代皇帝。”楚竹君关掉手机屏幕,对郑牧说。 郑牧说:“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我有朋友和李其存关系比较近,他确实没潜过自己剧组里的演员,作风比较正派,而且能力挺不错的。不过这也算是大事,你多考虑一段时间也没什么。” 服务员把减辣版姜爆鸡端上桌,楚竹君拿起筷子,转移话题道:“先吃吧,都上齐了。” 炒到微焦泛淡棕色的鸡肉泛着浓香,楚竹君下午第一次有了点精神。 郑牧突然想,他要是真的去当演员了,每天吃饭都不能好好吃,也许精神会更差。 楚竹君急着回去看猫,和郑牧很快解决了这顿晚饭。回到家里打开灯,饼干喵了一声,迈着小短腿扒他裤腿。 他把饼干放到床边搓了一会它毛绒绒的肚子,拿上睡衣去浴室洗澡。 饼干听到水声以为自己的室友遇到危险,不安地跑去边扒拉浴室的玻璃门边叫。 楚竹君还以为饼干又出什么情况了,拉开淋浴房的玻璃门一看,在浴室门的磨砂玻璃上看到两只奋力上下滑动的猫爪垫。他草草地洗完澡,走出浴室将饼干抱起来。 这时候饼干眼睛里的蓝膜已经开始慢慢消退,只是还没法看清它眼睛的颜色。楚竹君用力亲了几下它的脑袋,拿着根钓鱼竿形状的逗猫棒陪它玩,一段时间后它累了就直接揣着爪子在地上趴着,一闭眼就睡着了。 饼干被轻轻抱起来放回猫窝里,楚竹君将小被子给它盖上,拉到脖子的位置。 小猫睡熟后楚竹君将客厅的灯关掉,回卧室躺到床上,一股难以驱散的冷意从他的心口慢慢爬到全身。 他没开灯,轻手轻脚地到客厅把还在打小呼噜的饼干轻轻连着小被子抱走,带到床上放在自己旁边睡了。 * 楚竹君一直是一个动物缘很好的人,在他还在上小学的时候他们住的那栋楼天台上曾经有一只橘猫,眼睛是亮晶晶的黄色。猫似乎是被人弃养的,身体不像它其它家养的同类一样圆润,但性格十分温顺,叫声都比其它猫要细弱。他父母秉持小孩子不需要花钱的理念,一周只给他几元钱的零花钱,他会偷偷去买一点火腿肠之类的东西喂给这只橘猫。 猫每次都很快地吃了,然后用身子蹭蹭他的腿。 喂了一段时间之后楚竹君试探着问父母他们家里可以养猫吗,父母说他们家没有老鼠,养猫是浪费粮食,楚竹君只好不再提这件事情。但是疑心病重的楚父和楚母在楚竹君问过这件事之后开始更加留意楚竹君平时的动向,在发现楚竹君偷偷喂天台上那只猫时,楚父当着楚竹君的面随手从旁边拿了一根旧钢筋就往猫身上扎。 小孩和猫都没反应过来,猫的肚子就被男人扎穿了——或许就是因为他拿钢筋扎猫肚子,若干年后他才会在冬天去农村探亲时喝酒喝到中风半夜一头扎进猪圈里,第二天早晨被发现时已葬身猪腹近三分之一,整个肚子柔软的内脏被猪啃得一干二净,脸皮都没了半边。不过那时那刻可没有好心人能带他去医院,最后楚竹君收到了一笔赔偿款。 当时楚父把钢筋扯出来一扔,对嘴唇发白的楚竹君说:“你自己拿到楼下垃圾桶扔掉。我都问了你们老师了,上次那个卷子满分有一百零五分,五分附加题你没做出来,怎么好意思跟我们说你考了全班唯一一个满分的,就是玩物丧志,以后不准再碰这种东西。” 可是楚竹君原本说的是他是班里唯一一个一百分,班上也没有别的同学做对那道附加题。楚父虐完猫当着他的面拍屁股走人了,没有零花钱的楚竹君默默地找来干净的纸箱将还没完全断气的橘猫装起来,走到附近人比较多的地方抱着箱子一个个问路过的人愿不愿意救救它。 好在在这只橘猫坚持不住之前,有人愿意将这只命途多舛的橘猫领养回家,带着楚竹君和橘猫一起去了宠物医院给它治伤。 猫最后活下来跟着新主人走了,但楚竹君再也没见过这只橘猫。 再上班的时候楚竹君又恢复到惯常那种半死不活的精神状态,快要到中午下班的时间点时心思已经不在工作上了。他已经在考虑中午是点牛肉炒面还是咸蛋黄肉沫拌面,外面突然又有人吵架的声音。 楚竹君打开办公室的门,发现一对中年夫妇正在大吵大闹,似乎点名要找前几天被偷口红的那位失主,没人搭理就抓着人问他们领导在不在。 部门主管之前去了郑牧那,现在还没回来估计就是躲厕所摸鱼去了,这里现在能管事的就剩楚竹君一个。 趁着这俩人还没注意到自己从办公室门口探头出来,楚竹君躲到门后去给保安打电话让他们赶紧上来把这俩带走,打完才走出办公室。 中年男躲在中年女身后唯唯诺诺帮腔,中年女看到办公室里出来个人,一下就把目标转移到楚竹君身上。 “你就是领导是不是!你可不能和稀泥啊,凭什么说我儿子偷东西!” 楚竹君不爱和这种人交流过多,直接说:“那我们现在就报警吧,让警察来查你儿子偷没偷钱。” 他算是知道扒手这种奇葩是怎么长出来的了。 扒手估计也是不想干了,这天没来上班,楚竹君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有接,结果他爸妈竟然还找上门来。 反正楚竹君是和失主以前盯着扒手哥转钱备注因为未经允许带走失主小张口红而自愿赠予补偿,报警最多也就是失主把钱退了然后扒手哥行政拘留十来天最后在档案里留违法记录。 “别以为我不知道,警察跟你们大公司就是一条心的!” “就是!”男人躲在女人背后叫道。 楚竹君在想怎么保安还不上来把人拖走,对这俩人半点好脸色都欠奉,倒霉催的口红失主更是翻了个大白眼。但这俩夫妇见来硬的不行,又换了一副嘴脸,准备和“领导”来软的,扑上去抓楚竹君的胳膊。 毕竟这个疑似领导看上去年轻又柔弱,也许是个好捏的柿子。 “我们家孩子一直很优秀的,不可能干偷东西这种事情的……” 楚竹君差点跳到桌子上,往后退了好几步,两人不依不饶地还要扑过来抓,被其他同事拦了一下,只抓住楚竹君的手腕。好在救场的保安很快就到达现场,几个身强力壮的保安一起掰开那只抓着楚竹君的手,强行把人拖走了。 一场闹剧结束,楚竹君终于掏出手机点上外卖,转身走向洗手池的方向。 洗手台在男女卫生间中间,小张吃饭前准备洗个手。 虽然她看到她的顶头上司就背对着她正在那里洗手,但是她有点饿,决定勇敢地和上司肩并肩。反正这位平时不会揪着路过的人强行搭话说教,应该不至于耽误吃饭。 小张边洗手边偷偷看旁边那位过分好看的年轻上司,却发现他的脸色好像十分苍白。那双形状漂亮的眼睛垂着,似乎有些发湿,挺直的鼻梁从侧面看给人一种类似于精美而冰冷的大理石像的感觉,嘴唇抿得发白,神态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怜,一双白净细长的手被他自己在温热的水流下搓得发红。 后到的小张都已经洗完手了,楚竹君那双手还在水底下。 “楚经理,你是不是哪里不太舒服?我看你脸色好像不太好。”小张忍不住问。 楚竹君这才如梦初醒般将手从热感水龙头底下抽出来,对小张勉强笑了一下。“可能有点低血糖,吃完饭就没事了。你也去吃饭吧。” * 后天他们这边就要开始放春节假,原本除了楚竹君精神不太好之外几乎整个公司都充满着快活的空气,扒手哥的奇葩父母一来闹,气氛都凝固了不少。 他的皮肤比较脆弱,被人那么没轻没重的一抓浑身都不舒服。或许扒手的父母是病急乱投医,但出发点即使不是为了扒手本人,肯定也是为了扒手这份看上去体面钱也不少的工作。那两夫妇给楚竹君的感觉和他自己的父母很像,这一家三人让他产生了严重的不适,几乎有点应激。 郑牧午休就来找了楚竹君一趟,楚竹君才收拾完桌子,精神看起来比之前更差。一般来说饭点应该是楚竹君最精神的时候才对,郑牧脸色不由得变得有些难看,“你上午伤着了吗?” 楚竹君摇头,给他看自己手腕上几个发红的指印,“就一点印子,已经不痛了。” 郑牧接住楚竹君伸出的手,抓在手里左右看了看。 这人的骨架子就大,楚竹君手型又偏细长,被郑牧捧着的时候就像捧了个娃娃的手,只是楚竹君没什么感觉,无论是郑牧摸他还是他自己摸郑牧对于他来说都像左手摸右手。 “年后他不自觉离职我也要想办法把他弄走。”郑牧说,“我之前和熟人合买过一座岛,今年过年我们去那边好不好?海鲜管够,天气也暖和。” 16、第 16 章 下班之后楚竹君被郑牧半强迫地带到了商场,说要带他去买度假穿的衣服。 “你知道的,我父母从小就不管我,别人接近我也是为了我父母,我基本上没有交到什么私底下关系很好的朋友。”郑牧搂着楚竹君的肩膀说,“我喜欢谁就想给谁花钱,就当把今天下午那事的精神损失费加在你年终奖里面了。” 楚竹君对此深表赞同,就算舍得花钱不一定是真心,钱都舍不得花肯定不是。 他带着楚竹君朝商场一楼里走去,杨知远正在那边等他们。 这个季节卖泳衣防晒衣这些东西的店顾客非常少,被三人婉拒陪逛的店员闲得发呆,很有职业素养地忍住没拿手机拍楚竹君。 不是说另外两个人长得不帅的意思,实在是这个好看得太显眼了,一下都注意不到旁边其他人。 “看看,我半个月工资就挂在这副墨镜上面。”杨知远点评道,“这玩意是金子打的吗?” “要真是金子打的估计至少得要你一年工资。”楚竹君诚恳地评价完,把郑牧召唤过来:“郑公子,快来。” 正在挑防晒衣的郑牧听话地走到楚竹君旁边,楚竹君两只手捏着墨镜腿根给郑牧戴上。 “不错,味道很对,更像有钱人了。”楚竹君满意地说。 楚竹君和郑牧平时穿得都比较随便,选衣服的第一共同标准就是能不能机洗,手洗衣服洗不了一点。但是如果是楚竹君的贴身衣服的话,郑牧还是愿意帮着手洗的,虽然现在还没有这个机会。 郑牧很配合地说:“那就买,戴给你看。” 楚竹君的手在他抬起头推墨镜时轻轻触到郑牧的脸,墨镜能掩盖住后者的眼神,但垂在身侧的手却下意识地握紧了。 他们几个人挑挑拣拣到处乱逛买了一堆东西,楚竹君买防晒霜的时候还被热情的柜哥柜姐们塞了一大包小样,他们三个人用都能用到假期结束。郑牧和杨知远又陪着楚竹君去买虾滑和奶茶,楚竹君的气色看起来比中午要好得多,像吃饱了睁圆眼睛有力气跑酷的猫。 郑牧没注意到杨知远在看什么,伸手搓了两下楚竹君的脖子和脸。 楚竹君正在吃东西,衬衫领口挂着刚买的墨镜,几个人的购物袋全叠在旁边的座位上。 “郑总。”他听到有人喊。 坐在他旁边的郑牧还回应了一声:“韩总也出来散步?” 楚竹君一抬头,发现韩回舟已经走到他们三个人这一桌跟前,甚至十分自来熟地拖了个椅子过来坐到他们这桌。 郑牧公司这边最近和成梦集团有一些业务上的往来,楚竹君虽然对这人印象不太好,但还是跟他打了招呼。 郑牧给韩回舟简单介绍了一下杨知远,韩回舟又和郑牧聊了几句,话头突然戳到楚竹君身上:“郑总和这位……楚经理,是大学的时候认识的吗?每次在私人场合碰到郑总都是你们在一起,看上去关系确实很亲近。” “我们三个从高中到大学都是校友,认识很多年了。”郑牧说。 “那确实很难得了,果然优秀的人就容易扎堆。”韩回舟叹了口气,说:“不过小楚经理,你不接受我的邀请的话至少也回我一个电话或者微信?我可是等了你好久。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很早就是你的歌迷,看到你之后一眼就认出来了,所以才想问你还愿不愿意做歌手的,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在郑总这里工作,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我前段时间一直病着,身体最近才好转一些,不好意思了。”楚竹君拿着筷子的手一顿,问:“——歌迷说的是?” “大概是好几年前夏天的时候,你是不是在海城的一家酒吧做过驻唱?那时候我在海城出长差,每天都会来听你唱歌,酒吧老板跟我说你是个刚高考完的大学霸,还有个女朋友。不过我当时没有跟你搭话,你肯定对我没印象。” 其实当时酒吧老板和韩回舟说的原话是——人家是个给自己挣大学学费的大学霸,高中刚毕业,还是个有女朋友的直男,不可能愿意跟你发展什么关系的,你别霍霍人家。 楚竹君并没有全信他的话,这种程度的个人信息是完全可以随便找人打听到的,并不能证明韩回舟真的以前就见过他了。 杨知远觉得这人说话有点怪里怪气的,说是郑牧的熟人,但感觉像是冲着楚竹君来的,眼睛也一直盯着楚竹君看。他把手机放在桌子底下,准备在自己他们的小群里发消息,这时候韩回舟又开口道:“正好今天遇上了,都加一下联系方式吧,有空可以一起出来活动一下。” 联系方式最后还是加上了,不过楚竹君加上之后就没有给韩回舟发过消息,他忙着整理东西准备去岛上。 楚竹君把饼干带出门遛过好几次,饼干对于户外环境接受良好,完全没有应激。郑牧说路上和岛那边都没问题,楚竹君准备把饼干也打包带走。 他们要坐车去码头再转坐轮船,楚竹君上车后一直睡到码头才被杨知远喊醒,大件行李都由海员搬走了,饼干的航空箱顺利上船。 这时候午饭时间都快过了,楚竹君上船把饼干安顿好后就直冲餐厅,头等舱的餐厅还算对得起船票的价格,楚竹君点了一份肉酱千层面和一杯柠檬茶,顺便蹭了两块同桌郑牧和杨知远点的披萨。 据说是因为从小父母只管成绩和礼仪不管他生活上的事情,郑牧几乎什么东西都吃,因为吃得杂胃也特别坚强,他和杨知远一起点了三盘披萨还各点了一份主食,全被解决得干干净净。 楚竹君伸手往杨知远肚子上一拍,又伸到毛衣底下隔着内搭摸了两下他的腹肌,疑惑地道:“你之前不是有腹肌的吗?” 杨知远把腹部一绷,问:“现在呢?” 这下手底下凹凸的触感明显了许多,杨知远伸手摸摸楚竹君吃饱了才有一点凸的柔软腹部,问:“你这几个月了,怀的谁的?” 楚竹君掐了一下杨知远,佯怒道:“你个死鬼,还有脸问我怀了谁的?我除了你还有过别人吗?” 郑牧也伸手摸摸楚竹君的小腹,顺口接道:“宝宝,你昨天晚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楚竹君能不能怀孕郑牧还不知道,但是确实是有子宫的。楚竹君那么瘦,某些时候这里会被顶起来一块。 那时候楚竹君会被胀到哭吗? 杨知远捏着楚竹君的腰摇楚竹君的肩膀,演得十分投入。“老公你说句话呀!” 楚竹君被捏得腰上痒,给另外两人手上一人拍了一下,笑骂道:“你俩没完了!别捏了,好痒。” * 他们坐的这艘船是国内比较少有的有单人舱的轮船,郑牧直接订了三个单人舱。楚竹君下午清理完饼干的航空箱,又抱着它睡了一会,郑牧给他打电话他才醒。 “你是不是又睡了?”郑牧说,“马上要下船了,你包里带了薄衣服的吧?记得换衣服。” “知道了,马上起。”楚竹君含糊地说。他外套底下里面穿的就是一件短袖上衣,换上薄长裤再把厚外套装进包里,把还没睡醒的饼干轻轻放回航空箱锁上。 杨知远看到一副刚睡醒神色的楚竹君,忍不住捏着楚竹君的脸说,“你一天怎么觉这么多?” “他们睡美人是这样的。”郑牧在楚竹君背上搓了两下,杨知远弯腰去看楚竹君拎在手里的航空箱,发现饼干依旧没醒,躺在箱子里打呼噜。 “物似主人形啊,你儿子跟你一样能睡。”杨知远说。 楚竹君语气虚弱地说:“饼干才几个月大,还是小孩子,我是懒。” 他对于自己的定位一直是又懒又馋,活着就行。 下船之后他们的行李被海员搬到来接他们的车上,一路由行李员送到酒店房间。郑牧为了楚竹君订的是宠物友好酒店,酒店工作人员会帮忙照顾小猫,他们放完行李又出去吃了一顿大的,一整条清蒸老鼠斑上来没几分钟就被啃得只剩骨头了。 “我得做多久有氧才能把今天吃的耗完了……”杨知远摸着肚子,眼神放空。 “没事,都是优质蛋白质。”楚竹君安慰道。 杨知远说:“我中午还啃了一个半披萨,芝心边的……” 郑牧也安慰道:“没关系,酒店里有健身房。” 结果当天晚上除了楚竹君之外两个人都跑了健身房,郑牧敲楚竹君的房门时,正好撞到酒店工作人员离开。 由于岛上和春城温差太大,楚竹君的身体有点经受不住,吃完晚饭回到房间很快就开始发烧,头昏脑胀地打电话喊酒店前台给他送点感冒药上来给他。 睡饱了的饼干竖着短一截的大尾巴,正在用脑袋顶楚竹君的脸。 楚竹君刚吃完药,烧得脸上还有些发红,闭着眼睛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摸饼干的脑袋。 郑牧走到床边,摸摸楚竹君发烫的柔软脸颊和手。“要不要喝点水?” 楚竹君晕乎乎地说:“你的手好热,舒服。” 感冒的人更容易感觉到冷,他下意识抓紧郑牧的手。 17、第 17 章 “很冷吗?”郑牧任由楚竹君抓着他的手不放,低声问。 饼干拿爪子推郑牧的手,似乎很不满意这个让妈妈停下摸自己的东西。楚竹君睁开眼,从被子里伸出另一只手从饼干的头摸到尾巴根。 他松开抓住郑牧那只手想要收回被子里,一时却没能抽动。郑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反握住他的手,甚至还抓得很紧,楚竹君又抽了几下,还以为郑牧又在跟他犯贱,抓着郑牧的手带到自己脸边,威胁道:“再不松我咬你了。” 郑牧抓紧楚竹君的手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反应,差点骑虎难下,这时候终于能不露破绽地松开手,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知道了,猫妈妈。” 他一手捏着饼干的后颈,一手托着它的屁股,问:“要不要我把它放回窝里去?” 饼干对着楚竹君哇哇叫了两声,楚竹君缩在被子里说:“它白天睡太久了,等会肯定精神,你放着它别管就行。” 郑牧问:“你把逗猫棒放哪了?我陪他玩一会,不然他一直闹你怎么睡。” “我箱子中间那个夹层里面有。” 楚竹君伸手按着太阳穴,揉了揉再次开始胀痛的头,低声说。 郑牧将饼干放到地上,拿到逗猫棒后坐到床边遛猫,房间里的灯被他关得只剩床头的小夜灯。 还没到楚竹君平时睡觉的时间,楚竹君的眼睛已经有点睁不开了。饼干还在地上追着逗猫棒跑,楚竹君闲得没事又不想这么早睡,伸手扯住郑牧的一边袖子开始作妖。“孩子他爸,你真好。虽然饼干不是你亲生的,但是从今以后你就是他的亲后爹。” 郑牧:“我看你是烧傻了……” 楚竹君说:“我生病的时候只有你和杨知远照顾过我……难道是我错付了吗?你看,他多喜欢你啊。” 即使知道除了生病时监护人不管之外大概是真的之外其余都是楚竹君演的,但这次演得有点太好了,那么睁着一双含着点点水光的眼睛侧躺着看他,脸颊绯红柔软,长长了些的黑发全散在枕头上和脸颊边,好像在求他快上床然后做点别的事情一样。 但是楚竹君肯定没有这个意思,就算郑牧现在说想*他,他估计也只会轻轻踹郑牧一脚,或者不当回事地顺着往下说自己都躺下了郑牧怎么还不上,因为他根本不觉得郑牧这句话会是真心话。 看上去一副聪明相,实际上还是一只很容易信任对自己好的人类的小猫。 郑牧也不敢将这样的真话藏在平时的玩笑里面,怕哪一天自己控制不住神色,让楚竹君发现原来他的朋友一直对他抱有这么肮脏的想法。 郑牧把手往楚竹君的眼睛上一捂,说:“这么爱演你年后就进李其存的组吧,我看好你哦大明星——现在赶紧睡,多睡会明天早上起来就不烧了,我带你吃好的去。” 简直是在把楚竹君当小孩一样哄,楚竹君没再闹他,被郑牧捂着眼睛后眨了几下眼睛,闭眼后逐渐被困意席卷。 饼干玩着玩着就困了,直接趴到房间的地毯上,郑牧轻轻拎起它放到酒店配的猫窝里。他关掉床头的夜灯,拿果茶配的吸管让楚竹君躺着喝了点热水。 楚竹君感觉有人在轻轻拍他的背,不过他头很晕,也就没有太在意。半梦半醒时他隐约察觉到身侧一沉,似乎有人躺在他旁边。 ……会传染的,不要靠太近。 他想这么提醒床上的另一个人,只是他实在太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睡了过去。 楚竹君一入睡就睡得很沉,身后急促的呼吸声和摸到他胸口的手都没能惊醒他。 他只是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发出含糊微哑的呻吟,像被人抱着揉捏挤压的小猫发出来的哼唧声。 “楚竹君。” 郑牧抓住微微鼓起一点的部位,黑暗中他其实看不清什么东西,但他曾经在宿舍里看到过好多次,最不可以触碰的地方是粉色的,贴在他掌心的触感比旁边的皮肤还要脆弱绵软。 他一低头就能闻到被子里的香味,慢慢地摩挲到了楚竹君的小腹。 那里平时看起来是平而削瘦的,但其实有着很不明显的起伏,也许是因为发育得不怎么好,小腹本来应该有的软肉也很少,几乎只有很薄的一层。 床上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 * 楚竹君一直睡到第二天九点多,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体好转不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睡衣卷到了胸口的位置。 一张便利贴被贴在他的手机屏幕上——【酒店随时可以打电话订餐,最后退房的时候一起结账。房间冰箱里有蓝莓。】 是郑牧的字迹,楚竹君将纸条放在床头柜,下床准备去看看饼干在干什么。 饼干这时候正在扑猫爬架上一个吊着的小球玩,楚竹君趁饼干还没扑过来扒自己裤腿,轻手轻脚地去卫生间洗漱,顺便把小冰箱里的蓝莓洗干净,给郑牧发消息。 【我起床了】 【你昨天是不是睡我这了】 郑牧很快就回复他:【嗯,我八点多就出来吃早餐了】 【你现在还难受吗】 【我约的今天下午海钓】 酒店有工作人员帮饼干铲猫砂,楚竹君揣上手机随便穿了套薄衣服就朝郑牧发的定位走去。 那里离酒店只有步行几分钟的距离,看名字应该是一家日料店,报了郑牧的姓之后被带到了一个包厢里。 “他们这里鱼籽鸡排卷和松叶蟹腿天妇罗做得很好,给你点的还有一个雪花和牛蒸蛋饭,都是做熟的。” 郑牧坐在深色的木质方桌边,房间另一侧是用石头铺成池壁的水池,里面有几条锦鲤在慢悠悠地甩尾巴。 还好没把饼干带出来,否则吃饭的时候一个看不住就要因为扒拉鱼栽水里了。 楚竹君正这么想着,杨知远本来还在埋头猛吃他的大份炸猪排蛋包饭,见楚竹君来了后语气热情地说:“哎呦,猫妈妈你终于醒啦?孩子是要紧,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嘛。” 空座位前的碟子里摆了几种不同的寿司,楚竹君拿起筷子迅速地夹走杨知远碗里的一块炸猪排塞到嘴里,要是放碟子里的话可能会被杨知远抢回去。 “你是人吗!”杨知远惨叫道。 楚竹君对郑牧说:“其实他这个炸猪排做得挺好吃的。” 之前他们两个人点的鳗鱼军舰卷和烤黑椒三文鱼寿司都给楚竹君留了一份,郑牧的碗已经空了,只能看出来原本好像是碗面。 直到刚刚闻见这一桌子脂肪蛋白质的香味楚竹君才感觉到自己好像确实是应该吃东西了——他早上起来把蓝莓洗了都没吃,甚至有种感受不到胃这个器官的感觉。 很快和牛饭就和天妇罗跟鱼籽鸡排卷一起被端上了桌,郑牧帮他点的是小份,他吃完寿司之后还能吃进去。杨知远已经彻底放弃计较热量,又点了一份蟹籽炸虾寿司。 酥脆的面衣底下是蟹腿绵软的鲜味,和蟹籽是两种迥异的鲜香。楚竹君刚抬起头夹了一个鳗鱼卷,杨知远就从他碗里弄走了一块和牛。 杨知远的碗里也快见底了,他啃完嘴里的东西后才呼出一口气说:“我昨晚肯定是跑步跑太久了,今天早上起来饿得想啃墙皮。” “刚刚等饭的时候他眼睛都是绿的。”郑牧肯定地道。 楚竹君说:“我好像吃得有点多……” 杨知远把手往楚竹君肚子上一摸,肯定地说:“怎么这么快就怀上二胎了。” 楚竹君把杨知远的手腕拎起来,温柔地说:“怎么,你不想对他负责任吗?” 郑牧说:“昨天晚上你说以后就让你儿子认我做亲爹,他是来干什么的?” 杨知远:“当小三是一种态度,谢谢。” 楚竹君今天穿的这一套都是杨知远挑的,版型和剪裁都非常合体,裤子也是很有质感的宽松沙滩裤。这一身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但最高端的美色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衣服来衬托。如果不是楚竹君不爱戴首饰,以郑牧这种给楚竹君包办一身穿戴的隐秘癖好,肯定要想方设法从头到脚都给他挂满。 他们坐了一会后就去买喝的,楚竹君毫不犹豫地选了正常冰,到手马上喝了一大口。 他以前冬天最爱干事情之一的就是点冰的果茶或者奶茶在空调开得很高的室内喝,前段时间还被医生严令禁止了,现在这地方气温跟春城五六月差不多,喝一次应该没关系。 这个岛上的游客其实不少,但因为面积偏大并不显得拥挤。杨知远说要在海钓之前冲个浪,跑去找出租冲浪板的店,楚竹君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再转头时发现自己好像和郑牧走散了。 他拿出手机,想给郑牧或者杨知远发消息,发现自己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好像昨天晚上一直没有充电。 一般来说杨知远会随身带个移动电源,但是杨知远现在也不在旁边,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 “你需要……一点什么帮助吗?” 熟悉的声音从楚竹君身后的方向传来,楚竹君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正犹豫着要不要装作没听见然后假装散步走开,那人已经快速地绕到他面前。 韩回舟手里拿着一台相机,语气温和地说:“真巧,在这里也能遇到你。或许有很多人已经跟你说过,你的背影非常漂亮。我可以给你拍一张照片吗?” 18、第 18 章 几年前。 酒吧里不高的舞台上,一个看上去似乎极其年轻的男生在台上唱一首日文歌。韩回舟听到过几次这首歌的原版,因为音调高节奏很快并不是适合男性唱的类型,但这个男生唱功意外地非常不错,音色也好听,台下一直有或高或低的尖叫声和举起手机拍视频的手。 韩回舟到这里来喝酒只是因为老板是熟人,不过这个男孩子却是生面孔。他把自己的酒杯往老板手里一推,走到离舞台更近的地方去听男生唱歌。 等他完全看清楚台上那人的脸,他也理解了为什么拍视频的人这么多——这男生不仅唱歌好听,长得也太漂亮了,虽然看上去大概就是高中生的年纪,但那双眼睛看谁都像十分深情的模样,在酒吧闪烁的各色灯光下几乎有种令人目眩神迷的美丽。 这少年身上穿的还是一件领口非常宽的白色短袖t恤,脖颈到肩膀清瘦秀美的线条几乎全暴露在艳色的灯光底下,锁骨的轮廓漂亮得让人恨不得扑上去啃两下。可惜这时候已经到了中场暂时休息的时间,韩回舟眼睁睁地看着他从侧面走下舞台,一路不知道被人摸了多少回,消失在后台里。 ——而这也是他自从青春期第一次梦遗开始,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有具体形象的幻想对象。 “抱歉,我不太喜欢拍照。”楚竹君对韩回舟这么说道。 韩回舟从回忆里回过神来,楚竹君这时候已经流露出了一点想走的神情。 他转移话题道:“你的手机是没电了吗?需不需要我帮你给你朋友打电话?” 韩回舟刚刚在楚竹君背后的时候就看见楚竹君的手机屏幕打不开,像是关机了。 “那什么……要是你手机没电了,可以先用我的充电宝,免费的,不要你钱。” 有个年轻男人突然说道。 韩回舟看得清清楚楚,刚刚这个男人就一直往楚竹君这边看,他旁边的朋友一直跟他在说话,看神情像是在鼓励他。不过以韩回舟很正常的审美看来这个男人没有自己长得好看,他也不是太担心。 楚竹君和韩回舟这种据说私生活混乱又疑似居心不良的人待在一起就浑身不舒服,此刻见到路过的好心人像是抓到什么救命稻草一样,对那个陌生的年轻男人说:“那真是谢谢你了,我跟你一起去拿吧。——韩总,我有事先走了,回见。” 年轻男人没想到这么顺利,晕晕乎乎地将楚竹君带到自己和朋友坐的那一块,给过楚竹君充电宝后又弄了个小马扎出来让他坐着。 “你手机也得要一会才开机,先在我们这坐坐吧。你是和对象一起来玩的吗?”旁边一个女生问。 楚竹君虽然不会心大到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但也没觉得这个带他过来的男生就是有什么非分之想了,哪有那么多男同让他天天撞上。“不是啊,我和我朋友一起过来的,就是不小心和他们走散了。” 他骨架不大,坐在这种小马扎上也不显得局促,细长白净的手随意地搭在大腿上,在海风里浑身的皮肤是都像牛奶一样的颜色。 周围坐着的和带他来的那人同行的朋友都短暂地安静了一下。 “我奶茶正好喝完了,你要和我一起去买吗?”他问楚竹君。 楚竹君和其他人也不认识,答应后就和他一起走向卖奶茶的地方。 “等会你手机开机了我能加你微信吗?就是我看你这一套衣服版型都很好,可不可以发链接给我。”年轻男人说。 楚竹君说:“……这套衣服是我在线下买的,不过他们应该有官网,等我回去给你翻一下衣服上面的标签看看。” “好啊。其实你这身配色还挺素的,换个人穿肯定没有这么好的效果,你身材比例真的看起来是那种很上镜的……拍照一定特别漂亮。”男人一边说,楚竹君一边听得警惕起来,心想这人不会是卖保险的吧,想捧他然后劝他这么好的身体要好好珍惜最好买个人身意外险。 年轻男人继续说道:“……其实我包里也有相机,要不要我帮你拍几张试试?拍完了发给你。” 怎么今天一个两个的都想拍他照片?楚竹君有些不解,他正准备拒绝,郑牧的声音从他们身侧突然传来。 “竹君?我找你半天了,你手机是没电了吗?” 楚竹君转过头,郑牧已经走到离他很近的地方,看着楚竹君旁边的年轻男人的眼神里似乎有些敌意。 “对,我借了他移动电源充着……嗯?这下好像可以开机了。” 楚竹君下意识拿起手机按了一下锁屏,发现手机顺利进入开机界面,郑牧说:“我这也有,你用我的吧。” 气氛一时有些古怪,郑牧很直接地说:“他不喜欢男人,只是刚刚没有发现你是带着这方面的想法接近他,否则他不会回应你。我看见你们有一会了。” 楚竹君:“啊?” 年轻男人脸上出现了被拆穿的尴尬和失落混合的复杂表情,估计是年纪不大脸皮还不够厚,低着头落荒而逃了。 “大小姐,我们才走散不到半个小时你就被黄毛骗走了,我以后出门把你拴裤腰带上算了。”郑牧的手很自然的搭上楚竹君的肩膀,和楚竹君一起看向男人跑走的方向。楚竹君一时无语:“……他的充电器还在我这。” 郑牧说:“没事,我看到他在哪了,你把我这个充上,我去还给他。 虽然今天已经有两个人问过楚竹君能不能拍照,但郑牧再问楚竹君要不要把饼干接出来拍照的时候,楚竹君还是同意了。 饼干刚被楚竹君捡到的时候就很活泼,腿还撑不太起肚子都要跟个小乌龟一样满地乱爬,这下腿硬起来就到处飞跑想拖着楚竹君走,要不是它是矮脚而且有牵引绳估计得撒手没。 好看的人和活蹦乱跳的好看的猫随便拎出来一个都少不了有人回头,这俩凑一起引人注目的程度直接翻倍,楚竹君举着手机让郑牧帮忙看好猫的时候都没注意多少人在看他们这边,更没注意到远处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楚竹君给饼干拍了几张满意的,叫饼干的名字准备换个地方再给它拍,饼干听到妈妈叫它,转过身竖着尾巴闷头猛冲,郑牧抓着它的牵引绳走到楚竹君身边。 饼干拿肉垫扒着楚竹君的腿,楚竹君也不嫌它刚爬过沙子,弯腰将它抱到怀里。 “我们去那边……” 楚竹君说着,发现自己对面的郑牧脸色突变,向自己身后伸手。 郑牧挡住楚竹君身后伸来的一只手,那人的另一只手还是抓住了楚竹君的肩膀。 狄柏用力将楚竹君的肩膀一扳,与还抱着猫的楚竹君对视。 “——果然是你。”狄柏自言自语道。 楚竹君的背影太好认了,又白又单薄的小高个子,他隔再远都能认出来。 本来他是来这边拍杂志照,明天才正式开拍,他只是到这边来走两圈,结果竟然有意外之喜。 他好歹也算个流量,即使这座岛限制进入资格,还是有不少人认出他来。 楚竹君抱紧竖着耳朵的饼干转头就跑,郑牧将狄柏用力一推,一手提着猫包一手搂着楚竹君的肩膀与人一起低头逃走。 狄柏刚从见到楚竹君的狂喜中反应过来,立马准备去追,结果被差点气死的经纪人追上来一拦,再转头看那两个人都跑没影了。 * 楚竹君和郑牧跑了一会,找了个开在沙滩上的奶茶店坐下。 两人点完奶茶,楚竹君还不放心地往他们之前跑来的方向看了几眼,确定狄柏没有再跟过来,将扯着嗓子喵喵叫的饼干翻过来肚皮朝上,看到猫屁股毛和肚子毛都是干净的只有一点沙子才放松下来。 隔壁桌的女生听到猫叫,走过来看看猫又看看人,试探性地问:“……你好,我可以摸一下你的猫吗?它好可爱。” 饼干扭过头夹着嗓子对女生喵了一下。 “哎呀,他还听得懂我在夸他。”她的手更痒了。 这小猫跟主人长得还有几分神似,都是很明显上挑的漂亮眼睛,嘴巴和鼻头粉粉的,看起来很香。 “他脾气挺好的,你可以先摸一下他脑袋试试。”楚竹君把手掌伸到饼干脑袋前,饼干抬起爪子搭了上去,楚竹君轻轻颠了两下手掌上的猫爪给女生看。 郑牧在一边沉默地看着,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有时候他真想看看楚竹君手机里那些路上加的人到底有多少。 饼干睁着眼睛呆呆地被女生挠完脑袋摸肚子,等杨知远从浪里头跑出来还完板子过来找他们,这桌子旁边已经坐了一女两男三个人。 饼干翻过身趴在楚竹君腿上,探过头闻闻杨知远,杨知远挠了两下饼干的下巴,“来,给干爹喵一声。” 饼干对杨知远嗷了一声,杨知远夸奖道:“真聪明,还是儿子随妈。” “它是在哪家猫舍里接到的呀?”女生好奇地问。 楚竹君说:“其实是我在外面捡的……” 杨知远搂过楚竹君的肩膀拍了拍,笑容满面地说:“妈妈指的其实就是他,哈哈。” * 楚竹君不放心把饼干放在外面给人看管,下午他们要去潜水前饼干被楚竹君送回了酒店。 郑牧当天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早上醒来时顶着浓重的黑眼圈。他记得楚竹君说过医生要求必须吃早餐,否则对胃不好,出房门后就去按楚竹君的门铃。 房间里没有动静,郑牧给楚竹君打电话,短暂的等待后电话被人接通。 “你好,有什么事吗?”柔弱甜美的女声从电话另一头响起,郑牧一时想不到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问:“你是谁?这台手机的主人呢?” “我是他女朋友呀,刚刚敲门的是你吗?楚竹君现在不方便哦。” 19、第 19 章 郑牧足足有将近一分钟没说话。 以他平时对楚竹君的了解,楚竹君绝对不是那种旅行的时候就会随便和人上床的人。 可是楚竹君这段时间状态本来就不太好,万一就是想要做点对他来说比较刺激的事放纵一下转换心情呢? 昨天那个摸楚竹君猫的女生就加了楚竹君的微信,说要把给猫拍的照片发给楚竹君。 他在潜完水回酒店的时候装作随意地问:“你觉得今天下午那个女生好看吗?” 楚竹君当时正在和她发消息,对郑牧语气的怪异毫无所觉,随口回答道:“挺漂亮的啊,怎么了?” 不知道房间里的是谁,那个人会用手指或者别的玩具把他弄得软着腿哭吗? “郑牧?你还在听吗?” 手机那头传来楚竹君的声音,面前的门后隐隐传来动静。楚竹君很快就出现在打开的门后面,神色有些担心地看着郑牧。 刚刚他在卫生间关着门洗漱,水声让他以为外面模糊的门铃声是其他房间的,郑牧打来电话时他顺便去门口看了一眼,这才突发奇想用女声演了一下。 但这时候郑牧整个人透出一种楚竹君从未见过的茫然神情,在楚竹君的印象里郑牧一直都是随和可靠的。他以前觉得好玩才练的伪音,练好之后第一次在寝室里用女声说话郑牧也没有吓成这样,还夸他厉害,他完全没想到这个人会在自己伪音用女声和他开了一个玩笑后就露出这种表情。 就算是他练会之后几乎没有再用过,郑牧忘记了他还会伪音,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郑牧问:“是昨天那个吗?” 他几乎想不起别的事情,眼眶难以抑制地变得通红。 “她说是你女朋友,你……你只要一晚上就答应她了吗?你不是不愿意随便做这种事情的吗?” 楚竹君被郑牧问懵了,有点不知所措地说:“没有……那是我演的啊,你忘了我之前……” 旁边的房门咔哒一声打开,杨知远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走到他们两人面前。 “郑牧,你这是咋了?”杨知远惊讶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夸张,他转头看向楚竹君,问:“你们吵架了?” 楚竹君只得解释自己伪音接郑牧电话的事,郑牧逐渐平复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 以前楚竹君不会和不熟的人聊太久的,但是也许是因为度假时比较放松不愿意在不太重要的事上想太多,昨天和那个女生聊得久到让人难受,直到潜完水回酒店还和人互发消息,也让因此焦虑的郑牧这天早上一下就相信了楚竹君房间里确实有别人。 杨知远将胳膊肘往郑牧的肩膀上一搭,说:“这有啥,你还怕他谈恋爱之后冷落我们兄弟啊?搞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他呢,你说是吧。” 郑牧原本就十分心虚,杨知远这么一说他一时没能说出话来,迟钝如楚竹君也察觉到有点不对劲。 房间里传来细微的动静,饼干从门缝里钻出来,对着楚竹君哇哇叫。 楚竹君弯下腰将饼干抱起来,低头道:“——我去打电话让他们过来加点猫粮,他好像饿了。” 杨知远从手肘压住郑牧肩膀改成抓着郑牧肩膀,语气冷了一些,“真的假的啊,老郑,你不是喜欢女人吗?” 郑牧将杨知远的手挪开,伸手想拦住楚竹君,只来得及抓住楚竹君的一点袖子。 “我们能单独聊一下吗?”郑牧说,“是我不对,我……” 楚竹君回头看他,郑牧发现那双抬起来看他的湿润眼睛里几乎没有什么愤怒,更多的是难过。 我让他伤心了。 郑牧实在不知道这时候还能怎么辩解,无力地重复道:“对不起……” *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长久的沉默后楚竹君问。 郑牧不敢再不说实话,看着楚竹君说:“我们高二的时候——就是你在校庆上唱歌那一次。” “那么早吗?” 楚竹君微微上挑的眼睛对上郑牧发红的双目,他追问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把我当过朋友?” “不是这样,竹君,如果我没有先喜欢你我们肯定就是很好的朋友,因为……” 之后郑牧说的话楚竹君很多都没有听清楚,他恍然觉得自己认为的很多东西都是假的。或许他真的只是一个除了一副还看得过去的长相之外没有什么优点的人,连现在的工作都不是他应该得到的。 楚竹君感到一阵令人眩晕的疲惫,但他也不想对郑牧说什么难听的话,无论如何对他来说郑牧和其他纠缠他的男人是不一样的。 饼干从桌面跳到楚竹君的大腿上,直起身子拿脑袋顶楚竹君的下巴。楚竹君抱住它,摸了摸它的脖子。 “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会,有什么事等我醒来再说吧。”他对郑牧说。 “你什么都没做错,是我不应该从一开始就瞒着你这些事情,你别怪自己好吗,你要是不高兴你可以骂我。” 郑牧说话的声音因为焦急发着抖,习惯性地想去握楚竹君的手,楚竹君沉默着偏开脸,将手掌藏在饼干的猫肚子后面。 郑牧离开之后楚竹君抱着猫发呆,不知道多久之后门铃再次响起,楚竹君的手机屏亮起,显示有一条新消息。 楚竹君一只手搂着饼干,伸手去拿手机过来解锁屏幕。 【你开一下门,是我】 是杨知远发来的消息,饼干两只爪子扒在楚竹君肩膀上,楚竹君想抱着它去给杨知远开门,饼干却往下一跳,跑到碗那边去低头吃东西。 楚竹君打开门,杨知远提着两碗面,说:“你早饭还没吃。” 他接过杨知远手里的一个手提袋,将门拉得更开,放杨知远进房间。 饼干还在慢慢啃猫饭,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也只是耳朵轻轻一转,继续头也不抬地吃。 楚竹君走到桌子前坐下,将包装袋拆开,杨知远坐到楚竹君对面:“郑牧说他下午就会走,你跟我的行程安排不会变……其实我很想骂他。” 但是杨知远还是忍住了没直接骂,看到郑牧毫发无损地从楚竹君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杨知远本来想上去和他好好讲道理,但郑牧一副精神很差的样子,一看到他就和他道歉说不应该一直隐瞒取向——为什么连性取向也隐瞒他们心里都清楚,无非是不想因为说开而失去可以随便和楚竹君亲密接触的机会。 “……算是我给你们一点微不足道的道歉。他吃什么不吃什么你都知道,记得早上九点之前把他叫起来吃饭,今天他还没有吃早餐,我先走了。” 郑牧说得有些乱,很快跑了。 一个男同暗一个直男将近十年不敢说只敢边接近他和他朋友打进内部边默默照顾各种砸钱,这种事情杨知远平时如果听说一般也就当瓜吃,最多评价一句这人真傻,但前提是他自己不是当事人之一。 “你是不是之前就察觉到了?”楚竹君将筷子的包装袋放到一边,低声问。 杨知远稍微沉默了几秒,说:“之前只是有点怀疑,但是我没有确切的证据。以前我没怎么注意,他跟你说话和跟我都不是同一个语气。” 放在旁边的手机屏幕一闪,楚竹君将锁屏解开,是郑牧给他发的消息。 【我已经上船了,你记得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情还是可以找我。】 【不要想着还我什么,都是我自愿的。】 楚竹君关掉手机屏幕,将它推到一边。 为什么要喜欢我呢。 * 直到下午楚竹君才抱着饼干走出房间,杨知远勾着他的肩膀陪他去商业区逛街,到地方的第一件事就是买奶茶。 饰品店里有卖用银链和贝母镶嵌的长项链,可以直接戴也可以当作毛衣链,有种潦草的美感。楚竹君拿起一条形状简单的方形贝母吊坠,突然想到郑牧好像也有类似的毛衣链,还给楚竹君也送过几条。 要不要给郑牧带一条?什么都不给他带有些不太好,但如果让郑牧误以为他在暗示郑牧还有机会好像更加不好。 “你要不要试试这种?” 杨知远将一条带一点花枝和花苞的桃花形状贝母吊坠提到楚竹君面前。“这花形状做得还挺精致的,而且可以直接套脖子上,不用扣子。” 楚竹君比较信任杨知远的审美,但看到这个形状还是有些犹豫,“看起来会不会有点怪啊?” “没事,时尚完成度都是靠脸,挂个这么简单正常的花有什么的。”杨知远捏着项链两边走近楚竹君,示意他低头,“你戴一下照照镜子不就知道奇不奇怪了吗。” 楚竹君低下头让杨知远给他戴上,转过身看向镜子。 这条链子贝母的质感非常好,单戴在楚竹君身上也不奇怪——或者说是大多数人正面看到他第一眼都会被他的脸完全吸引注意力,什么样的配饰在他身上都不会那么显眼,再奇怪的造型也不会被马上注意到。 两条项链都被楚竹君买了下来,但他其实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把它送出去。 今天天气相当不错,有太阳但没到会晒得不舒服的地步。那条桃花项链被楚竹君挂在身上带出饰品店,饼干迈着短爪子才走一小会就坐在地上不动,楚竹君只好弯下腰将它抱起来,擦擦爪子后放在自己肩膀上趴着。 “你还带了你养的猫来?” 又是韩回舟的声音,楚竹君抬起头就看见这人穿着一身休闲装站在自己对面,手里竟然也拿着一杯奶茶。 楚竹君开始想借口把韩回舟甩开,这人简直就像在他身上安了摄像头一样,总是能恰好出现在他面前。 韩回舟看向饼干甩来甩去的短尾巴,说:“我家以前也养过一只布偶猫,你这只好像是矮脚?” 饼干细声细气地哇了一声,楚竹君摸摸它背上的绒毛,说:“大概是吧,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 他们在这座岛上一直留到几天后的除夕夜,沙滩上有很多来旅行过年的人,楚竹君和杨知远在沙滩上的烤肉点点了很大一桌烧烤,饼干身上穿着牵引绳在椅子上趴着闭目养神。 已经快吃完的时候一只德牧突然凑到他们桌子边,很礼貌地在楚竹君那侧面对着楚竹君坐下,竖着两只大耳朵,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楚竹君。 牵着这只德牧的牵引绳比较长,远处也没什么比较亮的灯光,一时看不清德牧的主人。楚竹君伸出手,德牧主动抬起头用嘴蹭他干燥温暖的掌心。 楚竹君顺手摸摸德牧的脑袋和脖子,德牧高兴地站起身,边摇尾巴边贴着楚竹君的腿坐下。 “大黑?” 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楚竹君这回一下就分辨出来这是哪个人,顿时有种想找人再检查一下自己手机是不是又被人装了窃听定位系统这种东西的冲动。 警察上回查出来他那个旧手机确实有被傅涵窃听,只不过傅涵进去一段时间就被保释出来了。 德牧大黑被韩回舟拽了两下牵引绳,依旧倔强地赖在楚竹君腿边不走。 “狗看到你都走不动路了。”杨知远意有所指地评价道。 韩回舟说:“他鼻子比较敏感,可能是因为很喜欢你的气味才不愿意走。不过大黑性格很好,不会攻击人的。” 他走到楚竹君和杨知远坐的桌子旁边,“我住的地方一直就我和它两个喘气的的过夜,不想把他单独放家里太久,所以也带过来了。” 客观来说这只德牧养的还是挺好的,皮毛光滑干净,眼睛很亮,只不过它的主人说话有点奇怪。 楚竹君还没想清楚韩回舟这句话不明不白的怪异感具体该如何概括,杨知远却有点明白了,这人像是在暗示楚竹君——他单身,而且私生活很干净。 桌上除开串肉的签子外还有两杯刚点才喝了几口的加冰果茶,可见这两人刚刚一直在忙着吃东西。韩回舟还要说话,趴在旁边椅子上的饼干睁开眼睛,看到一只陌生的大黑狗坐在自己认定的妈妈旁边,一下就炸毛了,跳到楚竹君膝盖上对着大黑弓着背张开嘴哈气。 大黑脾气是真的很好,被猫骂了也只是低下头稍微往旁边走几步重新坐下,楚竹君马上抱起饼干摸它的脑袋和背。 有妈妈哄的孩子总会哭得更大声,这家伙还是一只才几斤重的小猫,现在就知道挡在楚竹君面前,楚竹君抱着饼干摸了好一会,饼干反而叫得更委屈。 它脑袋上绒毛比较长,看起来脑袋圆滚滚的,实际上并不大。楚竹君伸手摸它的脑袋和身体时手指几乎完全陷进它的绒毛里,指甲修剪得短而干净,肌肤的质感像摆在绒毯上的玉石。他垂下眼注视怀里的小猫时,韩回舟在想以这只猫的视角看到的景象是怎样的呢?那肯定不是他现在看到的冷淡侧脸,应该是温柔的眼神与距离极近的淡色双唇才对。 大黑有些坐立不安,往楚竹君的方向走几步,韩回舟抓着绳子把它牵住。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楚竹君今天也不太想和韩回舟聊天,抱着饼干思考该怎么把韩回舟给打发走,大黑突然对着个方向狂叫起来。 这个烧烤摊位置比较偏,周围的人很少,楚竹君将饼干压成飞机耳的小耳朵捂住,下意识看向被大黑对着狂叫的方向。 一个他们都很熟悉的人影站在阴影里,杨知远也转过头,皱着眉喊了一声:“郑牧?” 韩回舟伸手把大黑的嘴握住,郑牧取下耳机,慢慢从暗处走到三人面前。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和楚竹君从前印象中精神奕奕的样子相去甚远。换成平时他和韩回舟碰面肯定还要商业互吹几句,现在只是随便打了个招呼,就转过头对楚竹君说:“你能跟我去散一会步吗?就在这附近走走。” 20、第 20 章 郑牧说完甚至有些不敢看刚刚自己才打过招呼的杨知远,怕杨知远都要出声阻止自己这个别有用心的人带走楚竹君。 他回到春城后这几天都没有睡好,在房间里一直放楚竹君从前唱歌的视频当背景音才能勉强睡着。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郑牧过得简直和做梦一样,几乎每天都可以去听楚竹君唱歌,在台下肆无忌惮地注视,他找人偷偷录下楚竹君在酒吧里驻唱时唱过的所有歌。如果说有什么痛苦的地方,可能就是看到那个女生来找楚竹君的时候。 在和楚竹君住到同一间宿舍后,他已经很少失眠到需要一直听楚竹君的声音来放松了。 他很想楚竹君,所以才在除夕这天包机跑到这里来。本来只是想找到楚竹君后远远地看一眼,没想到被一只狗给叫破了。 楚竹君抱着猫站起身,有点不忍心拒绝看起来失魂落魄又疲惫的郑牧,往前走了几步,下意识回头看向杨知远。 “你看我干吗,”杨知远说,“你想去就去啊。” 楚竹君和郑牧在沙滩上走了一会,郑牧无意识地紧捏着耳机线,眼神始终锁在楚竹君身上。 换作从前楚竹君可能还要故意问郑牧是不是看他长得帅,不过现在这种玩笑显然不再适合说出口,而且郑牧看他的眼神已经是毫无掩饰的不清白,楚竹君被盯得忍不住扭开脸。 “这条项链……很适合你。”郑牧突然说,“是什么花,桃花吗?” 楚竹君转过头看向郑牧,海边微冷的夜风将他身上好闻的干净气味吹到郑牧的方向,他突然很想看看楚竹君耳朵上别上花枝的样子。 “是桃花。……招桃花运的,我明年想谈个女朋友。” 说出这句话时楚竹君看向空无一物的前方,那里只有沙滩和滚动的海浪。 他没有直接对郑牧说你不要再喜欢我了,但那和这句话的意义是一样的。 楚竹君是很珍惜爱的人,父母不满意他的身体与性格,给他的恶意与控制欲甚至不用表面的爱意掩饰。他自始至终都分得清好意与恶意,才没办法跟以朋友身份留在他身边的郑牧彻底绝交。 郑牧的手一直在抖,这时候终于没有拿稳手机。 手机掉到地上时有线耳机因为这一下脱落,音乐声从那里飘出来。 那是一首好几年前发行的日文歌,歌手与词作的组合到现在也热度不低,但原唱歌手是个女孩,这个唱歌的年轻男生显然不是原唱。 楚竹君一时没有听出来歌手是谁,他只记得这首歌自己听过也唱过很多次,郑牧放的这个版本虽然唱得好像挺不错,但音质不太好,像是拿手机或者录音笔之类的东西自己录的。 郑牧捡起手机,将屏幕递到楚竹君面前。 那里播放的是一段视频,一个很年轻的男生在酒吧的小台上唱歌,顶部的录制时间写着一个很多年前的日期。男生的脸被拍得十分清晰,楚竹君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几年前的自己。 “这么多年了……你一直都是这样,一直没有变过。” “如果现在的生活不是你想要的,那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只是……只是想经常看到你开心。” 郑牧很高,但他这样低着头站在楚竹君面前时,他悲伤而迷恋的表情和语气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才是那个被永远高悬皎洁的明月牵动心神的下位者。 许久后楚竹君拿手背轻轻蹭掉自己眼下的湿痕,将语气放轻松地说:“别总记着以前的事情了,好好一个帅哥把自己搞成这样,你自己看着好看吗。” 他转过身,抱着左右转着脑袋四处看的饼干往回走。 郑牧站在他的身后,说:“如果你以后真的结婚了……记得不要请我。除非你想被我抢婚的话。” 他在说出最后一句话时,仍然抱着楚竹君会回头笑着和他说“有本事你就来”的妄想。 * 大年初八李其存终于收到了来自楚竹君的消息,问他现在来试镜还来不来得及。 离正式开机的最后期限还有将近两个月,李其存直挺挺地从床上坐起来给楚竹君打电话。 “还来得及就是关于演技这些训练的话时间有点紧,可能会比较辛苦,你确定要来了吗?”李其存一口气说道。 “没关系,嗯……我现在需要找点事情做。你们训练的场地是在哪里?” 楚竹君说完这句话就收到了李其存发来的定位。这地点名字有点眼熟,楚竹君把自己很久没开过的车开出来照着导航开了一段才发现这地方和郑牧公司在的那栋写字楼离得很近,基本就是隔一条街的对门位置。 他抬头看这栋楼的招牌—— 易关传媒 楚竹君有种想逃跑的冲动,兜兜转转还是回到韩回舟这里,易关是李其存这电影的投资方吗?那李其存没自己下来不会是因为韩回舟或者别的投资人之类的正好在啊…… 李其存那里又弹出来几条消息: 【就是你现在面前这栋楼】 【我在楼上看到你了】 【我喊我助理下去领你上来】 快得像生怕楚竹君跑了,这条消息刚发出来就有个年轻男人把玻璃门一推,朝着他走过来。 “是楚先生吧?”年轻男人说:“我姓刘,叫我小刘就行,李导让我接你上去。” 来都来了,楚竹君决定还是上去看一眼。他跟着小刘走进电梯,一路上被好几个人侧目而视,楚竹君权当作没注意到。 小刘敲两下办公室的门,里面的人说了句进。 楚竹君觉得这声音好像和刚刚听到的李其存音色不太像,小刘把门一开,楚竹君就看到里面有两个人。 他和小刘一起往里走,房间里面站在窗户旁边的那个是上回见到的李其存没错,在沙发上坐着背对他的是上周才见过的韩回舟。 韩回舟从沙发上站起来,李其存走到韩回舟和楚竹君中间,说:“你来的正好,今天韩总也在,他就是我们这个本子最大的金主。韩总,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很合适那个演员,叫楚竹君,比上一个贴脸多了。” 韩回舟问:“你不是在对面上班吗?” 楚竹君只好回答:“离职了,想做点别的事。” 说话时楚竹君感觉自己的裤子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低头看向脚边,一只熟悉的竖耳朵大黑狗正在拿鼻子顶楚竹君的小腿。 “你们认识啊,那好办了。”李其存一拍手说:“看我们小楚这条件,这气质,好好培养肯定不亏,现在娱乐圈就缺这种外形特别出色的。” 楚竹君看李其存应该是担心投资商不放心带个素人进来,如果这个投资商不是韩回舟的话他现在应该跟着李其存一起讲点什么。 韩回舟说:“我们都跟同一个人关系很不错。不过你得把人看好了,出事了我可没法和我朋友交代。——楚竹君,你想不想在自己演的电影里面也唱个ost?剧本我看过,李导想让你演的那个角色故事线很不错,完全可以单独出一首角色歌,还能多吃点角色红利。” 他在心里替自己解释,如果唱出来效果不好大不了换人就是了……以他的地位,这些资源就跟玩一样,他还不至于连任性地捧一个小演员的资本都没有。 楚竹君觉得韩回舟和郑牧实在不像关系很好的样子,不过这终归是他们几个的事情,对韩回舟微笑了一下说:“只要李导觉得可以,我当然是愿意的。” 小刘目不转睛地看着楚竹君,眼神都有些发直,心想这眼睛鼻子生的可真厉害,笑起来也太好看了,韩总的审美可算没歪。易关前两年捧的那个男团丑得简直没眼看,刚刚他还真怕韩回舟觉得这大美人不符合他的审美把人卡掉。 李其存是个行动派,看楚竹君态度差不多算是定下来了,就和楚竹君商量着把文件签了。韩回舟虽然还没流露出离开的意思,他转头就拉着楚竹君出去找教表演的老师。 “你是还能唱歌吗?下午我带你去找个声乐老师看看,不过我看你四肢都挺长的,有没有跳过舞?”李其存边走边问。 楚竹君很担忧李其存的精神状态,说自己能唱歌但是不太会跳舞。 他平时大多数时候都懒得动,能坐着绝不站着,上次跳舞还是大学谈恋爱陪前女友学交谊舞,前女友出国留学之后就再也没跳过了。 他和前女友分手也是因为未来规划的分歧,前女友家境很好,甚至愿意出学费让楚竹君和她一起留学。但楚竹君不想再读那么多年书,打算大学毕业后尽快直接工作,他们才分的手。 李其存带着楚竹君走到另一间办公室门口,边敲门边继续语序混乱地问楚竹君各种问题,得出结论让楚竹君理解个剧本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放心地把他交给老师。 他走出被充作教室的办公室,迎面对上牵着狗站在门外的韩回舟。 “给你再加两千万,你想办法说服楚竹君签到易关来。”韩回舟说。 21、第 21 章 楚竹君这段时间一直在易关和自己的住处来回跑,郑牧的公司就在隔着一条街的地方,他一次都没有遇见过郑牧。 郑牧高中三年里面有将近两年里放学是悄无声息地跟在楚竹君后面走的,楚竹君那时候都没有注意到过他,现在要刻意避开楚竹君也很容易。楚竹君在各种地方遇到牵着狗的韩回舟的次数却直线上升,韩回舟似乎看出来楚竹君有点喜欢自己家这只看到楚竹君就走不动路的傻狗,每次来易关这边都要带上大黑。 老师讲完一个部分后终于进入休息时间,他给楚竹君和韩回舟两个人都倒了杯水,边整理手上的资料边和楚竹君随口道:“你上次那个作业我也看了,演得挺不错的,是不是挺有经验?” 楚竹君也没当回事,边笑边随意地说:“这是能说的吗?别搞得我没出道就塌房了。” “你一看就是那种不缺人追的。”老师说,“我要是长你这样我还费那老劲读书考学校,早走特长了。” 韩回舟这段时间都没在楚竹君身边看到郑牧,想到除夕夜郑牧来找楚竹君时那个神情,非常怀疑郑牧是表白失败了。不过想到如果真是这样楚竹君这时候也应该不太乐意听人提郑牧,韩回舟一句话都没说。 楚竹君这几天都快被遇到的易关的人夸麻了,这时候大黑又把前爪扒在他大腿上哼哼唧唧,他低下头握着狗爪子晃晃。 韩回舟心里有种微妙的不爽,楚竹君对他的狗都比对他本人热情,明明他也没干什么别的奇怪的事。 “当时没那个条件啦……不过谈了之后正常分手应该不算塌房吧。”楚竹君突然道,“没有冷暴力出轨打胎骗钱那种问题。” “最好还是不要公开。”韩回舟听到打胎两个字,心里一沉,说,“你谈的都是女生吗?” 楚竹君装作完全没有发觉韩回舟的怪异之处,语气轻松地说,“是啊,本来我今年还想再谈恋爱的,不过现在好像不太方便了。……要是谈了还一直不公开有点太委屈女生那边。” 这话说得就好像他没有考虑过有和男生谈恋爱的可能性一样,听起来完全就像个连同性恋都没见过的单纯直男。韩回舟之前还心存侥幸楚竹君也不是没可能是双性恋,这下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韩回舟短暂地思考后决定稍微冒个险,这节课结束后楚竹君准备回去,韩回舟直接在停车场截住了楚竹君。 “竹君,你是不是有点恐同?”韩回舟这时候表情显得十分受伤,他绝口不提自己的真实想法,只说:“我看你好像有点介意我性向的问题……我不是那种会到处约的人,也没有什么感情经历,如果你是因为这个对我有偏见的话,那可真的有点冤枉我了。” 楚竹君一时没有说话,似乎在组织语言。韩回舟见楚竹君现在确实在认真思考他说的话,继续道:“我想支持你进娱乐圈,只是作为粉丝想支持自己喜欢的明星而已。” 楚竹君接触过的女性朋友里有好几个追星的,她们确实喜欢花钱追行程接机买代言,也有人说过要是发达了第一件事就是给自担砸资源。但男同追星和女生追星是不是一个表现楚竹君就真的不清楚了,和他关系好的男同就只有郑牧一个,郑牧平时也不搞这些。 而且仔细想想韩回舟确实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离谱的事情,虽然经常出现在自己身边,说话偶尔怪怪的,但也没有什么肢体上的骚扰行为。 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 ……跟他说的韩回舟男女通吃私生活混乱的人好像是郑牧来着。 韩回舟私生活究竟乱不乱楚竹君也没法查证,至少韩回舟现在说得很真诚——比傅涵真诚得多,还是他现在参加的项目的投资商。他不想放弃这个机会,韩回舟没真的做什么之前还是先不要和他吵吧。 “你大概误会了,韩总。我最近睡眠不太好,所以才看起来脸色不好看,不是因为对你有偏见。”楚竹君也把语气放真诚,对韩回舟解释道。 韩回舟温和地说:“那就太好了。你记得好好休息,不用有太大的压力。” * 李其存这段时间也在易关出现过几次,似乎是在谈音乐监制的事情,碰到下课出来找咖啡时的楚竹君还和他聊了几句。 茶水间附近没什么人,聊天时李其存用八卦般的语气和楚竹君说:“——不说成梦这个顶头的怎么样,易关这几年确实稍微有点缺能扛的男艺人了。” 李其存说了两个男明星的名字,“你对他们有印象吗?” 楚竹君听过他们的名字,思考片刻后说:“我记得好像前几年都出过事?……一个是税务问题,还有个是跟违禁药品有关,都上新闻了。” 连楚竹君这样不太关注娱乐圈的人都有印象,他们这些负面新闻的传播范围确实非常广。 “他们两个和你现在年龄差不多,前几年易关还没做得这么大,舆论也没有现在这么好随便导向,目前算是废了。再说狄柏,他走的黑红路线,虽然条件不错,但网上随便一搜就是他的各种负面消息,粉丝都是很固定的一批受众,很多比较重要的资源都不好给他,风评太不好看了。而且他家庭——你知道的,他有可能过几年就会停止活动。” “那个男团风评也一般,怎么都拉不回来。这几年易关一直在想办法捧一个正好花期又比较有质量适合推给大众的男艺人,不过几个人硬件上限就在那里,努力几年都不温不火,正好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李其存停顿片刻,又补了一句:“你可以注意看,哪些男艺人的社交软件认证里挂着易关的名字,这样应该能有点底。” 即使现在是流量为王的时代,但卷一卷质量,还是能被沉默的大多数里那些有消费实力的人认可的。 韩回舟不会特意去了解手底下一家娱乐公司现在需要什么类型的艺人,那是给他打工的人需要考虑的事情,只不过他完全出于私心的做法与公司的利益有那么一部分重合。 但对于楚竹君来说,他本身也是最近才开始了解娱乐行业,这一切看上去有些太过凑巧。 恰巧易关缺一个能扛的男艺人,恰好韩回舟又曾经非常喜欢他的演出愿意捧他。 李其存见楚竹君似乎确实在认真思考,没有再说多余的话,准备讲点什么别的转移一下话题。茶水间虚掩的门被人忽然推开,房内两人一起朝门口看去,一个拿着杯子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或许应该被称为男孩,穿了一双比楚竹君的鞋底厚很多的鞋子,大概读高中或者大学。长相虽然不丑,但也说不上出众。 李其存不太认得他,他却认得李其存。他没听到房内之前的对话,不确定房间里另外一个人和李其存认不认识,上来就很热情地打了招呼。 “嗯,你好。”李其存简单地回应他,转头对楚竹君说:“我等会还要去见个人,得先走了。你不是还有节课?” 听到“课”这个稍微有点敏感的词,从刚刚就开始用余光关注楚竹君的男人好像这时候才发现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也打招呼道:“咦,你好啊。你是新来的的练习生吗?” 楚竹君若有所思,一开口就问这个,看年龄和听到李其存说到课时的表情变化,难道这人是这边哪个男团的成员? “大概差不多吧。”楚竹君说,“我也回去上课了,回头见。” 后面的话是对李其存说的,他没再理那个男人,和李其存出茶水间后快步走向不同的方向。 男人看着不算太高,步速却快,几下就追上了楚竹君。 “我记得练习生上课的场地不在这边,你是不是走错了?”他说。 听到突然从身边响起的搭话声,楚竹君差点像受惊的猫一样弹起一小截,显然是没想到对方会追上来和他搭话。 他马上稳了下来,抬起眼睑,表情显得有点无辜,敷衍地回应道:“我不清楚呢,是别人推荐我过来的。” 不上班一段时间,他有很久没接触过这种微妙地打探别人私事的人。 他打开上课用的会议室门,朝着对方礼貌地笑了一下,像水一样从门的间隙飞速又无声无息地溜进去了。 男人很明显地一怔,反应过来自己还有话打算说时门已经被轻轻关紧,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他下意识抬手要敲门,手机铃偏偏在这个时候响起。 “练舞室,舞指喊人集合了,你人在哪?” 队友在电话那头语速极快地问。 “我马上回去。对了,公司这两天招新团的练习生了吗?”他恍然回神,边朝电梯走边问。 队友说:“没听到风声。咋了?” “新来了个……我看不出来多大,总之挺年轻挺漂亮的,男的,是不是皇族不清楚……有可能是吧?李其存看起来跟他比较熟的样子。到时候我打听一下好了。” 22、第 22 章 电影准备开机的时候天气已经开始回暖。这段时候楚竹君把李其存给他的剧本慢慢研究完了。 这本子叫做《归京》,他的角色部分文本量不算特别大,不过角色的人设确实不太多见——整个电影讲的是一个刚出生被和皇子掉包的弃婴肩负起皇子的责任重新建立国家的故事,而楚竹君演的这个末代皇帝是上一任昏君的太子,没亡国时一直试图拯救这个国家,叛军快打过来时昏君直接宣布自己退位把皇位传给太子,把太子扔在都城自己跑路了。 这个国家根本没有像样的军队,刚成为末代皇帝的太子毫不意外地被叛军俘虏。叛军头子自封为新帝,威胁太子如果他敢殉国就要屠尽遗民,太子屈辱地被新帝封侯圈禁十数年,直到主角组织的军队能在与叛军的对战中占到上风,身心俱疲的亡国之君答应与主角的人配合杀死已经变得跟他的昏君父亲没什么区别的新帝与新帝的继承人。但他在刺杀成功后没有按照原计划让主角的人把自己带走,在多年的圈禁下他早已没有求生欲望,在确认新帝彻底断气后自己也走进火海中。 楚竹君把整个剧本看完后又重点把自己的部分看了几遍,认真地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看起来太想死了才会让李其存看到他就觉得气质符合这个角色。 他现在的求生欲望其实还好,起码暂时还没有真的准备自杀。 韩回舟跟他说会给他在那边准备好需要的东西,但楚竹君还在纠结要不要把饼干一起带走。 他过去至少也要拍几个月,剧组那边不一定方便养猫,但把饼干留在这里或者找寄养他更不放心。 楚竹君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走了几圈,饼干在他脚边竖着尾巴绕来绕去,直到电话铃声响后楚竹君去拿手机。 电话是郑牧打来的,楚竹君点了接通,郑牧直接道:“你是不是这几天就要进组了?找好寄养你儿子的地方没,没找好可以送我这里来,我帮你养几个月。” 楚竹君确实还没找到,但他不太想再让郑牧帮自己做这些,准备组织一下语言拒绝,郑牧继续道:“我以前看过那么久你养猫,而且交给我总比交给别人放心吧,我也是想你安心拍戏,这可是你第一部电影。” 楚竹君说:“你平时也挺忙……” 郑牧说:“我们以前不都一起上下班吗?你能养我肯定也能啊。……而且我是自愿的,不会拿这个要你还我什么。” 郑牧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楚竹君慢慢走到沙发边坐下,郑牧继续说:“或者我换个说法,你出门了你家猫能不能借我玩几个月。” “……” “我下楼来找你了?” 饼干扒住楚竹君的睡裤,扭着屁股爬到楚竹君的大腿上,试探着将脑袋钻进楚竹君的衣服底下。 楚竹君被猫毛蹭得小腹有点痒,捏着饼干后颈的软皮将它往外拖,饼干委屈得嗷了一声。 郑牧在电话那边说:“我好像听到它叫我了。” 楚竹君不禁笑了:“你又讲什么怪话。” 门铃声恰巧在这时响起,楚竹君抱着猫走到门口,透过摄像头看到门外的郑牧。 他打开门,饼干转头看向出现在自己和妈妈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疑惑地轻轻咕噜了一声。 郑牧说:“你看,它喜欢我,它愿意到我家住。” * 楚竹君下飞机时还有点困,接他去拍摄场地的车把韩回舟派来的助理连着楚竹君的东西一起在酒店放下,楚竹君则被直接送到影视城外面。 这地方是全国最大的影视基地之一,外头常年蹲着各种站姐和代拍。不过楚竹君目前和素人没啥区别,带好通行证把口罩一戴就能毫无阻碍地溜达进去,甚至有闲心左看右看打量这附近的环境。他想李其存大概是要先拍为数不多的在宫内的戏份,这电影虽然是架空但差不多也就在宋朝左右,所以才把人都带到了这个仿古建筑群。 原本楚竹君的心情还挺不错,但在被带进化妆间见到熟悉的人后,那张漂亮冷白的脸上表情立马垮了——狄柏正坐在化妆镜前被化妆师摆弄造型,从镜子里看到楚竹君后眼神立马黏了上去,盯着楚竹君笑。 李其存见到楚竹君来,赶紧对他招了招手。“小楚快来,给你做妆发的老师正好到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楚竹君偏开脸,无声地拒绝与狄柏对视,走到李其存站的化妆台旁边,和李其存与一直在打量他的化妆师打了个招呼。 化妆师脾气很好地对他微笑,拍拍化妆镜前的椅子说:“那一排小化妆室电路出了问题,现在只能在这凑合一下。小楚老师你好——你看过剧本了吧?来坐这。” 楚竹君点点头,坐到化妆师身前。 化妆师继续说:“我刚刚在和老李讨论需不需要把你的脸色涂黄一些,但是我现在觉得这样有点可惜了。你应该知道他不喜欢滤镜……他觉得应该尽可能在你脸上少做一些修饰。” 李其存说:“但是你的肤色太……怎么说呢,我觉得苍白灰败一些的感觉会更好,应该化得气色再差点。” 化妆师轻轻捏过楚竹君的下巴,让楚竹君将脸正对着李其存,像捏着一只任人蹂躏的温顺家猫:“我感觉把他的唇色压淡一点改改眉形,再化的稍微憔悴一些就行,你看他嘴多红。” 大化妆室里很多人都在悄悄关注这边,当今内娱美女不少美男不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脸生还被导演亲自盯着妆造的年轻美丽男性,几个男演员出于危机感等理由都忍不住往这边看——狄柏是一直看着这边,所以此人不算在内。 李其存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抓了两下自己的后脑勺,他好像从化妆师捏着楚竹君下巴的动作里捕捉到一点一闪而过的灵感,只不过他目前没有抓住。 “那你先给他画一下试试,我去别人那看看。”李其存说。 李其存格外关注楚竹君这边不外乎那几个原因,他自己比较喜欢楚竹君演的这个角色,楚竹君又是大投资人有意向力捧的新人,长得好看还好相处,他说什么也要多关照一些。 有些人这时候已经开始试图扒楚竹君是什么来历,不过楚竹君目前没有心思管他们,化妆师让他闭眼他就乖乖闭眼,睫毛在化妆刷扫过眼周时微微颤抖。 化妆师边摆弄楚竹君的脸边说:“你这脸不错,长得挺省钱啊。” 楚竹君第一次听到有人用省钱评价他的外貌,不由得有点好奇地追问:“为什么说是长得省钱?” “很多艺人正式出道之前都会被公司拉去微调或者大整,你这种没动过的就是省钱了。” 熟悉的声音又从身后不远处响起,狄柏衣服还没换,顶着带发髻的头套抱着自己的胳膊站在楚竹君身后,眼神在楚竹君脸上扫来扫去。 “对,就这意思。”化妆师说,“可以睁眼了,抬一下头。” 楚竹君睁开眼,顺着化妆师的动作抬起下巴,感觉自己化完眼妆看起来确实有点憔悴。狄柏在一边继续说:“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化妆师翻了个白眼说:“化妆化的!让让,要修眉毛了。” 这化妆师是易关那边的熟人,狄柏也不生气,换了个方向看化妆师给楚竹君修眉毛。 楚竹君已经察觉到有很多人在看他和狄柏,只是他懒得管,别人看两眼又不会少块肉。狄柏见楚竹君还是不搭理他,继续说:“好多人看你啊,竹君。” 楚竹君眼睛往旁边一转,盯着整理服装的工作人员开始发呆。狄柏这种行为用他听过的某地方言来说就叫撩闲,他实在不想回应,一回应必定没完没了。 狄柏凑得更近,低声对楚竹君说:“你不理我的样子好可爱。” 楚竹君差点没控制住站起来,看来狄柏这犯贱的根本不怕别人知道,说不定还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楚竹君跟自己有点什么关系。化妆师简直想骂人,转头喊道:“狄老师这边在催造型了!负责服装的是哪位老师?” 很快就有几个人来找狄柏,楚竹君这边暂时清净了,顺利地让化妆师把头套给自己戴上。李其存巡视过一圈走回楚竹君旁边,看了后说:“我觉得不错,小楚你自己觉得呢?可以我们就去把衣服换了拍照。” 他演的角色叫李丹,设定就是先天体弱,后天被折腾过身体更差,到后期被俘虏时基本都是无发冠的散发造型。乌黑的长发从他耳后垂落到胸前,有种模糊性别的清丽感。楚竹君觉得按他的理解这么画没什么毛病,点头后负责服装的工作人员被赶到的助理喊过来带他去换衣服。 经过狄柏身边时楚竹君听到这人突然吹了一声流氓哨。 “哪来的小美女,是来演女主的吗?” 楚竹君视若无睹,旁边还有别的女演员,听到这话也都当没听见。 李其存就在旁边,心理活动和楚竹君是完全一样的——这神经病发什么疯…… 23、第 23 章 楚竹君定妆照穿的服装比较素净,大概是为了配合李丹剧本里占比最多的战俘剧情。 之前那两个月包括体态礼仪在内的训练让他身上的肌肉稍微紧绷了一些,不过他体型原本就偏瘦高,胳膊腿上的肉不多,披上衣服也看不出什么明显变化。 楚竹君拿着一本蓝色封面的拍摄道具书,稍微偏过脸,看向镜头侧面一点的方向。 摄影师咔咔拍了几张,又指挥楚竹君的助理去找个地捡朵花或者叶子,放在楚竹君手心里当拍摄道具。 狄柏已经拍完定妆,身上还穿着戏服,两只胳膊抱在胸前往摄影师身后几步的位置一站。摄影师没管他,让楚竹君一只手手心朝上摊开,捧着一朵残花看镜头。 “这是——拍黛玉葬花呢?”狄柏说。 摄影师按快门的时候笑场了,楚竹君笑不出来。 他悲哀地发现自己虽然对韩回舟的观感也很一般,但有狄柏这个对照组,还不如韩回舟多来几趟,至少韩回舟能把狄柏看住。 摄影师提醒道:“楚老师,眼神不用这么楚……悲伤,稍微淡一点。” 狄柏继续说:“摄像老师刚刚是不是想说楚楚可怜?” 楚竹君被这种形容词雷得头皮发麻,他觉得自己虽然体质差了一点,但是至少身高摆在那里,怎么也跟这种形容词沾不上边。 他看这摄影师的面相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和狄柏一样有变态癖好的人,结果摄影师说:“这不是工作场合不太合适吗,但其实这么形容其实也比较贴切……” 狄柏说这种话目的确实不清白,但不代表就是夸大其词乱说。他本来就长了一双眼角弯着上挑的眼睛,有什么情绪看起来都会浓烈三分,配上有些缺乏血色的妆容和不自觉抿起的柔软双唇,露出难过神色时几乎很难有人可以拒绝他的请求。 不过如果韩回舟在场,肯定会在狄柏之后接一句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让楚竹君彻底失去表情管理。 侧面一张正面一张拍完,剧本围读会安排在下午,收工之后就能去领剧组定的餐。楚竹君本来以为张助理拎给他的是剧组的盒饭,不过看这包装好像不便宜,楚竹君不觉得这是剧组统一订的。 张助理看着挺端正,一本正经地和楚竹君说:“是韩总说您身体不太好,不能吃的太随便,走公司的账订的。” 楚竹君最近敏感了许多——当然不是说身体上的,而是指直觉方面。不过他并没有将自己的感觉和张助理提,躲开狄柏休息一段时间后去了围读会。 这电影剧本的两个编剧都是女人,楚竹君自我介绍完后她们俩的眼睛明显亮了,低头小声交流了几句。 楚竹君没有注意到两位编剧的队内私聊,他记得李丹这个角色是没有特别具体的外貌设定的,也可以说长什么样并不重要,剧本里没有和他的外貌有关系的剧情。 但其实两位编剧很小声的对话内容是这样的: “……这到时候拍出来怎么都会像李丹被赵璜那个过吧。” “唉反正剧本就是那个剧本,拍出来像那也是演员……好吧确实赵璜不那个一下他说不过去。” 剧本的文本量偏大,有比较重要剧情的角色数量也多,他们一直耽搁到晚上八九点。 张助理大概是被韩回舟叮嘱过一些东西,闷声不响地带着楚竹君迅速走到车上,一脚油门飞到酒店。 楚竹君从下午就开始没怎么看手机,回到酒店打开才发现郑牧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图片】 【视频】 【视频】 中午一张饼干趴在郑牧办公桌上睡觉的照片,刚刚又发来拿逗猫棒让饼干到处追着跑和饼干吃东西的视频。 ——饼干吃东西那个视频还是把手机架在旁边拍的,结尾郑牧出现在镜头前捏着饼干的后颈拿纸给它擦嘴套上毛毛沾的冻干渣。 楚竹君还没有敏感到能发现郑牧刻意自己完全出镜的小心思的地步,慢慢地给郑牧回消息。 【它睡了吗?】 几十秒后郑牧马上打来视频电话,楚竹君稍微犹豫后点下接通。 出现在镜头前的是饼干睁圆眼睛的猫脸,见到看起来好像有些熟悉的人,它喵地大叫一声。 楚竹君语气不自觉比白天时温柔很多:“饼干,还认得我吗?有没有想我啊?” 郑牧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它想妈妈了。” 饼干将脑袋凑近郑牧的手机屏幕不停地闻,似乎在寻找熟悉的气味。 楚竹君突然有些难过。 “你有空能不能去拿一件我的衣服给它垫在窝里?”楚竹君问。 郑牧将镜头往后拉,让自己的脸凑到饼干旁边。 “可以,我现在就有空。”郑牧摸了两下饼干的脑袋,见楚竹君精神似乎不太好,继续说:“你要不先休息吧,我看你好像很累。” 这种对话在以前就发生过很多次,就好像他们没有在过年的时候关系一下改变,很久都没有见面一样。 再看到郑牧的笑容时楚竹君有种奇怪的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好像一直就是这样,只是楚竹君没有深究过。楚竹君不愿像防备韩回舟一样揣测郑牧的目的,郑牧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他不好的事情。 “我一会就去洗澡。”楚竹君说:“你看起来精神好像很不错。” 郑牧说:“我是老板,又不用加班,当然精神好了。” 楚竹君轻轻地哼了一声,郑牧继续道:“不是说要洗澡吗?你先挂吧。我去给他拿你的衣服。” 饼干还扑在手机面前时不时喵两句,楚竹君没有挂断电话。郑牧站在门口,回头又看了几眼隔着视频电话和猫说话的楚竹君,慢慢走出房间。 这部电影的男主角是楚竹君有点印象的一个演员,长相不算出众,但由于演技不错在不追星的普通人里风评很好。楚竹君和他没有几场对手戏,但是饰演童年时期男主角的小演员有几段互动,不过在拍定妆照和围读剧本的短暂休息时间他还是十分友好地和楚竹君地聊了几句。 楚竹君记得他叫王楼,年龄比自己要大至少五六岁。 这天上午没有楚竹君的排班,李其存跟楚竹君说了可以下午再来,但楚竹君醒来后看了一眼消息,默默戴上口罩准备溜去片场。 助理张助理的房间和楚竹君在同一层,楚竹君出房间门没走几步就被张助理直接撞上。 于是去片场的人从一个变成两个,李其存刚拍完老昏君和幼年男主的一段,转头就看到角落里和王楼已经聊上的楚竹君。 李其存举起喇叭对王楼喊道:“还吃!你们两个都别吃了!王楼你要露上半身的戏好几场你不知道啊!” 楚竹君差点被呛到,王楼吼道:“零卡的!就两块饼干不会把腹肌吃没的!” 他们两个关系好像也挺不错,王楼嘴上说着吃两口不要紧,包装袋里最后一块饼干还是被他塞进不用露上半身楚竹君手里。 楚竹君把饼干包装袋扔进一边的垃圾桶,和王楼一起绕到李其存身边,一左一右占据旁边两个空板凳。 “你俩的戏都在下午晚上,这个点跑过来干什么,蹭盒饭啊。” 李其存边说边摸出来一个烟盒打开举到鼻子底下。旁边还有小孩在,他没有点燃,闻闻就又收回口袋里。 这时间饭点前也来不及再拍一场了,下一场戏又是楚竹君和小演员的对手戏,于是李其存把正在和陪着他过来的母亲说话的小演员叫过来跟他们两个讲戏。 下一场的剧情概括起来就是弱冠之年的李丹和群臣从御书房里走出来,七八岁的男主角李冀因为总是记不住功课被太傅教训后偷跑出来哭。他一头撞到李丹的身上,李丹把他扶起来哄了两句,两人一起坐到长廊边,李丹把男主记不住的地方给男主拆开讲过一遍后男主又跟着李丹念了几遍,终于背下那段对幼童来说有些晦涩的文章。 年幼的男主不知道为什么被父皇赋予重望的太子哥哥竟然会花时间教一个小孩读书,更何况太子哥哥看起来脸色很差,好像下一秒就要晕倒。但太子哥哥的声音很温柔,语气好像自己那位身份低微却全心待他的生母。 而对于李丹自己来说,脆弱的身体和完全随心所欲不把百姓和群臣当回事的皇帝老爹让他长期处在崩溃的边缘,教非同胞所生的弟弟读一会书比面对国事要轻松得多。 他的母亲不受宠,他自己也因为其貌不扬不怎么被昏君注意,童年时期和温暖沾边的回忆除了母亲与母亲的侍女,便只有这位温柔体弱的太子哥哥。 演幼年男主的小演员自我介绍时说的自己艺名叫林嘉恒,让大家叫他嘉恒。吃完午饭化妆时嘉恒似乎很兴奋,说这是他第一次演背景在古代的剧本,一直盯着化妆师给楚竹君做造型。 楚竹君演戏的经验实际上比这个小童星还少得多,不过他现在并没有什么兴奋或者紧张的强烈情绪,大概的确很符合李丹在剧里的疲惫状态。 造型师给太子时期李丹弄的头套是一个有中分刘海的半束冠造型,看起来比定妆照的妆面气色要好一点。 楚竹君再换上太子服装,眼神微微一垂,仍旧对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未来心存希望并试图拯救的病弱太子形象看起来相当有说服力。 他看上去虚弱而矜贵,长相便已经给人深刻的印象,可想而知这个角色与仇人在火海中同归于尽时将会赚到多少人的眼泪。 察觉到林嘉恒的视线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动过,楚竹君转过头去看他。 “太子哥哥……”林嘉恒认真地说,“你抱得动我吗?” 楚竹君没搞懂这小孩是问的他本人还是问的李丹这个角色,想了想说:“抱着走一小会还是没问题的。” “哥,你好白啊。”林嘉恒继续说。 化妆间的门被敲了两下,随后不等他们回应便被人从外面打开,狄柏抱着胳膊走进化妆间,与正要离开这里去片场的楚竹君走了个对脸。 楚竹君清楚地看见狄柏的瞳孔兴奋得微微放大的过程,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狄柏抬起胳膊就要上手碰楚竹君的脸,张助理面无表情地背对着狄柏挡在楚竹君面前,接过楚竹君手上的手机。 “别挡道。”狄柏直接说,“我跟你家艺人有话要说。” 楚竹君没接他的话,说:“张助理嘉恒我们先走吧。” 化妆师不知所措,他先往旁边转身,狄柏还要伸手拦他,门口又传来人声。 王楼站在门口,穿着成年时期男主在外摸爬滚打的一身深色袍子探头往里看。 他第一眼似乎没有注意到背对着自己的人是谁,看起来心情相当好,“太子哥哥,衣服不错啊。” 狄柏回头看到王楼,脸色毫不掩饰地变难看了些。 王楼脸色倒没怎么变,还笑着和狄柏打招呼道:“小狄老师?你也来了啊,今天不是没排你的戏吗?” 24-30 第24章 (三合一) ◎推猫一把◎ 王楼这种有一定话语权的人在,狄柏不好语言骚扰得太放肆。见到楚竹君脸色明显放晴,狄柏又有些牙痒痒。 这个人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变,视男同如洪水猛兽,又倔。 让人相当地不甘心。 楚竹君几乎是黏着王楼离开,生怕自己落后一点就被抓走。王楼没对他的异常有什么异议,狄柏风评向来一般,片场没少耍大牌,很多人私底下都不喜欢他。 但狄柏疑似喜欢男的,王楼也是第一次知道。 ——都说男同喜欢身材和发型比较夸张的类型,这么一看狄柏的审美好像还挺大众化的。 * 楚竹君被ng的次数相对来说不那么多。同剧组几乎都是比较有表演经验的演员,只有楚竹君一个人是速成班后赶鸭子上架的纯新人,理论知识虽然过关,但很多卡视角和走位细节上的东西都是李其存现场带着他一点点纠的。 第一场戏很快开拍,宫墙间群臣或三两私下交谈,或独自行走。李丹面色发白,头脑昏昏沉沉。 随从在说什么他没有听清楚,行过宫墙拐角处时一个小炮弹似的身影突然窜出,连落后几步的近卫都没能完全阻拦,直直撞到李丹身上。 李丹被这还在嗷嗷哭的小孩撞得一个踉跄,近卫心跳差点骤停,马上把半趴在地上的小孩提起来拉开。 发现自己撞到人,小孩一下止住了哭嗝。 他不太受宠,平日里行事畏缩,被其他兄弟骂了也只是哭着跑掉。这下认真一看发现撞到的是身体一直不好的太子哥哥,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丹脸上完全不见怒色,不自觉地轻轻咳了几声,抓紧近卫的手站稳,才半俯下身确认一般问:“七弟?” 男孩感觉到眼前视线一暗,先映入眼帘的是对方从脸颊一侧垂落下来黑沉柔软的鬓发,再是那双因为咳喘而微微闪着水光的眼睛。 他没有想过太子哥哥居然会认得自己,李丹掏出手帕,擦拭他脸上的眼泪。 这时候后面欺负他的几个兄弟见到太子,已经默不作声地跑了。太子温和地问:“七弟为何边跑边哭?” 他只敢说是因为上课听不懂,没提被其他皇子欺负的事情。他不知是因为太子哥哥今天心情好或者别的什么原因,自己冒冒失失撞了人也没受到责备,反而被仔细地检查了有没有受伤,太子哥哥还牵他到一旁的回廊上,问他哪里没有听懂。 除了娘亲,从没有其它人这么温柔地对他。 而他当时也不清楚,像这样本性过于柔软敏感的人能作为太子能在朝堂中勉强站稳脚跟,是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和痛苦。 这一段剪成正片时的男主旁白最后会由王楼配音,楚竹君补拍了一段幼年男主被李丹抱起来时第一视角的镜头才被放走。一台摄像机怼着楚竹君仰起来的脸拍,虽然拍出来温柔慈悲的表情不太像传统意义上的哥哥对弟弟,但导演感觉大方向和表现力没问题,直接用了这条。 至于两位编剧在看样片时窃窃私语的什么妈妈姐姐之类的怪话,李其存已经见怪不怪了。 * 晚上楚竹君有一场被昏君拿茶杯砸到肩膀上的戏,拍摄时间还没到,楚竹君在张助理开到片场外的房车上打瞌睡。半梦半醒间身边车门响了一声,楚竹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有个很高大的男人在前面叫他的名字。 “楚竹君?” 他眯了一下眼,韩回舟正专注地盯着他。 “……韩总?”楚竹君含糊地道。 “吓到你了吗?我明天出差结束后就要回去了,顺便来这边看看,毕竟是我投资的项目。” 楚竹君感觉自己似乎也被包括在投资的项目里,他对韩回舟温柔地笑,因为对于强壮男人应激一般的恐惧下意识表露出的安抚意味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没有,我只是刚刚没清醒而已。韩总要去片场吗?” 然后韩回舟就真的去片场看楚竹君拍夜戏,这让后者十分后悔最后的顺口一提。 这一幕是李丹的回忆,他跪在李铭面前试探可不可以让对方用私库的一小部分赈灾,对方没有回答,直接将手中的茶杯掷了过去。李其存和他之前一样带着楚竹君和演李铭的演员走过一次,连脸往哪边多偏一点都叮嘱好了才让他们开始,楚竹君虽然没说,但总有种因为自己工作不熟练耽误大家项目进度的微妙感觉。 镜头从侧拍皇帝掷杯的动作到瓷杯滚落,在李丹身侧黑沉的地砖上碎裂。绣着九章纹的锦衣被发烫的茶水打湿,几缕鬓发也湿得紧贴着脸颊。他伏下身,苍白单薄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随着握紧的拳头颤抖。 皇帝走到李丹面前,抓着他的头发,强迫年轻的太子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即使他是不合格的皇帝,但在自己的儿子面前,他也会放下享乐时偶尔冒出的对未来的隐忧,摆出理所当然凌驾于对方之上的架势。 那双专属于少年人的清澈眼睛中带着泪意,畏惧与忧虑让它们在殿内许多烛火带出的亮黄光线中闪烁,皇帝却看不到一丝悔过。 “皇儿,你那么在意那些贱民作甚?” 他甚至将自己的头往下偏,眼神滑过对方挺直秀丽的鼻梁与不停颤动的睫毛,捕捉太子因为避讳与他对视而垂下的视线,感受他急促起伏的瘦弱胸口与呼吸。 “宫外的哀嚎你当真听得见?那些人难道比天家威仪,比你的父皇还重要?生在帝王家,这天下的一草一木都合该随我们处置。那些人就像野草一样,死了一茬,很快就会长出新的一茬。” 年轻的太子浑身发抖,既没有反驳,也没有顺着皇帝的话头下去。 他对自己的父皇畏惧居多,又做不到真正视人命如草芥。 皇帝盯了他半晌,觉得无趣,却又有些舍不得丢掉这个目前最好用又最低风险的工具。 “丹儿,你和父皇才是一家人。不要为了外人让父皇为难。” 他松开李丹的头发,从怀里掏出丝帕,擦拭湿润的脸颊与鬓角。“疼了吗?” 李丹身上还有些发飘,艰难地跪直身体,涩声道:“回父皇,不疼。谨遵父皇教诲。” 一直拍到皇帝扬长而去,那具单薄的身体都直挺挺地跪在那里。 怎么会听不到宫外的哀嚎呢? 他做不到。 是他太过软弱,救不了那么多人。 ——“卡,好。” 李其存喊完停后片场内安静得诡异。他正在仔细研究样片,没注意到和楚竹君搭戏那位演各种中年皇帝经验丰富的男演员脸色都有些古怪。 楚竹君被张助理拉了一把,站起身时下意识想擦脸。张助理轻轻按住他的手,拿纸巾给他点了几下眼角的湿痕,不让他把妆擦花。 他还在情绪里没出来,几大颗晶莹的眼泪蓄在眼角。搭档的男演员叫甘元量,性格和王楼有点像,扶着他一侧肩膀搓了两下,片刻后说:“听说小楚你是老李捡的新人?” 两人一同朝李其存的方向走去,楚竹君回答是。 “那你很适合干这行啊,刚刚那段我都做好多ng几次的准备了。” 楚竹君心想可能因为我小时候真被我爸打过,所以稍微调整一下心态演被迫害的太子就很像了。 而且李丹比他惨得多,他没有别人要负责,工作了就能跑掉,他爸也没什么权势。李丹被自己的良心和责任绑死了,又是有点像高敏类人格的那种人…… 李其存喊了一嗓子:“助理别给他眼泪擦了,留着马上补拍一个侧面的镜头。” “导演,我怎么感觉这不能过审啊。”编剧1号小声说。 李其存疑惑地道:“为什么不能?……不是,这才哪到哪。这不是很有戏剧张力和感染力吗,担心得太偏了你。” ——但其实在场的很多人都有一些类似的担忧,如果换一个长相普通的演员来演这一段可能还没那么严重,但偏偏演这个被抓后脑头发被泼水怕得瑟瑟发抖又坚持在维护平民和尊敬君父之间找平衡的角色是由楚竹君来演。 同样的剧情会被不同人解读出不同的东西,带着羞辱意味的剧情放在他身上,有人看得到戏剧张力与令人共情的演绎,有人则会只偏重画面的美感,将原剧情蒙上某种暗示的色彩。 一般来说文艺作品的主创是不应该把手伸到观众面前管观众怎么二创解读以及嗑cp的,虽然他们主观上没有这种意思,但观众如果把这样的二创风向热度带得过高,那对于出品团队来说多少会有点麻烦。 李其存比绝大多数人都了解目前的舆论风向,并不认为这样真的会带出足以影响到电影本身的问题。因此他没管心里犯嘀咕的部分人,拍完这段后开始走下一场。 * 楚竹君的表演方式用比较常用的划分标准算是纯正的体验派,或许因为在人生开头短短的二十几年几乎走过八百种坎坷不平的路,他表现压抑情绪时看得让人揪心——一张大众脸配上他半演半真的表现也能让人八九分共情,靠脸硬生生将人拉到了十二分的揪心,不禁让人思考他要是早点走这条路该多赚多少钱。 等他重新进入状态补拍完侧面李其存又让保了一条,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后。楚竹君本来身体状况就不算太好,抓着张助理扶他的胳膊小声说:“我感觉我快晕了。” 张助理说:“房车上有轮椅,我现在去给您推过来?” “不不不,太夸张了。”楚竹君摇头拒绝,张助理感觉到楚竹君撑着自己手臂的力度一下卸掉大半,继续道:“挺多艺人工作完都是累到让助理推的,我工资里就包含这个。” 楚竹君还是上班心态,本能里觉得自己的事尽量自己做比较好,只让张助理扶他一把。李其存凑过来问他有没有事,他也只说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明天您的拍摄安排从下午四点开始。”张助理发动房车,说。 他没得到回应,看向后视镜,楚竹君连跟他们一起上车的韩回舟都没有留意,歪着头睡着了。 韩回舟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楚竹君颜色浅淡的双唇,顺手用纸巾擦掉对方干净苍白的鼻梁上几滴汗珠。 白月光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从来都不是重色欲的人,因为觉得可有可无,连不固定的伴侣都没有过。他曾经是见过楚竹君看上去只是个意气风发又有点叛逆的男生时,但不知道对方当时就已经在那个一般小孩朝父母要生活费的年纪负担自己的生活。 这个人看起来疲惫、虚弱、心事重重,但他每次看到楚竹君,似乎都有一种他说不上来又陌生的东西引着他靠近。 车窗传来的敲击声打断了韩回舟漫无边际的乱想,他降下车窗,狄柏站在车边朝里看。 “你偶尔也学学普通人该怎么做事吧?”韩回舟没等狄柏开口,率先只有一点点委婉地攻击道:“看来公司给你交的表演课学费都打水漂了。” 楚竹君上那表演课的老师是易关传媒内部的。以前为了不让人议论他和狄柏的兄弟关系,韩回舟花了大价钱送狄柏去知名老演员的表演班,培训费是楚竹君的十倍多,学完出来竟然还是这幅不值钱的样子,连在楚竹君面前装作已经变正常而且后悔了都办不到。 他对狄柏一直没什么太重的亲情,唯一的期待就是不要给他找麻烦并不要碍他的事。 “你什么时候喜欢男的了?”狄柏不接他的话。 楚竹君眉尖很明显地一抖,也不知道听清楚旁边两个男的在吵什么没有。 狄柏:“楚竹君,你是不是装睡?” * 楚竹君几乎沾椅子就睡着了,根本没听见那两兄弟在吵什么,在二人的注视下睡得很沉,呼吸声缓慢绵长。 即使楚竹君听不见,韩回舟也没准备顺着狄柏的话故意气人,转头对狄柏说:“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样。我签他捧他几年,他能给我赚钱。你呢?” 狄柏虽然长得不差,但给韩回舟找的在娱乐圈内外的麻烦都不少,经纪人和公关部遇上他可以说都是赚的精神损失费。 从资本的角度看,长相非常一般的男团足以应对基数庞大的下沉市场,而能大量自由消费的对艺人要求更高的这批人应该借由楚竹君这种人来收割。 虽然听起来冷酷,但对于资本家来说,利益与私心在同一个人身上统一带来的地位是最稳固的。 隔开驾驶座与后排的挡板早就悄无声息地被张助理升了上去。 韩回舟和狄柏的争论没持续多久,后者冷笑离开后韩回舟马上让张助理开车。 * 楚竹君醒来时完全想不起来头一天晚上是怎么回去的,刚睁开眼他的第一反应还是上班要迟到了,直挺挺地从床上坐起才反应过来昨晚张助理好像说他的戏排在下午四点多。 他靠在床头,手机里的未接来电两个是张助理半小时前的,昨晚快十点郑牧也给他打过两个电话,后面跟着一条问他是不是睡了的消息。 楚竹君无意识地盯着屏幕出神片刻,给张助理回电话。好在没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张助理只是担心他太晚起会对胃不好,他又给郑牧回拨电话。 给郑牧回电话是几乎没经过任何思考做出的决定,多年的感情让楚竹君已经养成习惯,没有故意不接对方电话的理由。 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透不出一点自然光线,楚竹君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大片,他还没想过自己现在会有被拍的风险。 电话拨通后楚竹君才反应过来,除了解释自己昨天没有接电话不是故意,他不知道还应该和郑牧说什么。 放在以前,这对于楚竹君来说是很难想象的事情。 郑牧没有明确地说现在做的事情是把他当朋友,但也没有说什么越界的话,他连像上次那样明示郑牧自己不喜欢男人的理由都没有。更何况郑牧可能已经打算放下,一件事反复说显得很没有必要。 听到电话那头郑牧的声音后楚竹君说:“我昨晚在片场关静音了,睡前没看手机。” 郑牧说:“没事。反正没什么重要的事。” ——无论怎么看,他和楚竹君的感情似乎都已经走进死路。楚竹君性格太好,又容易念旧情,只要不做越界的事楚竹君就不会对他冷脸。 但如果他一直不越界,保持这种状态留在楚竹君身边,结局很可能是他看着楚竹君和别人在一起。 可是但凡有一丝可能,他就做不到放弃离开,只要楚竹君不讨厌他。 “那么晚还在拍戏?你今天可以休息吗?” “晚上还有排班……” 李丹大多数重要剧情都发生在傍晚或者深夜,连带他有很多夜场戏。 楚竹君边翻排班的excel表边对照剧本,今天要拍的部分是李丹送李铭去外地行宫养病。 名为养病,实为逃亡。李丹心知肚明,在皇城外目送李铭的仪仗远去时已存死志。 如果不是赵璜拿普通人的命威胁他,他很快就会自我了断。 郑牧话锋一转,“我前几天看到电影的定妆照了。” 那组被狄柏故意说成葬花照的公式照发出来前张助理提醒他要开个微博转发认领宣传,楚竹君照做完又关注了其他主创之后就没管那个号。 认真算来他以前连很多家长会带小孩拍的那种艺术照都没拍过,结果第一次拍就是电影定妆照。 楚竹君想到定妆照就想起狄柏和行为略微怪异的韩回舟,韩回舟私生活混乱这个说法就是他从郑牧这里听来的。 有可能只是郑牧误会了而已,他也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这点事根本不值得拿出来特地问一下。 更何况说到底韩回舟的取向和私生活跟他没关系,喜欢男的又不代表是个男的都喜欢。韩回舟虽然说话有点怪,但追根究底也没做什么越界的举动,楚竹君想自己大概神经过敏的有点过头了。 郑牧这时在电话那头说:“比我以前拍的精致多了。” 楚竹君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郑牧以前还拍过他做酒吧驻唱时的视频。 郑牧听他一时没有说话,似乎是觉得自己嘴快说出来的话听起来有点变态让人不知道怎么回复,又找补道:“我拍的一般是你唱歌的时候,没有在不该拍的地方拍过。你觉得恶心的话我以后不说了。” 楚竹君没有察觉到郑牧话里不太明显的试探意味,即使他以前跟郑牧说过自己今年准备谈恋爱这种显得很绝情的话,本质上也是不想郑牧再喜欢自己,而不是讨厌郑牧这个人想让人滚蛋。 “我不觉得你恶心。”他说。 他总有些不忍心。 郑牧庆幸电话那头楚竹君看不到自己紧绷到抓着笔也在发抖的手,继续道:“你讨厌我的话也可以直接说。” “我也没有讨厌你。你是不是还因为我昨晚没接你电话多想呢?” 似乎是受不了突然凝滞的气氛,楚竹君故意转移话题道:“真是拍戏去了。昨天十一点才收工,我上车就睡了,还是别人把我扶到房间的。” 或许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来是悲哀,他已经被拒绝过,这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语气仍然让郑牧难以抑制地感到幸福。 就好像他仍然是那个楚竹君最珍视最信任,平常可以随便演来演去的玩笑的朋友。 即使现在楚竹君或许只是可怜他而已。 * 由于开机前场地和群演准备时楚竹君跟演皇帝的演员对完台词又聊了好一会,今天楚竹君进入状态花的时间比之前久一些。 名义上迁都时李铭带的仪仗与大批宫人都是群演,虽然只作为背景,但李其存追求完美,也按着人磨了很久。狄柏的角色是禁卫军统领,这一场戏他也要上场,之后皇帝被赵家军队追捕跳河淹死时狄柏这个角色受了重伤,最后还有一段掩护伤势较轻的副手逃跑自己自裁殉国的高光。 虽然从统领和李铭对手戏到李丹的镜头安排是一镜到底,但这角色和楚竹君没什么对手戏,在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里算是一点聊胜于无的安慰——但这安慰根本没持续多久,这一场狄柏和皇帝的对手戏一直过不去,李其存还没急,狄柏自己有点急了。 那么多群演和工作人员等着他一个人,在场的还有楚竹君。不说雄性在求偶时格外在意脸面的劣根性,他性格急躁,越想演出李其存给他讲的忠君思想与现实中皇帝让他幻灭的矛盾就表现得就越不自然。 况且他本来就不算很聪明,又是第一次和李其存这样说话略显文艺抽象的导演合作,李其存越解释他越抓瞎。 现在天气不太热,但楚竹君穿着新皇厚重繁杂的礼服,额角难以避免地渗出一点细细的汗珠。他自己拿着小风扇,已经听甘元量说了七八遍临行前的台词,甘元量说上一句时他都能接出下一句。 张助理怕他自己随手一抹把妆弄花,拿纸巾一点点给他轻轻擦汗。 李其存见狄柏挂着带轻甲的戏服,脖子上一圈明显的汗,本来就为了配合角色涂得偏黑的皮色憋得明显发红,心想他还是高看这人的演技了,真是投资难挣屎难吃,挥手让他先去调整状态补妆。 他没有在片场随便骂人的习惯,虽然片场里很多有些资历的人都叫他老李,实际上才不到四十岁,但也干得出为了一个天空的空镜蹲守一两个星期的事情。 楚竹君不想狄柏耽误拍摄进度,昨天他拍的还算顺利都拖到十一点多差点当场累睡过去。这场要是一直过不去影响他们拍夜戏,让他再像昨晚那样熬一次,他在镜头底下困得睁不开眼睛就麻烦了。 况且不因为私人恩怨耽误工作是他一向的原则,除非到傅涵那个程度,狄柏比傅涵还稍微顺眼一点。 狄柏混了这么久娱乐圈,不是没演过影视剧,单论资历和其他所有主创一样都算他的前辈,演技也算是及格的水平,按理说轮不到楚竹君来指导什么。但现在看狄柏在这个一般复杂的情绪上卡半天,楚竹君都有点替他着急,又能理解那种仿佛成为全班唯一一个因为请假没听到老师期末划重点的人的无力感。 ——他可不知道狄柏急不仅是因为很多人等他一个有压力,一部分也是因为自觉在楚竹君面前丢脸了,回到化妆室时脸色仍然很难看。这人是众所周知带资进组的资源咖,剧组里理论上来说和他关系最近的人还是同样和韩回舟有点关系的楚竹君。 李其存没骂人,其他主创不好说狄柏什么。助理不敢多话,看到楚竹君进了化妆室更加安静地恨不得自己当场变成一团空气。 狄柏难得见到一次楚竹君愿意和他独处,但他现在还沉浸在丢脸的感觉里,闷闷的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稍微沉默片刻后选了个不过分亲密又不显得低位的称呼,尽量平和地说:“狄老师下午看起来身体好像不太舒服。” 化妆师沉默地擦狄柏脸上已经有点不太好的妆容,狄柏也不知道被楚竹君给台阶下算不算更丢人,沉闷地应了一声。 他想到前一天晚上他哥说的话,突然想说不定自己在楚竹君面前装得像其他人一点,真的还有点希望。 “我还挺喜欢这种感情复杂的角色的,不过我是不太懂李导说得很专业的那种什么文学矛盾之类的词汇,他面对皇帝大概就是强行忍住不表现出来失望的感觉?好像小孩小时候觉得爸爸是最强大的,长大后回忆起来才发现自己小时候留下爸爸最强的印象只是因为他打人特别凶。狄老师,你怎么想。” “我想你怎么突然对我说话这么好听。”狄柏说。 片刻后他又补了一句:“……开玩笑的,谢谢你。” 狄柏默念了两遍“装成普通人”,继续说:“我跟你的看法差不多,我很快化完妆,等会我们一起过去。” 他不是没学过社交辞令,但他从小做什么都被父母嫌不如他哥,因此才完全随心所欲,反正怎么做都会挨说,那他做什么都可以。 楚竹君这时候因为他那个不太好笑的玩笑唇角紧绷,看起来像随时都要跑掉。狄柏用他惯常直来直去的脑子思考了半天,直到化妆师快速干完活,楚竹君看起来准备离开时才说:“你知道我鼻子垫过吧?” 化妆师装作没听见,转身暂时离开化妆室。 楚竹君勉强应了一声,狄柏又说:“你肯定知道我鼻子为什么会动刀子。还挺疼的,喝醉那次下巴也疼,不过那一次之后我也知道不对了。” 楚竹君不太信,他抱着和不好搞的同事进行一点比较必要的工作沟通的态度来找狄柏,根本没有对这个人放下防备,身体仍然紧绷着处于随时可以跳起来逃跑的状态,简单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有听到狄柏说话。 他站起身,“什么谢不谢的?我们只是休息时顺便聊了几句而已。” * 从化妆室回来后禁卫统领请李铭上轿辇的片段又卡了几次,统领在车驾一侧抬起眼看向皇帝强忍失落崩溃的眼神终于达到李其存觉得可以的标准,顺利地继续往后拍。 李丹站在宫门前大路的一侧,目送李铭与身后排成长队的大批宫人远去。 他已经被打击得近乎麻木,但愿意和他一起留在皇城的不是抱有最坏不过殉国的想法,就是仍然心存即使李铭不行但李丹还在就有希望的幻想。后者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被曾经的盛世迷昏了眼,但李丹作为新皇仍然不能倒下。 李丹听到远处隐约传来孩童的哭声与男子的呼唤,深秋的风里不再有收获的喜悦的干草香,取而代之的是干枯腐朽的气息。 他及冠数年,长发全部挽起时露出漂亮苍白的颈部线条,在近卫的簇拥下转身朝宫中走去。 “爹——” 再远一点,即使是李丹这样听力敏感的人也不能听清了。 他也从来没有管李铭叫过这样,不带任何敬词的对亲人的简单称呼。 在李丹前十几年的人生里,这相对来说已经算是很微不足道的打击。还有更多更沉重的事情需要他思考处理,这个关于称呼的念头只是简单地一闪而过,成为隐秘而挥之不去的疼痛。 他面无表情地走向宫墙之间的大道,太上皇出宫后他无需再对任何人低头。 人命就像他头上的冠冕,沉重又清晰地压着他。 泪水从泛红的上下眼睑间涌出,他知道自己失态,唇角不受控制地抖动。 还好他走在所有人的前面,身旁的太监也识趣地不在这时候出声。 剧本里原先没有写落泪的片段,但那一刻楚竹君猛然有种真的成为了几乎死期已定的亡国之君的错觉。 明明背负那么多人的性命,尽了最大的努力最后仍然无可避免地走向最坏的结局,密密麻麻的痛意翻涌上来,他只记得自己不可以哭。 李其存喊停时楚竹君才反应过来,他一哭这段可能要重拍,好不容易狄柏都过了,结果拍到最后自己掉链子,他哭得更伤心了。 很快有几个人在试图安抚他。张助理过来拉了一下他手臂,似乎说了几句话,楚竹君一时没听清,张助理只好又重复一遍。“导演说这段过了,您可以先去换衣服。” 楚竹君呆呆地看着张助理,片刻后将张助理手里的纸巾拿走,用力抹几下自己的脸,假装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李其存对一边的摄影说:“镜头过去,这里拍了能当花絮发。” 楚竹君没注意到李其存说的什么,情绪还有点没出来,跟旁边的甘元量几人说自己没事谢谢他们,走到盯着屏幕的李其存旁边。 李其存似乎是在构思后期应该怎么处理这一段,看得出来他对这里的效果很满意。他一拉进度条,指着屏幕随口说:“你自己看,不像演的。” 屏幕上是摄像机拉近捕捉到他落泪的侧面镜头,狄柏也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 视频里眼神都能看出在强忍痛意的李丹和眼眶发红有些迷茫的楚竹君有些角度显得不像一个人,楚竹君还思考了片刻,才说:“我当时情绪有点上头了。” “我以为你临场发挥呢。不过在这里情绪爆发一下合理,效果很不错。”李其存停顿片刻,似乎才想起来什么事,说,“对了,你明天的场次要改在上午,拍你和王楼对手那一段。” 这个时间点王楼有别的工作安排,人不在片场,否则下一场就拍了。 狄柏还要拍下一场,楚竹君应下后就去了化妆室。 另外一位要拍夜戏的女演员已经在化妆间单独拉出来的棚子里换好戏服,造型师正替她调整假发套和发饰。楚竹君很久以前就看过她出演的电影,坐到化妆台边前和她打招呼:“范老师,晚上好啊。” 范清年近四十,看起来精神相当不错,很友好地回应了。 楚竹君的妆很淡,他自己被化过几天妆看也看得明白一些基本操作,拿化妆桌上的卸妆湿巾给自己擦干净脸,等造型师来帮他拆头套。 张助理伸向卸妆湿巾的手出来一半,只好缩了回去。他看楚竹君唇上根本没有上过妆的痕迹,颜色却仍然是浅淡略白的,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对了。”张助理忽然自言自语道,“今天应该拍照来着。” “什么?”楚竹君疑惑地说。 张助理拿出手机解释道:“营业照,就是在微博里发一些您的照片,给粉丝看的。” 楚竹君几乎不用微博,实际上不太知道该怎么处理粉丝方面的事情。不过如果把艺人看作一份工作,那么运营这些肯定是非常有必要的。另一位造型师整理完之前一个演员拆下来的假发和服饰,过来拆楚竹君的头套,张助理还在研究怎么拍照比较合适。 平时张助理做什么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楚竹君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对什么事情犯难。 张助理并不是完全不会拍照,但想到要拿镜头对准楚竹君时他莫名有些紧张。他俩这样凑一起显得像个草台班子,范清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她现在做着造型不好拍照发出去,否则她还是很乐意让自己的助理给她和旁边这位拍个合照的。 范清的造型有一部分要编真发,楚竹君这边和张助理说好拍穿常服的照片就去换衣服,穿着他自己的薄针织衫出来时张助理已经架好补光灯,关掉他用的化*妆台旁边一圈灯,重新在座位背后放了个暖黄色的台灯,化妆师给楚竹君重新补了稍微有点颜色的唇妆。 “拍一张实况就行。”张助理拿着一支笔,“来,面对这个灯,盯着这支笔的笔尖。” 他一手抓着补光灯转的同时还能把笔尖转到指着地面,另一只手负责摄影,拍了几次后选了效果最好的版本发给楚竹君,由楚竹君发到自己微博。 虽然拍照前还当场找参考看起来很草台班子,但上手后拍出来的实况图效果意外地好,光斑移动时素颜时皮肤真实细腻的质地和睫毛的阴影都有种忧郁温柔的质感。 楚竹君打开微博,被后台近七位数的消息在首页卡了半天。他有点无奈地随手划了几下屏幕,微博跳进其中一个私信界面。 只一眼,他就脸色发白地关掉屏幕。 【图片】 【图片】 【出来了】 张助理也看到了私信的图片和文字内容,对楚竹君伸手:“照片我来发吧,这一条我投诉掉。” 楚竹君一言不发地把手机递给张助理,张助理边替他操作发微博边说:“这种图片竟然审核都过了,真是……投诉完大概能让他禁言几天。” 楚竹君对这种其他男人身体器官的画面有些应激,脸色仍然非常不好看。张助理思考片刻后说:“去年易关也有个女团成员收到好多条这种消息和评论,最后易关让法务团队把他告了,对方还赔了钱——虽然没多到让人倾家荡产,这男的以后估计也不敢再给别人随便发自己的身体部位。” “现在网上有些人素质就是差得很,”范清造型还没做完,在旁边说:“还有人给我评论180年入20能不能请我吃顿饭,不知道脑子怎么长的。” 张助理说时算是带着老板交代过的暗示意味,只要楚竹君签到易关传媒,易关也可以帮他处理这种人。 短暂沉默后楚竹君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真是什么人都有。还吃顿饭?有点不像人说出来的话。” 张助理突然嗯了一声,楚竹君看向他,后者简单地解释道:“狄老师被拍了。” 他将手机递给楚竹君,微博首页推荐的视频背景像是某个海岛,狄柏突然跑到人群中抓住某个年轻男人。虽然对方很快就被同伴带跑了,但镜头还是拍到了一个模糊的侧脸。 像张助理这样已经和楚竹君相处一段时间的人,自然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被捏住肩膀的人是谁。 发布时间是一小时前,账号属于某个在艺人间风评很差的娱记——俗称狗仔。 评论区和弹幕已经被狄柏的粉丝攻陷: 【私人行程都拍,狗仔四爹了吧?】 【朋友之间追跑一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带你狄爹没流量?】 【@易关传媒@易关传媒@易关传媒,到底管不管这些侵犯自家艺人隐私的营销号了?】 直到上保姆车张助理才说:“楚老师,你大概知道韩总有特别交代我一些事情的吧?” “他应该给过你合约条件,无论你认为条件怎样,在韩总那里都有可以松动的余地。” “现在事情还没完全发酵,至少那段视频的评论区还没有人扯到你。但这只是时间问题,而且韩总大多数情况下不会管公关部门的具体操作。” “狄老师现在虽然不走大众路线,但也有一批固定的受众。以前易关处理过不少次男性艺人试图拉狄老师炒热度的负面新闻,如果您被认出来可能会被当作恶意炒作,没有及时公关的话,舆论有可能会对您非常不利。” 25 第25章 ◎猫生病◎ 易关传媒一般会在晚上七点左右发比较重要的宣传类博文,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不自己管微博账号的狄柏听到风声,特意上线转发了楚竹君前一天晚上的营业照。他很遗憾地发现楚竹君早在开通微博账号时就礼节性地关注了同剧组的所有主创,否则他还可以以催楚竹君回关他微博的理由去和楚竹君搭话。 这时候王楼的妆造还没有做好,林嘉恒边做作业边等着上场。楚竹君在场地旁边的椅子上顺台词,看起来没有要和任何人搭话的打算。旁边张助理的气色看上去非常好,像刚发了一大笔横财,替楚竹君拿着小风扇,不让对方的妆被汗弄花。 这场戏没有狄柏的份,等王楼和林嘉恒做好妆造,李其存开始和他们三个沟通走戏调机位。 狄柏有时候感觉自己和脑子太好和心眼太多的人简直没有共同语言,李其存说话的风格还是和昨天一样抽象,但楚竹君和王楼就好像全听懂了。 楚竹君脑子比较好使他以前就清楚,王楼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狄柏对着安排表翻剧本,这一场演的是长大成人的李冀做梦。 李冀的人和李丹联络好里应外合,在目前称帝的赵璜宫里放一把火,由内应去刺杀赵璜。 正在等待消息的李冀不知不觉睡着了,梦中是年轻的李丹走进他睡着的这间房呼唤他,说七弟竟然都长这么高了。 原本下意识以为自己还是个孩童才会见到兄长的李冀在梦里一回神,自己原来已经是成年人的模样。 他比太子哥哥还要高了。 李冀此时已经知道自己是被调换的弃婴,想说对不起我不是,李丹朝他抬起手,温柔地隔空封住李冀的唇,垂落的乌黑发丝无风而动。 “我认识的九弟只有你一个人。”李丹说,“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要身体康健地……” 李冀从梦中惊醒,心道果然是梦。那么多年过去,兄长怎么可能还和自己几岁时一样。 但是不过转眼间,李冀手下的人来汇报,他们的内应没能成功杀死赵璜,最后是李丹连插对方好几刀,拖着人在火海里同归于尽。 李冀此时才恍然回忆起,刚刚的梦里,兄长身后似乎有一条很长的红色痕迹。 他带着血,最后来见了自己的弟弟一面。 他们最先拍的是李冀两次醒来和最后得知李丹已死的片段,然后才是时间线里李冀醒来前的梦境部分。李其存又让补拍了从李冀侧后拍李冀和李丹同框的一段镜头,才让道具组给楚竹君的假发发尾和地面上血浆,换上处理好做烧焦痕迹的服装,拍最后李冀闪回梦境里李丹身后有血的一幕。 决绝又满含希望期待的注视,配上身后刺目的血迹,乌黑散发与衣摆上的焦黑与殷红,即使没有经过后期处理,只在拍摄现场这样看着也有种艳鬼般的质感。 狄柏从前是不在乎被人怎么说的,做不好的事他可以直接不去做,反正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不做就活不了的事情。发歌被群嘲难听可以就这样几年不唱,也可以故意和大众对着来再多发几首,反正只要他爹妈还没死,他哥就不能完全把他放生。 但为什么有人能想做什么都能做好?偏偏还是楚竹君这个让他没办法嫉妒,没办法放下又恨不起来的人。 狄柏陷入了某种无从下手的焦躁。看来仅仅有钱完全不够,按他的幻想应该是楚竹君走投无路,在一个闷雷滚滚的暴雨夜打电话给他,来敲他的门,白衬衫和头发全都湿透了滴着水,对他温柔地说我不知道还有哪里可以去,所以来找你。 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湿淋淋的流浪猫捡回家养着,猫不用总是考虑去哪里打猎,每天无忧无虑地舔毛就足够了。 当然,如果能自愿地,偶尔再主动穿一穿真空围裙,小旗袍之类的衣服来贴他,那就再好不过。 男人一旦开始求偶就会特别好面子,虽然狄柏在楚竹君面前其实也没什么面子可言,前有半夜爬床被一拳擂鼻子上,后有醉酒上手被锤昏,但终究和个人能力也不被认可是不一样的丢人。 更何况演技的菜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克服的,他上那么贵的知名老演员的培训班不也没救回来多少,即使在娱乐圈里长得已经算帅了,新剧一出除了粉丝仍然没几个人溺爱他。 他还在一边黯然神伤,这边王楼和楚竹君拍完对手戏,在休息时间又聊上了。 在这里要拍的还有几场零碎的李丹露脸的宫内戏,再往后就是赵璜新建的栖凤台上李丹受辱和李丹火烧栖凤台手刃赵璜的片段,要烧的楼搭在别的地方,会和其他外景戏一起拍摄。 李丹这个角色里真正考验演技的剧情也集中在那个场景。 最多再有几天,楚竹君就不用来这边的片场,王楼那几个戏份更多的主创还要在这里上工。狄柏越看楚竹君和王楼聊天越烦躁,他要拍的部分在下一场之后。现在没人喊他,他悄无声息地跟在没聊多久就拎着自己衣摆准备换衣服的楚竹君身后进了化妆室。 假发上过量的血浆被张助理提前拿毛巾擦过,楚竹君沉默地让化妆师给自己卸掉头套。 拍摄时他没有化妆,或许是因为休息时间很大一部分都被他用来看剧本和台词,拍摄对他来说又是比较陌生的工作,集中起来格外费神,他这段时间的精神和气色都不太好。 虽然李丹是配角,但绝对不算容易演绎的角色。现在想想李其存竟然能在路上拉个人来演,也是真的又任性又敢。 楚竹君能感觉到李其存和张助理都是倾向于推他签约易关传媒的,原因不必多说,但他目前没有能比易关更好的选择。 选错了没人替他兜底,但他一直是这么过来的。错了就错了吧,选错一次又不会死。 他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反正也不会比他经历过的更糟糕了。 手机屏幕一亮,是之前加过联系方式的剧组监制给他打电话。 楚竹君接起电话,对方告诉他是电影ost的相关事项,要他安排时间去和音乐指导与词作曲作对接,看能不能趁下一个棚的安排开拍之前做完。 韩回舟之前说的事情,竟然也在这一天兑现了。 楚竹君长出一口气,和张助理确认之后把时间定在四天之后,起身去换掉衣服。 狄柏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坐着,直到楚竹君换好衣服出来他才开口:“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看。病了吗?” * 前几天晚上。 “他就同意了?” 韩回舟还不知道狄柏被拍到在大街上扒拉楚竹君视频的事情,惊喜来得太突然,他当即让助理去办电影追加投资的事情。 “一般来说,艺人签约是不是要办个签约仪式之类的活动?”韩回舟思考片刻后说。 电话那边安静片刻,张助理说:“素人似乎一般不会大办。而且比较正式的仪式得提前一段时间让确定出席的人空出档期,楚老师的意思是希望尽快完成。” 韩回舟一直觉得想签下楚竹君只是时间问题,就他所知目前还没有其他公司嗅觉敏锐到现在就来接触楚竹君,更何况他给出的条件算是非常不错的,只要楚竹君做过一点了解就会知道。 最大的阻碍不过就是他的言行可能显得有点不怀好意,他又不是狄柏那样之前因为随心所欲惯了在楚竹君那里犯过错的人,没有真的做什么出格的事。总之先把人骗到他的船上,以后是什么关系等他想清楚了再说也不迟。 反正楚竹君也没有打算谈恋爱的样子。 等合同文件走完流程可以发出去时已经是张助理给他打电话的第三天,但张助理打来电话,告诉他楚竹君中午就发烧睡着了,现在没办法签字。 如果是楚竹君突发奇想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想拖延,张助理没有理由帮着他骗韩回舟,韩回舟并不担心楚竹君会临时变卦。一直到晚上易关传媒官博按照原定计划发出官宣楚竹君加入的博文时,这条还是张助理代转发。 这是楚竹君账号发出的第三条微博,评论区里积累起来没多久的一点粉丝都有些吃惊。 【之前看竹君账号没有认证也没有跟公司相关的简介,竟然是真的一直没有公司运营吗?】 【那很争气了……纯新人,第一部作品还没出锅就半路签了易关这种大公司】 【为什么这么一说听起来就怪怪的,像资源咖】 【那咋了,总比资源咖还长得丑要好吧!再说了李其存啥时候选过不行的人,这人背景深得很,未必多怵那帮开公司的哦】 【没关系……脸在江山在,我永远会溺爱美女……】 评论区整体氛围还不错,但楚竹君暂时看不到。他第二天早晨醒时还在低烧,勉强签完文件后换了张助理给的另外一种中成药喝。 “可能水土不服?”楚竹君并没当作多严重的事,他体质本来就一般,随口说,“我去外地就容易发烧,习惯了,下午估计就能好。” 他还有点头晕,想着反正他今天的排片在下午,上午看完台词多休息会就行。 他提早一点吃了午饭,准备趁这个时候再睡一会,躺在床上却无论如何都睡不安稳。 窗帘一直拉着,楚竹君睡前关了灯,纯粹的黑暗让他的不适上升到轻微窒息的地步。 被子很湿,手心一片冰凉,楚竹君感觉自己的眼角和眼睑上也有汗,坠得眼睛睁开都不太舒服。 上午还没什么感觉的胃此时毫无征兆地抽了几下,数秒后腹部尖锐的绞痛强行让昏沉的他清醒过来。 他疼得浑身发抖,心跳声霎时剧烈急促起来,在自己的耳边像鼓点一样吵闹,随之而来的是胃部灼烧得发空与绞痛混合的感觉。 楚竹君挣扎着爬下床,打开房间里的灯。床头保温杯还有些重量,他艰难地将手稳住拧开杯盖。 半杯温水下去,胃里翻涌的感觉反而上来了。他踉跄着跑去洗手间,在洗手台前吐得头昏眼花,喉咙和胃一起烧着疼。 他不知道自己吐了多久,或许是吐干净了才慢慢停下来,脖颈和头发被冷汗浸得像刚被水泼过。 楚竹君小时候确实被父亲用冷水当头泼过,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他自己也记不清。不过总之应该没犯什么大错,连三岁拿牛奶不小心弄洒了这样的事都被楚家父母一直用来数落他做事不认真到十八岁,是很严重的事不可能一次都没被提过。 他勉强漱了口,模糊地听到门外有手机铃声,扶着墙慢慢挪到床边,是张助理的电话。 差不多要到他们定好出门的时间了,但楚竹君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没能流出一滴眼泪,走到门口时已经疼得头昏眼花。 拉开门,发现异常的张助理立刻扶住楚竹君,语气焦急地问:“楚老师?你还听得清我说话吗?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正对着他视线的是凉浸浸的白皙脖颈,像被水洗过的玉。怀里的人身体是冰凉的,急促的吐息却带着滚烫的温度。 张助理比楚竹君高很多,抱起脱力的楚竹君毫无滞涩。楚竹君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只能感觉到似乎一直有人在和他说话,他能做到最大限度的回应就是模糊地嗯几声。 这好像是最疼的一次……之一。 * 即使从春城到这里的航程并不长,韩回舟会在这天晚上突然出现在医院让张助理十分意外,不过他工资还捏在对方手上,因此并没有多问的打算。 楚竹君又开始发烧,医生说这次是精神状态导致的的免疫力下降再加上不适应当地气候引起的急性肠胃炎,需要再留院观察几天。李其存那边张助理已经打过电话,韩回舟沉默地坐在床边,张助理几乎都要以为老板下一句会说他连自己的艺人都看不好,但韩回舟什么都没有对他说。 张助理和韩回舟都在看床上的这个人。韩回舟根本没有思考过自己会爱上谁的可能性,他认为自己是突发奇想才想来,并且不会有什么损失,就让助理订了机票,在今晚赶到这家医院。 在两个男人的注视下,不知多久后,一滴眼泪慢慢从光滑苍白的脸颊上滴落到枕边,洇出小小的圆形湿痕。 也不管楚竹君能不能听见,韩回舟轻声问:“你在哭什么呢?” 更多的泪水让枕畔的湿痕逐渐扩大,那双眼睛似睁未睁,看上去并不清醒。 韩回舟没有再问,楚竹君含糊地说了一句带着泣音的话。 “什么?”韩回舟俯下身,在楚竹君重复时终于听清楚了那句话。 “我都说不会带它回家了,你为什么还要弄伤它?” 这是除了楚家的三个人和带走猫的女孩之外就只有那只橘猫知道的阴影,韩回舟自然听不懂。张助理拿着纸巾,上前欲帮楚竹君擦眼泪,韩回舟把他手里的纸巾抽走了。 他第一次试着帮人擦眼泪,也不知道自己擦得怎么样,楚竹君现在不能回答他。 抽泣一会楚竹君又低声问:“你疼不疼?——听说你那天喝醉了。” 没有人回答他,泪水渐渐止住,楚竹君闭上眼,手背扎着吊瓶,似乎是就这么真正地睡了过去。 被随意地放在床头柜的一亮,已经被关掉电话铃声只能无声闪动的屏幕吸引另外两人的视线。 韩回舟看向它,那上面的来电显示是——【郑牧】。 韩回舟不知道自己抱有怎样的心情,他在看清来电人姓名的几秒后,几乎像是出于本能,毫不犹豫地伸手按向挂断。 26 第26章 ◎猫叹气◎ 半小时后又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韩回舟这时还没走,即使张助理已经找好了月底公司会给报销的护工,也不好在老板在时离开。 楚竹君没有要被吵醒的迹象,韩回舟还是再次拿过手机,挂掉来自郑牧的第二个电话。在狄柏的电话也蹦出来时,韩回舟顺便给手机关了机。 韩回舟没有给人解释自己做事目的的习惯,除非另有所图。片刻后他起身离开,没和张助理交代什么注意事项,就好像完全只是过来看楚竹君一眼。 他认为利益无关的事情不需要那么多考量。 穿过医院惨白灯光笼罩的住院部与门诊大厅,绕到停车场时韩回舟才恍然发现现在已经是深夜。 位于北方的这座城市离彻底转暖还有一段日子,城市里通明炫目的灯火让天空显得更加黑沉。 春天其实很早就到了。 * 楚竹君在他人生的前二十几年里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脆皮这个词挂钩,第二天醒来时他都没明白好好的只是发个烧怎么就能发展到急性肠胃炎还留院察看的地步。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他躺在床上喃喃自语,嗓子有点哑。张助理刚给他带今天落在中午的第一顿饭过来,把自己一边走过来一边吃剩下的塑料袋扔进一边的垃圾桶。他没听清楚楚竹君说的话,俯下身问:“什么?” 现在张助理简直就是把人当易碎品,看上去同样没明白为什么发烧能和肠胃炎突然能一起并发,楚竹君自己伸手摇个病床的机会都没有。 “不,没什么事。”楚竹君摇头。 他感觉到张助理有些微妙变化的态度,不过只将这归结为自己病得太突然。昨晚发烧时发生的事他一点记忆都没有,完全不知道韩回舟还来过一次,张助理也刻意没告诉他。 还有些烫的肠粉散发出带着咸鲜的清淡香气,红烧肉色的汤汁泛着一层朦胧的光,浇盖在细腻绵软的粉皮上。 他没做手术,按这家医院的规定不一定要穿病号服,现在身上是另一件袖口宽松的柔软睡衣。捏着筷子的手抬起,腕部苍白皮肉下微微起伏的筋骨和血管透着发冷的色调。 楚竹君辞职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带表,边吃边顺手拿过自己的手机准备看时间,才察觉到它已经关机不知道多久了。 长按电源键几秒后顺利开机,还有百分之六十的电量,那怎么会突然关机?他稍微有点疑惑,不过想到自己昨天拿上手机时的情况,或许是疼得握太紧才误触,楚竹君没有再深想。 屏幕上闪着一连串未接电话,剧组里其他几个主创和李其存都有,时间集中在前一天下午五六点时,最顶上几个来自小桃和郑牧。 “嗯?没什么事呀。我昨天才看到《归京》的定妆照,没想到你真的去演电影了!话说回来你不是还在生病,现在好点了吗?” 挂断电话,楚竹君问张助理:“昨天还有人动过我手机吗?” 张助理一早就知道有郑牧这个人。他想着自己挣点工资也不容易,楚竹君本身不那么好糊弄,大老板疑似争风吃醋挂人电话,没经验处理得不干净还要他擦屁股。 他假装自己只知道楚竹君手机关机,对通话记录的异样完全不知情,说:“可能是我请的陪护?昨天我去缴费,回来路上好像听到还有电话打过来,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关的。” 这个时候楚竹君已经能走了,只是还要留院察看,陪护人员早已离开。楚竹君沉默片刻,垂眼的神态似乎是在沉思,半晌后才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 * “你真的是他亲生的吧?” 郑牧蹲在办公室里的猫砂盆边,很冒犯地盯着缺了半截尾巴的小猫刨猫砂埋屎。 饼干已经学会用他在自己办公室新放的猫砂盆了,楚竹君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他拎起往外爬的猫,擦干净爪垫上的几粒猫砂,将四只爪子乱挥的猫放回地上,往办公桌边走。 没走出几步他又转身,捏了两粒干净的猫砂按在饼干的胡子和嘴边,拍照,擦掉,喂了点冻干安抚自己所剩不多的良心后打开微信。 【[照片]】 【你儿子吃猫砂】 饼干尚且不知道自己被用心险恶的成年男人在妈妈面前扣了好大一口黑锅,咬着鸭胸冻干疑惑地看着对方拿着那个古怪的发光方盒子摆弄几下后露出解脱一般的表情,放弃了解人类的世界。 郑牧昨晚则是一整晚没睡好,连着被秒挂电话两次,即使用可能是误触这样的理由都不能让他哄好自己。他也不敢发消息问楚竹君怎么了,万一对方直接飞来一条绝交短信或者已经把他拉黑让他的绿色对话气泡后面冒出个红色感叹号,那他真是321跳的心都要有了。 即使现在饼干在他这里,楚竹君连猫都不要也要甩掉他的可能性不大,但他还是不敢赌。 至少现在他给楚竹君的消息还发得出去,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一半。 楚竹君的电话很快就回了过来,郑牧险些手一抖把手机砸地上,马上按了接通。 他人生中第一次拉投资都没这么紧张过。 “我昨天晚上在住院,你的电话应该是我睡的时候陪护挂的。你找我是……?” “怎么住院了?” 悬着的心又被扯了起来,郑牧下意识站在原地不动了。 “医生说是肠胃炎,没什么大事,已经快好了。” 郑牧记得读大学时楚竹君也病过几次,有一次雨天出门把脚扭了,回来被他一问就耍赖演戏说自己要疼死了让郑牧继承他高二还看不懂细胞结构图的家教学生。 “我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昨天晚上饼干钻到你的外套里面睡觉,好像很想你。” 听到熟悉音节的短腿小猫扯着嗓子咪了一声。 “你说得我有点想哭。”楚竹君认真地说,语气听起来精神不太好,“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 海岛上床边的场景恍然从郑牧眼前闪过,楚竹君抓着郑牧情不自禁握紧的手抬到自己嘴边,抬起眼看他时说: “再不松手就咬你了。” * 电影的ost一般来说会在制作后期才开始准备,在上映前半个月到一个月发行。韩回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让这个过程提前了这么多。 “对了,之前的录像已经被公司花钱买走了。”张助理忽然说,“另外一个公司的人被曝光出轨,找人发这个转移视线。” 几个月前的事到现在才曝光,楚竹君原本觉得有点奇怪,现在听张助理一说也明白过来。他刚拍完几幕没有台词只需要出现在场景里的镜头,音乐监制还没到场,张助理帮他提着有些长的衣袍一侧,和他一起走回化妆室。 下午没有他的排班,晚上还要联系经纪人,由于不知道ost的事情要花多久,最好还是尽快换掉衣服。 穿着私服的狄柏迎面走来,看上去没有要简单地擦肩而过的意思。他停在离楚竹君只有一步的位置,“你就出院了?……我是说,你不多休息几天吗。” 第一句话出口后他才意识到这听起来有点歧义,又补上后面一句。 之前楚竹君在医院不是手机关机就是没接他电话,不用想也知道就是单纯的不想接。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稍微挽回了一点印象,看来还是完全没有。就算现在问为什么不接,大概率只会被楚竹君想办法用养病没看手机之类的借口敷衍过去。 “躺久了也不舒服。”楚竹君随口说。他想到如果在这个不知道最近在琢磨什么的神经病面前露怯,不免让这人想得寸进尺,忍住了转开眼神的冲动。 ——但是这么一看,人与人之间差别还是挺大的。同样是因为动手动脚被他忍无可忍地正当防卫了,傅涵听话地没再出现过,狄柏就跟个没事人一样。 “有什么事吗?” 张助理无言地盯着狄柏,想要是这个人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他一定得把人拉走。虽然他看出来楚竹君和狄柏似乎早有其他恩怨,但反正他的工资又不是狄柏发,如果一定要选一个人委屈楚竹君的话,那还是性格看起来更稳定资源更多的他老板吧。 他还没发现自己的思路已经拐到了很奇怪的方向,狄柏正组织语言,楚竹君反而先伸手扯了一下张助理的衣袖,边说“我一会有急事得马上去卸妆先走了”边抓高手里的一大团衣摆,迈着最大的步子迅速离开。 狄柏虽然看起来正常了一些,但人的本性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的。反而是他不发疯动手动脚,楚竹君就没有动手的理由,况且万一这个人真做出让他和其他人都想以头抢地的事怎么办。 在哪里上班都不容易,这就是他们社畜的宿命。 楚竹君这么想着,假装没听到身后狄柏的声音,将脚步迈得更大。 * 楚竹君今天没有化妆,造型师正在给他拆头套,他顺手打开了自己新开专门用来浏览冲浪的微博小号。 化妆室里目前只有三个人,造型师还是张助理在易关的熟人。他在搜索栏输入狄柏的名字,除了粉丝打架和营销号之外看不到什么内容。 张助理在一边道:“搜‘牢’加狄的姓看看。” 造型师在忍笑。 张助理继续说:“或者搜他的姓加‘针’试试。” 楚竹君有点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张助理表情平静地看了一眼紧闭的化妆室门,说:“是非狄粉的一些网友给狄老师起的外号。前几年的事了,这个剧组里应该也有很多人知道。大概是三年前?楚老师你有没有听过那个男艺人跟自己男朋友私聊骂同事的事情。” 楚竹君诚实地摇头,用带有求知欲的漂亮眼睛看向张助理。他那时候还在读大学,正是最忙的时候。 张助理的话头更收不住了。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态,虽然他和狄柏认识很久但关系称不上好,可只要韩回舟还在,狄柏不能拿他怎么样。 非要类比的话,大概就像青春期的男生在暗恋的人面前,难免会忍不住拿对方不知道的一些男生之间的八卦当作谈资,以图博对方一笑。 “那里面有提到狄老师,狄老师和那位男艺人在同一个剧组时发生了一些小冲突,险些在卫生间打人。这件事后这位男艺人在和男友聊天时说狄老师的某个身体部位像针。” 楚竹君迷惑道:“什么部位?” 张助理没说话,对他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楚竹君:“……好的,我知道了。我们继续。” “事情这时候还没有结束。那两位男士分手之后这段聊天记录被艺人的男友——或者说是前男友,和其他的一些东西一起发到了网上,当天狄老师和经纪人都在公司,登录他大号微博的手机在正好在经纪人手上,他刷微博看到了那段聊天记录。” “而无巧不成书的是,那天公关部的人被当时因为狄柏有段时间没闹出事所以比较放松的主管带着集体准时下班了。经纪人要转发手底下另一个艺人的宣传微博,他和主管私下关系还行,于是他用那部登录狄老师微博的办公手机登了易关传媒的公号。” 造型师和楚竹君情不自禁地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脸上看到惨不忍睹的表情。 “于是当天下午六点,所有人都看到了易关传媒的官博转发那条聊天记录博文,@那位男艺人的微博,铿锵有力地反驳道:你才是针,外加一串八个感叹号。虽然大家都不知道真相是什么,毕竟没法上图为证,但这两位从此就获得了一个同款花名……要笑的话我们尽量小声一点。” 化妆室的门被推开,笑声戛然而止。三人一同转头,与站在门口的狄柏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可怜][可怜][可怜] 27 第27章 ◎猫爪摁头◎ 提前几个月做ost的情况的确少见,这次也是意外中的意外,音乐监制提前看中了熟人写的一首现成的歌。 “就是不太好唱。”音乐监制诚恳地说。 《斩野》的词作和曲作由制作人独立完成,那人是音乐监制蒋封的朋友,两个人年纪都不大。原本制作人准备拿虚拟歌姬做完这首歌,但被先听到demo的音乐监制截胡了。 这首歌的词曲和制*作确实很优秀,也能贴《归京》的基调,但它和很多制作人专门为虚拟歌姬制作的歌曲有着同样的问题——翻唱难度比较高。 直接用歌声合成软件里的虚拟歌姬声线制作歌曲不用考虑歌手换气难不难,不用考虑唱不唱得上去,还没有歌手塌房导致歌被下架的隐患,成本也偏低。 虽然制作人用的是男虚拟歌姬,但歌词比较密,密集的高音长音和节奏变化都不好把控。 而蒋封这么早就把看上的这首歌拿给楚竹君,也有他自己的考量。 楚竹君听完整首曲子,思索片刻后说:“确实比较难,不过没到完全没法唱的地步。” 他以前唱兔子洞那种节奏的都没什么问题,这首倒也不算非常为难。 蒋封不置可否,“要不先给你词曲,你磨合几天,我们再定个时间录音。” 他确实准备用这首歌,但唱这首ost的人在他心里另有人选。 蒋封来过剧组,不是不知道楚竹君在片场里表现非常好,也承认李其存在路上儿戏一般捡的这个人很合适。但李其存当时看中的仅仅是他的外形和气质,即使顶上的大老板指定了要捧人,还有个给他砸钱的朋友,蒋封仍然认为楚竹君不一定有能力撑起这部电影需要的配乐。 他要光辉的履历,要奖项,就要让人一听到音乐就能想起这部电影,同时一谈到这部电影就想起电影的经典配乐。听不惯虚拟歌姬声线的人不在少数,提前让楚竹君知难而退主动放弃,不放弃但效果不好就拖一拖找其他人上,楚竹君唱的版本仅作为电影主创的特别版仅在音乐平台上发行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让步。 如果对方还能拉下脸让他换一首简单的,把人糊弄过去对他来说再容易不过了。 * 楚竹君还不知道蒋封心里那些弯弯绕绕,对方语气听不出来什么异常,况且他早就做好了不会太简单的心理准备。 他和狄柏对接的是同一个叫李敏的经纪人,除了狄柏和楚竹君,易关这几年比较有水花的几个大花和歌手也都在她手下。晚上见完这位看起来有点疲惫的姐姐后楚竹君累得感觉自己在飘,洗完澡就从被子底下钻到床上,蒙着脑袋只探出一只手,按灭房间里的灯。 离他们去外景拍摄地点还有三个星期,蒋封的意思是要他尽量在这三个星期内把录音工作完成,之后专心把他最重要的几段剧情拍完。 如果他前几天没有签上易关,录音室和歌曲后期这些都要楚竹君自己来联系处理,需要额外耗费的精力不小,相当于韩回舟确实兑现承诺,但给他扔了个烫手山芋。 ……不愧是资本家,楚竹君迷迷糊糊地想着,慢慢闭上眼睛。 * “叮——”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响起,杨知远提着一袋啤酒,抬腿。 身后一阵略显急促的行李箱滚轮声和两道脚步声响起,声线陌生的年轻男人在他身后说了一句“请等一下”。他回头,拖着小行李箱的高大男人身后一点的位置走的是脸色冷白的楚竹君。 杨知远按住开门键,朝楚竹君伸出手。 张助理眼睁睁看着楚竹君小跑几步,走到电梯边主动让那个比自己似乎还高一点的男人勾住肩膀,变成两个人一起等他进电梯。 楚竹君鼻尖都快蹭到人侧脸上了,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社交距离也没让他俩有一点像情侣的气氛,楚竹君偏过头,和旁边的人介绍说这是公司派的助理。 能这样毫无边界感的接触,两个都是直男中的直男无疑——张助理和杨知远打过招呼后有些不自在地想,反正他自己被这么一贴大概率做不到对方那么坦然。 他自认为也是个直男中的直男,平时被男的贴太近会嫌弃,很多普通男人都不是那么的好闻。但待在楚竹君旁边时他有时会产生一种类似于学生时代不知道如何跟性格安静的女同学相处的不自在。 反正如果贴近他的是楚竹君,他的不自在绝对不来源于嫌弃,楚竹君还是比较香的。 “对了,你怎么跑这来了?”楚竹君顺口道。 话出口他才反应过来,郑牧也住这栋楼。如果最近杨知远没有认识住在这里的新朋友,那多半和郑牧有关。 杨知远提起手中的袋子给他看。“郑牧找我喝酒,顺便看一眼你儿子。我记得他是把饼干带去他那里了。” 熟悉的名字让张助理本能地竖起耳朵听,儿子俩字让他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听到已知是楚竹君家猫名字的词才把悬着的心放回去。 * 一般情况下,张助理把人送到家门口就算任务完成可以收工。但杨知远这么一滑铲,楚竹君把家门密码甩给他后就跟着一起去了楼上那个韩回舟特意交代要注意的人家里。 行李箱里只有几套衣服一点生活用品和剧本,提在手里没多大分量。楚竹君说过把行李箱放回去就可以不用拆开收拾,张助理只在客厅里站了一会。 他跟楚竹君在剧组待了一个多月,客厅里没装电视,没挂相框,烟灰缸和烟熏痕迹这种多见于单身男性居所的生活痕迹更是一点不见,墙面干净得像新房。猫爬架和猫窝都没有浮尘,沙发上蒙着布罩子,房间干净得像前一天才有人打扫过。 不知道是楚竹君自己找的家政定期打扫,还是某个亲近又细心的其他人做的。 张助理盯了片刻那扇明显属于主卧的门,最后还是没有上前打开。他松开抓着行李箱拉杆的手,转身离开。 * “喵——” 杨知远和郑牧拿装着深红色液体的啤酒杯碰了一下。 饼干叫得像旧式开水壶一样响,另外两人给楚竹君点的奶茶还没到,现在他只能坐在沙发的单人座上哄比上个月大了一小圈的猫。 旁边那瓶子上酒标看起来很旧,醒酒瓶里还有小半深红的液体,换成平时饼干那个活蹦乱跳的劲头早扑过去抬爪子推了。现在许久不见的妈妈回来了,猫分不出一点注意力给它。 郑牧又忍不住看一眼楚竹君,他酒量比这两个人捆一起都强很多,原本的计划是找杨知远推心置腹地卖卖惨,降低一点杨知远防他的程度。结果楚竹君竟然今天晚上就悄无声息地回来了,还跟着杨知远到他家里来看猫。 他们俩没有劝楚竹君喝酒的打算。杨知远自己喝了几口,没喝出什么名堂来,真诚地建议道:“要不我们还是喝啤的吧。” 郑牧把啤酒杯里剩余的红酒倒入白酒尺寸的小杯,扔进重新装上大半杯啤酒的大玻璃杯里。 楚竹君以前在酒吧驻唱时听到过许多次这种玻璃碰撞的清脆响声,有些迟疑地抬头。 他才在飞机上睡过一觉,头发有些凌乱,不服帖但柔软地散发着光泽,翘起来的几缕像猫耳朵尖的聪明毛。 “玩这么猛?”杨知远说。 郑牧谦虚地道:“我也是第一次这么试。” 其实不好喝,不过他喝得面不改色。楚竹君还来问他明天确定没有重要的事吧,转头拿个外卖的时间杨知远已经快撑不住了。 他俩甚至都没来得及多聊几句。 杨知远安静地往后一倒,整个人砸在沙发上,房间里清醒的能喘气的东西只剩三个。楚竹君一只手抱着趴在他小臂上的猫,俯下身拍拍杨知远的脸,没得到后者的一点回应,只有缓慢绵长的呼吸声。 “不愧是做后端的,这么多年酒量一点变化都没有,好像还小了。”郑牧自言自语道。 他稍微偏过头,两只猫一齐探头看杨知远,似乎在担心地闻闻人类身上的味道。 “你好像瘦了点。”郑牧说。“是不是也很辛苦?” 楚竹君知道郑牧现在已经有点醉了,只是看上去基本清醒。 郑牧垂下眼神,饼干叫累了就没再叫,此时正睁圆眼睛瞪着他。 “他很想你。”郑牧又重复一遍。 猫的小脑袋装不下太多东西,知道妈妈回来了,让妈妈抱着摸摸再喂一点喜欢的冻干就不记得蹲在门口的等待。而现在看向他的男人更像犯过错的弃犬,无声地用眼神流露出不要赶我走的请求。 ——要是先喝醉的是我就好了。 郑牧喝醉的头脑不免冒出这个有些泄气的想法。 他以前是不在意这些小接触的,现在一下断了,就格外渴望起来。 楚竹君从郑牧此时的眼神里不仅感受到请求,还有渴望与侵占感。很多时候他是非常敏锐的,现在也因此本能地后退一步。 工作中来源于利益有冲突的人的侵略感对楚竹君来说并不可怕,那并不针对楚竹君本人,但这些男人——想要侵略的是楚竹君自己,他本能地应激了,身后无形的猫尾巴炸成鸡毛掸子。 郑牧没有因为他后退而再上前,安静地站在原地,似乎没有留意到楚竹君的小动作。 或许是装的,楚竹君突然这么想道。 印象中郑牧一直是自尊心很强的人,装作没发现他后退了也情有可原。 饼干不安地扭来扭去,楚竹君视线向下游移,定在郑牧手背上露出的几道不太明显的猫爪印。 这个年纪的小猫玩闹的时候容易没轻没重,不小心弄伤人是常有的事。 “你的手……” 郑牧似乎才想起来,翻过手背随意看了一眼,“没事的,都快好了,也不疼。” 他将还有一点残酒的玻璃容器和杯子收去厨房,背对着楚竹君时听到身后的声音。 “感谢的话就摸我的头吧。” 房间里安静了,郑牧走出厨房将门关紧,楚竹君垂着头站在原地,郑牧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在左右为难。 郑牧自言自语一般道:“我是不是都没有提过我家里的事?其实不复杂,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就是几乎没有人管过我而已。小时候看到别人家的小孩有长辈带着,随便把沙子堆个什么东西就能被摸着头夸真棒,我真的很羡慕。” “你和秦祎一起上台前我就见过你了,杨知远跟你翘课去打篮球,他教你很久你一个都没投进去,你也玩得很开心。我当时以为应该从小就有很多家人爱你,后来才知道我们在这方面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我觉得你很厉害。很多家里环境不好的人都会长成我这种我自己都讨厌的性格。” “不用这么说……” 这次靠近时,楚竹君没有再后退。 郑牧稍微垂下头,“不讨厌的话就摸摸我吧。” “……” “反正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误以为你在给我机会的。” 28 第28章 ◎咪挠人◎ 那是好几年前,晚上楚竹君回寝室时只有杨知远在打他的种田游戏。 平常郑牧如果没有提前跟他们说自己晚上不回来不用留门,这个时候一般要么在浴室要么在床上。 杨知远看向手机,“我也不知道。他没说……哦,他刚给我发消息了,今天不回来。说起来,你今天不是约了那个女生出去玩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好消息……” 楚竹君没有把下午和她在商场时看到的那个疑似郑牧的背影与晚上郑牧的夜不归宿联系在一起。他脱掉沾染香水气息的外套走向浴室,杨知远瘫在椅子里捏着手柄看他,“就成了?你俩这么快?” 后来他和杨知远又说了什么,楚竹君现在已经不记得了。再回想时眼前恍然闪过那个和郑牧几乎一模一样的背影,头发才洗过乱翘的形状几乎也是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郑牧完全重合的,当时看到的真的是郑牧也说不定。 郑牧这时盯的还是楚竹君的鼻尖,想说可不可以边摸他的头边夸他,说点好孩子或者好狗狗之类的话,不过想到可能会吓得楚竹君逃跑,最后忍住了。 不谈恋爱确实很难体会到这样的心情,暗恋时怕对方知道也会想写没有名字的纸条让人知道有人喜欢他,即使明知只是单方面的寄托也会忍不住渴望对方的回应。 郑牧深知自己在做的一直就是这样的蠢事。 大多数身边的人对他的印象都是少年老成精明早熟,绝对不会有人想到他还会有这种狼狈地想要博取一个人关注的时候。 或者说,他在楚竹君面前和在其他人面前几乎完全是两个人,杨知远也只是因为和楚竹君关系亲近才见得到郑牧的另外一面。 他盯着楚竹君从他头顶收回的手掌,在客厅偏暗的灯光里细腻的掌纹,泛着浅粉光泽的柔软掌心,精巧干净的指尖像带着钩子一般让视线不由自主地跟随。 或许是视线太过露骨,楚竹君有点不自在,手掌盖住趴在自己小臂上的饼干,像被烫到一般后退。 “别这么看我。” “对不起。”郑牧老实地道歉,“我们把杨知远抬去睡吧。” 次卧没什么人味,郑牧收拾了一会,和楚竹君一个拖腋下一个抬脚把杨知远放得盖好被子侧躺。 郑牧叹了口气,“睡眠质量真好。” 饼干坐在楚竹君口袋里,两只前爪挂在外面,楚竹君弯腰放人的时候突然窜出去,终于缠够了妈妈乐意自己玩一会。 郑牧喝得比杨知远多太多了,而且很多还是混合酒,抬完一个将近一百六十斤的男人后终于有些酒意上头,朝次卧门口走时不自觉地踉跄了几步。 “你没事吧。” 身后楚竹君的声音有点模糊。 郑牧闭着眼睛说:“没事,喝醉了这样正常的。” 他看不见路,直直朝门框走去。楚竹君实在看不下去,抓着他的胳膊往旁边拖了几步。 这副又醉又欠的样子让人看了简直想打他。楚竹君保持着抓他衣服的姿势将他一路拖到主卧,想把他甩上床躺着,自己因为用力过猛一个没站稳,也侧躺着砸到床上,脑袋磕在郑牧腰侧。 他摔得有点懵,一只手先摸到他温凉光滑的发顶。郑牧的手往下,捂住他的眼睛,这样已经盖住了大半张脸,手指一偏就能碰到他的嘴唇。 郑牧比楚竹君强壮得多,垫在他身下的腰腹绷紧时质感偏硬。他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别的反应,揉过他头发的手在他耳侧摩挲几下,像揉捏猫脑袋一样的手法。 楚竹君上半身一下从床上弹起,忍无可忍地拍打郑牧那只还悬着的手。 郑牧把被打红的手收回去,又诚恳地道:“对不起。” 他不像以前用故意犯贱的语气说话,给楚竹君的观感反而更……了。 “你说不会做多余的事的。”楚竹君没忍住道。 别人答应自己的事没有做到,对楚竹君来说其实是很寻常的经历。但放在郑牧身上,他少见地产生了“这个人真是太过分了”的想法。 有点生气。 这次郑牧沉默了片刻,再次道:“……对不起。你不要怕我,你打我我就会停的。” 楚竹君朝门外走去,少见地没有回答他。 * “录音室下午有人在用吗?” 贺原对正在调试设备的录音师说。 几个队友在前面半步的位置,有意等他一起离开。录音师头也不抬,“下午有人定了。” 贺原若有所思:“我记得杨姐最近没在准备新歌啊?” “嗯,不是她。”录音师显然没有和他一起八卦的想法,有点敷衍地道。 他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差点把不知道为什么站在原地不动的队友撞到。 贺原有点疑惑,怎么了这是?他顺着一个队友的视线方向看去,走廊另一头处熟悉的年轻男人正在和他们都很脸熟的大老板聊天,不像第一次见面。 队友震惊到站在原地不动大概只有一部分是出于韩回舟竟然出现在这里和人聊天,另一部分大概只是单纯地因为对面那个人少见的美貌。以现在的科技水平,对于一些底子不那么好的男团成员来说,把给易关传媒打这几年工赚的钱全部倒贴进去都没法整成这样。 即使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形状漂亮的双唇颜色浅淡,也是一副招人怜惜的病容。 看来也不用再打听,这估计是真皇族。贺原推推队友,提醒他们别傻站着了,等会也躲不开跟那两人打照面。 不到半首歌的时间,另一头正在对话的两人一起转过身,朝录音室的方向走来。 而韩回舟回应他们的问好后,理所当然地直接跟着那个漂亮的年轻男人进了录音室。 “我记得前几天刷微博的时候看到了,他好像跟狄柏现在进的同一个组?” “……” * 楚竹君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快被人传出花了,只觉得韩回舟是真的很闲,总能在易关传媒看到他。 按照大多数人的说法,韩回舟这种应该叫做私生粉。只不过他比较有钱,也给自担砸钱,显得他时常追艺人行程的举动没那么过分。 纵观整个粉圈,没有哪个私生能混得像韩回舟一样有滋有味,跟着自推进录音室的。 甚至还能明目张胆地拿着耳机和录音师一起听。 需要补录的部分唱了好几次,楚竹君和录音师沟通片刻后选了最合适的版本发给蒋封,韩回舟在旁边听录音师已经做出的demo,没发表任何意见。 录音师大松一口气,不怕别的就怕外行指挥内行,韩回舟只管听也挺好的,至于为什么要跟过来听他和楚竹君都没法管。 他们和蒋封沟通完,韩回舟才开口:“这首歌做完要多久?” 录音师毫不犹豫地道:“最快也要四五天。” 楚竹君一点没流露出对这个时间的惊讶,韩回舟毫不怀疑,又说:“弄快点,做完拷给我。” 录音师想掐自己的人中了。 “这个不好发,我们签了保密协议的,韩总。”楚竹君差点流冷汗,“……要是被发现的话,违约金能让我把赚的钱全倒贴进去了。” 韩回舟也不知道从楚竹君的语气里品出了什么,短暂沉默后有点遗憾又有点暗爽地道:“那好吧。” 片刻后两人一起离开录音室,离饭点还有一段时间。楚竹君正寻思找点什么借口把韩回舟甩开好提前下班,和老板社交跟上班有什么区别。 韩回舟看向缓缓打开的电梯门,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一同走出电梯门时对楚竹君道:“考不考虑留长发?” “什么?” 长发太考验男人的长相,但如果他留的话,只不过会辨识度更高而已。 况且楚竹君黑长直散发的造型真的很好看。 韩回舟说:“只是觉得你很适合长发。长发也很有辨识度。” 楚竹君转过脸时需要仰起一点头看他,黑发柔软地垂在耳际。韩回舟恍然觉得自己的嗅觉最近好像变灵敏了,否则以他们之间现在正常的社交距离,怎么可能闻到楚竹君身上的香味。那绝对不属于香水,是人身体的味道,有着温度的香气。 “看后面工作安排方不方便吧。长发虽然好看,但还挺不好打理的。”楚竹君耸肩,心想这个人怎么还有话要说。 而且在这种场合说他的造型问题,究竟应该是当作闲聊,还是工作要求啊。 加班不累吗。 韩回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过脸道:“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西班牙菜,上菜有点慢,我们现在过去正好。——放心,不会让你喝酒的。” “你们在说什么?”狄柏探头,狐疑地道。 楚竹君往后飞了一小步,韩回舟的修养抑制住了他翻白眼的冲动。 两人一齐道:“你怎么在这里?” “李敏让我来拿东西。”狄柏怀疑地继续说,“你们要去吃晚饭?只有你们两个吗?” 楚竹君又往旁边滑了一步,“没有,你听错了。我家里还有猫等着我回去喂,先走了,再见。” ——早知道今天就把大黑带来了。 韩回舟不无遗憾地想。 * 调整状态、与录音师磨合、练歌和试音即使在一帮人尽可能地压缩下也花了两周多的时间,由于楚竹君确实很久没有正经唱歌,再加上这首歌难度高,经纪人还拉了自己手底下的歌手来有偿指导,前期工作才兵荒马乱地完成。 如果主唱不是楚竹君这种音色和音域这种先天条件足够顶尖的天赋怪,即使肺活量和技法能撑得起这首歌,最后成品的效果也不会太好。 几天前楚竹君第一时间把录音师加班干出的混音处理过的demo传给蒋封,当晚的睡觉时间都没收到回复,只好先不管。 第二天醒来,手机里凌晨两点的未接来电让楚竹君眯了一下眼又睁大眼睛。 【[未接来电]】 【睡了吗?】 【看到的话回复我一下,把你录的人声干音发我一份】 看来大概不是故意不回,是作息太阴间了。不过很多搞艺术的都这样,楚竹君联系录音师要了一份自己的干音打包发给他,半小时后蒋封的电话就过来了。 蒋封听起来像之前刚把楚竹君骗进易关传媒大楼的李其存一样,说话语序有点混乱。 “后期有没有说还要多久可以做完?能不能跟他沟通一下,让他稍微搞快点?” “李姐说她和后期沟通过了,最快大概要两三天。” 抛开两个皇族不提,易关混得最有名堂的几个女艺人都在李敏手下,由她push后期还是管用的,甚至把原计划这段时间先完成的男团专辑后期搞都延后了几天。 就这段时间挤得跟地铁一样的行程,她还抽空给楚竹君招了兼职司机和保镖的第二助理和合适的妆造工作室,好歹租了个基本的团队。 也就是他现在还没什么工作,否则一直靠张助理一个人,迟早得把人累到刷爆医保卡,也不知道易关会不会给报工伤。 制作完成差不多就是楚竹君回剧组拍外景的时间。蒋封沉默片刻,说:“那还行,那还行。对了,开头第一段要再低一点,副歌部分你再录一个版本,‘十年征戍忆辽阳’*加一点颤音的,做两个版本的看看效果。我们时间还很充裕,不用急。” 挂断电话,蒋封坐回一屋子设备加起来能二线城市一套房的私人录音棚。 几种管弦乐器的低沉哀缓的纯音前奏后,年轻男人极具辨识度的温柔声线唱低音时带着恰到好处的一点低共鸣音,轻易将人带得沉下心来,让人想听他继续唱下去。 与平常说话的声线稍有不同,他唱歌时听起来年纪更小,有种特殊的干净清澈,像十六七岁的男孩。 蒋封站起身,在设备周围走了几圈,又坐回去翘起腿。 demo文件只有几十秒,蒋封没坐多久就得重新起身播放。前奏重新响起,人声进入时他忍不住在原地蹦了一下,露出会把路边小孩和家长吓得绕着他走的奇怪笑容。 【作者有话说】 *沈佺期《独不见》 29 第29章 ◎猫歪头,猫好。人随便yy,人坏!◎ 《归京》的大纲看起来非常沉重,但李其存有意往商业片的方向靠拢,和编剧交流时在里面掺了一些不突兀的无厘头搞笑桥段。不过这些大多数存在于男主走的主线,和楚竹君的角色没啥关系。 并不是新场景开拍第一天就有楚竹君的排班,他提前两天赶到外景拍摄地点,先在酒店里睡了一天,被张助理拍醒时人还是懵的。 “吓死我了。”张助理长出一口气,“竹君,你睡一整天了。打电话没人接,我差点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 楚竹君慢慢坐直,翻自己的未接来电。 李敏打不通他的电话,发消息告诉他公司还有一首歌要给他,让他看到尽快安排时间。蒋封没打通他的电话,但也没发新消息过来。 微信里寄养饼干那家宠物店的店主尽责地给他拍了今天饼干吃饭的小视频发过来,再就是杨知远问他下没下飞机的消息。 他先回了李敏,顺手接过张助理递给他的东西,打完字才想起来看张助理给的什么。 是一副细黑方框眼镜,没有度数。 “是这样,李姐和公关那边讨论了,想说趁现在还没忙起来拍一点vlog营业素材。” 楚竹君戴上眼镜试了一下,边听边嗯嗯。 “……一会把那边窗帘拉开,你背对门口坐到落地窗旁边的椅子上看剧本,我开门你假装没有发现,等我走到你背后叫你再转头……” 他先前没戴过眼镜,有点新奇地扶着镜框两边侧面,歪头。“是你写的脚本吗?” “当然是运营写的。”张助理停顿片刻后说,“……等会跟我说话的时候也这么歪一下。” 楚竹君不解:“什么?” 张助理说:“歪头,粉丝爱看。” 他仔细看了楚竹君干净的深色长袖睡衣,拿黑色细发卡替他将脸侧有点长的头发别到一边,露出一点苍白光滑的额角。 这样戴上眼镜,疲惫感显得不那么夸张。稍微有点学生气,但更像日剧里的社畜男主。 面容一直被眼镜掩盖,实际上取掉镜框之后漂亮得让大明星或者精英顶头上司一见钟情。 不过,实际上是夜晚会换上清凉衣服去觅食的魅魔也说不定。 头发还挺软的,张助理这么想着,拍拍楚竹君的肩膀,示意他坐到窗边去。 * 到片场之后楚竹君先被蒋封抓了,明明昨天已经微信问过一次,现在又问那边后期怎么还没做完。楚竹君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个人前几天还给他说时间充足不用急,自己这下急得跟deadline烧屁股一样,但还是好脾气地回答了说明后天大概会做好。 今天要拍的这一场剧本改过很多遍,最后两个编剧和李其存都觉得李丹作为亡国之君被新帝封侯还提到酒宴上受辱的剧情最好不正面表现,怎么拍都显得不对劲,还容易陷入碰瓷具体历史人物的争议。 最后敲定的剧情是李丹从新帝建起的栖凤台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头发和衣物都是湿润凌乱的,身旁的人没有扶住,摔倒在地上,接下来几分钟都是没有台词的镜头。 要表现出够浓烈的痛苦情感,表情必然不会太好看。不过楚竹君倒不太在乎这个,自己也没几个粉丝,还背个偶像包袱属实有点小牌大耍了。 “不过直接在这大门口哭,是不是有点不太合理?附近总有宫女太监什么的。要不等他跑回自己住的那什么安邦侯府附近再哭呢。” 楚竹君说。 他之前几乎没对剧本提出什么要改变或者加戏的要求,李其存思考片刻后说:“那还不如拍一段在路上哭的,凤栖台和侯府其实都不那么合适。” 说是换场景,实际上只需要楚竹君从他们搭的凤栖台门口跑得稍微远一点,拍摄找找角度不让楼入镜就可以,不算最麻烦的情况。 前期工作加数次彩排完成后,今天的第一场戏开始拍摄。 ——开头几遍都因为跑下台阶时露出的表情不够对味被李其存喊停了,虽然他不爱骂人,但该停工重拍时一点都不含糊,直到第六遍楚竹君因为前五次心态有点崩,情绪加成下呈现效果反而理想了起来,这场戏才顺利拍到后半部分的长哭泣镜头。 朱红描金的木门后伸出一只苍白潮湿的手,男人一头乌发几乎完全散了,只能隐约看到一小截苍白细挺的鼻尖。凌乱的暗色锦袍像伤重濒死的枯叶蝶,暗淡又狼狈地被风吹下台阶。 他在寒风中挺直腰背往前走。没有逐渐垮塌的过程,一段距离后他毫无预兆地倒在地上,浑身颤抖,蜷缩。 抽泣声从微不可见逐渐明显,散乱的黑色长发间,一张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美丽面孔因为痛苦而扭曲。 是我太软弱。 如果早一点死掉就好了。 如果当初成为太子的人不是他,或许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绝望在冰冷的深色石砖地板上逐渐蔓延,一点点带走他身上的温度。似乎有人喊了什么,周围开始逐渐有人的话音。 楚竹君脑内一片空白,听什么都是嗡嗡作响。有人一把将他从地面上搂起来,拍拍他的脸颊。 这个姿势简直就像他扑在别人怀里哭,抱他的人还高他一截,低头就能看到乱发间湿润乌黑的泪眼。 “没事了,这段过了。”张助理搂着他,半提半抱地将他带起身,回到场外休整。 范清的戏在下下场,这时人还在旁边顺台词。李其存拿给楚竹君的巧克力被张助理顺手拿去拆了才放回楚竹君手上,范清也见过因为入戏情绪不能马上抽离的演员,顺口跟楚竹君聊了一会。 “上回有个演员听老李讲半天脑回路对不上,演出来效果不对,那一场整整拖了一周才拍完,全剧组一起陪他们两个人停工,好几次饭都吃不上。” “就是前两年冲到华国影史前三那部,虽然今年被国产动画电影挤下来了。你平均下来一场才被卡几次,这有啥。” 楚竹君知道她是想转移话题让自己快点出戏,以免在之后的拍摄中情绪不好调整,他们后面有好几场戏安排在前后脚的场次。 要是每天维持这种高强度的情绪爆发,他大概撑不了太久。 还好李丹不是主角,楚竹君有点庆幸。 为了防止李其存突然想加几个怎样的分镜或者剧情和临时调场这种可能的突发状况,楚竹君虽然没和范清聊太久,还是在片场里多留了一段时间。 这一带酒店条件一般,但有夜市街,王楼还对周围的摊很熟悉。他今天没有夜戏,一下工就来喊人去吃晚饭。 助理在另外一个包厢,怕影响外形状态,桌上不仅没有酒,连超过微辣的菜都没有,即使他们在这家新疆菜馆点的大多数都是烤串。 “露上半身的那段可算拍完了。我都快半年没吃过烧烤了。” 王楼长叹一口气,眼睛有点发绿,猛啃了几口先上的椒盐葱油烤馕才缓过来,看*向慢吞吞取下眼镜擦镜片上雾气的楚竹君。“——对了,你近视?” “没有啊,这个是防蓝光的。” 之前停车场的光线暗,王楼还没看清,走进包厢才注意到原来楚竹君出门时带了眼镜。 黑色,细框,虽然存在感被压得很弱,放在这张本来就不显年龄的脸上显得像个高中生。 楚竹君吃得比王楼慢很多,被医生反复叮嘱过不能吃得太急,现在养成了一点吃饭时会走神的坏习惯。 在春城那几周他忙得几乎不到天黑回不去,很久没有做过饭,现在突然有点想吃自己捣鼓出来的东西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蒋封真是个奇怪的人。 等串的途中王楼回了经纪人消息说在老地方吃饭,抬头不自觉地开始打量不知道在边吃边想些什么的楚竹君。 这不是他俩第一次一起出来吃饭了。假如和一群真正的高中男生放在一起,以楚竹君现在的进食速度,是绝对抢不赢的——不过也不一定。 要是在高中遇到这样的同班同学,王楼自觉自己会情不自禁地照顾他一点,不过只是单纯地因为在他眼里楚竹君是会让人有保护欲的类型。 楚竹君的手机铃声就在这个时候响起,他看了一眼屏幕,露出明显犹豫的神情。 既没有马上挂断,也没有果断地想要接通的意思。 王楼有一点近视,看不清来电显示,只能看到楚竹君关掉音量掩耳盗铃,将手机屏幕翻转朝下。 “诈骗电话?”王楼说。 楚竹君又叹气。“不是,认识的人。” 王楼的第一反应是难缠的麻烦亲戚,没准备继续问。 楚竹君看到电话露出那副愁眉不展的小表情又让他觉得实在有点可怜,脑袋里一秒钟随机了八百个念头,直到楚竹君有点疑惑地望向他。 “怎么了?”楚竹君说,“我脸上粘东西了吗?” 王楼脱口而出:“弗洛伊德……没什么。” 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把刚刚想到的东西不小心说了出来,但是照实解释又显得很装,尤其是在这种私人场合,一下子卡壳了。 什么直男会对清秀的少年产生保护欲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之类的……仔细一想就感觉很像诡计多端的男同给自己开脱啊。 “我以前也看过一点他的书,有些内容好像是有点道理。不过前段时间去重新翻了一遍,感觉他总喜欢把无关的东西往性方面扯。”楚竹君若无其事地道,“这个烤馕好吃,让他们再上一份吧。” * 楚竹君后来看了李敏给他发的歌曲企划书,和他刚完成录音工作的那首《斩野》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斩野》是国风加一部分流行风格改编,而这首是现在很少见更接近千禧年风格的抒情歌。 对唱功要求不算太高,但是很吃感情表达和音色。 以楚竹君的水平,不可能看不出这首歌的词曲都非常优秀。打电话给李敏时李敏没问他能不能唱,平静地提醒道:“回来在公司遇到那个男团的人或者经纪人的话,他们说什么不用管。别打起来就行。” 楚竹君一下警觉起来,李敏继续解释道:“他们团的经纪人想要这首歌给队长做单曲,被我截走了,那帮人都挺有意见的。” 楚竹君认真地道:“辛苦姐姐了。这首歌真的很好,谢谢你这么信任我。” 又说了几句,李敏有时候真觉得楚竹君应该和她带的那几个女孩子坐一桌,她之前手下唯一的那个男的实在太难搞,看一眼就累。 她语气稍微有点得意又理所当然,“狄柏和那个团都因为唱歌难听上过热搜,还有词条呢。不抢过来不是浪费易关买歌的钱吗。” 上次狄柏参加综艺live现场难听,气得一周都没上网,还扬言再也不发歌了。给他这首歌他不一定乐意唱,唱了修音师还加班,何必呢。 “你抽时间先熟悉一下,回来就开始录制,过段时间可能还有个综艺,总之你要有心理准备。差不多先挂了。” 王楼作为男一必然还在片场里被压榨,范清似乎也有安排。楚竹君这一天没有排班,想着要不就睡一天拉倒,反正没有人盯着他。 他摸出眼镜戴上,准备找点恐怖电影看,浏览海报时感觉到窗外似乎有点动静。他轻手轻脚地拉开窗帘,玻璃窗也没将窗外暴雨倾斜而下的声响完全隔绝。 外面比只开一盏夜灯的屋内更加阴沉。楚竹君放下帘子,转身,一声闷雷炸响,暗处在余光中似乎有一团突出的像是人形的模糊黑影。 门铃响了一声。 30 第30章 ◎猫受惊◎ 房间里很暗,仅剩的夜灯只能照亮床头附近的区域。他被门铃吓得一抖,即使是上午也忍不住心里发毛。 打开门上的猫眼,王楼和提着东西的张助理站在门外,楚竹君才拉开门。 “突然下这么大的雨,原定的户外场次全都没法拍,李导说先拍别的需要雨景的场次看看。”王楼耸肩,“这雨不停,我估计开不了工。” 王楼的房间也在这层,楚竹君顺便把他放了进来。他走到沙发附近,被平板上的电影海报预览吓得一激灵。 “这么早看鬼片啊。”王楼看他。 楚竹君“晚上一个人更不敢看”的理由说服了王楼,决定留下来和楚竹君一起看鬼片。电影片头开始播放时楚竹君在拆张助理提来的东西,大多是一些零碎物品,小发卡和洗脸用的发带之类。 发卡还有很多是彩色的。 唯一一个比较精致的包装盒里装的是一副无框眼镜,张助理说:“没度数,韩总定的,才送到。” 王楼不怎么意外,楚竹君明摆着就是易关在力捧,他不知道韩回舟在背后跟楚竹君面前那副人机样,只想是老板顺手送点小礼物当员工福利再正常不过。 公事公办给韩回舟发完消息,电影开场就是日本社畜男主在自己公寓门口的信箱里发现大团又黑又长的头发。 社畜还戴一副黑框眼镜,长得有点清秀。王楼看看屏幕,又看看楚竹君的眼镜,楚竹君和他对视一眼,默默把新拿到的无框眼镜换上。 楚竹君感觉没人坐的左手边有点凉飕飕的,不自觉地搓了两下胳膊,拖了个椅子过来强行把暂时没有工作的张助理拉着一起看。 实际上也不是很强行,楚竹君一扯他袖子他就自觉地坐下了。 酒店房间标配的这对单人沙发被张助理垫了柔软的沙发毯,很宽,王楼这样有肌肉的大高个坐进去不显得逼仄,楚竹君完全靠在沙发背上,双腿因为紧张不自觉地蜷起,被浅色短袜细密包裹的双足踩着沙发垫,黑色的睡裤显得空荡荡的。屈起的手肘撑着膝盖,手背上筋骨轻微苍白的起伏都比一般人更细致柔软。 即使睡衣长袖长裤把单薄细挑的身材裹得严严实实,脸上还架着一副眼镜,这样看去他身上仍然有一股难言的吸引力。 或许不仅来源于楚竹君的长相,平时异常柔软平和的气质也是吸引那么多奇怪的人的原因。 电影演到男主半夜被门铃声惊醒,屋外的监控被一双用手背反向鼓掌的手拦住。王楼和楚竹君两个人一通摸索乱抓,最后都捏紧了对方的手,紧张地看向屏幕—— 男主凑到猫眼附近往外看,只能看到一团漆黑。 ——下一秒,一只几乎全部被眼黑占据的眼睛贴近猫眼。 王楼惊恐得一声不吭弹射起飞,楚竹君拉不住他,他连人带沙发一起仰面倒地,砸出一声巨响。 楚竹君没来得及被jumpscare吓到,反而被王楼吓得够呛。磕到后脑勺容易出大问题,他把人后脑摸了一遍确定没有肿包淤血才放心下来。 他和王楼对对方的印象有点相似,都认为对方属于不缺心眼但也不喜欢耍心眼的类型。相对的,他对王楼的防备心也不重,跪坐着让王楼低头给他检查时王楼的脸都快不可避免地埋到他胸里了,额头就悬在温热光滑的颈窝边,楚竹君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等这三个人整理好坐回沙发和椅子上,拖回进度条,王楼忽然说:“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沐浴露?好香。” 沐浴露不是他自己挑的,楚竹君看向张助理,张助理说:“那个沐浴露跟你身上的味道不太一样。” “是吗?” 楚竹君小声嘀咕,闻闻自己的手背和手掌,又用手指扯起袖子仔细嗅嗅,只闻到一点洗衣液的味道。 人人都这么说,难道真的只有他一个人闻不到吗。 剧情走到男主被吓得躲到卧室,大吼再叫就出来砍死你,门外的“人”一会哭,一会笑,发出类似尖叫的声音,张助理把楚竹君没抓王楼的另外一只手握住。 楚竹君浑然未觉,紧张地盯着屏幕。 男主总算熬过这一晚上,报了警。警察因为他没受到实际伤害无法立案,他又舍不得这里的便宜房租,只好自己买了点盐撒在门口,又去求了护身符,提心吊胆地再次入睡。 这次门铃再响,他一点也不敢再去门口看,蒙着被子瑟瑟发抖,门外的东西几乎尖叫了一整晚。 第二天他出门,信箱里的头发多得几乎要喷出来,里面还零星散落几颗黄白的牙齿。 他找了高僧,高僧说驱鬼的准备工作需要几天,让他无论如何先坚持一会,或者暂时找个酒店住。结果他一回家,外面就开始下雷暴雨,路面几乎完全被水淹没,几乎无法外出。 深夜那个东西又来了,敲了一会门之后开始砰砰砰地撞门。男主怕先让对方闯进来自己丧失主动权,跑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 监控里显示画面一片漆黑,看上去像摄像头被头发挡住了。男主看向猫眼,大张的口腔隔着猫眼正对他的眼睛,暗红的舌头上慢慢冒出几颗泛黄的牙齿。 口腔一直在晃动,大概是那东西正拿额头撞门。舌面的血肉里冒出来的牙齿被一只灰白的手摘下,又有新的牙尖冒出。 随后那东西似乎察觉到什么,缓缓退后—— “咚咚。” 酒店房间的门,也被敲响了。 * 李其存在门外听到似乎有不止一个人在惨叫,隐约还有叮铃哐啷的混乱动静,心想是不是找错门了。片刻后房间门才打开一道缝,冒出来的不是楚竹君,反而是脸色发白的王楼。 “你咋了这是。”李其存疑惑地道,“竹君呢?” 他的口音已经完全被编剧里那个东北女孩同化了,王楼大松一口气,拉开门,说:“没啥,团建呢。竹君,是李导。” * 雨还没停,李其存已经把今天天气适配的雨景场面拍完回到酒店。他原本想像楚竹君这样非科班出身被他赶鸭子上架,每一场戏还都难度不低,消耗肯定不小,才顺便过来关怀一下,送点小饼干巧克力牛肉干什么的投喂,毕竟压榨演员的时候也得注意可持续发展,不过现在看来楚竹君的状态好像还行。 “哪有你这样的。”王楼在侧边抗议。 李其存说:“你胖两斤立马上脸,看胳膊腿他这段时间起码瘦了五斤。” “哪有那么夸张!” “你上个月才住院了。”李其存善意的提醒。 楚竹君发现他现在在周围人的眼里的脆皮形象已经彻底拯救不回来了,他有种想抱着头蹲下的冲动。 “没事,你可以多吃点。”李其存慈爱地说,“这几天你还有一场打戏要拍,多补点蛋白质和钙到时候抗揍。别和我之前碰上的那个谁一样,搁武指(武术指导)手下一摔半天爬不起来。” 楚竹君心想这方面还是不用担心的,他许多年前也是正规青少年组格斗类比赛拿过奖的人,哪至于摔一下就爬不起来…… 王楼忽然说:“对了,你脸上要是有不能碰的部位记得提前跟武指说,别到时候弄坏了。” “什么?”楚竹君一时没反应过来。 王楼委婉地说:“就像狄柏的鼻子那种。” “……这倒没有。”楚竹君若无其事地说。 李其存说:“你们不要只顾着脸上那点,身体也很重要的好吧?我去年拍片的时候还有人吵说暗箱操作把原定的那个谁换下去了,净是胡扯。那人试镜抽到打戏,和武术指导走了一个来回就摔地上,胳膊嘎嘣一下断了,医生说是严重骨质疏松,那怪谁?谁知道他二十出头就得这破病?医药费还全是我全额出的!” 楚竹君随手拆开一大袋硬纸包装的牛肉干,几秒后抬起渗血的手指四处看:“好像是被纸划的,有没有创可贴。” 张助理一言不发地拿新买的碘伏棉签给他擦了几下,用创可贴包扎好。 李其存大叫:“你看!我就说吧!……真是一届比一届脆皮。” 房间门又被敲了两下,这次电影早被按停了,没人再吓得窜起来,张助理起身开门。 “怎么是你?”狄柏狐疑地道:“竹君在吗?” 张助理面不改色:“他不在,我替他整理房间。” 楚竹君用包着纱布的手指把牛肉干包装袋扯出一个更大的口子,轻微的撕纸声让狄柏耳朵一动,怀疑地道:“里面怎么有声音。” 张助理:“可能有老鼠,到时候我跟酒店前台说一声,狄老师您回房间也注意一点。” 他挡着门缝,好不容易送走狄柏,一扭头楚竹君已经在研究王楼手臂上的肌肉走向。走近点看,细白的手指就那样点在偏小麦色皮肤的青筋上。 王楼甚至让那里鼓了一下,以展示自己保持体型的成果。 李其存若有所思地说:“你不用往他那个方向靠,现在的身材就很配你的脸。” 张助理哆嗦了一下,感觉自己在被老板叮嘱过不要让奇怪的人靠近楚竹君后,自己似乎也被老板的思维同化了。 现在他看谁都感觉怪怪的。 * 这剧组里打戏最多的是王楼和另外几个配角,李丹唯一一场算得上动作戏的是杀新朝皇帝赵璜那段剧情,还是非常不好拍的那种缠斗。 演赵璜的演员年纪稍微有点大了,看一眼换好衣服的楚竹君,心说这谁看得出来我俩演的角色是同龄人。 他的打戏一般,更何况这还是很难把握的两个人没什么格斗技巧的纠缠在一起抢刀的打戏。 设定上是赵璜把李冀派来杀他的人全都杀了,但也身受重伤,和身体常年虚弱的李丹才会勉强打个平手。 武指分别教的时候还好,结果一排练,他发现楚竹君看起来那么清瘦苍白,手劲却异常地大,原本没握太紧的刀一把就被对方抢到手里。楚竹君后退几步勉强站稳,他没反应过来,一个踉跄就扑倒在地上,楚竹君半蹲下来扶他。 他看上去好像真的有点愧疚,男演员想。 楚竹君只穿着戏服最里面的那层衣袍,光滑泛粉的额际渗出几滴细汗,翻过他的手,看他蹭到地上的手掌。 “你没事吧?” 男演员比楚竹君高,被他抬起头抓着手腕这么问,一下被看得哽住了。 片刻后他才道:“没事,没事……这不是都没破皮吗。我们再试一次看看。” 30-40 第31章 (有点微博体) ◎人诡计多端!◎ 赵璜一抖手中的短刀,长出一口气。 血珠从刀锋与他的指尖滴落,前朝余孽派来的那些刺客已经被他尽数处理。 虽然他的近卫已经全部被杀,人也被迫逃到皇城边缘的凤栖台附近,但现在赶回去稳定军心还来得及。 失血导致的轻微晕眩让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扶了一下额头。 周围细微的脚步声已经消失了一段时间,此刻重新响起,赵璜立马道:“谁?” 身着月白色*旧衣的身影从楼阁后悄然出现,是束起长发的李丹。 他嘴唇泛白,死死盯着赵璜,上挑的眼中神色晦涩不明。 赵璜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半。这个废物太子想也做不了什么,不如现在杀了干净——他手腕稍微一转,又想到现在还是回宫要紧,便无视李丹,朝皇城中央走去。 急促的脚步声让他的神经反射性地紧绷起来,赵璜一开始也是靠打仗称王的角色,本能地回身掏刀格挡。 李丹已经在他身后不足半步的位置,不知何时竟然掏出了一把匕首! 若不是他反应够快,应当已经被一刀捅进后心了。 但他的伤势也不容乐观,经不起消耗太久。 “怎么,等到手下人快死了才出来抢头功吗?” 口中溢出的血液已经滴透他的整个前襟,天边燃起火光,有人在皇城中点了一把火。 短短几息间的角力后胜负立分,匕首被挑飞,赵璜马上提剑刺去,却力不从心地失了准头。 刀锋从李丹肩上划过,李丹爆发出他有生以来最大的力量,一手钳住他握刀的手,另一手去掐他的脖颈,两人一起滚在黑沉的石板路上。 如果不是已经被刺客重伤,他绝不会沦落到需要和这个走两步就要咳一咳的废物纠缠到这个地步。 李丹深知自己根本算不上什么战斗力,只是在附近守着以防刺杀过程中有意外发生,结果赵璜比他们预估得更难对付,现在也只有他能冒险一试,将赵璜摁死在这里。 两人像两头濒死的肉食动物,毫无技巧地互相撕咬。李丹的发冠被磕碎,染血的长发凌乱地垂在脸侧,在苍白的脸颊上带出几道血痕。 他的嘴角也在搏斗中被打破,被重击的小腹里翻涌着滚烫的血腥气,从呼吸中溢出。赵璜手中的长刀在翻滚间被两人竭力朝对方颈间压去。 李丹再次拧身占上风时,几乎是拼尽全力地连人带刀朝下压去,终于如下坠一般,带着疯狂恨意的表情将刀锋压进赵璜的脖颈。 火焰静静地爬上他们身后那栋赵璜专门为取乐而建造的楼阁。新皇的鲜血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就像曾经赵璜拿李丹取乐时泼在他脸上的酒,温热地打湿他白皙的脸颊。 李丹用沾满黏腻鲜血的手,颤抖着摸赵璜颈侧。 ——死了。 他扔掉刀,甩开赵璜的手臂,起身,表情一时仍是茫然的。 死了又怎样呢? 剩下的留给李冀他们就好了,他已经累了。 更何况这天下,原本就没有过李丹的容身之所。 完整的他没有,现在千疮百孔油尽灯枯的他更不可能有。 他找不到手帕,大概是在刚刚与赵璜撕扯时遗失了,只好用袖口随意擦抹几下脸上的黏腻,转身走向燃烧近三分之一的凤栖台。 离火越近,李丹感觉自己的脚步越轻。 在最后几十丈的距离,他几乎像一只只是染上些许鲜红花汁的浅色蝴蝶,生长于春日,轻灵地朝真正的花丛中飞舞而去。 手臂展开,月白广袖被火焰燃烧的热风吹得微微鼓起。他回头,没有任何人替他送别,也由衷地露出了带着泪水与血痕的,如释重负的笑容。 意外落入残忍新世界的爱丽丝即将回到他的仙境。 他推开滚烫的描金红木门,长发与火星扬起,隐没在楼阁之中。 ——“好,过!不出意外我们等这边烧更深一点再灭火。” 楚竹君马上从门后钻了出来,拎着两侧衣摆往外跑,演赵璜的男演员从地面上弹起站好。 “还要补拍吗?这血浆好粘。” 楚竹君走到李其存身边,张助理跟在他身后,顺手扯了支笔把散乱的假发全部盘起。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用一根笔盘起所有头发是古代女人才会梳的样式,不过现在没这么多讲究,方便凉快就行。 这一整段长镜头他们在前面打斗时卡了很久,整整三天都在尝试磨各种方案,到今天才拍到最后烧楼的部分并且一次性全部成功。周围的杂草木块全都被提前清理过,还备过案,不然也不会直接真烧。 “可以,不用补。你剩下的就都是室内的场了。”李其存说,“你这发型不错。” 楚竹君一摸后脑,发现自己头发被盘起来了也没在意,这样反而透气点。 由于还要等李其存要的燃烧旺盛的空镜,几位消防指导现在仍在待命,反正里面没人,周围也排除了消防隐患。其中最年轻的那个旁边恰好是暂时坐折叠椅休息的楚竹君,他忍不住转头问:“你演的这个角色是女扮男装吗?” 刚刚那一段剧情楚竹君都没有台词,此时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对方因为他盘起的发髻与脸产生了怎样的误解,困惑地抬头:“?” 张助理沉默地看了那人一眼,掏出湿巾仔细擦楚竹君的花脸。 “……不好意思,这个是不是不能问来着?”年轻人后知后觉地道,“我绝对会保密的。” 就这样,在楚竹君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一个天大的误会悄然产生了。 * 再往后楚竹君要拍的都是一些穿插在电影里的蒙太奇片段,比如李冀的手下联络上李丹,以及赵璜往被俘的李丹脸上泼酒。 拍泼酒那段剧情前,李其存蹲在跪坐的楚竹君旁边示范,带着他一起瞪那个演赵璜的男演员。 “眼神一定要凶狠一点,反正你抬眼瞪的时候他已经一半转过去了。”李其存说,“来,看我,就像这样。不够凶的话看起来会像下一秒就要说‘啊好凉’了。” 最后搞得两个演员都在笑,李其存还有点恼羞成怒,数落他们笑点低。 “有什么好笑的。换个人我还需要这么强调要凶得明显吗?你反思一下自己为啥长这样。你也别笑了,你得轻蔑一点知不知道?” 楚竹君在这个剧组的最后一场戏是李丹望向阴郁天色的长镜头,之前没等到李其存满意的阴天天空才拖了很久。 不用太激烈太复杂的情感爆发,这场戏很顺利地拍完,楚竹君出镜头后收到了剧组很大一束花。 “还要杀青宴?……晚上大家找个馆子聚一聚就行,就别喝酒了?明天不是还要工作。” 回酒店后那束花被楚竹君放在床头。洗澡时他隐约听到手机在响,出浴室后才看手机,是来自韩回舟的未接电话。 他不太想回,虽然现在时间还早。放下手机,张助理的电话又打了进来,说是要拍一张抱花的照片,和刚刚吃饭时的合照一起发微博。 楚竹君叹气,心想这几个月拍的照比他过去二十几年拍的加起来都多,人都要拍麻了。他把张助理放进房间,换了件白衬衫拍完照之后给韩回舟回电话,说自己刚刚在洗澡。 “嗯,也没什么事。听说你好像是今天杀青,所以打电话来恭喜你。”韩回舟说,“你现在在酒店吗?” 楚竹君迟疑地回答了是。 他记得签合同时有写艺人要向公司上报行程,虽然没有说去哪里都必须要公司允许,韩回舟知道他在哪个酒店也是很有可能的。 不过韩回舟应该不会过来,他想。 “不准备休息几天吗?”韩回舟说。 楚竹君含糊地回答道:“看情况吧。我可能在这边多留几天。” * 【@楚竹君:暂时说再见[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我晕了,什么出水芙蓉……】 【鲜花小猫……】 【这是真人?不是他们搞的那什么虚拟偶像建模?】 【废话,你看周围那一圈,李其存范清王楼哪个不是活人】 【p2左三是狄柏吗?这角度看他和网上流出来的高中时期照片,鼻子差别还挺明显的】 【要死啊,谁家艺人出道前不做微调?】 【原博就没调吧?去年不是有个up主的视频里拍到他唱歌,现在也就比那时候看起来瘦点】 【狄针粉丝怎么到处破防,微调又怎样路过提一句都不准了?】 【能不能别在我姐微博底下吵?狄粉狄黑自己另寻战场好吗?】 【妈妈姐姐美女能不能别抱花抱我——!!】 【……话说回来,狄柏这里是不是在瞄楚竹君来着?】 【好多合照……萌的好稳定……范老师是不是挺少和男艺人合照来着?】 【是,前两年被另外一个针的粉丝骂过就不怎么单独和男的合拍了,姐何其无辜】 【趁泥塑粉还没大波入侵我先入一下】 【卢卢卢卢卢卢卢】 【你们在对家猫干什么?!我要报警了】 楚竹君没有打开微博新消息推送,刷新后回复几条能看懂并且看起来比较正常的热评,占据整个屏幕的微信电话弹窗蹦了出来。 是郑牧。 犹豫片刻后他接起电话,先听到的是一长串咳嗽声。 “你还好吗?”楚竹君担忧地道。 那边咳了一会后终于勉强停下,“……没事,喝水呛到了。我看到你微博,你今天杀青了?” 说是戏份不多,因为要配合其他人的排班和李其存对镜头效果的要求,所有场次拍下来也花了快一个月。 楚竹君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嗯了一声当作回应。 “现在回休息的地方了吗?”郑牧问。 现在郑牧很少用以前开玩笑时那种很欠的语气跟他说话,这时候楚竹君才后知后觉,郑牧有时候对杨知远的语气和对他确实是完全不同的。 很奇怪,像故意压低了嗓子说话。 ——如果韩回舟在场,可能还要在心里骂这男的是死夹子,开屏的公孔雀。 “嗯……” 郑牧报了现在这家酒店的名字。“你现在是在这里吗?” “你怎么知道?”楚竹君脱口而出。 “那个狄柏,不是跟你一个剧组吗?我想一般他们都会给演员包同一个酒店,所以找了卖狄柏行程的那种私生粉。”郑牧说,“不过我不知道你在哪个房间。我现在就在这家酒店大堂里。” “……” “之前我不知道你今天杀青。我明天要飞去欧洲,可能要一两个月才能回来,所以想来看你。” “你还生我的气吗?我只看一眼,马上就走。” 【作者有话说】 *月白色实际上是浅蓝色,配色接近爱丽丝梦游仙境经典配色所以( 32 第32章 ◎不要奖励他啊!◎ 郑牧抱着一束花,警惕地左看右看,确定这一层的走廊里没有其他人在,做贼一般敲响其中某间房的房门。 楚竹君开门放人,心说你这也太歪门邪道了,哪有找别人的私生粉直接定位的?殊不知郑牧其实是深思熟虑过,如果直接查楚竹君的身份信息,肯定会让楚竹君不舒服,显得很冒犯。但通过买狄柏的行程只定位到酒店,把见不见他的选择权交给楚竹君,楚竹君最多觉得他用的方法太离谱。 况且他们现在在的那偏得要死的影视基地附近酒店不多,就算有咖位不同的艺人住不同酒店的情况,楚竹君现在是易关要力捧的新人,甚至跟狄柏这个虽然身份有点尴尬但也算皇族的在同一个经纪人手底下,那和狄柏住同档次酒店的概率很大。 楚竹君穿着他的新睡衣,也是很浅的蓝色,质感有点像撒在雪白奶油上的彩色糖霜。 时隔将近两个月,郑牧再一次见到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睡衣你自己挑的?这么公主的配色。” 这话属于明知故问,楚竹君选衣服就喜欢挑纯色没什么装饰的,还专门只挑自己喜欢的各种浅色,一般人穿上立马会被显黑程度教做人。 楚竹君先被这个人的贫嘴带跑了。“……你怎么总用这种奇怪的形容词。” 郑牧没有马上回答,将花束塞给楚竹君。 这是他今天收到的第三束花,床头除了剧组的花束还挤着一把张助理抱来的。 大朵粉花底下隐隐露出盒子的一角,现在可不是芍药盛开的时节,不知道郑牧哪里弄来开得这么好的粉芍药。 花束挡在两个人中间。 “别生我的气了好吗。这样我在飞机上都会睡不好的。”郑牧说,“你都剥夺我的抚养权了。” 楚竹君将花放到之前放平板看恐怖片的桌上,抬眼向他一瞥,“什么抚养权?” “饼干啊。”郑牧理所当然地道:“之前都是我养的。” 这个人的语气又变得跟以前跟他犯贱的时候差不多了,楚竹君坐到沙发上,扬起下巴略带戒备地看他。“你什么时候有抚养权了?” 郑牧理直气壮地继续说:“不是你说的我以后就是孩子他爹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郑牧抱着胳膊,“你绝对说了,还不止一次。大明星怎么还耍赖。” “……不可能。” 郑牧作势拿起手机要打电话,“杨知远也听到了,不然我现在打个电话喊他作证。” 楚竹君忍无可忍,顺手拿沙发上的靠垫砸他:“你够了没有。” 郑牧接住抱枕,放到另一边的沙发上。 他这种类型的人,说难听点就是又眼毒又鸡贼,察觉到换现在这种语气楚竹君不会怕他,蹭到楚竹君的沙发前面半蹲下。 这个姿态简直就像下一秒就要蹭楚竹君的手求摸的狗,楚竹君抬起一只手,警惕的道:“你想干嘛。” 郑牧忽然道:“你抬手干什么?” 楚竹君一时没组织好语言,郑牧继续道:“把我当小狗,想拿点狗粮训练我把脑袋给你摸吗?” 楚竹君震惊地道:“你说什么?我没有那种……” 郑牧主动拿脑袋碰了一下楚竹君抬起的手,很快被条件反射比意识快的楚竹君将脸拍得偏到一边去。 没什么痛感,有点软,有点凉。将脸重新转回来时,他的眼神看起来像马上要叼住楚竹君的指尖啃咬。 泛着粉白,又细,看起来口感大概会很好。 不过他没有动,楚竹君觉得他没有威胁性就最好了。 半晌后楚竹君才放松因为不小心顺手扇了郑牧而紧绷的身体,冷冷地道:“……我以前竟然没发现你有这种爱好。” “嗯?什么爱好?”郑牧装傻。“我的爱好不是只有……” 他没说完*,到最后就盯着楚竹君看。 仰着头的视角看去,楚竹君转过脸时脖颈处的线条阴影感更加明显,或许是因为他最近又瘦了一点,不太突出的喉结无意识地轻微颤动。 氛围又变得奇怪起来了,他想。 楚竹君沉默地踹了他的小腿一下,也不重,扭过头不看他时显得像在生闷气。 这是奖励吗——郑牧还是把这句话咽下去了,他见好就收,起身说:“花里面有个盒子,是送你的礼物,记得拿出来。” 楚竹君没理他。 郑牧说:“之后我还是会很想你的,公主。” 楚竹君果然因为这个称呼朝他看过来,郑牧理直气壮地道:“我看迟早会有很多你的粉丝叫你公主的,早点习惯比较好。” 楚竹君还是没理他。郑牧放低语气,“我订的机票在四点,明天去法国的机票在下午五点多,等会我就去机场了,这次过来只是看你。” 他只是想消解楚竹君对他一个人的警惕心而已,知道即使他贴过来也不会发生什么控制不了的事,对他亮爪子也不会造成任何后果,至少现在楚竹君完全不怕他了,也没有真的很生气,否则狄柏和傅涵就是前车之鉴。 虽然楚竹君现在大概率觉得他是个变态。 楚竹君没说让他快去,也没开口留他,片刻后才说:“……时间这么紧,怎么还跑这边来。” 郑牧视线一直定在他脸上,听到这话后说:“——果然是直男。” 楚竹君不解地抬头,郑牧说:“不解风情。” 楚竹君有时真感觉心疼对于这个人来说太多余,又踢了一脚郑牧小腿,负气道:“走开,赶你的飞机去。” * 第二天楚竹君也要赶回去,原本打算睡一天再录歌,李敏先让司机把他直接拉到了易关传媒大楼,往困得快打哈欠的楚竹君手里塞了一叠装订好的东西。 楚竹君无精打采地掀起一点眼皮,“剧本?不是说综艺……” 李敏说:“孙海桥的本。” 楚竹君沉默地开始翻。 李敏继续说:“男主。” 楚竹君双目无光,指着自己的下巴:“让我演?” 虽然他不是表演专业出身,但至少这段时间也是有点了解的。即使孙海桥离死还早,但基本上已经预定写进下一版编导专业教材,其中最经典的一部被国内的艺术院校专门用一个学期的课程给编导专业生拉片。 “不是演,是试镜。”李敏纠正道,“孙海桥要选一个年轻漂亮演技过硬的男演员,原话。基本上有点本钱和野心的都去了……你看,虽然现在不太常见,但我也就比你大个四五岁,我俩小时候电视里那些明星不都是能唱歌能演戏还能跳舞的,演个电影有什么,又不耽误你后面出歌。” “而且试镜要到下个月月初,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楚竹君仿佛看见一个只用简单的线条构成的大饼在李敏与他中间的空气里跳舞,试图诱惑楚竹君来吃它。 这是像他以前见过那些大学同学的家长一样吗,要孩子考公考研考驾照考教资顺便结婚生小孩几手一起抓。 李敏完全不觉得自己在画大饼,继续道:“而且现在音乐综艺本来就糊,没知名歌手带节目都起不来。拍电影正好增加曝光,之后更好接别的工作。” 楚竹君有气无力地道:“为什么说得好像我已经试镜上了一样……” “我又不是没看过你演戏,不还挺有希望的吗,年轻漂亮就已经筛掉一大群男人了。而且新歌录音的事也不急在一时,是你的歌又不会长脚跑了。”李敏继续煽动道:“就我们公司那个男团都让经纪人打包去准备试镜了,他们长什么样你也见过,不过我估计他们的打算是考不上男主考个男配露脸也行。” ……听起来更像考公考研考驾照了怎么办。 不过要是当作上班的话,好像也没什么,赚钱嘛不寒碜。好的升职机会当然不能因为考虑自己的能力能否胜任犹豫,必须得先抢到手,升上去做一段时间估计自己就回来。 考公考研的也一大堆人二战,他科目二都考了两次才过。 “而且你和他们不一样啊,你可是易关的……公主。” 李敏看到楚竹君翻剧本的眼神认真,心知肯定是被说动了,顺口道。 楚竹君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公主?” 李敏不像张助理那样,对韩回舟的心思有着比较近距离并且深刻的理解,只以为楚竹君是大老板偶然为公司上心捡来准备当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摇钱树的。 她耸肩:“那要不然二太子?毕竟狄柏在易关待得久一点,年龄也大点。现在公主也有继承权,就是得跟太子区分一下。” “……算了,反正区别不大。”楚竹君眼神有点失去高光,倒不是什么性别什么继承权的问题,只是郑牧那句“会有很多人叫你公主”在他脑子里响起了回音。“那我这段时间先准备这个试镜吧。” 李敏:“好好好,你要是过了我去和他们谈一下试试,能不能把ost再给你唱。” 这就是真的纯画饼了,楚竹君嗯嗯两声,拿着剧本,缓缓飘出易关传媒的大楼。 他上车时听到司机小叶叫了一声淼哥,一愣才反应过来是张助理的名字。 张助理陪他坐在后座,一眼看到手里新的剧本,没多说什么,顺口道:“还去原来那里吗?” 楚竹君点头,张助理道:“上回过去的时候我感觉那边消防设施看起来有点问题,不知道现在整改没有。” 楚竹君叹气,说:“没办法,我也想换房,这不是片酬还没下来,没钱啊。” 张助理转移话题:“明天要是没安排的话,我们再拍点vlog素材吧,过几天让运营剪出来。就在家里拍。” 33 第33章 ◎大咪星进度+1◎ “之前在拍归京的时候一直住酒店,就很想念我自己做的。” 厨房里很干净,楚竹君将开水和牛奶加进锅里,没过已经被黄油炒得软化后又裹上咖喱的的洋葱、番茄碎和土豆丁,散发出令人牙酸的混着番茄酸甜味的咖喱香气。 浅色高领打底衫的长袖被他卷起一半,手臂上肌肉的纤细线条很不明显,若隐若现的淡青色血管更加吸引人的目光。他将锅盖上,没看镜头,“再等二十分钟就可以了。” 如果要提高拍摄效率,这时候再点个外卖扔碗里拍现成的就行。拍完这一段确实也到了饭点,楚竹君说:“要不直接煮个饭,中午就这么吃算了。你们吃咖喱吗?” 虽然不知道实际上好不好吃,但至少现在闻起来,锅里的东西绝对是能吃的。张助理在翻看手持摄像机里刚刚拍的素材,小叶收好补光灯,顺便道:“那我顺便把饭煮了吧。” 楚竹君凑到张助理旁边,张助理一顿,有意挡住屏幕:“等一会剪完再看。” “可是我现在想看。” 张助理把摄像机拿到和自己视线持平的位置,楚竹君仍然想看,踮起脚将脑袋贴到张助理旁边。 张助理马上投降了,将手放低:“给你看。我这不是怕你看到没修过的不满意……” 后半句纯属借口,不过楚竹君也没在意。他戴上眼镜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翻几下就没再注意看。饼干闻到厨房里有味道,窜过来扒着楚竹君的裤腿往上爬。 差不多也到了长毛动物的换毛季,楚竹君赶紧抱起它走出厨房,避免等一会所有人都吃到猫毛拌饭。 他拿到的剧本和其他人一样不是完整的,昨天晚上翻时还觉得有点惊讶,孙海桥以前几乎没有做过这样主要场景在学校的电影。 剧本昨晚被他放在客厅的沙发边缘,小叶按好电饭锅出来时不小心将它刮到地上。弯下腰去捡,手机又从口袋里摔出来,把旁边的饼干吓得往后一跳。 楚竹君顺手捡起她的手机,上面的挂坠有点眼熟,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这两个人我记得是一对?” 小叶仿佛见了鬼一样看向楚竹君:“……?你是听谁说的吗?” 楚竹君思考片刻后,不确定地道:“好像记差了?其实我也没看到他们在一起。……以前我朋友跟我一起看了几话这个漫画之后就跟我说左边这个绝对暗恋右边这个。平时他看男同一看一个准的,不过我记得这漫画结局主角没谈恋爱。” ……不过实际上应该是因为郑牧自己就是男同所以看得那么准吧。 小叶沉默,看着楚竹君纯良得一看就像直男的表情,半晌后缓缓点头说:“……你朋友很厉害。” * 就楚竹君拿到的部分,孙海桥这个剧本已经踩了好几个社会新闻。 故事背景在大概十年前,男主角林临性格孤僻成绩优异,又因为长相白净漂亮长期遭遇校园霸凌。班里同样被霸凌的还有一个长相普通的女生,经常被男生互相开“是你老婆”的玩笑。 林临母亲很早就已经失踪,经常家暴他的父亲告诉他母亲是出轨和别人私奔的,林临虽然没对父亲说,但觉得如果把他放在母亲的境地,他也会选择离开父亲这样的丈夫。 这一段是通过林临和另外一个女生的对话交代的,说妈妈跑了就跑了,遇上这种丈夫傻子才不跑。 而剧本的开头,就是林临找父亲要生活费,被阴阳怪气地连着母亲骂了一顿。 楚竹君反复翻过这半截剧本,感觉往后的情节很可能会在林临的母亲上面下猛料。 孙海桥和李其存都是兼任制片人的类型,在片场里的权力非常大。虽然不清楚孙海桥强调漂亮这一点有什么必要性,但被孤立的孤僻学生的这种角色,楚竹君不仅见过,也当过。 张助理说是职责需要,这段时间每天都会在楚竹君这边待很久。他从厨房里拿着一大杯东西走出来,听到楚竹君在一边自言自语:“……我感觉男主后面要做坏事啊。” “什么?”张助理将杯子递给他。 “像这种大概率要往现实贴的制作,选角阶段就强调男主角一定要漂亮有什么必要吗?而且除了交代被霸凌的原因,没有和他长相关联的剧情了。如果按照悲剧角色来塑造,拍他被环境影响堕落,长得漂亮更容易引起观众共情吧。” 楚竹君拿着杯子,耸肩。 “我也是猜的。按孙导以前拍现实题材的风格,肯定会批判一下社会存在的问题。通过人物来表现的话,大概率就要引导观众出于同情他去思考造成他悲剧的原因。只看霸凌的话,那些人想霸凌一个人总能找到理由。这个是什么?好喝。” 张助理沉默片刻,说:“苹果和牛奶加冰打的。你别喝太快了。” 由于身边总围着一群比自己高很多的男人,楚竹君实际上并不多逊色的身高总容易被忽视。天气稍微转暖一点他又开始穿宽松的短睡裤,崭新柔软的面料几下就被卷得露到接近大腿根的高度,双腿裸露大半时存在感更加强烈,冷白柔软到惊心动魄的皮肉隐约带着温热的气息。 张助理视线乱飞,勉强把楚竹君说的听进去一大半,莫名地在这时候想到了给自己发工资那位。 他之前是韩回舟助理团的成员之一,虽然前途一眼看得到头,但工资挺高。后来家人生病请了一段时间长假,复工没几天就被韩回舟塞给了楚竹君,工资也没变。 楚竹君不是能简单地用“不好糊弄”来形容的人,像这种角色如果自己没有想通,韩回舟是很难强行让人从身到心就范的。 他也是最近换了工作环境才知道,原来韩回舟的行为模式可以这么抽象。 “这次还是有个烂爹的角色?”张助理若有所思地道。 楚竹君说:“是啊。难道是同性相吸?” * “好多人啊。” 狄柏和楚竹君跟着李敏来得早,刚到这间大多数时候用于讲座的酒店报告厅里时还没什么人在,下意识要坐后排的楚竹君还被李敏扯了一下胳膊,领着他坐到第一排。 不到半小时,后面几排的人已经快满了,虽然有一部分是陪着艺人来的经纪人。李敏坐在楚竹君和狄柏中间,狄柏从进来就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楚竹君察觉到自己另一边坐下的是经常在电影院里看到的某位演员,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虽然娱乐圈男艺人的外貌水准这些年一直在降级,但必须要挑的话,也有那么一些算得上清秀端正或者帅气的,业务水平怎么样另说。楚竹君夹在一排一线男演员之间,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跟着李敏混进了不太对的位置。 李敏手下的几个女演员和女歌手都红得烫手,论资排辈她坐这里没什么问题,但他跟狄柏一个是完全没有作品的新人,一个是高端点的资源都不好上的黑红咖,显得有点突兀。 时间差不多后孙海桥到报告厅里,在场参加试镜的人都从工作人员拿的取号箱里抽签,按照号码次序去隔壁会议室抽台本。五分钟准备时间,试镜时下一个人开始抽台本准备。 楚竹君抽到的号码还算靠前,略带焦虑地等待时没注意周围已经有人在似有似无地打量自己。右手边隔着一个座位的男演员排号比他靠前,出来时脸色非常不好看,跟经纪人压低声音说了几句,离开时回头瞥了这边好几眼。 又陆续有几位男演员面上不带喜色地走出会议室离开,才轮到楚竹君进场准备。 所有来参加试镜的人拿到的都是同一份不完整的剧本,现在想来可能是起到一个让人了解角色人设的作用,楚竹君抽到的台本就是那份剧本里没有的,甚至没有台词。 他需要表演的是林临在家中乱七八糟堆着杂物的柜子里翻到母亲日记,进而开始怀疑母亲失踪的真相这个场景。 楚竹君走进会议室,自我介绍时大概打量了一下对面坐着的人,监制和编剧对他来说都很陌生,唯一认识的就只有刚刚才露过面的孙海桥本人。 孙海桥扫了一眼简历,眉毛皱得死紧,抬头后视线慢慢聚焦在楚竹君的脸上,停顿几秒,眼神从烦躁变得仿佛陷入沉思。 这一段完全是情绪爆发的独角戏,某些层面上来说比需要搭戏的剧情更难表演。但孙海桥没说什么,让场记给楚竹君拿日记本和一个矮凳当道具。 林临想碰碰运气,看杂物柜里能不能翻出一点零钱,却无意间找到了一本尘封多年的日记。 从前面的内容与口吻,不难猜出这是他母亲的遗物。 林临在日记里读到母亲买了新的彩线,又找到一些碎布,准备把林临和自己那些破掉的衣服都漂亮地补一补。他唇角颤抖,眼眶止不住地发酸,姥姥去世后再也没人像母亲那样记得他的事情了。 泪水从他苍白的脸颊慢慢滑落,滴到日记本上,打湿蓝紫色圆珠笔书写的日期。林临慌乱地伸手去擦,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他曾经在周围的邻居那里听说过,母亲最后一次出现的时间。 就是最后一篇说要补衣服的日记底下写的那个日期。 林临那时才八岁,从姥姥家过暑假回来就被父亲告知母亲失踪的消息。也就是那一天,林临发现父亲的手臂上有一个深到皮肉翻开的新鲜牙印。 父亲平时就会打他和母亲,因此林临并未多想,只是以为母亲又被打才受不了跑掉的,牙印也是母亲反抗时所留下。可他那次回来,母亲的物品几乎都消失了,像是预谋已久的逃跑。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打扫客厅时,曾经在电视柜下的缝隙里扫出过一颗牙齿。虽然古怪,但他当时并未在意,只是将它随手扔掉。 那是一颗磨损程度明显属于成年人的牙齿。而就林临所见,虽然父亲整天喝酒打牌抽烟把牙齿弄得焦黄,却没有缺过一颗牙。 牙齿的触感如附骨之疽一般再度悄然爬上他的手指,令人心寒的恐惧与怒意让林临急促地剧烈喘息。他抓着日记本哽咽,捂住嘴干呕,泪水将他珠玉一般的脸浸得湿透,直到他因为生理本能咳得几乎停不下来,痛苦地半跪在地上颤抖。 到这里差不多就把台本里的内容演完了,眼泪滴到日期上导致林临注意到日期问题这一段细节剧本里没写,是楚竹君为了显得不突兀自己加上去的。 孙海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座位上站起,在旁边用力拍了场记板,示意结束。有人给楚竹君递了纸巾,他几下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抹干净,弯起微红的眼睛,朝其他人鞠躬。 孙海桥没有直接说好还是不好,反问了楚竹君一句:“你对林临这个角色的性格有什么看法?” “他是个性格非常细腻敏感的人,而且本性不坏。”楚竹君思考片刻后说,“按照我拿到的剧本,林临现在不超过十七岁。人在这个年龄受激素和环境影响最容易产生偏激的想法,但是即使生活在周围的人不停对他说他母亲是抛弃他跑了这种环境,他对妈妈也一直持有非常正面的评价,心理年龄比实际年龄更成熟。” 他就见到过类似的情况,有的是父母离婚了,同学自愿跟着父亲因为父亲更有钱,反过来埋怨母亲抛弃他。 孙海桥还是没说好或者不好,从旁边又抽了一份台本,递给楚竹君。 “五分钟准备这一场,演一段有台词的给我看看。” 34 第34章 ◎咪吵架◎ “你怎么这么久?”李敏小声问。 他们周围还有几个人,楚竹君左右环视,也低声对李敏说:“孙导让我试了两段,我抽到的第一段没台词。” 李敏低头给他发消息; 【那他最后怎么说的】 楚竹君回复。 【让我先在这边等等。他说我太高了,放十年前十六岁小孩长不到这么高】 李敏心说这估计就是稳了,和他们一起坐第一排的男演员不算,之前基本都被刷完了。再看后面那一排排的男人,实在看不出有哪个能把楚竹君挤掉的样子。 她有些恍惚,虽然只是例行push手底下艺人争取工作机会,但她其实也抱着不过的话就算了的想法。反正这几天孙海桥这个组还有别的几个角色也会公开试镜,实在不行让她这边俩男的混个小配角也不亏。 但这么顺利?这么顺利? 她的分红,教楚竹君那老师的年终奖,就这么准备翻倍了? 她朝后靠坐,手机又响了一声。 是楚竹君发来的信息。 【他还说我简历太难看了,学校不好,工作成绩也没有】 虽然学校不好意思只是非科班出身,没有工作成绩是因为才入行。 李敏看向楚竹君,纵然知道他泛红的眼睑多半是因为刚演过哭戏,对着这张脸还是忍不住怜爱了一下。 狄柏似乎察觉到什么,有点没耐心地道:“那我可以不去了吗?” “得罪孙导对你有什么好处?”李敏问。 狄柏也往后一靠,他真不爱和孙海桥这种类型的人打交道。 他又不靠这个吃饭,李其存虽然文绉绉的,但至少平时大多数时候说的人话。像孙海桥这种有点年龄的,那说起话来就太抽象了。 下午两点左右,最后一个被刷掉的演员离开大厅,只剩下陪着楚竹君一起等的狄柏和李敏,李敏才算真正放下心来。 之前给楚竹君拿道具的场记跑过来领楚竹君再次进入那间会议室,这次里面多了一个女演员,楚竹君看她有点眼熟。 “这是女主角,小齐,齐雨,你应该认识的。”孙海桥递给楚竹君装订成很厚一叠的剧本,说,“你们两个站一起看看。” 楚竹君跟她打过招呼,她穿着一双底很厚的休闲鞋,头顶正好到楚竹君眼睛下面一点的位置。 孙海桥满意地道:“好了,这下解决了。小齐以后内增高垫到这个程度就行。都记得下个月1号准时来片场报到,小楚回去多磨磨台词,做好拍打戏的准备。” * 加上微信后楚竹君才想起来更多以前对于齐雨的印象,她似乎是很早就出道的童星。 小叶在前排开车,见三个人都面色平静,以为都坠机了,跟狄柏的助理一路上都没说话。到楚竹君坐在后排开始打电话订餐厅,她才反应过来是成了。 相比之下狄柏思考人生的状态持续得更久,连带张淼和狄柏助理的六个人已经坐了一桌他还在恍惚。小叶坐在楚竹君和狄柏中间的位置,她之前犯懒没去买午餐,饿得一上齐菜就闷头猛吃,吃到一半他们碰杯时狄柏尝到嘴里一股酸味才反应过来,杯子里不是酒,是这家私房菜的柠檬茶。 也对,楚竹君毕竟还要唱歌,又是楚竹君订的餐,有酒才奇怪。 而且楚竹君不像他,发首歌能被骂上热搜,他自己听的时候也没觉得多难听。 一顿饭吃完已经是将近下午四点。李敏还有安排,直接叫车回了易关传媒大楼。他们开过来的车后排座位都独立并且隔开一小段距离,狄柏在楚竹君上车后故意把张助理往后挤了点,自己和楚竹君坐了同一排。 车子发动后一小段时间内空气都和死了一般寂静,狄柏先开了话头:“孙海桥后来是怎么跟你说的?” “就让我回去好好准备,没了。”楚竹君含糊地说。 羡慕吗?他在娱乐圈已经混了几年,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的水平,但他确实没见过积累得这么迅速的人。 不可否认韩回舟要捧楚竹君有一部分是出于私心,但易关传媒一直给他的也是能力范围能做到的最好。他们演过同一部电影,参与的试镜也是同一场,甚至可能比大多数人都清楚楚竹君的水平。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楚竹君这样想做什么都能做好的能力背后是什么,都是难以想象的。 “我记得你读高中的时候,好像成绩挺好的。”狄柏说。 楚竹君随口嗯了一声,心想这人又要干什么,和他在这时候忆往昔?难道你摸我一下我揍你一拳这种高中时代是什么很值得回忆的东西吗。 狄柏继续道:“我只是觉得你很厉害。想学习就能考到年级前几,想演戏就能试镜进孙海桥的组,今天试镜的人里只有你是今年才出道的新人,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你做不好的事。” 他说话的语气很古怪,好像学生时代班上最吵闹爱打球经常被老师当典型批斗的男生,看到自己默默关注的女同学又拿到了什么奖项时跑去搭话。 楚竹君读书时没当过班上的刺头,也早就忘记了曾经围在他身边那些男高中生的语气,半晌后才冷冷地说:“不,我最讨厌的就是学习了。高中三年除了读书我什么都想试试,如果不是想跑远点工作我一页书都不想看。我就是那种火烧屁股才跑得快的人。……不过至少演戏需要学的这些东西比那些教科书好接受一点吧。” 狄柏这种意味不明的语气让楚竹君有意想刺一下他,描述得他好像热爱学习热爱上班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自由小鸟。 身为家里没有穷过也没什么担子的富二代,狄柏也没有体会过这种厌学也不耽误努力学的心态。他不想做但不得不做的事很少,遇到了就要么放弃要么摆烂着做,反正有家里替他兜底,他不犯大事韩回舟也不会把他扫地出门。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工作?”狄柏问。 楚竹君毫不犹豫地道:“当然是什么也不用干就能拿钱的。”做梦才可能有的工作。 狄柏一侧眉毛弹了起来。“这好办,我可以给你钱。” 楚竹君的语调终于明显地带上了一点刻意的讥诮。“——被你包养吗?那还是算了。” 好半天狄柏都一声不吭,几个助理恨不得自己直接聋了。 要知道狄柏挨的大多数骂都是因为和别的艺人闹矛盾,被别人的粉丝骂,以及我行我素给别人摆脸色,骂人更是极其难听。而在楚竹君这种明晃晃带刺的语气下,他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反常理的事情。 许久后狄柏才说:“你为什么那么确定自己完全不喜欢男人?对男人一点感觉都没有?” 楚竹君这次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意味不明地对他笑了一下。 又是片刻后,狄柏才给自己找补:“我可没有说想包养你,你理解错了。” “是吗?那真是对不起。”楚竹君漫不经心地道。 狄柏又说:“韩回舟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别听他说的什么捧你只是觉得你有商业价值,他没安好心。” 楚竹君完全靠在椅子上,拆了一包张助理放在车上的袋装薯条,捏着袋子反问道:“哦,那你认为我该怎么办呢?” 即使是狄柏,现在也能听出来楚竹君没有要和他聊天的意思。 他彻底沉默了,直到小叶把车开到楚竹君家楼下,楚竹君走下车时问:“这个薯条是在哪里买的?” “网上买的。”张助理说:“你喜欢的话我再买一点。” 楚竹君有点失落地“啊”了一声,“那不是还要等好几天。” 他朝楼下的大厅走去,张助理在车上问:“不用我做夜宵吗?” 楚竹君头也不回地朝后挥手:“今天不用!我都定好外卖了。” * 第一遍剧本楚竹君几乎是当作小说读完的,越看越有些睡不着。 林临的母亲确实是在被父亲家暴时打死的,在因为被霸凌者污蔑和女主角谈恋爱,老师找到他父亲后,父亲回家就给了他一巴掌,放话说不让他再读书了。 学校有助学金,林临还给父亲画过饼,说读完大学会赚更多钱给父亲,他才同意继续让林临上学。林临平时不反抗也只是因为需要生活费,怕和别人打架被学校开除。但回忆起那篇日记和令他浑身发冷的牙齿,他这一次忽然不想忍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妈究竟去了哪里吗?”林临说,“你不知道吧,只要这间房子里流过血,警察都是可以检查出来的,你怎么清理也没用。” 他看的书多,林父则是文盲,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是朝林临举起拳头。林临见他做贼心虚一般的反应,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直接抓住了林父的手臂。 林临的语气出奇地平静,“我这里还有别的可以证明你杀人的东西。故意杀人罪的追诉期是二十年,我妈‘失踪’不到十年。只要我一报警,你就得被枪毙。” 林父还想靠武力让儿子就范,但儿子这次不忍了,直接和他扭打起来,最后打得两败俱伤。 “你想怎么样?” 林父见无法完全压制林临,咬牙切齿地问。 林临轻轻抹掉嘴角的血迹,“让我读完大学,就这么简单。” 看到这里,楚竹君打开房间内的大灯,又去给自己煮了个肥牛番茄捞面,拍照,发给杨知远。 惯于利用暴力的人也容易屈服于暴力,楚竹君想。 如果是在现实中,或许林临真的会威慑住林父,然后或许不那么顺利地高中毕业。但这是剧本,剧本需要制造矛盾,若是仅仅将对杀人犯父亲挥拳一件事作为林临堕落的表现,那孙海桥大概要晚节不保。 楚竹君缓过那阵轻微的不适感,重新翻开剧本。 35 第35章 ◎猫想跑但跑不掉◎ 林临和女主角林琪同姓,在楚竹君已经阅读过的文本里,他没有感受到类似恋爱的氛围,他们更像是好朋友。 林琪是因为长相比较普通而被孤立的,成绩也相当不错。比起略显阴郁的林临,她本身的性格要活泼许多。 她和奶奶一起生活,叔叔总来找奶奶要钱去打牌,不给就大吵大闹,她们也过得很拮据。有一天林临被关在杂物间,好不容易出来又被人泼了一桶水,几乎浑身湿透,回到家后又被林父逼问把母亲那颗掉落的牙齿藏到哪里去了。 林父不太好使的脑子转来转去,终于回忆起当时似乎是把那女人几颗牙打掉了,后来清理时也没注意核对牙齿数量。 林临早就丢掉了那颗牙齿,因此林父没能在林临房间里找到它,林临一到家他就立马开始逼问。 逼问又不出意料地演变成争吵斗殴,才被学校里的人泼过水的林临下手格外重,很快就压制住了林父,反向逼问林父究竟把母亲的尸体藏到哪里了。 林父嘴上说带他去找,实则对这个无法控制的儿子动了杀心,将林临带到小镇后的荒山里,对他下了黑手。 楚竹君再次合上剧本。 剧本开头就有一个场景,一群打麻将的人在八卦,当地有个男的把自己老婆打跑之后,见老婆无论如何不愿意回来,将自己两个亲生的孩子扔到河里淹死,前几天被警察关了。 现在剧本只到大概三分之二的进度,林临不太可能死,那大概率是他的父亲要死在这里。 * 开机仪式还在布置,齐雨正在保姆车上和经纪人大倒苦水。 “公开试镜男主那天我搭戏搭得要被整成工伤了,一群人听到个‘要年轻漂亮的’就在试镜的时候演得像在展示自己的美貌,长得美吗你就展示上了。” 经纪人安抚道:“没事啦,你之前搭的不好看的男演员还少吗?而且这次的男主不是挺好看的,没吻戏,他也没几个粉丝,应该暂时没什么人骂你。” 从他们透过保姆车前挡风玻璃能看到的地方,一辆车慢悠悠地开来,停在旁边车位。 车门打开,质地相当有型的直筒裤下稍微露出一点细瘦的脚踝,被浅色薄袜完全包裹,随后才是柔顺黑亮的发顶,被白色口罩遮住的半边脸和单薄的上半身,给人一种猫科动物在伸展身体的错觉。* 大概因为公司没有公开行程,周围没有和他打招呼的粉丝,他就这么散步一般进了影视基地。 片刻后齐雨才反应过来,“他也到了,那我现在过去好了。” 开机仪式结束后又是剧本围读,楚竹君坐在一群有眼熟有陌生的人中间,后知后觉地担心自己到时候演个烂片出来遭网暴。 以前做的工作干不好挨老板骂可以直接摆烂跑路,就算他之前在李其存的剧组里待过,那也只是不知道最后出场能有几分钟的配角。这次演孙海桥的男主,想也知道最后成片出来不好肯定会被集中火力。 ……不过算了,他赔不起违约金,跑是不可能跑的。 天色快完全暗下时他们这边才结束,孙海桥压榨演员比李其存更狠一点,晚饭后就让他们开始准备定妆照。 楚竹君的头发被稍微剪短,额发修到稍微露出来一点眉毛,保留年轻的弱气感又不显得不良,服装也是简单的蓝白短袖校服。 他转头跟张助理说:“和我以前高中的校服还挺像。” 化妆师开始给他的嘴角和脸颊一侧画淤伤。 孙海桥恰好走到这边,提醒道:“等一会拍的时候表现得阴郁一点。” 他应下,化妆师又往他胳膊上画几块淤青,拍照前又被摄影师在校服上拍了点灰。这下他捂住一边胳膊的伤口,就只能把另外一边的青痕露出来。 垂眼看向一侧,再看镜头,完成。 孙海楼拍过板,楚竹君马上溜出化妆间吃饭去了。 张助理递给他一大杯明显是外卖的酸奶,“不是blueglass。” “你点的吗?”楚竹君顺口问。 “我点的。”韩回舟接道。 他垂下头,皱眉:“你脸上怎么回事?化的妆还是?” “没事,都是妆。” 一看周围,韩回舟大概是来探班,所以给剧组都点了东西,看来这部电影易关也有投资。 他盘了一下午剧本,心情实在算不上好,脑子累得有点转不动,边吃边短暂地陷入沉默。 《逃离》剧组拍完这部分在春城本地的综合影视城可以用的场景部分,还要去已经在搭建场地的另外一个小县城取景。韩回舟现在想来就来,等他们换地方后估计就不这么容易了。 他垂着眼睑,不自觉地开始走神。虽然韩回舟更想看长发一点,但这样剪短又拨开一点额发露出额头,脸上带着淤伤的造型看起来完全就是个遭人欺凌的高中生,被俯视时甚至有种稚弱可怜的感觉。 韩回舟拍了一下他肩膀,放柔语气。“我马上要去见导演,你先吃。” 看样子晚上是不会有新的安排了,楚竹君没再在这边多待,饭后直接上车回了住处。 说是要让他准备好拍打戏,实际也并不是什么专业格斗对决的剧情,而是林临在电影的后三分之一阴差阳错地杀了很多人,自己最后也没能活下去。 这也是他心情不好的原因之一。 不像一些阅读长文本都成困难的艺人,文字带给他的冲击力有时候比画面更强。虽然知道剧本都是虚构的,但很多细节和事件发展都太现实了,对于楚竹君有一点类似经历的人来说,阅读体验接近精神污染。 但箭在弦上,他还赔不起违约金,因为这种事罢演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第二天提前半个小时到了拍摄基地,第一场戏就是林临上课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 答案完美无缺,教室里却总有人在窃笑。 镜头一转,林临的校服背后被人划破很大一条口子,几乎能看到背部苍白光滑的皮肤。 林临保持着平静的表情,坐下时手指将校服裤子攥得死紧。 镜头逐渐推移,转向教室外刺眼的阳光。 ——围读会时楚竹君就林临的仪态问题和编剧以及孙海桥扯了好一会,最终说服这两个人让他按自尊心非常强烈的性格来演绎。 理由很简单,他这样聪明的人,如果自尊心不那么强,早就应该想办法加入霸凌他的那一帮人混日子,拉别人下水代替自己了。 和之前的李丹不同,相比普通人的性命,李丹并没有将自己看得很重,甚至有轻微的自毁倾向。而前期的林临将自己的未来看得非常重要,他不还手的原因也只是怕闹大被学校劝退。 在剧本里,林临并不是一开始就在被霸凌的。前一个被霸凌的人也是试图闹到学校这一层,林临还帮他拍下过学校里那个特级教师的孙子霸凌的证据,最后换来的结果是——开除。 被霸凌的人反而被开除了。 而这个特级教师仍然在他们学校教书,很大概率会平安待到几年后自动退休,特级教师的孙子才让人划破林临的校服,因为林临试图帮助过上一个牺牲品。 楚竹君翻剧本看到这里时就有些想吐,连带着对这天混进来探班的狄柏也没什么好脸色。虽然狄柏和狄柏身边那群人在高中时没做到言语霸凌和肢体霸凌这一步,但那也只是因为狄柏可笑的感情观,他可是实实在在有一两个月都没和周围的人说上过几句话。 更何况就算在他身上发生的事和电影里演绎的不完全一样,比文本更恶劣的事现在也在真实的学校里发生。 狄柏来的时候楚竹君正在拍第三场,林临下晚自习后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去找现在已经在烧烤店打工的同学——就是那位被霸凌后劝退的同学。 “你当时拿我的手机拍下来那些,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他摇头,“他们后来把我的手机彻底弄坏了,恢复不了。之前不敢告诉你,对你说不出口。” 林临仰起头,无言看向拿着抹布的朋友,眼眶逐渐泛红。 朋友放下抹布,将手在自己还干净的围裙上用力抹了几下,随后拍拍林临的发顶。 “别这么看我,你已经很努力了。或许……或许我就是没有读书的命,再说了,我成绩也不好,读下去也上不了什么好学校,提前出来挣钱也好。” “再拍一遍,侧后面机位补一下。”孙海桥说。 等两个演员被放出来已经是又半个小时之后,楚竹君没去看拍出来的样片,坐回椅子上沉默地给自己擦眼泪。 像他这样只是有天赋和能力却缺乏经验的体验派,调节情绪的能力不够强,又是容易多思多虑的性格,实际上非常不适合高强度拍现实题材,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让他随时都能犯ptsd的角色。 狄柏见楚竹君终于下场,摇着尾巴就跑过去了,才在楚竹君旁边蹲下,得到一句比上次更加冷淡的“走开”。 他不知道这部电影的内容,以他不算非常好使的脑子,自然也反应不过来楚竹君的火气就是对着他本人,甚至贫了一句:“要我滚给你看吗?我真的在地上滚了?” “那你滚啊,没听见我说话?” 这时候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的不对劲了,周围稍微安静下来一点。 狄柏不想让人发现他们的真实关系并不好,偏头跟一个正好和他对视的人说:“没事,我们闹着玩的。” 楚竹君没搭话,镜头之外他带着眼泪的怒容不再带着自然的弱气,但仍然非常漂亮,湿润的嘴唇看上去非常好亲。 但如果谁敢现在亲上去,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少说两句吧,狄老师。”张助理将手臂横在他们两人之间,低声说,“这部电影本来就压抑,竹君情绪不好,如果你真的……多为他着想一点可以吗?” * 这天晚上,一条来自狗仔语焉不详的爆料爆了。 【某资源咖新人来头不小,片场内对暴躁男顶流翻脸,全身而退对方还赔笑】 暴躁男顶流的指向性不是一般的强,几乎所有人包括狄柏的粉丝都认为是假料。 狄柏从《归京》剧组杀青已经好几个月,最近的工作安排只有综艺,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现身什么片场? 而那个狗仔也回复了评论区的这条质疑:【是他去探班】 【探班?真的假的,你圈有人面子大到能让牢狄去热脸贴冷屁股去探班?】 【鉴定为演的,不带你狄没流量】 【我更好奇资源咖新人,最近有什么特别好的饼吗】 【之前不是说孙海桥新片开拍来着。】 【现在也只有风声而已,都没正式宣发,谁知道是真是假】 狗仔回复直接鉴定为假料的那条评论一张图片。 很模糊,照片上能看出来狄柏蹲在一个坐着椅子的人旁边,另外一个人的脸没有放出来。 【草,狄针这是蹲在别人旁边笑?】 【这能说明什么,蹲下的位置旁边正好有人而已。】 【我下午才刷到狄柏的站姐骂代拍,代拍拍到的狄柏好像是在春城那个影视城】 【该说不说,这个坐着的腿好长。穿的好像是校服?】 【。顺着狄柏站姐去翻了代拍的照片,那个人跑到影视基地后面的坡上拍的,你们自己去翻吧我怕被狄粉日就不放了,狄柏蹲着确实是在和他说话】 【这图好糊,椅子上那个谁?】 【这好像是易关新签的那个吧?之前和狄柏一起在李其存那个组,狄柏转过他好几条微博,脸还挺好看的。】 【虽然看上去是狄针蹲着但我决定站对面,第一对面美女而狄针骂过我墙头,第二知道在这狗仔微博吃瓜的就别装路人了好吗狄针那个死脾气哪次闹事不是他先挑的。】 【那我知道是谁了,资源咖就资源咖吧,只要不是太拉胯冲这张脸我还是愿意溺爱一下的】 狄柏的粉丝终于不乐意了,把矛头从狗仔集中转向嘲狄柏的人和疑似对自担发火——实际上确实发火了的同公司艺人。 【[图片]解释一下?】 【狄柏怎么也算是你的前辈吧,这是在干什么?】 【@易关传媒对你们的摇钱树能不能好一点?随便让新人欺负是什么意思?】 狄柏究竟算不算摇钱树暂且不表,易关传媒的公关部就在这么个接近睡觉时间的点被薅起来和狗仔交流谈价,李敏也被迫从浴缸里出来加班。 而在睡前因为下午被楚竹君赶了郁郁不乐,低气压地刷着微博,偶尔一点进推送的狄柏,看到营销号出的【狄柏被同公司新人甩脸色】的词条和配图,眼前一黑。 楚竹君本来就烦他,这下又被他连累挨骂,被知道了还得了? 36 第36章 ◎猫猫拳*4◎ 张助理并不完全清楚狄柏和楚竹君之间发生的具体事情,但想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他收到李敏的消息时刚送楚竹君到楼下,随后在楚竹君疑惑的眼神中若无其事地跟着对方一直到房间门口。 张助理叹气,“也没什么大事,稍微出了点舆论上的问题,易关会处理好的,这几天你别上微博。” 楚竹君担忧地说:“怎么了?有人曝光我以前谈恋爱还是……当酒吧驻唱?骂人?” 张助理说:“都不是。小事,你好好睡吧,要不我再给你弄点奶昔睡前喝。” 张助理说:“等一下,骂人是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说吗。” 楚竹君打开门,示意张助理跟自己进来。 “好几年前的事了,有亲戚说我不回家不跟他们来往太冷血,还老提我爸的事,我骂完他们就拉黑退群了。”楚竹君抱起冲上来的饼干,漫不经心地说。“可能确实说得有点难听,不过我记得没骂脏话,应该没什么吧。” 他当时刚工作,才尝到独立赚很多钱的甜头,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哪受得了这种闲气。 “嗯?这,小事,小事。我还以为什么呢。” 没劈腿没打胎没嗑药没漏税,多刷几个词条就能过去的事,比狄柏都好办多了。张助理长出一口气,“我记得之前我买了蛋挞皮放这边,给你烤点蛋挞。” “没有了,昨天被我烤完了。” * 第二天眼前一黑的变成了楚竹君。 他经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在去片场的路上悄悄打开微博小号刷了一会。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微博大号平时会有运营在网页端登录转发一些宣传事项,这个号最新发布的一条微博还是让他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楚竹君:[摸摸][摸摸]不生气//@狄柏:没见过好朋友开玩笑?还偷拍?再不删除道歉等着上被告席//:……】 被转发的原博已经被删除了,但点进狄柏主页,那条被狄柏转出来的微博残骸底下已经是整整齐齐的大粉控评,呼吁狄粉理智追星不轻信营销号专注自家。 结合昨天白天的事和晚上张助理的描述,不难猜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楚竹君关掉手机,缓缓靠回座位。 不知道狄柏究竟清不清楚这条微博是他们团队的工作人员发的。 他没点开自己之前几条微博底下的评论,想也知道肯定有很多不好听的话。不过既然在他自己还不知道时就已经解决了,说明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楚竹君放下手机,片刻后又打开微博,皱眉翻了一下,确认大概没有为自己吵架被骂的粉丝才关掉。 他在影视基地外下车,隐约听到旁边有人说“是不是他”,顿时一个激灵。 狄柏的粉丝? 张助理眼看着楚竹君忽然加快脚步,几秒就消失在了影视城的人流中,百思不得其解地跟上。 “走……走路这么快?”几个女孩有点遗憾地小声道,“我还没来得及打招呼……镜头盖子都没开。” “不过照片确实和本人区别不大……美女啊……” * 《逃离》的剧情点非常密集,在学校场景内拍的情节除了林临和林琪被霸凌的戏份与结尾大开杀戒,还有一些作为解释说明补充的零碎片段。 比如说林琪站在学校天台上眺望远方,比如说特级教师的孙子,带头霸凌过很多人的蒋陆武,曾经和狐朋狗友说过他的爷爷坚信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因此不让他学游泳。 这一段需要拍出来的效果是林临路过正在走廊上里聊天的蒋陆武和他的小团体,停顿一下,表示林临听到还记住了。 林临的基础设定就是成绩好,记忆力强,而且对书籍有着天然的渴望。和听到蒋陆武说自己不会游泳的片段同样作为伏笔补充的,还有他在简陋阴暗的图书馆看学校按斤收旧书买来放在书架上的解剖学书籍。 这几段碎的拍完,孙海桥让楚竹君先调整状态,又拍了一点仰拍林临在学校光荣榜上照片的空镜。 照片下还有座右铭,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楚竹君拿着奶茶杯对张助理说:“我读的那个高中可好玩,高三光荣榜照片下面的座右铭基本不太过分都能上,我以前报了一个‘广告位招租’都给我过了。我朋友填的‘无他,唯手熟尔’也能上。” 孙海桥在旁边若有所思:“要不要把这个光荣榜的道具也这么做,重新拍一个空镜看看效果。” 他没把自己画的具体分镜全拿给楚竹君看,但楚竹君听到这句自言自语,仍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 下午拍的第一场戏是林临在体育课被人拿篮球砸。 一开始只有蒋陆武的小团体,四五个人嬉皮笑脸地说让林临陪他们练球,实际上就是砸人。人太多林临很不方便一个个回击,沉默地被砸了一会后,他抱着胳膊走向篮球场外,体育老师虽然对蒋陆武砸人视而不见,但也没有阻止林临。 林临似乎是不容易晒黑的体质,在阳光底下越照越苍白,蓝白校服背后被砸出许多灰痕,显得格外可怜。 有些人就是这样,从背影都能看出来和其他人不同。 但这种不一样,反而成了别人想摧折他的原因。 咚,一个球从身后飞来,砸中林临的后脑。 “对……” “你跟他说什么对不起?”蒋陆武语气亲亲热热地对刚刚拿球砸林临,又下意识道歉的周利群说,“他只是没接住你的球而已。” 周利群以前也是被霸凌的人之一,不过在这个人主动讨好蒋陆武,天天贴钱跑腿给他们买水喝后,对他的言语侮辱和肢体霸凌就少了。 林临回头,冷淡又阴郁的眼神掠过周利群。 不同于蒋陆武脸上真切又残忍的快乐,周利群那张脸因为混杂着恐惧与一些微不足道的愧疚,类似赔笑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扭曲。 背景还有林琪在躲避朝她砸来的球,他一个人朝操场边走去。 这一段拍过几遍后,孙海桥直接让他们保持现在这个状态,转下一个卫生间的场景做准备。 仍然是被霸凌的片段,林临在教学楼的卫生间冲头发,周围人来人往。 水珠划过他苍白的脖颈与脸颊,被质感如玉一般的皮肤衬托得如同水晶一般。 在来来往往的土黄色或者土黑色皮肤,穿着同样的蓝白校服的高中男生间,他几乎天然就是吸引所有人视线的中心。 而一只棕色的手就在这个时候突兀地伸出来,将林临的头按向有些积水的洗手池。 老旧的洗手池实在算不上干净,这时候已经有些因为管道不畅滞留的积水,再被这样一堵,更多的水没入林临的鼻腔与口中。 镜头缓缓上移,直至只能听见沉闷的呜咽声与挣扎,仰拍的角度让人高马大肤色黝黑的蒋陆武看起来更加可怖,笑容带着凶狠的意味。 ——“卡,可以了。” 孙海桥终于松口,因为群演的走位好几次出差错,俯拍卫生间蒋陆武按林临的镜头重拍了很多次。 这段结束后他们直接开始拍下一段,接在蒋陆武按林临之后。 林临在给自己抹脸上的水,蒋陆武随手把眼睛还睁不开的他推倒在卫生间地面上。 “帮你洗头,洗得怎么样?” 蒋陆武问。 林临难受得眼睛只能睁开一点,眼睑因为浸水泛着浅红,还在断断续续的咳嗽,眉毛与唇角走向的细微变化昭示出他虽然没说话,但对对面这个人相当嫌恶。 镜头只从他的脸和两人的侧面一扫而过,随后自下而上对准蒋陆武的动作。 林临勉强用手肘撑起紧绷的上半身,蒋陆武上前,掀起他的衣服,随后嗤笑一声:“弱鸡。” 上课时间早已过了,卫生间里只剩林临和蒋陆武两个人。 蒋陆武拍了一把林临的肚子,抓住林临的脖颈,逼视他泛着生理性泪水的眼睛。 随后便是一瞬剧本上没有的停顿与恍惚。 还好饰演蒋陆武的演员很快就反应过来,继续道:“——怎么不说话,我好心帮你洗头。” 林临的咳嗽半晌才平息下来,有些艰难地掀起眼皮,平静地说:“谢谢。” 孙海桥卷起台本,对蒋陆武的饰演者道:“你怎么回事?前面拍得好好的,刚掐林临脖子那里你什么眼神?走神了?那段补拍。” 后者是今年还没从表演专业毕业的学生,被孙海桥骂了根本不敢吱声,两个人只得认真重拍几次,直到孙海桥满意。 天色早就开始发暗,为了场景看起来符合体育课下课后的白天,卫生间的窗户外面都开了几盏大灯。 成片里这段大概率不会出现楚竹君的身体,掀衣服那段孙海楼特意补了一遍摄像机从楚竹君肩膀后面过来,模拟第一视角蒋陆武掀林临衣服的镜头。 男大学生主动把衣服给楚竹君又拉了下来,他虽然长得一般,但演技算相当不错。张助理带楚竹君去旁边滴眼药水,男大学生也跟了过来,一时都没注意到自己被旁边的狄柏狠狠瞪了。 即使知道是拍戏,这种画面还是让狄柏难受得眼睛有点红,这大学生简直就是往他枪口上撞。 “对不起啊哥,我那里不是故意走神的,连累你陪我重拍。”他在一遍拖了个暂时没人坐的板凳,抬着头道歉。 楚竹君声音有些闷,“没事。” 孙海桥检查了几遍成片,和编剧窃窃私语好一会,转头对男大学生和楚竹君道:“你俩尽量少聊天,别聊熟了到后面进不好状态。——好了,大家辛苦了,今天就拍到这里。” 众人开始整理东西准备收工,楚竹君除了拍定妆照时被画过淤青修了头发眉毛,这一段时间的拍摄都是素颜,也不需要卸妆,拿着毛巾把湿头发一擦就去准备换衣服。 离开镜头后他身上冰冷的感觉消散了大半,男大学生也没化妆,跟在他后面走,“你也是在春城上的大学吗?” 演完压抑的剧情楚竹君心情一时还没走出来,心不在焉地随口嗯了一声。 “那我们是校友啊,我可以叫你学长吗?我今年就毕业了。”男大学生热情地道。 楚竹君狐疑地转头:“……我记得我们学校没有表演专业。” 男大学生懵了,“你不是在春城戏剧学院读的大学?” “……” 狄柏说:“他是春理大的。” 楚竹君不可思议地道:“你怎么还在这?语气那么骄傲干什么,你跟我一个学校的吗?” 男大学生一下不敢说话了。 之前几天狄柏来探班时他没有排班恰好不在。他虽然之前不认识楚竹君,但至少是确定自己以后要做这行的,很清楚狄柏是什么人。 这位漂亮的学长……前辈,究竟是什么来头,易关传媒的太子都能随便给他骂? 狄柏今天来得鬼鬼祟祟,楚竹君又一直在连轴转拍戏,到现在还有别人在,狄柏拉不下脸来直接道歉,只好暂且闭嘴。 群演工资结算得差不多全走完了,齐雨在拍摄时肤色稍微涂深了点,这时候才卸完妆,在化妆室里搭的棚子中间换衣服。她出来和楚竹君打过招呼就带着助理离开,男大学生换掉衣服也跑了,化妆室里只剩角落处整理戏服的造型师和楚竹君与狄柏,以及一边拎包并盯着狄柏防止他忽然发作动手的张助理。 楚竹君拿着自己的衣服,掀开换衣棚帘子的一角。 “对不起,”狄柏说,“我也不知道那天会被偷拍,我让工作室联系那些人跟你发私信写道歉信了。” 那些人指的是昨天带头冲楚竹君微博的战斗粉,原来的评论早就删了,楚竹君早上才没有看到。 楚竹君钻进棚子里开始换衣服。 李敏昨天加班的内容包括公关和盘问狄柏,听到狄柏告诉她楚竹君当场对他发火是真事时有点想以头抢地,如果狄柏没有那么配合地发澄清,她估计就真撞了。 不过得益于狄柏的积极配合补救,李敏也顺便给狄柏来了一次情商辅导。 “我高中的时候做错了很多事情……” 殊不知在现在这个剧组,一切关于霸凌的往事话题都相当于火上浇油。 原本楚竹君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但每天强迫自己沉浸主角被暴力对待的心境,狄柏就显得格外面目可憎。 谁知道这人还有没有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欺负过其他人,那其他人的遭遇就这么过去了吗,连一个道歉都得不到。 楚竹君几下换好衣服,掀开帘子:“我现在说原谅你你能马上心满意足地离开吗?” 角落里的造型师几下干完手上的活,飞快地逃走了。 “我还想你别讨厌我……” 楚竹君说:“你想得挺好。” 狄柏低下头说:“你想怎样骂我都可以。” 楚竹君语气平和,“我不想组织语言骂人,相反我对你的行为逻辑非常好奇,同样是人类我竟然理解不了你的任何一个举动,而且至少七八年前我就说过我不喜欢男的吧?是什么支撑你到现在还不打算放弃的?难道你现在在录音,还是说你准备得手之后把我的sextape发出去,让我的事业给你的鼻子陪葬?” 之前狄柏还只是因为楚竹君演绎出来的暴力场景对他来说太过残忍而眼睛泛红,现在则是几乎整个人都红温了。 “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喜欢你难道是很奇怪的事情吗?我以前是蠢,又不是瞎,在那个时候遇到你不喜欢你才奇怪吧?” 楚竹君皱眉:“你小说看多了吧?” “我看到那么多字就头晕。”狄柏咬牙道。 楚竹君忽然抬手,重重给了他一巴掌。 先是稍低的体温,一瞬间的接触也能感受到细腻的皮肤,火辣辣的痛感和口腔中的铁锈味反而在最后才被他回过味来,耳边几乎在嗡嗡作响。 “这样还喜欢吗?” 37 第37章 ◎保护猫是人的职责◎ 从巴掌打出去开始,楚竹君就一直绷紧身体处于防备状态。 他出手太快,张淼根本来不及阻止,或者说在狄柏不管不顾说喜欢楚竹君的时候,他已经宕机了。 看来自己还是对狄柏的不可控程度认知太浅,张淼将半边身子挡在楚竹君和狄柏之间时是这么想的。 狄柏半边脸肿起一个巴掌形的红印,沉默片刻后说:“没有你去年打得重。” 如果狄柏还手,楚竹君反而不怕。但他这句阴阴森森的话一出来,楚竹君就有点头皮发麻了。 楚竹君慢慢垂下手,将挡在自己面前的张淼往旁边推,淡色的唇角紧绷,戒备地盯着狄柏。 好几下都没推动张淼,楚竹君疑惑地飞速朝他投去一瞥。 “你今天太累了,心情不好,我理解的。”狄柏说话的语气有种诡异的平静,“要演得符合孙海桥的要求,一直做这种又辛苦又难的事,所以没有精力处理别的事情了吧。我过段时间再来找你。” * “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别把我再往旁边推了。” 张淼忽然说。 楚竹君抱着小叶递给他的一盒泡芙,看向张淼。 “保护你是我的职责,”张淼说,“拿了钱的。小叶你也不能推,去年亚洲无规则自由格斗大赛她进了四强。” 原本孙海桥不赞同演员在工作期间摄入太多高热量食品,但不知道张淼和孙海桥说了什么,后者基本上会无视楚竹君吃东西。 “这么厉害?”楚竹君眨着眼睛看向小叶。 小叶说:“易关给的挺多……而且比起打比赛,当艺人保镖比较不烧命哈哈。” 楚竹君深以为然,和另外两个人一起把整袋泡芙当夜宵分了。 * 楚竹君到片场时才知道今天有飞页,林临和林琪由于被怀疑早恋被老师叫去谈话的剧情在原剧本里没有明拍,孙海桥和编剧商量过后还是让他们先拍出来备选。 发起这一场谈话的老师不是那位直系亲属在学校里带头搞校园霸凌的特级教师,而是才毕业几年的年轻老师,了解情况心里有数是造谣后就把他们放回去了。 这段拍完后他们还要继续用这个办公室的景,换到旁边的办公桌上继续拍他们第二次被兼任年级部主任的特级教师蒋争宇找家长的场景。 林琪奶奶身体不好,似乎还有些耳背,年纪又大,倚老卖老对她不起作用。蒋争宇和她对话几句都是鸡同鸭讲,就放弃了,将矛头转向父亲还没到场的林临。 “你这是什么表情?谈恋爱被抓了还很委屈是不是?”蒋争宇点了根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将脚从自己的凉拖鞋中抽出来,翘起二郎腿,两根手指夹着烟指指点点。“你知道我年纪有多大了吗?我最多再带一届就退休了!你父母过来都得认我当长辈。” “我早就说过我和她没有谈恋爱了。”林临说。 “你说过?你说有什么用,别人看得清清楚楚,你跟女同学去外面开房——” “你什么意思——” 林琪没有忍气吞声,不过林临的语气和肢体语言显得比她强势得多。 “谁说的?谁看见了?蒋陆武?”林临上前一步,逼问道:“他有证据吗?他跟你说校长杀人了你也信吗?” 如果是他自己的事,他不回应就差不多稀里糊涂的过去了。但在那个年代,和同学开房对一个高中女生来说是很严重的指控,他不能因为怕惹麻烦就任由蒋争宇说这种对林琪很不利的话。 “你对长辈有没有一点最基本的尊重?”蒋争宇猛拍桌子,站起身来。“这是你对老人家说话该有的态度吗?你不想在这里读书了是不是,信不信我现在开除你?” 这个场景拍到林临和蒋争宇争吵之后就拉远镜头,从办公室外的走廊上拍到林父走进办公室,并没有拍出林临和林父与蒋争宇是如何沟通的。 按电影时间线再往后就是林临和林父吵架,林临点破他杀死母亲的剧情。 纵然确实有许多德艺双馨的老教师,但上了年纪的教师队伍里本身就有这么一部分人:在知识分子极度缺乏的年代,仅仅因为多认识几个字就获得了几十年的稳定工作。但这群人实际上教育原理是不懂的,教育理念是落后的,教学水平约等于照着校外教辅资料念,有的甚至普通话也说得很差。 等他们退休后,或许会有不清楚他们底细的私立学校开出五位数的工资返聘这些人,当做学校的招牌。 而蒋争宇,大概就是这种赶上风口了猪都能飞的典型。 在这部电影十多年前的背景设定下,如果不把事情闹得非常大,想扳倒这种老教师是不可能的。 新场景还在整理,昨天被狄柏划为假想敌的倒霉男大对坐在相邻椅子上休息的楚竹君小声说:“其实我不太理解,林临这种成绩那么好的学生,蒋争宇怎么会一直抓着不放。” “蒋争宇虽然是年级部主任,但不是林临的任课老师,林临成绩好对他也没有什么直接好处,他就快退休了。” 楚竹君停顿片刻后,继续说,“……而且按照剧本的设定,现在还没有霸凌的概念,认为林临和林琪没有谈恋爱的那个老师都觉得林临只是跟同学闹了小矛盾,还劝林临平时要和同学和睦相处。” “在蒋争宇眼里,林临就是天天告状找他孙子茬的刺头,趁着这个机会正好还可以耍耍威风敲打一*下。退休之后他的架子就没地方摆了。” 倒霉男大家境还不错,从初中就走的艺术升学,对这些在大多数人都卷文化课的普高里才常见的事情似懂非懂,若有所思地点头。 不过,剧本里的设定是蒋争宇没有真的要开除林临的意思。 首先,他不仅没有这个权限,而且确实只听蒋陆武说了林临和林琪在外面开房,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其次,林临这样一个常年在学校光荣榜上挂着的学生,他即使想开除,校长和林临的班主任也不会轻易答应,因此林临和林琪那天只是下午就被赶回了家而已。 齐雨在和楚竹君一起拍与蒋争宇的对手戏时,好几次都被对方老演员的爆发压得表现不太好,她可以了孙海桥又觉得楚竹君气息不对,拍完到现在天色已经有点发暗。 之后的镜头就和楚竹君这拨年轻演员没什么关系了,孙海桥在安排拍蒋争宇在办公室里当着别的老师面体罚侮辱自己班上学生的镜头。 为了防止孙海桥突然灵光一闪要拍什么新镜头试效果找不着人,他们几个主演都没走,齐雨瘫在椅子上发呆,半晌才心有余悸的说: “谢老师刚刚演得有点……太好了,吼得我都怕。我平时最怕遇到五六十岁大吼大叫的中老年男人,感觉很危险。” 体罚镜头拍摄时楚竹君有点不忍卒看,心想他爸要是活到这岁数估计也是那副德行,也小声道:“……是啊,而且人老了脑子就容易糊涂。” 谢老师指的是饰演蒋争宇的那位演员。作为经验没那么足的年轻演员,被更强的老演员在情绪表现比较重的片段压住气势,在片场中很常见。像楚竹君这种接得住情绪爆发,完全不在表现力上出差错的才比较少见。 “哥,你真不是学表演专业的吗?”男大学生拿着剧本给自己当扇子扇,不死心又有点崇敬地道:“刚刚和谢老师那几次都太厉害了,就像真正在吵架一样。” 楚竹君心想可能因为他以前就没少和类蒋争宇的人吵过架,比如他爸他亲戚和上班时遇上的四十来岁还跟他一个刚大学毕业的人拿一样工资的傻逼同事,演戏的时候更没有怯场的理由,表情安然平定地拆了包饼干。 “进组前还是补过课的……我要是有一点不会还能进组的人脉,我估计都不演戏了。” 微博的推荐页刷新出一条推送,似乎是某个集团的管理层前几天更新换代,原本作为话事人的是一个姓郑的老人,前段时间突发心肌梗死抢救无效。 集团的名字好像有点眼熟,楚竹君随意看了一眼,很快关上手机。 这部电影没有什么在学校内部的夜间镜头,拍完体罚镜头后孙海桥直接宣布收工,让所有人早点回去,晚上可能有暴雨。 楚竹君到家时天色已经暗透,深蓝灰色的厚重云层在夜空里十分显眼。 离他从《归京》剧组杀青都已经过了快三个月,气温正在悄然升高,进门后他才感到闷热感减轻不少。为了不热着饼干,家里从上周开始就一直开着空调。 从影视基地出来时他还没吃晚饭,楚竹君陪饼干玩了一会后就将它哄去猫爬架上自己玩啃咬玩具,拉上厨房门口防止饼干跑进来甩得满房间猫毛的围栏。 冰箱里还有牛排,他决定把几十秒就能完成的菜放到最后,将新鲜的土豆擦成丝,裹上面粉和孜然下锅油煎,小火、到开始变得金黄时有淀粉变性天然的香气翻滚出来。 屋外一声炸雷,饼干从猫爬架上跳下来,惊慌失措地喵了几声,在客厅里转圈。 之前和王楼张淼两个人一起看的恐怖片片段从楚竹君脑中一闪而过,他看土豆饼煎得差不多了,关掉火先去看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的饼干。 好在饼干虽然叫得大声,但状态还正常,没有应激的迹象。 他用最快的速度把牛排一煎,几下装出来拿到餐桌上。换成平常楚竹君肯定不乐意吃猫毛拌饭,但今天情况特殊,他现在想到电影里那条对着猫眼不停长出牙齿的舌头,大晚上也有点怕,把饼干抱在大腿上趴着后才开始吃晚餐。 暴雨在阴暗的天幕下悄然而至,窗外的灯火与建筑都在水帘后蒙上一层晕开的模糊边缘。 即使隔着一层窗户玻璃,也有隐约的雨声传到房间里,像急促了许多倍的粉笔划过黑板声。楚竹君几乎能听清自己心跳的声音,感觉室内暗得有些不舒服,洗过澡后抱着猫把房间里的灯一个个开过去。 卧室门虚掩着,从门缝里透不出一丝光亮。过道上的灯被打开后,房间里透出的黑暗更加纯然而不见底。 门铃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38 第38章 ◎谁要诱骗家猫◎ 某个日活还不错的聊天群里,突然少了一个人。 【她怎么走了?前几天不是还说要再去孙海桥那个组蹲点看哥会不会再去的吗】 【不知道哇】 【同不知道,她也没跟我说】 【小a不是和她很熟吗,你去问问?】 她打开私聊窗口,一句【宝宝你怎么了】发出,对方很快打过来一个□□电话。 “我拍到东西了……我去质问工作室,他们直接管我要银行卡卡号,不让我说出去……” “我再也不会追星了,普通的不跟行程的也不追了,我问工作室是不是上次那个人弄的,他们直接装作没听到……” “什么?”被大家称作小a的女生终于听不下去,有些急切地打断对方混乱的叙述,“狄柏是谈恋爱了吗?” 她说:“不是谈恋爱……但是更让我恶心。” — “原来是你。” 楚竹君长出一口气,给郑牧开门。 郑牧衣袖有点湿,大概刚从外面回来。这段时间楚竹君每次从片场下班,从楼下朝上看时郑牧的住处灯都关着,看来是今天才到。 楚竹君没来得及说出第二句话,男人身体沉重的分量先包裹住了他。 饼干从人胳膊上眼疾爪快地跳到地面,躲过被挤扁成猫饼的命运,楚竹君没躲过。 他被郑牧突然一抱,有些站立不稳,后退几步才站住。 “我爷爷去世了。”郑牧说,“就在前几周,我刚从国外回来的时候。” 楚竹君心里猛地一跳。 ——不会他那时候联系过我,但我没有接到电话,或者漏看信息了吧? 这倒不算什么心动,只是出于朴素同情心的升起的一些愧疚。 “现在已经都处理完了。” 郑牧见楚竹君没挣扎,将头在楚竹君肩膀上埋得更深。 “我就是很想你,当时怕告诉你给你添堵,你平时也有工作要做。看到你这里灯开了,我才来找你的。” 他抱着楚竹君沐浴露香气还未散尽的柔韧身体,说得好像自己十分懂事,亲人去世了也只是自己消化,实际上他爷爷和他见得不多,忙于抢家产的几个月过去那阵伤感早就缓过来了。 楚竹君只见过郑牧在他面前又是犯贱又是卖惨的样子,并不清楚这人在别的利益相关人士面前那股不近人情的劲。听到郑牧这番听起来十分可怜的话,他不仅没有把这个人推开,片刻后还有点心软地抬起手,轻轻拍了几下郑牧的背。 他记得郑牧以前就说过家里几乎没有人管他,或许他爷爷也给过他一些关心。 只是不太管的话,总没有既不关心生活又言语打压那么伤亲情。 他今天洗完澡顺便把头发也吹干了,充作睡衣的无袖上衣质感软而略沉,纤长手臂上不太明显的肌肉线条柔和,只是稍微有一点形状,和强壮实在沾不上边,肩头露出一部分柔润的线条。 隔着郑牧夏季休闲半袖的衣料,年轻男人身上温热的气息柔软地蹭了蹭他。 许久后郑牧才舍得放开,顺手拖自己不大的行李箱进门,把身后的门关上。 楚竹君觑见他眼睛有点红,没问他你晚上过来干嘛这种问题。 郑牧站在门口附近的位置,“我才下飞机,没来得及买花。” 什么花?楚竹君想。 “我前几天才知道你进孙海桥的组了,还是试镜进的。”郑牧见好就收,没再强行贴近,不想楚竹君生气,“应该庆祝一下。——早知道你这么快就变得这么厉害,你一毕业我就该想办法哄你去出道,现在应该早就成大明星了。” 气氛又变成了楚竹君很不适应的奇怪类型,他嘀咕道:“……可能吧。“ 郑牧说:“对了,能不能借你厨房用一下?我刚回来,家里冰箱里没东西。你剩的也行,不想点外卖。” “你早半个小时来就好了,”楚竹君朝餐厅的方向走去,“我刚做完晚饭,不过厨房里还有挺多东西的。” 就现在这天气,外卖送过来不知道要等多久。 郑牧换鞋时饼干绕在小腿边转了一圈,似乎终于认出来这是曾经做过一段时间它的兼职饲养员的男人,在拖鞋的鞋面上一踩才爬回猫爬架上。 天气预报显示明天会继续下暴雨,楚竹君翻了一会剧本,厨房里再次飘出浓郁的番茄甜酸气息,客厅里能听见榨汁机工作的隐约动静。 剧本里没有在学校场景内的雨天镜头,况且如果一直这样下雨交通都可能受影响,不知道明天剧组还会不会开工。 远处在郑牧用厨房的十来分钟之内传来了五六次闷雷,不过家里还有别人,灯全部亮着,空气显得不像之前那么压抑。他有些出神地放下剧本,侧躺在沙发上。 即使是毫无仪态可言的姿势,由他这种体型纤细修长的人做出来也不难看,匀称漂亮的四肢线条摆在那里,反而像为了拍什么杂志海报在摆造型。 片刻后郑牧走到沙发边拿起剧本,用装订好的这叠东西的轻轻一拍楚竹君头顶。 “你在这里睡会感冒。” 他将一杯东西放在沙发前的小桌子上。 加了一点冰的香蕉牛奶。 楚竹君拿起它,跟在郑牧后面,一起坐到餐桌旁边。 郑牧虽然不和楚竹君一样,能走在路上都有导演找上门,但也属于比大多数人的外形都更优秀的一类。 他体型比楚竹君要强悍得多,表里如一地不好对付,在刚被他在短短几十天内收拾过的郑家人眼里,甚至是面目可憎的。旁人看来,或许就像一只狼摇着尾巴,骗对方自己只是一只嘴有点尖的狗。 不过没吃晚饭大概率是真的,他坐在楚竹君对面,简单的番茄肥牛汤面都吃得有滋有味,好几口下去才有心思缓过一口气。 “我按门铃之前都做好了你早就搬走的心理准备,”他说,“要是你不在,我今晚估计就要悲惨地饿着睡过去了。” 两个多月,足够这个地段还行但有点年头的房子卖出去了。 楚竹君托着下巴说:“感谢李其存吧,他跟我签的合同要电影制作完才付尾款,我现在还买不起新房。” 他和孙海桥签的是先付一部分定金,之后按照票房分成片酬的协议,要留一些流动资金在手的话,就没法买太好的房子。更何况他这段时间一直很忙,根本没空去找新住处。 “一直住在这也不好。”郑牧说,“按我听到的消息是他准备赶十月档上院线,在这之前最好还是换个保密性更强的小区。实在不行的话,可以先住我另外一套房。” 他垂下头,将一个定位和具体的楼号发给楚竹君。 是个挺有名的公寓区,比这边离易关更近。安保很严,价格也相当高,不是他们现在待的这种中年小区可以比的。 楚竹君忽然道:“那你怎么还回这里来?” 郑牧没马上回答,对楚竹君露出一个无奈又带着点揶揄的笑容。 不能说楚竹君笨,他其实也挺敏锐的,就是不解风情的毛病怎么也改不过来。 “这不是想碰碰运气,看我们大明星今天在不在吗。”郑牧说,“在这里买房就是为的这个。” 楚竹君一时没说出话来,半晌后才说:“吃完你赶紧回去。” 郑牧语气立马惆怅起来,说:“不要吧,我那边几个月没进人了,你忍心让我晚上吃灰吗?” 楚竹君在外地拍戏的那几个月,郑牧都记得每周请人来自己盯着打扫,自然不可能不记得找人打扫自己住处。但楚竹君一时没绕过这个弯来,过了片刻,往郑牧小腿上踹了一脚。 郑牧用小腿侧面轻轻回撞他一下。 这个人吃了几口后又说:“明天把门禁卡给你,雨小了你再搬到那边吧,我带你录指纹,安全比较重要。之前不是有个明星回家发现粉丝脱光在床上等他,都上社会新闻了。” “我一般不怎么去那边住。” * 郑牧最后还是在楚竹君这里留了下来。 情绪表现,镜头感,演技,这些需要费很多心思琢磨的东西都没为难太多楚竹君,背台词这种事简直是小得不能再小的问题。像他这种从前不太关注娱乐圈八卦的人,大概都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记不住词需要在镜头面前念1234567,再后期配音上台词。 而场地调度,演员磨合,确定走位和表现方式,都无形地消耗了许多在片场里的时间,因此一天之类拍出来可以用在成片里的镜头大多数时候并不多。只要饰演的角色不是话痨类型,一般来说每天需要背的台词量不会非常夸张。 楚竹君记完台词,离他平时睡觉的点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郑牧洗完澡出来时他正趴在沙发靠背上,手臂和脑袋都往下垂着,姿势像被人从身体中段抓住拎起来的猫,小腹和后腰因为衣服被蹭上去露出白净柔韧的一小截。 郑牧的行李箱被他摊去客房了,现在身上穿的睡衣是他自己的。他伸手轻轻压一下楚竹君的后脑勺,蹲到沙发后面,楚竹君上半身旁边的位置。 “干什么呢?”他不自觉地放低声音问。 “明天要是不上班就好了,这么大的雨。”楚竹君垂着头嘀嘀咕咕。 郑牧心想除非外头全淹了交通瘫痪否则怎么可能……不过万一孙海桥觉得明天光影不对,他们又没有雨天外景的镜头呢。 楚竹君还是很有可能被放假的。 等无精打采的楚竹君回到自己卧室,郑牧也进了那间客房。 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摊开掌心,看向手中那个从主卧浴室里捡到的奶黄色发圈。 郑牧心不在蔫,也没把客房的干净和有人来住过联系到一起。楚竹君平时就是个挺爱干净的人,铺着床单的床也被用罩布盖得严严实实,客房里干净是很正常的。 他将发圈放在一边,躺到床上,习惯性地寻找床头附近的充电口,才一眼瞥见床头柜和床缝隙间和地板上,一粒浅色的纽扣静静躺在那里。 真的有一个……一个女人,或者一个男人,在这里住过吗? 【作者有话说】 头绳是小叶借用卫生间的时候偶然落下的,纽扣来自张淼。 39 第39章 ◎临时大猫窝◎ 第二天他们剧组果然没有开工。 暴雨影响取景和光影,而且屋漏偏逢连夜雨,影视基地附近的线路被昨天的雷劈坏了,整个基地都处于停电状态,现在还在抢修。 原本楚竹君还没打算搬去和郑牧一起住,不过第二天早上这小区的业主群里就有人反映,小区里最近似乎进了几个奇怪的带着摄像机的人偷拍,还附带了自己从楼上拍到的这些人。 虽然没拍到正脸,但一看就形迹可疑,帽檐压得特别低。 楚竹君带着猫不好住酒店,还在纠结要不现在就联系中介找房子,但这大雨天到处跑也不方便,如果一天处理不完之后还会影响工作。但郑牧动作更快,看到消息就联系搬家公司上门了,安抚完楚竹君说你以后想搬走再找别的地方也不迟,将两只猫顺手一起打包带走,开车到新公寓后郑牧才有时间让他安排在小区里拿着摄像机戴帽子到处走的人和拍照的人离开。 这套样板间一般的房子没什么人气,一时看不出来贵不贵的家具一尘不染,也没有使用痕迹。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员在客厅一侧封好的阳台边组装猫爬架,饼干本猫好半天都不愿意从楚竹君身上下来,猫脸上挂着一副委屈相。 带过来的东西不算太多,原本空空荡荡的书架被摆上了一小排四五年前出版的漫画,冷门小说,心理学类的书籍,和一本崭新的《红书》,后者被楚竹君在二手交易平台上折价挂了一年多都没卖掉。 书房的东西是他们两个人亲手布置的,楚竹君看着自己那一套漫画若有所思。 实际上人家的分类是热血少年漫画,结局根本没做恋爱线,但当时郑牧明知道结尾不可能搞个bl结局出来仍然有理有据地一通分析确实将楚竹君说服了,并且抱着好奇最后作者会怎么交代的想法看完了整部漫画。 “你当时跟我说这漫画男主和那个男配是一对,其实就是骗我的吧。”楚竹君把漫画按顺序排好,转头看向郑牧。 郑牧瞥了一眼那排书,一本正经地道:“我当时是那么说的吗?我明明说的是男配看着像暗恋男主角。而且搞暗恋本来就不一定有结果。” 无论他有没有在内涵什么,只看这句话是没问题的。 楚竹君一时无言,郑牧对上他的眼神,又道:“而且你最后还是看完了吧。” “……” “所以其实你也不是非常排斥,对不对。” 楚竹君底气很足地反驳道:“纸片人的性取向和我又没有关系,我只是好奇。” “那你什么时候可以对着真人好奇一下。” 经历过好几次他单方面自以为的重大打击之后,郑牧已经可以用若无其事的表情顺杆爬了。 楚竹君没接他的话,似乎在思索什么。 郑牧也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片刻后又说:“而且你才二十多岁,不正好是适合尝试新鲜事物的年纪吗。” “……我跟那些人不一样,你不愿意就可以随时喊停。况且你不用怕我,你那么厉害。我还可以不用你负责,不会突然说要把你一起带出国。” 至少他现在看上去没什么威胁性,自始至终也没有做出什么让楚竹君害怕的事情,貌似真的是一只嘴巴有点尖的狗,而不是狼。 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楚竹君自己这段时间已经忙得快把之前那份工作带来的不愉快的关于男同的经历忘干净了,所以此时也没想到害怕。 或者说,由于之前真正干过坏事的人都被楚竹君实打实揍了,这些记忆更接近于当场互殴,才容易淡化。 他不讨厌郑牧,但他也没喜欢过男人,所以一直没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 但要是只因为想尝试新鲜的东西,就这么答应的话,即使郑牧说不用他负责,也挺恶劣的了。 而且如果真的试了,最后发现自己还是接受不了的话,那岂不是更残忍。 郑牧有点期待地盯着他,有点像黏人又训练有素的大型犬,偶然做错事惹主人生气后生怕自己真的变成弃犬的样子。 不知道谁的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楚竹君如蒙大赦,屏幕也不看就接起电话朝外走去。 * 王楼打电话过来告诉楚竹君他要回春城顺便探班这件事,楚竹君原本没跟郑牧细说。 郑牧和王楼又不认识,特意说也没什么意义。 不过“试试”这个话题就这么被迫暂时终止了,也算一件好事。 楚竹君提前和两个助理说了他搬家的事,雨停第二天小叶开车来接他时他看郑牧似乎还在睡,就没有太在意,直接离开了。 他们还在场地里准备,孙海桥突然走到拍摄场地外,几分钟后和一个穿得人模人样的年轻男人一起回来。 小叶没见过郑牧,但张淼是见过好几次的。他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楚竹君,楚竹君也是一副意外的表情。 以他们之间的距离,几人只能听到零碎的词语,似乎是有关电影投资的事情。 郑牧和孙海桥朝旁边那间被当作临时休息室的房间走去,楚竹君还没反应过来,有点呆滞地看向郑牧的背影,像没睡醒的猫不太清醒地盯着乱晃的逗猫棒。 郑牧突然回头,捕捉到楚竹君的视线,对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 他们谈得很快,看两个人的表情,似乎是谈拢了。孙海桥给楚竹君和几个演员开始安排走戏试打光时郑牧也没走,在场外和小叶搭上话了,不过貌似没什么成效。 张淼没告诉小叶楚竹君和郑牧认识,小叶还当他是对自家艺人心怀不轨的土财主,对他很是警惕。 今天楚竹君的安排是至少要拍完两组镜头,上午是林临被人推下楼梯,以及安排在有夕阳景的下午一场,他因为摔伤进医务室,只有林琪来看他的片段。 镜头跟着林临的脚步从教室移出,拍摄他穿过走廊上的人群,总有人故意撞他的肩膀。 他挺直身板,前几个人撞过来时还猝不及防,后面一个人撞他,他用力撞了回去,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走到楼梯口,迈步,背后一阵大力袭来。 林临被推得重心不稳,本能地护住头部和脖颈,不可避免地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个群演怎么回事,人砸过来了不知道躲?走几步路当背景板都走不明白,给你钱是让你做梦来的?”孙海桥拿着喇叭喊道,“站边上去,这段重拍。” “这段不可以用替身吗?总让演员一直这么摔也太辛苦了。”郑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混到了孙海桥附近的位置。 孙海桥说:“没招替身,现在找来不及了。他的替身也不好找。” 他顿了一下,又对电影的新晋投资人补充道:“不会摔太多次的,要相信他的实力,他是我这几年见过最有潜力的年轻演员了。” 虽然是有意安抚和楚竹君似乎关系匪浅的这位投资人,但至少后半句话是真心实意的。 楚竹君从张淼手中接过冰敷他下巴蹭红地方的冰袋,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 张淼不知道听到孙海桥和郑牧的对话没有,一直有意无意地往那两人的方向看。 第二次拍摄总算没再出群演的意外,顺利到了林临摔到一楼,疼得下意识蜷起身体,无意识地扭过头往上看的镜头。 楼梯口围着的人自动给蒋陆武让出一块地方,让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周围人都离得远远的林临。 蒋陆武一眼就锁定了,那双在白皙手臂的缝隙间,因为疼痛渗出一点生理性泪水的乌黑眼睛。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他走下楼,语气热情地道。 好似真的很担心林临的伤势一般,他将林临抓着胳膊从地上拎起来,有意无意地捏住了手臂上蹭得通红的部位。 林临不着痕迹地甩开他的手,“我没事。” 他的校服长裤蹭破了一大块,露出的小腿也有些破损,渗出少量血液。 蒋陆武来拎人这段换机位补完两次后还保了一条,张淼拿了医药箱过来,没上前就被一副已经忍了很久的表情的郑牧拿走了。 小叶还想拦一下,楚竹君才说:“没事,他是我朋友。” ——看来真的是皇族! 很多人不约而同地这么想道。 绝大多数时候,孙海桥对演员的态度都是像前几天对演蒋陆武的男大学生和那位群演一样,犯低级错误了就几乎完全不留情面,他也很少在非采访和正式场合之外的地方夸人。 现在这个新加盟的投资人也一副上赶着的样子,楚竹君还不是皇族的话,那世界上就不存在皇族了。 见郑牧脸色不太好看,楚竹君有心转移他的注意力,“只是破点皮而已,这有什么的,换成普通上班的话路上出点车祸都不止这点……” “这是能比的吗?”郑牧把用完的碘伏棉签递给张淼让人丢掉,捏他小腿后面没受伤的软肉,“少说两句吧你。” 下一组是林琪单人被在背后粘口香糖,公开质问走廊上的人是谁干的的镜头,楚竹君不用出场,就在旁边休息。 郑牧把楚竹君受伤的那条腿长裤卷得更高,见膝盖只是有点红才放心,在场记给他拿的折叠椅上坐下。 “真没事,反正都是演的。前几天拍的场面还过分一点,还好你那时候不在。”楚竹君说,“……而且用替身的话公司就不好买我敬业的热搜词条了。” 楚竹君是纯当玩笑话说的,但郑牧没笑,稍微把头向反方向扭过去一些。 但已经来不及了,楚竹君已经敏锐地察觉到郑牧的眼睛竟然有点红。 “怎么了?”楚竹君试探地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上半身微微前倾,探头去看郑牧偏开的脸。 郑牧知道楚竹君和狄柏以前那些事情,但并不清楚孙海桥这部电影的具体内容,更没想到还是这样的题材。 楚竹君不会被触发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就最好了,但他即使知道这一切是演的,看到那样的场面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没什么。”郑牧说,“你另外一条腿呢,看看受伤没有。” 中午的安排本来是孙海桥带着几个主演与郑牧这个送钱来的一起吃顿午饭,不过齐雨这场拍得非常顺利,他们本来今天开工就早,上午收工时离饭点还有一小会。 楚竹君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似的,郑牧见他走神,拿膝盖轻轻撞了一下他没受伤的那一侧腿。 他转头看郑牧,忽然听到教学楼这块场景的入口处传来一小阵嘈杂。 是有人在说笑,楚竹君与郑牧一齐朝声音的源头看去,笑容可掬的王楼正和孙海桥聊天,看起来两个人关系不差,一边的助理和司机在给剧组里的人送奶茶和一些别的东西。 注意到楚竹君的视线,王楼朝他挥了挥手。 于是郑牧看向这个陌生男人的眼神,自动带上了一点微妙的敌意。 40 第40章 (有一点点类豆瓣体) ◎公主咪◎ 上午提前收工,来探班的王楼在和郑牧气氛有点古怪地互相认识后顺理成章地也混到了午饭这一桌里。 王楼想的是这男的太怪了,虽然是楚竹君的熟人这点应该没作假,但这人好像有点神神叨叨的,看他的眼神很怪,握手的时候快把他手捏断了。 身为直男,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在这种较量上落下风。但他一时也没理清来自郑牧那种好像有点熟悉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一行人已经在饭店坐好了一桌。 “下午都还有工作,今天就不喝酒了——反正不差这一回。” 投资人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没强求,一顿可能拉长战线到三点的带投资方的饭局,两点不到就差不多到了收尾的时候。最后孙海桥和郑牧聊得简直像两个人相见恨晚,话题已经完全被郑牧带跑得和电影投资没有一点关系了,齐雨以前也和王楼合作过,几个主演吃完了闲得在王楼旁边一起听他聊八卦。 郑牧往那一堆人附近看了几眼,心想这老……老人家讲这么久口水还没干吗?话说回来那个叫王楼的长得也就一般吧,楚竹君应该就是把这人当朋友而已,甚至还没杨知远长得好看,更不用说跟他自己比。 等会让人打听一下这个王楼取向有没有问题好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当,郑牧借机说等会还有安排得先走,终于把孙海桥打开的话匣子合上了。 一行人走到酒店的地下停车场,郑牧找借口有东西要给楚竹君,把人领到自己车上。 楚竹君大概能领会到郑牧应该是有什么事要说,从人手中接过一个点心盒子,就听对方道:“之前忘跟你说了,你记得多小心一点孙海桥。他底线比李其存要低得多,早年还做过一些不光彩的事,把手底下演员卖了不是没可能。” 楚竹君以前确实听过一点关于孙海桥的离谱猎奇私生活传闻,不过他当时都没怎么信,只当做是三流八卦媒体为博眼球编出来的。此时隐隐回想起来一些,他不由得有点冒鸡皮疙瘩。 郑牧觑见他表情有点像头一回闻到榴莲味的猫,继续道: “就流传很广那些传闻,至少有百分之六七十是真的。而且你别信他说的什么用替身影响后期工作量和镜头,就你们组里那个姓谢的大咖。他要是想在动作不好处理的地方用替身,多磨几天孙海桥估计就答应了。” 之前说韩回舟私生活很乱确实是他胡诌的,就是为了让楚竹君也防着点韩回舟,但孙海桥做过的那些事情都确实有真凭实据。 不同于刚刚那副与孙海桥一见如故的样子,郑牧现在面对楚竹君时没怎么伪装,显露出他对孙海桥的印象实际上不太正面。但见楚竹君面色微沉,郑牧又说:“我之前还听过一个传闻。” 楚竹君一时没从他跳跃的话题中反应过来,“什么?” “《逃离》这个本子和他以前偏好的风格很不一样,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听说是因为他今年年初找人算出来说他事业上如果不做大的改变,可能会有血光之灾。”郑牧随口道。 楚竹君想起那个特别正式还点了香供了猪头之类的好几种祭品的开机仪式,心想这传闻说不定是真的。 导演和导演之间差别确实挺大,李其存属于在唯物与唯心之间反复横跳派,虽然开机仪式比较草率,但后来李其存似乎是以为他住院是因为演完鬼没封红包压惊所以被冲撞到了,杀青时给楚竹君塞了一个巨厚的封。 “你手上面这是什么?摔跤蹭到的?”楚竹君忽然道。 郑牧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手掌侧面还有点之前和王楼握手较劲的红印没消,若无其事地说:“可*能不知道撞哪了,没事,没感觉。” 两人分开之前楚竹君其实有点想说要不以后你尽量少来探班,不过这样似乎显得很卸磨杀驴,他最后没说出口——往后还有不少比较暴力的镜头拍摄,仅仅是今天这种程度郑牧看了就觉得难受的话,之后的他肯定更加没法看,过来属于白找罪受。 不过狄柏似乎是被李敏骂了,最近都没在片场出现。没有人给楚竹君找麻烦,即使拍完情绪免不了压抑一段时间,过会儿也差不多就恢复了。 下午,楚竹君只有一场和齐雨一起的需要取落日景的场景要拍,从中午到日落这段时间原本安排的是警察来学校里走访的镜头。 后期蒋陆武的尸体在小镇后山的水库附近被发现,在那之前几天还下了雨。尸体发现地找不到有效线索,警察才来学校找学生和老师调查情况。 不过饰演警察的几个演员状态不太好,从中午一直被骂到太阳落山都没拍出来孙海桥满意的镜头。 最后一遍拖得有点久,孙海桥让他们试了一下,这时候医务室外面的天几乎全紫了,拍不出他想要的效果,只得就此作罢,重新安排时间拍这一段。 晚上楚竹君回到郑牧那套公寓时,临时搬过来的一大堆东西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 国内影视剧制作没有双休,楚竹君早就不记得哪天是星期几,告诉杨知远他昨天搬家的时候杨知远惊讶怎么周四不上班,他才反应过来还有工作日这一说。 这栋公寓都是一层一户的设置,楚竹君刷开门,闻到很淡的香气。 郑牧已经订好餐,餐桌上好几个摆着保温罩的盘子,两个椅子前的桌面上甚至摆着两杯红酒,他自己则在客厅一侧的落地窗边打电话。 楚竹君见他工作时的样子并不多,也就是在郑牧工作室挂名那段时间。 不过郑牧现在看起来似乎比之前忙很多。 几乎能顶半套普通公寓宽的客厅一角被围上一圈围栏,用作饼干的活动区域。一条领带搭在沙发背上,对面装了大显示屏。 室内气温调得偏低,郑牧现在还没脱掉西装外套,楚竹君过去拍了他一下,示意自己已经回来,先转去卧室洗澡。 相对的两间卧室都做成类似套房的结构,进门是衣帽间,再往里才是浴室和睡眠区,一层套一层的弄得楚竹君前一天晚上差点没找到浴室。 他的脸色完全算不上好,从浴室出来后红晕也只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小会。才在餐桌对面坐下,郑牧察觉到他洗过澡,先问:“你的腿……” “你再晚几分钟问就要愈合了。”楚竹君一顿,又悻悻地说:“……我又不是纸糊的。” 郑牧心想你就算不至于是纸糊的,最多也只能算是瓷做的程度。 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和关心则乱没有区别。 他在签投资合同前粗略地看过剧本,《逃离》的男主人设好得不能再好,既有足够的正面性又肯定会引起争议,至少他能做的就是绝对不让人把这个角色撬走,合同上写明了追回款项并要求赔偿的条件都跟楚竹君在电影后续宣发和播出时的地位有关。 楚竹君坐在他对面,无论是他先到家等着楚竹君回家,还是他从公司回来开门就能看到楚竹君,这都已经是他以前做梦都想要的生活了。 到休息日还可以更有仪式感一点,比如说他亲手做点什么当晚餐之类的。 楚竹君不知道郑牧心里那些弯弯绕绕,见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走神,有点疑惑地看向他。 因为室内设定的温度偏低,楚竹君将一件薄长袖睡衣当外套罩在短袖外面,又把袖子卷起来一截,露出手臂上几道浅淡的淤伤。 那是他这几天没有用替身进比较暴力的镜头,自己拍摄时磕磕碰碰地摔出来的。 他手臂偏细,皮肤和浑身上下其他地方都是差不多均匀的冷白色,看上去原本就不是气血很足的类型。点点淤痕分布在这只手臂上,让人第一反应或许是遭受了什么隐秘的,带有其他意味的虐待,反而更能引发人不可言说的施虐欲。 “等一会我帮你涂点药吧。”郑牧示意楚竹君的手臂,“这么多淤青,碰到不疼吗。” * “长这么……就算是拍双男主吧,真的有人会看吗?”齐雨小声自言自语。 孙海桥还在场地那边安排群演,楚竹君没听清齐雨的嘀咕,偏过头随口道。 齐雨给他看自己的手机,两张海报上两个男演员相对而立,长相也不算差,只不过看起来实在没什么cp感,精修痕迹也比较明显。 “下周要播的一个双男主剧,这个可好火了,就是好像后续比较麻烦。”齐雨说着,心想像楚竹君出道就连着演名导的男配和男主的这种资源水平,去演双男的可能性不大。 虽然这两年题材限制得没有以前那么严,但也没那么好过审。况且演这种剧后男演员的粉圈运营会非常难办,而且不可控性很强。 楚竹君倒没怎么在意,这两人也就是比易关那个男团好一点的水平,他早已见怪不怪。 不过,“双男主剧是什么?听起来好像有点熟悉。” 楚竹君诚恳地道。 * 【主楼:最近新冒头那个待爆咖可入吗?】 【待爆咖?谁?易关那个?】 【易关啥时候签新人了?楼主明显说的是过几天要上的那个双男主剧的主演吧】 【主演谁啊?这俩口子谁一番谁二番?】 【?怎么就两口子上了,演个戏还真能把性取向演弯?能不能尊重一下唯粉】 【笑死,公司提前一个月预热宣传买cp词条找营销号发路透卖腐的时候不也没考虑唯粉?来找路人要什么尊重?】 【所以待爆咖说的谁?】 【明明就说的易关那个新人吧?作品还没上线一部粉丝就疯成什么样了,昨天发的vlog评论区和转发区谁敢闻。 看显示的机型应该是工作室代发的微博,否则这群泥塑嬷要把别人给吓晕过去了】 【有没有好心人搬运一下】 【[截图][截图][截图]看吧,一看一个不吱声,打开转评区直接听取妈妈姐姐妹妹老婆美女声一片,还有什么少妇人妻,到时候遭人舞得带颜色的二创满天飞就老实了】 【啥意思,谁还不知道这群搞二创的女的最舍得花钱吗?】 【从微博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vlog拍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内容,不就是很普通的看剧本做饭上班吗?有些人的真心肝正炒反炒都nbcs就阴阳怪气起来了】 【如果你们说的待爆咖是提前一个月开始大营销的那俩口子的话我只能大声说好吧!腐女不是什么都吃的,有猎奇癖好的说不定还会去看两眼那个剧】 【至少那俩作品已经准备要播了,易关那位小公主就宣了一个电影的配角吧?到时候电影上线有没有脸露都不好说,没作品得意个屁】 【谁来打醒那个在楼里掉皮的粉丝,主页还挂着那演双男主剧里面那个1的演员网络剧五星加八百字小作文好评,你正主长啥样,易关公主长啥样你自己心里真没一点数吗】 【……大家为什么就这么自然地开始用了yg公主这个花名啊】 【因为对着这张脸叫公主就很顺口吧。而且他要是后续资源跟得上不暴雷,长这样很难不火啊?】 【我草,等等,现在是不是已经不能叫他待爆咖了?】 【?发生什么了】 【算了我直接给你们搬过来吧。[截图]】 【省流:yg公主定妆照已发,孙海桥《逃离》一番男主。】 【不是,李其存那电影不是还没上吗?他这就要爆了?直接进孙海桥的组,演男主?我靠凭什么资源这么好】 【我靠此女长这么权威凭什么资源不能好。是普男还没看够吗?】 * 《逃离》的定妆照就在下午这么一石激起千层浪地发出去了。楚竹君平时不太用自己大号,偶尔会回粉丝评论,因此电影方负责宣传的人员是直接与楚竹君的经纪人和运营人员对接的,发出去时楚竹君还在片场,暂时还不知道有这回事。 这场安排在黄昏的拍摄内容就接在林临被人推下楼梯后,他找借口说自己不舒服,在医务室一直躲到太阳落山,只有林琪来看他,顺便给他带记录作业的纸条。 按照孙海桥的要求,林临和林琪之间的氛围要把握得适度,不能太亲密,但要很熟悉。 “就直接按照朋友那样演吗?”楚竹君若有所思地道。 孙海桥停顿片刻后点头。 差不多顺完台词,等摄影调整好机位后,趁着夕阳暖橙色的光线马上开拍。 林临坐在医务室陈旧的铁架床上,垂下眼,接过林琪递给他的小纸条。 他的小腿上缠着绷带,夕阳从窗户外缓缓投入没什么温度的暖色光线,给林临那张骨相分明立体的脸上勾画出鼻梁、睫毛的阴影,轮廓仿佛大理石像一般冰冷又弧度完美。 再暖的光线也无法给他带来什么温度。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他只是想好好上学,离开这个小镇,去更好的地方长大而已。 他没有笑,偏过头低声对林琪说:“谢谢你。” 林琪一开始也没笑,不过片刻后似乎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表情才稍微带上笑意:“对了!下午班主任说,上次月考单科第一的和年级前五十的都要上光荣榜,要上榜的人提前写好座右铭交上去,到时候放在照片下面。” “我听到隔壁班有人说,这次交什么座右铭都能过,只要不是太过分就行。他交了个‘别爱我没结果’,老师都没有打回去呢。” 林临终于稍微显露了一些兴趣。他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思索片刻后说:“要贴几张照片,就交几条座右铭吗?还是说交一条就行?我好像有几个单科第一。” 镜头慢慢拉远,从两人身侧退到医务室外。周利群紧抿双唇站在那里,将耳朵贴着医务室虚掩的门缝,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 【作者有话说】 周利群就是36章 提过的那个,被霸凌后为了苟延残喘当霸凌咖帮凶的角色。 40-50 第41章 ◎捕猎小猫◎ 《逃离》的基调相当压抑,除了男女主角和女主的奶奶,几乎没有出场多还比较讨喜的活人。 而由于时间和场地问题,按照剧情发展的进度拍摄电影是不可能的,林临两场“杀人”的镜头被安排在前后场拍摄。 前一场是在医院里的镜头,林琪的叔叔找奶奶要钱,闹得没轻没重,让奶奶摔倒进了医院。 林琪在上课时被告知这件事,悄悄陪她过来的只有林临一个人。老人还在抢救室里生死未知,林二叔为了推卸责任,抢先开始指责林琪。 “你知道你奶奶身体不好,不留在家里照顾他,天天读那个没用的书干什么?”林二叔指着林琪的鼻子说,“你一个女的读那么多书能成什么气候?” 林琪狠狠朝中年男人的手指上拍了一巴掌,强行将它打下去。“我读书能赚钱,谁像你一样一把年纪还要和自己的老娘拿钱?” “你想死是不是?我是你叔叔,你敢这么对我说话,过年老子让族长罚你跪一个月祠堂信不信?” 他说着,用力搡了林琪一把。 林临带着惯常的阴郁表情,从离林琪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上前,站在林琪身侧,冷冷地盯着中年男人。 这个时候他父亲和蒋陆武都已经死了,那双形状极其漂亮的眼睛除开冰凉幽深的质地,又隐隐透着一点无所畏惧的凶意。 以前还只是无人照顾的,在外流浪的胆怯幼猫,现在则是已经和鹰搏斗过并存活下来的小捕猎者了, 中年男人原本没在意这个和他们离得比较远的男生,就算长得再漂亮,那也和他没有关系。但这个人走上前来,站在他的侄女旁边,就是摆明和他做对了。 他和这个男生差不多高,更何况此人看起来还很凶,透出一股似乎不好惹的气息。于是他又精明又愚蠢地,选择了继续将矛头对准林琪。“这小子是谁?你在学校里找的?” “你上学就是为了……” 林临并没有听他说话的意思,直接揪住对方的领子,将人扯向一边的楼梯。 上高中前林琪经常吃不饱,又因为成绩只能算中等偏上,各种奖学金也轮不上她,不可避免地很瘦弱。 林临之前的经济状况比林琪稍微好一点,因此靠着少年人的肾上腺素和与中年男人差不多的身高,几拳就把对方揍懵了,让人稍微安分地被他拖着走到楼梯间。 “你刚刚想说什么?再说一遍。”林临先扇了他一耳光,才问道。 相比之前,他使用暴力手段的熟练程度已经突飞猛进。 中年男人重重咳了几声,反应过来后抬手就要反击,林琪在旁边眼疾手快地掰住他的小拇指往后拧。 “我刚刚什么都没说!”他肚子上又被砸了几拳,终于招架不住,求饶道。 林临假装没听见,对他抬起拳头,作势要再打。 中年男人提高声音,“我错了!我错了!好痛!放过我吧!” 林临将那只原本是握着拳的手转为食指伸出,举在他与中年男人之间,用指尖虚点着对方的鼻子。 “还敢不敢再多嘴?”林临说,“去把她奶奶的住院费交了,再给她拿点钱,不然你等着。听明白没有?” 这种带着凶光与隐约血气的眼神,即使再美丽他也没办法消受。 中年男人被打得半边脸都肿起来,颤抖着连咳嗽都停了,缓缓地点了点头。 林琪放开他小拇指的同时,林临终于松开他的衣领,冷言催促道:“快去。” 见对方已经往楼上走了一段距离,林临才转向林琪,准备说点什么缓解一下现在沉重不安的气氛。 一阵突然急促的沉重脚步声打断了他们本来要有的对话。 中年男人突然冲过来,扑向了——林琪。 “他妈的,我哪有钱,交你妈个蛋。” 他似乎是想扑两人一个措手不及,既主要攻击战斗力更弱的林琪,同时也警惕一边的林临。 但林琪虽然瘦弱,也不是会任人宰割的类型,三个人就在楼梯间扯成一团。 不知道谁推了谁,谁打了谁,最后一声沉闷的巨响,中年男人沉重的身体顺着楼梯滚了下去,后脑磕在楼梯转角连接栏杆的尖锐凸起处,躺在那里不动了。 楼梯间里仅余惊魂未定的,少年少女的急促呼吸。 这里是消防通道,平时少有人会走,到现在也没有第四个人出现。 “……他死了么?”林琪声音颤抖,自言自语道。 林临的呼吸还未平复,听到林琪问句一般的喃喃,忽然小声道:“这样是不是,就没有人来打扰你了?” ——但那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啊…… 林琪转过头,这句话刚要出口,就对上了林临看向她的眼神。 不面对那些卑劣的危险的人,林临的眼睛里没有狠劲了,只是忐忑不安又茫然无助地看着她,像惶惶然的小动物。 如果放着她叔叔不管,过一会对方说不定就会没命。这个人早就和老婆离婚了,就算死掉大概率也没人追究…… 而且也不会有人再打扰她和她奶奶的生活了。 但是……真的要放任一条人命,在她面前就这么慢慢消散吗? 林临一言不发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包住自己的手指,俯下身,在中年男人的脖颈处摸了一会。 片刻后他直起身,对林琪露出一个非常勉强,甚至有点扭曲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 “——已经死了。” 林琪下意识后退一步,双唇发抖,几秒后猛地蹲下。 林临缓缓走到她旁边,蹲下。 “他不是自己摔死的吗?” “……” “你很了解你叔叔的,他总是打牌,喝酒,跟别人打架,身上的伤不知道是被谁打出来的。他还想打你,结果自己没站稳,从楼梯上滚下去了,是不是?” “是……但是我,我不知道怎么……” 她不软弱,可这是她第一次经历有人在自己面前因为自己的过失死掉。 林临低声说,“你亲眼看到他摔下去,没来得及拉住他才吓到的。但这不是你的错,辛苦你了。” 许久之后,直到护士开始找奶奶的家属,林琪才有时间抬起头,和眼眶泛红的林临对视。 他们一起上楼,护士说奶奶已经脱离危险,这是今天到现在唯一的好消息。 林琪告诉护士自己的叔叔似乎在那边摔倒了,自己不敢乱动他,于是又一阵兵荒马乱。 两人静静坐在医院的走廊上,直到一轮红日西移,阳光逐渐减弱,老式按键机刺耳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这是林临从他父亲那里拿到的手机,电话号码是新办的。明明知道的人不多,这时候却有陌生号码打进来。 他接起电话,是周利群的声音。 “喂……林临是吗?” “蒋陆武的尸体,被发现了。警察现在在学校里找人问话。” “林临,你……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对不对?” * 饰演林琪叔叔的演员拍完这里也离杀青还远,他在另一个取景地还有好几段和林琪的对手戏。 和楚竹君之前拍的时候一样,他也是自己摔,孙海桥只在补他后脑勺撞到尖锐拐角的镜头时用了道具假人。 孙海桥还在一点点回看刚刚拍出来的片段,虽然因为动作戏比较麻烦,男主需要表现的状态更复杂更特殊,楼梯间的片段他们实际上就卡了差不多一整个白天,从早上七点多就开始准备,中间几乎没人休息。 虽然有些地方几乎是孙海桥手把手带的,但这位饰演男主的演员比他之前预想的要好用得多,在理解人物这方面不需要他太多指导。 退一万步说,就算只有这张脸,他为了镜头效果也要把人给教好了,至少在这部电影里不能让他出岔子。 平时表现平平但因为形象太过符合角色,被他硬掰着调教出来,最后电影飞了也顺利拿奖的演员也有那么几位。虽然后来这几位也被诟病不会独立行走,没人手把手指导演戏就不行,但好歹奖项是切实地拿到演员手里了。 至于演员私生活的方面,只要不闹得让他的电影上不了线,他是不会多管的。无论对方爱和多少男人发展出超越一般友谊的感情,都不关他的事。 屏幕上切到林临抓着对方衣领,瞪人的侧脸特写,白净手臂上的淤青在镜头里清晰可见。 孙海桥抬起头,楚竹君坐在一边的阴凉处,自己手里拿着小风扇,旁边的助理也举了一个,对着热得脸颊有点发红的自家艺人一阵猛吹。 他垂下眼时显得表情有些消沉,似乎在默默思索着什么。稍微被汗浸湿的睫毛又黑又浓,随着眨眼一阵一阵颤抖,给人和周围不在一个图层的错觉。 女助理提着一杯水果茶,拆了吸管插好递到他手里。 ——按照电影的时间线,林临此时已经经历过父亲想杀他但在肢体冲突中失足被山上的断竹子捅穿喉咙当场死亡,以及蒋陆武的死。 前两次林临都是一个人面对的,因此他才会对第一次意外导致别人死亡的林琪说“辛苦你了”吧。 “你喝的是几分糖啊?这家最近好像才把分店开到春城来,好喝吗?”齐雨坐在旁边,脑袋上贴着降温贴,转过来问楚竹君。 楚竹君从思绪中抽离,看一眼自己手里的果茶杯。“……五分的。感觉三分糖可能正好,稍微有点甜了。” 什么时候下班啊。他有点疲惫地想。 * 晚上收工回去,楚竹君又接到李敏的电话,让他这段时间少上网,趁这段时间还在春城,看能不能抽几个晚上先把之前拿到的那首歌录了。 “有人想红想疯了,拉上你乱说而已,不用管,公司会处理。”李敏说,“对了,你现在住哪呢?还住之前填的那个小区吗?” 可能是片场里投入感情时有点过头,他感觉自己这几天就像狄柏还在时一样烦躁。他不想加班,只告诉李敏自己现在跟男性朋友住在一起,对录音的事情不置可否。 彼时恰好是周末,郑牧也给自己和员工放了一天假,超市的送货员上门送了一堆做西餐的调味料。楚竹君和李敏打电话时厨房里不断有浓郁的香味飘出,旁边饼干都有点坐立不安,楚竹君闻得有点饿,没说多久就挂了电话。 用黄油煎过的凤梨块和带着黑胡椒香的牛里脊肉斜着叠放在甘蓝叶上,淋上用黄芥末和蛋黄酱汁裹住的洋葱丝,被切成两半的恰巴塔夹住。 旁边的小锅里有隐约的液体沸腾声,看样子过一会就可以出锅,散发出隐约的奶香味。 “之前没做过西餐,今天想试一下看看,效果好像还可以。”郑牧说,“你先试试喜不喜欢。” 揭开锅盖,乳白色的汤汁泛着一点光泽。楚竹君顺便把两个装着恰巴塔的盘子带上,准备拿去餐桌摆好。 “你做的我怎么可能不……” ——等等,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的本意其实是反正是郑牧做的饭,他肯定不会挑三拣四。 不过这么一说出口,好像显得有点歧义。 但不说完的话,歧义似乎会更加严重。 “不……不爱吃。” 楚竹君硬着头皮说完了。 背后安静了一会,楚竹君默默把盘子摆好。 香味浓郁甜腻的奶油口蘑培根汤被放在两人之间的位置,郑牧若无其事,仿佛真的在那不到一分钟的沉默思考中,很好地避开了楚竹君那句话的歧义。 “对了。”郑牧说,“我突然想起来之前,你那个女助理,是不是在之前你住的那套房子住过?” “没有啊。怎么了?”楚竹君心不在蔫地顺口道。 郑牧的心已经放下来一半,半真半假地道:“上次住你那间客房的时候,看到有个东西特别像是女生用的。我本来想提醒你你助理有东西落在那里,不过第二天不小心忘掉了。” 楚竹君疑惑地想不可能吧,小叶什么时候进过客房?也就张淼有几次在那里住过。他抬头还想再问,对上郑牧貌似无懈可击的表情,忽然心领神会。 “你其实只是想问我有没有留别人过夜吧?” 42 第42章 ◎战神小猫◎ “……这就被你看出来了。”郑牧只好说,“不过我既然知道没有,也已经很满足了。” 而且再仔细想,楚竹君这么懒,现在他又连双休都没有,确实不太可能有精力去找别人。 “你这是什么表情。”他的语气比起阴阳怪气,更有点像揶揄,“应该不止我一个人对你说过这种话吧。” 楚竹君蹙眉:“那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郑牧反问,“除了性别之外。” 楚竹君沉默,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半晌后才说:“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一模一样的。” 像他这样有火烧到眉毛才会开始动作的人,没有人推一把,是绝对不会深入去思考自己的性向问题的。 不过郑牧没打算现在就逼他太紧,自觉地转移话题道:“先吃吧,我还没尝过这个汤。” * 早上楚竹君上保姆车时,有点惊讶地发现李敏也在。 大多数时候楚竹君不需要李敏跟着盯行程,他不像狄柏容易跟人起冲突,李敏必须到场的场合差不多只有签各种合同。 “证带了吗?坐过来一点,把你微博大号打开给我。” 李敏折腾完一轮后又拿着手机对着楚竹君的脸扫,片刻后把手机递回去,楚竹君发现自己的微博简介里多了一个院校认证。 李敏满意地说:“弄完这个,以后还方便多给你买几个学历的热搜。” ……原来昨天晚上给他打电话要他带这些证是为了这个。 楚竹君心想这种热搜有什么好买的,上回孙海桥都还嫌他学校不好。而且毕业这么久了谁还看大学学历,要不到时候连他GPA一起买上得了。 不过既然李敏这么打算了,或许真的有一定的道理,因此他什么也没说。 “对了,你那首歌记得赶在9月中旬之前录完。”李敏说,“《归京》定档十一黄金周上映,早点发还能蹭一下电影宣传。你什么时候能录了告诉我,我去给你约录音室。” 《逃离》至少要九月底才能拍完,而且下个月整个剧组都要去另外一个取景地上工。看来这个班不加不行,只有早或者晚的区别。楚竹君不自觉地往椅子里靠得更深。 李敏思索片刻后说:“等《归京》那边路演之类的活动结束,要是没有什么比较好的综艺资源,你就有时间专心磨专辑了,我这边在给你谈新歌。进度快的话,明后年能给你凑个演唱会出来。” 她绝口不提之前在电话中提的公关事件,楚竹君也没问,李敏类似于画饼的话也从他的大脑皮层上溜溜达达地滑过去了。 * “又在吵什么?这和那剧里还是同一个人吗?” 齐雨嘀咕道。 中午休息时间,有保姆车跟来的艺人几乎都缩在车里吹空调午休。经纪人探头过去看,“还刷微博?这啥啊?” 屏幕上一排排的微博营销号几乎发的都是差不多的内容,暑期待爆顶流pick谁,被拉着投票的两方是已上线的双男主剧里的1和楚竹君。 今年楚竹君正面讨论度最大的时候,还是在《逃离》刚官宣那几天。即使李敏已经开始联系大粉运营,因为暂时没有作品上线,粉丝量还没有很多。 不过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换个人都不能在还没上作品之前吸到这么多粉。 “易关和天元的营销打架呢。”齐雨说,“这个白霖在剧里,路透,和精修完全是三个人,这几个发投票的还挑了一张他的精修和代拍拍的小楚糊图。” 经纪人不甚在意,路透精修剧内三张脸的男艺人还少吗?连精修都被路人普遍嫌丑的都有自己的受众,纯看公司怎么包装。出图水平像他家艺人目前的搭子一样,长相稳定到现在还有人以为是游戏建模的才少见。 齐雨一刷新带白霖和楚竹君词条的热搜,推荐里又跳出新的热门词条。 【#天使小猫#】 这什么奇怪的词条? 齐雨点进去,最顶上一条热门微博已经超过两万条转发。 【@1117守护小猫:今日上班咪[图片][图片][图片][实况][实况][视频]】 账号看上去很新,取名格式像是站姐。前几张都是拍的楚竹君早上来影视基地时,后一段视频大概是站姐的搭子帮忙拿手机拍的,楚竹君在给她自己打印的拍立得背后签名,签完还学站姐和他挥手告别的姿势对她挥了挥。 他穿的这件衣服不知道是谁选的,一侧肩膀上挂着个两边有天使翅膀的蓝色猫猫头绒面挂件,两侧下摆都有十字绑带装饰,穿的还是膝盖上面一截的短裤,看上去年龄更小了。 像耍酷的高中生偷偷逃课,遇到要联系方式的人也乖乖给了,似乎很容易就能对他做更加过分的事情。 那个替站姐举手机拍的朋友虽然手没怎么抖,但一直在抽气,楚竹君看向手机对她笑的时候,她还咳了几声。 这条微博的第一条热门转发文案是粉丝的: 【宝宝你是一只天使小猫……】 转发量还在持续增加,不算某瓣水军开的黑帖,天使小猫的词条已经把白霖所属的天元买的热搜压下去了。 就算是个素人这会也能开直播大捞一笔,不过以易关对于楚竹君的规划,晚上大概会让他再发点照片营业,不可能让他在这个时候直播。 齐雨随手翻了一会转发区,在看到很多条复制粘贴【此猫如果是地偶我必大切特切趁其不备把猫嘴亲烂】的文案后,缓缓地退出词条。 看来她确实跟不太上网络里的流行风向了。 * 《逃离》的制作过程中最长的一个一镜到底,是临近故事结尾的大高潮—— 蒋陆武尸体被发现的第二天早晨,也是林琪的叔叔摔下楼梯后一天,林临像往常一样来到学校上课。 之前蒋陆武死讯没传到学校来,他那几个跟班本来就有霸凌别人的毛病,还会时不时来招惹一下林临。但今天,这些人不知为什么非常安分。 午休时间,其中一个人跑来告诉林临有事想跟他说,将他约到学校只有一层的图书室后面。 “我听他们说,蒋陆武是淹死的,捞上来的时候都泡烂了。”男生小声说,“我记得我看到了,那天放学之后他跟在你后面走。” 林临的眉毛微不可查地一抖。“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 在林临冰冷的注视下,男生的声音越来越小。“……还有一年就毕业了,我的意思是,跟你道个歉,想让你别跟我们计较。” “你们?”林临若有所思地说,“你一个人,要代表其他所有人吗?” 他说着,朝对方走了一步。 “是你自己想要替他们说这话,还是他们让你来的?为什么突然来找我?这种话一般都是放在高考前几个月说吧。” 男生被他步步紧逼的态度吓得后退,又心虚于自己的露怯,大吼道:“你别给脸不要脸!” 林临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他被打得踉跄几步,险些跌倒在地,这下彻底没话说了。 “你们这帮人能到处为非作歹,最大的保护伞不就是蒋陆武和他那个人人都要给几分薄面的德高望重老教师爷爷吗?蒋陆武死了,你猜蒋争宇还会不会理你?不迁怒你们带坏蒋陆武才害得他淹死就不错了。” 没有蒋陆武,想也知道剩下的老*师只会偏袒林临这个品学兼优的高材生。他们不像蒋陆武一样有过硬的背景,林临没有被开除的顾虑后完全可以打回去,闹大了他们也没办法跟林临硬扛。 说得夸张一点,只要林临不杀人放火烧学校,学校的人都会尽量保林临。 林临本来就不是什么胆小的人,身上的狠劲外露出来,这种最多欺负一些不敢反抗的学生的帮凶顶不住他的紧逼,爬也爬不起来,撑着胳膊坐在地上往后挪。 “就算我现在当着老师的面给你一巴掌,他们也不会管你,除非你还手。”林临叹气,“所以我说……” 后面的“不要来打扰我”还没出口,地面上的男生被自己从前欺负的对象压制,被羞辱的感觉让他情绪激动,吼道:“你以为我怕你吗?蒋陆武就是你杀的,你信不信我马上就告诉警察?” 林临的神色一瞬间阴沉地可怕。 地上的男生壮着胆子说:“我们这一圈的人都知道,你别想耍什么花招。” 他死死盯着林临,不知道多久后,林临的神色突然缓和了。 林临蹲下身,半跪在他身侧,用这个很不常见在男生之间的,很近的距离盯着他说:“我也没想刷什么花招啊。你知道的,我只是想安安稳稳地把高中读完而已。” 那双略微上挑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他,让他有一瞬间的晃神。 “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都觉得是我杀了蒋陆武,我确实没有做,也不会和老师他们说什么的。” 这实际上是一次机会,但面对自己内心已经认定的杀人犯,出于高中男生可笑的自尊心,他还是下意识要压对方一头。 “我有证据。”他颤抖着声音说,“你最好听话一点。” 林临往前贴得更近,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小声问:“你想要我怎么听话?” 他朝那对无机质一般冰冷清澈的眼珠的方向抬起手,动作一顿。忽然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力气,将林临用力一推。 “以前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 他把往后坐倒的林临抛在身后,几乎落荒而逃。 他不知道林临的精神本来就在崩溃边缘,也没有注意到林临在他背后站起身拍打手上的灰尘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自然也不会知道,就是这种不值钱的雄性尊严,将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推去。 镜头跟着他一路狂奔到教室,平时玩在一起的小团体几个男生问他怎么样,他大口喘气说没问题。 小团体之前商量好的是在林临反应过来之前哄骗对方把这件事揭过去,实际上是办砸了,但他心存侥幸,觉得效果是一样的。 片刻后林临回到教室,他也刻意没有去看,直到听到身后的惨叫声。 棉质的短袖夏季校服背后被什么液体溅湿,他回头看,林临拿着水果刀,手腕校服和大半边脸都染着鲜红的血液,血珠从他线条分明清晰的下颏滴到胸前,几乎像是不合时宜地用白瓷杯泼出鲜红的酒液,将衣料浸得更湿。 林临在学校图书馆里翻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书里就包括一本旧解剖学教材,他最绝望时甚至对着自己比划过。以他年级第一的学习能力,首次割喉尝试不出意料的大成功,虽然是割的别人的。 小团体里的男生刚刚还在跟他说话,现在就被一刀割喉,说不出话,喉咙里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气泡声,很快瘫软在地。 教室里的其他人被这一幕惊得几乎无法动弹,几秒后才开始四散尖叫逃跑,林临已经划开第二个人的脖子。 第二次比上一次多了一点经验,林临没有割靠近自己的方向,甚至轻巧地躲开了大部分朝他溅出的血——这是扒掉他朋友衣服,导致他朋友只能去烧烤摊打工,又推他下楼梯的人。 今天中午约他见面的那个人还坐在座位上,似乎已经吓破胆了。这个人撕过他与林琪的书和试卷,将他光荣榜上的照片泼上红墨水,还差点把烟头按在林琪的脸上,林临没有要放过这个人的意思,抬手捅向对方的脖子。 ——但他没能完全割开,那人抬起手掌挡住了,刀只割断他指缝间的韧带,脖子上的伤口歪了一些,而且不太深。 对方被吓得大口喘气,脖颈上血流如注。林临略微费力地拔出刀刃,又听此人惨叫:“我错了,别杀我,我吓你的,我没有证据,他们也不知道……” 林临动作一顿。 那个在生死关头软着骨头求饶的男生在见到林临略微扭曲的愤怒表情,与眼睛里闪过的一点泪光后,心里一凉——随后是腹部一凉,林临朝他腹部捅了几刀,为了确保他能死透,将刀刃转了几圈才抽出来。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人都麻木了。林临抽出刀,下意识用手背一抹湿润的眼睛,将睫毛也染上一点血液。 “竟然说这种谎骗我。”林临掀起校服,将刀上还在往下滴的血液尽量抹干,走廊上所有人都在往教室里躲,有老师在拨打报警电话。 “我还以为彻底完蛋了——现在好像,确实完蛋了。”他一路小跑,自言自语道。 听到背后林琪的呼喊声,林临加快脚步,朝蒋争宇的办公室跑去。 ——其实警方一开始,根本就没把蒋陆武的死亡当作他杀。一是现场周围已经没有什么痕迹,二是昨天警方在时,那个记得蒋陆武跟着林琪离开的人根本没想起来还有这回事。 在林临满身是血地冲进蒋争宇办公室时,还有别的老师远远地劝林临不要冲动,有什么事都能解决,公安的人马上要来了。 他毫不在意,几步就追上想要逃跑的蒋争宇,用刀指着这个双腿发抖的男人,掐着他半拖半拽地上了天台。 “有什么话好好说,我知道我以前做的不好,我有错,但我也一大把年纪了,你……” “像你这种只有年龄能用来证明自己过人之处的人,还是早点死了算了,老而不死是为贼。对了,你这个生物老师大概不知道这话。” 林临爬楼爬的有点累,停顿几秒喘息,又说:“你知道蒋陆武是被我推到河里淹死的吗?如果不是你到处运作让被他扒光衣服拍照的学生被学校开除,我大概不会毫不犹豫地推他下河。” “是你害死了他。蒋老师,你现在还要跟我求饶,让我放过你吗?考不考虑给他陪葬?” 蒋争宇浑浊的眼珠不动了。虽然林临还没有让他流一点血,破一点皮,他的表情却跟死了一样。 林临拖着他,坐上老旧的天台边缘。 那里没有栏杆,一仰头就有翻下去的风险。 “别这样,别冲动,想想你家……你爸爸……” 看不清面目的老师冲上来朝他呼喊,林临皱眉:“我爸死了,我妈是我爸杀的。” 精神极度紧绷,又混乱地做好马上就要死的准备这种状态下,他几乎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肾上腺素让他的心率久久不下,唇角和面部肌肉神经质地抽动。 “他为了蒋陆武想尽办法开除被蒋陆武脱衣服撕书扇耳光的贾凡的时候,怎么没人让他别冲动?”林临掐紧蒋争宇的脖子,让对方说不出话来。“我被人推下楼梯,被人拿排球砸,被人抢钱撕书被人把脑袋按在洗手池里的时候,怎么没人让蒋陆武别冲动?难道我是为了杀人高二就每天六点起床十二点睡觉的吗?我只是想好好上完高中,不想无缘无故地被人打骂,这难道是很过分的要求吗?” 穿着制服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为了不让他情绪更激动,并没有打断他的话。 林琪作为和他关系最好的人之一也被带了上来,但林临没有交涉的打算,打断林琪喊他名字后要说的话,最后看了一眼记录仪。 “林琪,不用劝我,你不知道我之前杀了多少人。查查和蒋老师一直有联系的他的那些学生吧。” 刀刃切进头发花白的男人脖颈,漫天鲜血喷涌而出,林临带着这具身体一起朝后仰倒,向下坠落。 ——“好,这遍可以。” 最后坠楼的镜头会用蒙太奇加特效处理,并不用演员真的跳下去让气垫接着。毕竟是角色死亡的剧情,孙海桥给沉默不语地让助理给自己擦脸的楚竹君和另外几个演员都塞个去晦气的红包。 这一场一镜到底磨了他们好几天的下午,楚竹君累得脑子都不会转了,脸也因为要绷出激动抽搐的生理状态很累,衣服上被道具血浆浸透,有些睁不开眼睛。 张淼也不介意他一身的假血,搂着他让他靠着休息。 “提前收工。”孙海桥举高手拍了一下,“辛苦大家了。” 主演转不动,也没什么还要在这里拍的纯配角剧情,不如直接收工。 张淼接起电话,“喂?” “韩总突然说要过来探班,现在可能快到了。你准备……” “……是已经到了。” 张淼抱着浑身鲜红液体的楚竹君,与站在假学校门口的韩回舟对上了眼神,楚竹君的脑袋还埋在他肩膀上。 43 第43章 说是探班,更像是偶然经过附近,顺便来看一眼。 对于韩回舟这样的人来说,心血来潮给电影投点钱简直再正常不过,更何况还是几乎稳赚不赔的一笔。 而现在他看着楚竹君靠在自己送过去的助理身上,表情几乎丝毫未变,只有眉尖不太明显地抽了一下。 “韩总,他太累了。”张淼解释道,“我们这边刚收工,您打算……” 楚竹君忽然轻轻一推张淼胸口,借着对方的支撑站直。 他脸色仍然不大好看,脖颈上挂着几小滴没擦到的红色,在不太温和的夕阳橙红色阳光下白得几乎能反光。 “我没事,刚才头有点晕。”他说。 “我只是顺便过来看看,晚上还有安排。你们都收工了,那我也不在这里拖大家的休息时间。”韩回舟转向楚竹君,“——你是不是中暑了?先去换衣服吧。” 上次楚竹君忽然因为急性肠胃炎进医院,他还飞过去看了,知道楚竹君体质确实不好。 虽然这么想很罪恶,但韩回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确实觉得除了那些血红外,他浑身的颜色与质感仿佛一块坚冰,线条清晰的五官反而让他有种毫无生气但精致的人偶娃娃的既视感。 “场务呢?”孙海桥转着头找人,有眼力见的场务已经拿着藿香正气水,拆开插好管子递到由张助理和小叶两个人陪着去换衣服的楚竹君手上。 关注舆论风向的这批人心知肚明,易关为了捧楚竹君舍得下本钱,天元买来捧自家艺人给楚竹君刷负面印象的暑期顶流这个词条已经暂时锁掉,现在在微博搜楚竹君跳出来的第一条就是那组被易关推了一把热度的天使小猫路透。 ——买热搜这种事情,向来是谁丑谁尴尬。有人的粉丝在正主买的词条下拿着精修图到处出征控评,被视力正常的路人嘲笑精修也丑;也有人路透被转上热搜,真路人刷到就转发关注根本不会往公司是不是买热度了这方面想。 流量和推荐有钱就可以买,但能不能接得住还得看自己的本事。易关的态度明确得不能再明确,一些待遇上的细节在楚竹君没注意到的地方其实越来越好了。 楚竹君已经走出一段距离,韩回舟和收工直接离开的孙海桥并肩往外走。 “这么热的天大家还照常拍摄,真是都辛苦了。”韩回舟貌似无意地说。 孙海桥一哂,“辛苦过这几天就好了,我们搭的另外一个外景拍摄点在北方,室内镜头更多,今天这种偶然情况不可能有第二次。” 他心想你这个隔了一层的上司竟然也对艺人关心得很,去年下半年有个易关趁着陷入舆论风波造势半按头压他续约的男明星,从始至终都没见韩回舟出现过,对人不对事得也太明显了。 不过对象是他现在这位男主的话,也勉强可以理解吧,至少人不废。 楚竹君没注意听身后韩回舟和孙海桥的对话,片场里紧绷的神经放松后他脑子有点发蒙,被张淼扶了一下才走稳。 他钻进化妆室内搭在墙角的换衣棚,脱掉沾满假血浆的上衣,张淼在外面说:“脱下来的直接给我吧。” 裤子上也沾有一些道具血浆,楚竹君掀开一角帘子,张淼接过他手里的校服,把小叶拿来的湿毛巾递给楚竹君。 染着鲜红的冷白从腰腹一路到小腿,在被撩起短短一瞬的帘间闪过。 “好热。” 楚竹君在里面小声说,语调像叹息。 张淼的舌头差点当场打结,“什么?” “毛巾沾的水好热。”楚竹君闷闷地回答道。 “小叶是在外面水龙头弄的,可能水管里的水在室外被晒热了。还要不要新的毛巾?”张淼说。 片刻后帘子掀开,带着些许水迹的白净手臂递出被染红的毛巾,又伸手朝他要了一条。 楚竹君从换衣棚里出来时,张淼又拿了一瓶藿香正气水给他。他不太情愿地接过,张淼扶了他肩膀一下,本意是怕他再站不稳。 楚竹君随口道:“你手怎么也这么热。” “天气本来就热,你自己走得稳吗?”张淼若无其事地说。 这时候李敏的第二个电话直接打到了楚竹君手机上,通知他下周易关要办年中会,到时候穿的衣服会让人拿到他那边。 楚竹君低头算日期,离李敏给他的录音deadline还有两个来月,但再过半个月他要飞去另外一个取景地,相当于实际上只有半个月时间,易关的宴会在下周五。 他惰性比较重,算清自己的行程后眼前一黑。 本来就拍得没有双休,到了那边还有夜戏镜头,日子简直就像生产队的驴。 他无精打采地和张淼一起上车,再看到出现在车里的韩回舟,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你脸色还是很差。”韩回舟说,“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 小叶坐在前排,犹豫着看向楚竹君。 楚竹君靠着椅背,无力导致的放松状态下,看上去浑身都是软的。 “没有那么严重,我回去休息一晚上就好了。”楚竹君稍微掀起一点眼睑,看向韩回舟。 他上班时是不在乎自己穿什么的,这段时间穿的很多衣服都是造型工作室直接搭成套给他送来,身上这件有小装饰品的浅蓝色无袖上衣和自带挂链的短裤也是。因为眉毛底下没有什么体毛,造型师很顺手地给他搭了非常多短裤,衣袖边暴露出来的手臂线条柔润干净,刚刚还被楚竹君认真擦过一遍,皮肤散发着一点湿冷的水气。 按理说没什么事,韩回舟这时候也该按他自己说的“不耽误大家休息时间”麻溜走人。 虽然没有明显外露,但张淼这时候比小叶要紧张得多。 “刚刚有人在拍,你知道吗?”韩回舟说。 楚竹君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韩回舟继续解释道:“电影路透,易关和出品方商议好买的。” 拍什么?拍他中暑头晕眼花靠着助理缓了半天吗? “我让他们把拍出来的东西发了我一份。”韩回舟说,“你要看吗?” 楚竹君终于稍微回过一点味来,韩回舟过来一趟原来是摆拍来的。反正过来一趟待个不到半小时,谁会嫌钱少呢。 他随口应下,韩回舟在手机上点了一会,起身下车。 韩回舟仗着手长,已经半个身子迈出去,又转身往楚竹君怀里塞了一个不大的盒子,没给楚竹君任何塞回去的机会就自己走了。 “送你的。”他说。 * 郑牧见到完全躺在沙发上的楚竹君时几乎吓了一跳。 “你脸色怎么这么吓人?” 之前他打电话给楚竹君没打通,还以为是有夜戏安排,后来发消息过去说自己订了餐,直接摆在桌上也没收到回复。 他现在心态好一些了,不至于像以前那样楚竹君几个小时不回电话和消息就怀疑自己已经被拉黑,最担心的变成了楚竹君会不会在工作中遇到心动的人。 毕竟这个圈子最近几年好看的男人不多,但外貌出众的女艺人几乎从没缺过。楚竹君虽然性向可能动摇了那么一点,但肯定还是偏向女性的——这话如果让楚竹君听到,一定会被理直气壮地反驳:谁上班会爱上同事啊! 楚竹君才慢慢睁开眼睛,熟睡让他的脸颊稍微恢复一点血色,趴在他脑袋旁边睡觉的饼干往沙发下一蹦。 “下午有点中暑,现在差不多好了。”他含糊地说。 郑牧看一眼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没亮。 “先起来吃饭。我让他们放保温盒了……看看能不能热,实在不行我再做。” 天色早已完全变暗,楚竹君起身时眼神一晃,没扶住沙发扶手,郑牧实在看不下去,拉着他的手带他站起身。 郑牧心存侥幸,没有自觉地保持礼貌的边界感,牵着精神不太好的楚竹君走到餐桌边,压着他肩膀两侧让人坐下。 这家伙躺在沙发上睡过一觉,虽然侥幸地没有感冒,但现在似乎还处于大脑待机状态。郑牧让他做什么就默不作声地做了,怀疑他根本没吃出来晚饭是做的什么。 手机放在一旁,楚竹君放下筷子,屈起指节用力揉揉自己的眉心。 “真是比上班还累。”他说。 郑牧说:“能请假吗?明天休息一天?” “算了吧。”楚竹君叹气,好歹再往后的镜头比今天的轻松,再坚持几天……几个月,应该就有假放了。 他到现在都还没看韩回舟给他发来易关买的路透图组,吃完就进了自己房间的浴室。反正第二天会让人收拾,郑牧打开酒柜,准备倒半杯,让自己这个天天惦记家里的猫会不会被人哄走的脆弱人类今晚睡得熟一点。 叮咚,锁屏上跳出一条热点推送。 【暑假限定顶流疑似带男嫂子跟组?】 郑牧每天平均二十分钟的微博时间让他对带着时间限定的“顶流”有点ptsd了,他顺手薅过来一个圆口玻璃杯给自己倒了半杯伏特加。 点开词条,最热门的是一组有点模糊的照片。 第一张就是刚刚还坐在他对面的某个人,衣服上沾着大片的鲜红痕迹,被他见过的另一个男人抱在怀里靠着。 郑牧知道这个人是楚竹君的助理,但网友都不知道,博文评论区打架已经打到中后期阶段。 【疯了吧?这就是人家的助理啊,演完体力消耗太大靠一下有什么的,这样就说是男嫂子不觉得有点可笑吗】 【。我错了我已经删评了别打我行吗,没有造谣的意思只是觉得助理和小楚体型差有点好嗑而已】 【说好嗑的就算了,刚刚信誓旦旦造谣说是男嫂子跟组那个跑得怎么这么快?现在营销号都拿你那张评论截图带男嫂子文案和电影词条,这下满意了?】 【怎么造出这么离谱的谣,别是谁家下黑水军搞防爆来了】 【咋的,上回拉人争暑期顶流争到锁词条的那家还想一雪前耻?相方在剧外吸一大波粉了,白老叔还惦记着搞别组演员呢,是打不过相方粉泄愤来了?】 【骂造谣就骂造谣,扯上白霖干什么?不能独立行走?】 【不是白霖大粉之前内涵我楚没作品的时候了?而且谁不知道天元的阴间黑公关,装什么清清白白三十岁大男孩呢,天元一天十八个热搜猪都该红了,就你正主一上热搜就被嘲普】 【白霖都进组拍新剧了好吗,抱走不约】 【你要不要看看这是什么电影的路透,再看看白霖演的什么……】 【虽然但是。真的没人觉得czj靠在助理身上这个镜头,显得特别好抱吗?尤其是侧脸这个线条(吸】 【角落里那个是qy吧,一直探头探脑看czj这边,表情有点像也磕到了】 “一点都不好嗑。” 郑牧自言自语,顺手把说有cp感的评论全部阴狠地举报掉了。 * 虽然早就做好了要打舆论战的准备,但电影方和易关都没料到,有人会用拿这么怪的谣言来连带电影一起防爆楚竹君。 蛋糕就那么大,众人关注娱乐圈的精力就那么多,一家做大必然会影响同赛道其他人的生存空间。 ——只说白霖的话,他长相算无功无过,不丑,在素人里也算小帅哥,但也达不到群众刻板印象里明星应该有的水平。 原本以他的条件,加上天元这种大型娱乐公司最驾轻就熟的层层包装赋魅,在今年夏天靠双男主剧被捧成限定顶流是十拿九稳的。偏偏在这时候爆出来一位外形和资源都好他许多的竞争对手,别人见过好的,自然也不会再对层层包装下的流水线产品那么买账。 那组电影路透还有林临边擦刀边往前走的镜头,镜头一转拉近,年轻到几乎能掐出水的侧脸溅着血迹,不由得让人倒吸一口凉气——好漂亮……好凶! 相比之下,#白霖演技#这个词条里面,几层滤镜叠加,精心化妆又逐帧修脸的剧情剪辑稍显无力。 虽然孙海桥也能付得起逐帧修图这个成本,但他最多对画面效果修一修,绝对不可能接受要为了演员的造型好看对着人脸修,他认为这是浪费钱。 除非真的出了大问题,否则在选角和造型时就该解决的问题拖到电影后期制作,这和知道生病了却喝符水,人快死了才送医院有什么区别。 《逃离》摄制时间安排的紧凑,现在放出来一点路透也不算太早。孙海桥准备赶春节档上线,楚竹君还担心这种片春节上会不会不叫座,听李敏透了一嘴说孙海桥打算到时候买点推流,当复仇动作大片,中国的《杀死比尔》宣传,深刻怀疑到时候会被骂宣发诈骗。 “又不是电影官方这么发,买点营销号剪辑这么宣传,官方肯定还是当聚焦青少年困境的电影宣发啊。”李敏说,“虽然前几年开始霸凌也要写进档案了……不过这也才几年嘛。这个走路擦刀拍得真挺好,你专心当演员也不是不行。” 孙海桥的打算明晃晃地写着“我全都要”,不过对楚竹君来说不算坏事,楚竹君干脆不再问,反正这不属于他的职责范围。 接下来一周他忙得几乎都是饼干睡了又快要醒来跑酷的时候才回家,也根本没有回去吃晚饭的时间。孙海桥还在片场里要求他把林临和林琪与贾凡相处的部分演得活泼少年气一点,晚上还要赶ddl把那首偏温柔忧郁的恋爱歌给录了,一天下来简直要精分。 如果不是天气太热,拍戏的时候出了不少汗,楚竹君真想一回家就直接趴在床上睡个昏天黑地。 但他最近睡眠质量也不怎么好,经常深夜梦到高中时的事情醒来,有时候是去质问狄柏那些搞小团体孤立的朋友他们究竟想怎样,或者是父母开家长会的时候和表扬他的老师随口说又不是年级第一有什么好这样表扬的。 新歌有一段怎么录都不满意,楚竹君回家时神色里透出的疲惫很明显,洗完澡后脑子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辗转反侧半天后终于溜去厨房准备找点什么东西吃,想说不定饱了会困。 郑牧坐在客厅,因为身后忽然亮起的灯光下意识回头。 “你还没睡?”楚竹君闻到了很淡的酒味。 茶几上有小半杯酒,郑牧不像在处理什么工作的样子。 郑牧说:“睡不着,所以喝一点。你不是也没睡?” “我也睡不着。” 楚竹君有点破罐子破摔地,坐到郑牧旁边。 郑牧下意识想起身去再拿一个杯子,不过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将桌上的那一杯递给楚竹君。“最近你那么忙……工作上的问题?” “算是吧。”楚竹君下意识接过杯子,往沙发上一靠。 他这段时间已经被小叶和张淼两个人随机刷新的投喂弄习惯了,有熟人递给他东西他都会接。 易关的营养师结合之前的体检报告评估过楚竹君的身体状况,以他的工作强度需要额外补充能量,张淼的本意是不让他瘦脱形,这下倒是方便了郑牧。 他没有马上喝掉,拿着杯子在手上随意地转了几圈。 郑牧试探性地说:“一两口的话,明天早上起来应该就没感觉了。” “你喝完就能睡好吗?” “比干躺在那等睡着好一点。”他说。 侧面看过去眼角上挑的弧度像猫,和圆不溜秋总想往楚竹君衣服底下钻的饼干不是一个品种,要更长条更瘦一些。 趁楚竹君暂时没有在意他的注视,郑牧侧过头盯着他,看他真的尝试喝了两口。 这种酒度数挺高,但主要在后劲,刚入口时偏甜。楚竹君就这么被骗得又多喝了一点才停。 他很久没喝过酒,现在有些不适应,眼神放空地放好杯子,靠回沙发上。 用力眨眼,有点晕。 一抹柔软浅淡的绯红逐渐从他脖颈爬上脸颊,郑牧放缓语气:“怎么样?有没有感觉想睡了?” “好像是……有一点。”楚竹君说。 他看上去比以前对酒精更敏感了。郑牧站起身,对楚竹君伸手,“那就睡去吧,我也差不多该睡了。你明天不是还要工作?” 楚竹君早就洗过澡,在室内长期的23度恒温下皮肤有种干净的冷感,短袖旧睡衣下隐约透出一点身体线条。 他站起时稍微有些打晃,郑牧随手将他的肩膀一搂,带他朝卧室走,顺理成章地和他一起摔到床上。 “你怎么也来了?”楚竹君有点晕,不解地问。 郑牧盯着他的脸,像认真考虑该怎么对猎物下口的兽类。 他毫不心虚地说:“你刚刚拉着我,我才倒下来的。” “是吗?”楚竹君眼神有些涣散,自言自语道。 “是不是想让我陪你睡?” 楚竹君现在状态接近宕机,思考半天后发现自己脑袋不太好动,直接放弃回答郑牧的问题,闭上眼睛。 郑牧等了片刻,见楚竹君似乎真的就要这么睡过去,不可置信又有点挫败。“……就睡了?” 他不甘心地伸手捏住楚竹君的脸颊,轻轻拉扯,楚竹君才皱眉睁眼看他,伸手拍他捏自己脸颊的手。 郑牧见他稍微清醒,没再跟他解释什么,忽然伸手压住楚竹君肩头往旁边一按,将人压得平躺着陷进床里。 腰间一凉,楚竹君迟钝地往下看。 俯视他的成年男人将腿不容拒绝地挤在他骨肉匀亭的光滑□□,刚刚还只是不许他合上的架势,很快坚硬的膝盖骨隔着长裤抵上比一般人朝后一点的位置。 他终于察觉到不妙,但肩臂都被压住,床单逐渐被晕湿。 楚竹君终于忍不住抽泣出声,连蜷起身体都不被允许,薄而窄的腰一阵阵颤抖。他哭得脸颊绯红,被抱到旁边的小沙发上,等不到郑牧换完床单,就疲惫得陷入沉睡。 44 第44章 ◎猫饭撒◎ 楚竹君昨晚喝得更多,体力消耗也更大。 郑牧醒得早一点,他回自己房间洗漱换衣服花了十分钟左右,出卧室时楚竹君已经在门口换鞋,背影连着头发丝都透着想逃两个字。 ——虽然不是特别清晰,但楚竹君还迷迷糊糊地记得昨晚上郑牧还亲了他几下。 还好脖子上没留印记。 他差不多一结束就睡着了,困意比刚喝完酒躺上床时强了好几倍。因为没有做梦,相对于前几天的状态,他早上醒来时也异常地清醒。 像把什么东西发泄出去后,轻松了很多的感觉。 记忆里最清晰的是被抵住时坚硬酸疼的粗糙触感,不能完全昧着良心说他的身体一点也没有受用,但……要不还是找个新住处吧。 身后传来不太明显的脚步声,楚竹君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将鞋带系上,朝电梯口走去。 “不在家吃早饭吗?”郑牧在后面问。 楚竹君稍微往后一偏头,马上将脸扭回去,留给郑牧一个明摆着表示想做鸵鸟的后脑勺。 “今天要早点去片场,我在路上解决算了。” 郑牧说:“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还没说要你负责。” 楚竹君回头看他。 谁要负责?我吗? “上你的班去吧。”郑牧叹气,“你晚上还回来吗?” 楚竹君往电梯前又挪几步,片刻后才说:“应该……吧。看情况。” * 年中宴会算是偏正式的场合,李敏中午就让人把衣服和配饰送到了片场这边。下午片场收工时间不晚,楚竹君还在送来的东西里翻出来被小盒子装着的一枚细长方形小金属牌,看结构应该是西装领针。 韩回舟那天送给他的也是一枚领针,不过是八芒星的造型。灰色带竖条的西装果然还是配款式简洁一点的领针比较合适,反正那枚领针也没带来,楚竹君毫无心理负担地用了造型工作室给他配的那一只。 换衣棚里没有镜子,领针和口袋巾都是在化妆镜前整理的,全程都没让两个助理上手。 拍摄这段时间他的头发稍微长了些,剧组的化妆师说明天再替他稍微修剪一次。男士的妆容基本都不会太浓,工作室签的化妆师帮他简单地定型额发打底后,就将人打包送去了年中宴会的现场。 一点也不出意料地,他被李敏带着认了一圈人,除了韩回舟这个一般不直接插手公司的最大老板他比较熟,那些和易关有多年合作史的电视台高层,视频平台高层和一些合作品牌的发言人,楚竹君之前是素人时还没机会去见,再就是李其存和孙海桥这样与易关合作过很多次的知名导演,以及易关和底下的子公司旗下一些或知名或不温不火的艺人。 毕竟也是有社会经验的人,楚竹君以前还会因为自己先在影视剧或者网络上认识合作对象,乍一看到真人还会不适应*,现在已经彻底脱敏了。 前几天李敏又给他定了一首歌加MV录制的行程,即使会场里还有人因为易关的资源明显朝他倾斜而用敢怒不敢言的眼神盯他背后,李敏明确表现出要捧楚竹君的态度,人还杵在旁边,也没有人敢在明面上说什么。 只要不说,楚竹君就可以装作没看出来。反正干什么都是干,这群人大部分要么没本事要么没动机弄死他,打个招呼接好几句赞美之类的,都只能算小问题。 “比拍一天戏还累。” 楚竹君和李敏站在小台旁边,小声说。 李敏瞥向不自觉地稍微俯下身来和自己说话的楚竹君,眼神晃过他眉骨下天然的漂亮阴影与笔直秀气的鼻梁,想她脑门顶上的破死亡顶光终于遇到对手了,这个人看起来要比那些摸爬滚打很多年才被包装成沧海遗珠翻红的男艺人“沧海遗珠”多了。 ——绝大多数时候,一个艺人如果自身的外貌条件不差,业务水平及格以上,还是一直火不起来的话,说明这个人很可能本身就有问题。毛病要么出在作风人品,要么出在双商。放在楚竹君这里,问题变成了才入行。 不过这么一看,站在这间装修得几乎在闪光的酒店大厅里,露出的一点疲态反而让楚竹君这张显得有些过于年轻的脸更加融入这个场景。 年轻又白皙,在纸醉金迷的空气中出现,周围都是有些分量的人物,轻微的颓靡神色虽然让他偏冷淡温和的气质不那么明显,但画面也显得美丽又糟糕起来。 即使低调的冷色系西装穿得整齐,也给人一种似乎可以对他做点什么的错觉。 见四下无人注意,给自己拿的烤吐司上抹了一大勺鱼子酱。“这才几小时,你白天在片场累着了吧。今天他们上的这个松露好像不太新鲜,不过鱼子酱还行……” “牛排也没烤好,有点老了,冷下来估计更不好吃。”旁边有个人说。 楚竹君收回了伸向牛排的手,往身侧觑了一眼,才转头。 李敏说话的语调和刚才没什么区别,不过仔细观察,她的身体在不自觉地紧绷。“韩总?” 韩回舟五官线条很硬,不过大多数时候表情都是平静温和的,至少在楚竹君面前一直都显得很好接近。他随口应下,转向楚竹君:“送你那个领针怎么没见你戴?”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楚竹君本来以为之前找借口送了他香水——就当回馈粉丝——之后就算过去了,没想到韩回舟竟然又提这回事。 以他俩之间的社交距离,楚竹君能闻出来韩回舟现在喷的似乎就是他送的那种香水。 “下次……见面,我会让造型师挑一套颜色浓一点的西装配它的。” 韩回舟若有所思地点头,李敏看到他的表情,本能地有些头皮发麻。 楚竹君送给韩回舟的香水还是她帮忙挑的,单看身份的话,老板给下属员工发点什么东西当福利,或者偶像给粉丝送小礼物感谢支持与喜爱,都属于合情合理的事。但套到楚竹君和韩回舟这两个人身上,总让人感觉有点不那么和谐。 鉴于目前已知韩回舟还没有做什么真正奇怪的事,现在韩回舟只是显得像没有边界感正主还躲不掉的阴湿有钱大爹御宅族,而楚竹君像生活所迫努力营业的苦逼地偶。 韩回舟又说:“大黑最近好像有点想你了,我带它出来玩,他总是往之前遇见过你的地方跑。” ——更奇怪了啊! 李敏在内心无声地呐喊,韩总你现在已经不仅仅像是没有边界感的阿宅了,你这明显就是……私生啊! * 被手底下员工在内心蛐蛐为阴湿宅男的韩回舟回去睡了个好觉,当然,是在尚且不知道自己的头号眼中钉已经和楚竹君住同一套房的情况下。 比知道同担其实是自推认识多年的亲友更令人破防的是,同担已经登堂入室和自推开启同居生活,甚至还一起养猫,自称是猫的爸爸妈妈。 后来楚竹君把宴会上的事情挑挑拣拣地和杨知远说了,杨知远思考半天后说:“其实说得不好听点,你真的觉得他不对劲的话,也是最好装作不知道。” “第一个是,你自己也说他没有真正做什么越界的事情,或者要求你做什么的暗示。其次,他确实不一定就是想搞什么财色交易。我虽然不太看体育和竞技比赛,但是年年都能看到有跟踪球星,偷球星换下来的一次性拖鞋,自己喜欢的队伍赢了跑去果奔的男人,你上次还跟我微信发了。” “有些男的他在找到崇拜的东西之后,就是容易上头然后不理智。以前一些歌星和武打明星也有类似的新闻,不过传播面积不广。” “而且他又没有明说,给你什么东西是想要你做什么来换。你注意点少跟他独处就行,资源还不是钱没法打官司追回,反正都是他自愿主动给的,你只是当他愿意赏识你才捧你啊。” 说这话时楚竹君正开着免提拿长条鸭胸冻干喂踩在自己膝盖上的饼干。郑牧拿着水杯经过旁边,听到“反正都是他自愿主动的”时稍微挑了一下眉毛,什么也没说。 这次楚竹君的个人单曲录制完,他本人前脚离开录音室,早就暗中观察了很久的韩回舟后脚就赶过去扒拉人家的干音听了。 之前《归京》那首主题曲是和电影方签的合约,现在这首新歌就是他们公司谈下来的,没人能管得了韩回舟。 “一周之内做完。”韩回舟和录音师说完满意地走了,留后者一个人在录音室里被器材包围着泪流满面。 李敏出于人道主义安慰道:“没事,你就按你平常的精度和做法来。过一周韩总估计都不记得这回事了。” 这一首录制完没几天,楚竹君就转场去了《逃离》片方在北方的一个城市搭的临时拍摄基地。 由于成本问题,取景地选在一个小县城,林临和林琪的住处和住处外的小巷前段时间才搭建并且布置完成。临走之前郑牧虽然没说什么,但肉眼可见的周围一圈代表坏心情的低气压,饼干更是好几次跳进楚竹君的行李箱里,弄得他好几件黑裤子上都沾着黄色和白色的猫毛。 郑牧走进房间,把饼干抱起来横躺,低头教训道:“别闹你妈,听见没有?爸带你睡觉去。” “你什么时候……算了。”楚竹君说到一半,实在无力反驳,转身背对郑牧,把黑裤子上的猫毛清理掉。 而《逃离》没有最麻烦,只有更麻烦的一堆镜头,终于要开拍了。 45 第45章 ◎爪忙爪乱咪◎ “呕——” 杨知远痛苦地捂住嘴巴。 楚竹君在旁边给他顺背,“再稍微忍一下,等会晕车贴应该就起效果了。要不先喝点水?” “我以前从来不晕车的……”杨知远强忍着干呕,含糊不清地道。 张助理和杨知远隔着一排坐成斜对角,顺手将矿泉水瓶递给楚竹君,“可能因为才下飞机,疲劳就容易晕车。” 楚竹君拧开水瓶让杨知远喝了点,探头问司机,“师傅,大概还要开多久?” “你们那个酒店太偏了,至少再两个小时吧。” 这边杨知远好不容易缓过来一阵,小叶又忍不住干呕,楚竹君问张淼:“还有晕车贴吗?” 小叶摆手:“我这好像不是晕车……应该是飞机餐的问题……” 张淼拿出晕车贴,忽然眼神一滞,将包装盒翻来覆去看了几下,脸色沉重地说:“……不好意思,我之前没注意,这个晕车贴今天正好过期了。” 楚竹君绝望地问剩下两个还没晕车的人:“有没有塑料袋。” ——好不容易挨到剧组安排的离临时拍摄基地最近的酒店,在车上忍一路的小叶抱着酒店垃圾桶狂吐去了。杨知远也只剩半管血,左脚绊右脚地单肩挎着自己的包,楚竹君实在看不下去给他摘掉了。 小叶和张淼住的是公司定的单人标间,目前状态还比较好的张淼帮她拿完行李,接着从车上把另外一小箱楚竹君的东西拖上楼。 这地方虽然破,但好在还有个电梯,不然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张淼看看电梯墙面一层一层贴上又破损的海报,满是细碎划痕的金属门,杵在电梯中间防止被人当货梯用的钢管,一时人有些麻了。 他虽然家境不算大富大贵,但至少也是春城本地人。除了几次特殊情况,他几乎就没有住过这种条件的地方。 电梯在楚竹君房间所在的一层停下,深色的隔音地毯和略显陈旧的墙纸让走廊显得比外面暗了好几度。 就楚竹君所说,杨知远是这段时间休年假,趁着还有几天跟着过来探班,这两个人晚上还要睡在同一间大床房。张淼之前见过几次杨知远,但都是在楚竹君在场的情况下,他觉得杨知远的取向可能不那么笔直。 至少以他自己这个直男中的直男为基准,杨知远的很多行为都显得非常黏糊,不那么的直男。 房卡在楚竹君手上,张淼拖着箱子,按之前场务通知的房间号一路走到一扇虚掩的门前。 怎么没关门?张淼来不及细想,房间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开,一前一后两道人影朝外冲时都还没注意到面前有人。 张淼只来得及扶住楚竹君的手臂,杨知远边回头看边闷头往前冲,从背后撞上被张淼扶着的楚竹君,三个人叠着摔到走廊上。 即使楚竹君再怎么轻飘飘,叠上一个能把他挤成一摊扁扁的小饼的杨知远,那也是接近致死的重量。张淼差点当场吐了,被扶起来的时候感觉自己也快丢了半条命,无力地问:“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有蟑螂,跟我拇指差不多长。”楚竹君言简意赅地说。 他身体稍微后仰,似乎是想往墙上靠的惯性动作,瞥见壁纸不太美丽的卖相后,又若无其事地直起身体。 张淼眼前一黑又一黑。“……这地方不是算北方吗?” “可能是物种入侵?算了我也不清楚。”杨知远心有余悸,有气无力地说,“要不换个房间吧。” …… 一趟折腾下来,四个人在晚餐前都瘫了很久,缓过来后才出去解决晚饭,顺便在周围踩一圈点。 开车去临时拍摄点的路上,几乎只有路边还开着门的小店与小店上层居民房里透出的灯光,路灯暗到接近没有光亮。 车灯照亮郊外公路侧面一圈被简单的蓝色钢板围起来的建筑,看上去颇为老旧,用集装箱改装成的保安室竖在旁边,再往后走一段就是水库和很矮的一座山,其余泛着黄色的干燥土地都平坦地一览无余。 “应该就是这里了。还下去看一眼吗?” 吃完饭已经满血复活的小叶将车暂时停在旁边,看向车内另外三人。 晚上这里大概二十七度左右,但大家都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小叶一拧方向盘,带着一车人打道回府。 郊外的公路附近还有点路灯,周围极其空旷黑暗,到近地平线处才泛上一点模糊的深蓝黑色。 杨知远搓搓手臂。“……这氛围也太恐怖片了。不过说起来我记得今年年初上了一部日恐,叫《门之怨》,评价还不错。现在回酒店的话时间也还早……” “那个我上次看了一半,反正画面挺……挺阴的。”楚竹君朝远离杨知远的方向挪了一点,“你不会要拉我在这个时候看吧?” 张淼忽然说:“是不是上次我们一起看的那个?就还在拍《归京》时的那一次,电影叫什么我一下想不起来了。” 话说出口他又有点后悔,觉得似乎说得不太合适。杨知远倒是没察觉到什么的样子,“好看吗?” * 新场地开工第一天第一场戏,就是电影前期的一个小高潮。 接在林临因为蒋陆武造谣早恋被蒋争宇找家长之后,一关上居民楼绿漆已经斑驳的木门,林父就要开始动手。 林父不和其他很多父母一样在外面打小孩只有一个原因,比起其他不那么完美的孩子,林临这样一个无论是成绩外貌还是人品几乎都无可挑剔的小孩,会让他承受比一般家长多无数倍的指点。 他暂时还不想连自己的最后一层遮羞布都被扯掉——很多人都是麻木的,好像平时那些当街被责罚的小孩从来没被看到过。只有这个小孩品学兼优,家长的暴力行为才变得不合理起来。 林父一关上门,转身就朝林临脸上挥了一巴掌。 “你真是长本事了。要钱的时候说要好好读书以后还我钱,在学校里就搞这种事情。这么早就想跟老子分家是不是?我告诉你,那女的虽然长得也就那样,但这种年纪小的指不定家里要敲人多少彩礼,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出的。” 这一巴掌不仅出于对儿子组建家庭之后会找到正当理由把钱给别人的愤怒,也有林父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嫉妒。 “当年我娶你老娘花了多少钱你知道吗?她家里人硬是敲了我两万八,再加上之前哄她花的钱——我上哪给你出这两万八?他妈的,那一家人口口声声嫌你老子矮,你个子倒是挺高的。” 他抓住林临的胳膊,要将垂着头的男生甩到地上。林临却一抽胳膊,猛地抬头,看向林父的眼睛。 这是林父第一次在林临的眼里看到凶狠的意味,也是第一次有人把他打死自己妻子又抛尸掩盖的事情拿出来说。 林临不仅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怎么死的,甚至还声称,已经拿到了林父杀人的证据。 ——原来他的儿子比他印象里的更聪明,也更冷情。 林临说完要林父供完他上大学并且不许打人的要求后,林父的神情看起来像老了几十岁。 像蒋争宇退休之后就不会有人买账听他耍威风那样,家庭这个唯一能使林父有权利感与掌控感的小社会,在此刻对他来说土崩瓦解,他没有可以压迫的人了。 许久后林父去厨房炒了两个菜,端上桌。 “咱家确实出不起彩礼钱,但是我有个办法。”林父说,“你想办法把那个女同学哄怀孕……” 林临粗暴地打断道:“我没有谈恋爱,不要再讨论这个恶心的话题了。” ——和楚竹君演对手戏,饰演林临父亲的演员只有眉骨的走向和楚竹君有那么一点相似之处,杨知远看过他的许多部电影,这一段拍完几遍之后也没了想办法要个签名作纪念的心情。 片场里大家都多少会给主演一点面子,更何况楚竹君易关公主的花名已经小范围地流传开了。杨知远没做出类似举着手机乱拍的事,也没人会想不开去为难作为朋友来探班主演的人。 张淼拿了个冰袋给楚竹君敷脸,楚竹君看到杨知远的表情,有心转移他的注意力,随口道:“你这什么表情?那都是演的,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个真正的高中生受到伤害。” “我是怕你心里不舒服。”杨知远说。 楚竹君小声说:“男主的爸爸在这一场戏之后马上就要死了。你表情怎么跟……一样。” 郑牧的名字差点脱口而出,楚竹君反应过来,马上含糊过去。 杨知远凑过去,也小声问:“郑牧也来过片场?他来之前跟你说了你愿意他来的,还是他给电影投钱了直接明目张胆杀过来的啊。”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那边场地还在整理,楚竹君左右看没人在听,贴得跟杨知远更近。“但是投资这个,属于他工作的一部分吧。” “他这么跟你说过吗?我记得之前看欧洲一个高新技术行业峰会流出来的照片,郑牧那段时间去参加了,而且好像在那里拉到很多资源,现在身价非常之高,跟影视行业没有一点关系吧。”杨知远说,“之前你说小区里混进偷拍的人所以搬到他那里住,现在你儿子还在他手上,是吧。” 杨知远说完,若有所思地总结道:“这人这段时间,过得好像还挺滋润啊。 楚竹君那没有人逼一下就不会往深处探索的恋爱触角,在杨知远的剖析下终于久违地往后缩了一下,泛着一点水光的清澈眼睛不自觉地往旁边乱转,猫被人突然轻轻薅住聪明毛大概也是这样的表情。 他还要说点什么,张淼拿着冰袋追他脸的手忽然往下一滑。 楚竹君下意识扭头看向张淼。 张淼拿着手机,楚竹君看到他口型还是无声的脏话。见楚竹君注意到自己,张淼安抚道:“没什么,不是大事,有问题我会跟你说清楚的。” 46 第46章 ◎加油猫薄荷!◎ 从昨天晚上开始,《归京》的先行宣传片和一大批带ai配音解说的宣传片二创小视频已经开始投放了。楚竹君的微博账号基本只有平时在营业照片底下回复粉丝时是他本人在用,电影官方账号发出的宣传片是运营用的他账号转发。 宣传片的最后一幕是李冀重回旧皇都,一步一步走上龙椅前溅着鲜血的台阶,恍惚间回忆和身边人的死亡一幕幕在虚空中重现,中间一张苍白又精致的染血侧脸令人眼睛发直地闪过,背景里温和低缓的男声开始吟唱。 【水深激激,蒲苇冥冥。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是什么让这样年轻,听起来似乎还很美丽的人如此怅然?闪回的画面配上融合地恰好的人声,给人心脏被狠狠捏了一把的错觉。 各个视频下评论和转发五花八门,有说这次画面质感好像很不错,也有看到有好感的演员转发一下做标记准备上线了去看,还有人附带截图问最后闪回这几秒拿刀压别人脖子上的长发男长得太牛逼了是谁。 但几乎所有视频下都有一个问题: 【什么歌】 【王楼上台阶那里是什么歌】 【第四十秒开始是什么歌,好听】 【求最后20秒的人声bgm】 电影《归京》的官博在视频发出后就手动给自己点赞,在宣传片底下置顶并转发了一条评论。 【@电影归京:电影ost《斩野》已同步上线各大音乐平台!点击链接即可收听:[链接][链接][链接][链接]】 投放的宣传视频量比较大,很大一部分人看到的不是官博发的视频,“王楼上台阶什么歌”的词条在短视频平台和微博悄无声息地爬上热搜。 词条热度涨到热搜榜中等偏上位置时,王楼签的公司那边就给他打电话,让他配合带词条宣传。 王楼很快发出这样一条微博: 【@演员王楼:#王楼上台阶什么歌#[惊讶]是我们《归京》的主题曲啊[链接]@楚竹君】 这条微博本身没什么毛病,他出于私心强调一下歌手影响不大,后续宣传还能增加一点话题度。他作为热搜当事人,又是有一定口碑的演员,亲自带词条后把这个词条直接干到了热搜第一,分走了另外一条热搜一大半的流量—— 白霖的澄清。 在双男主剧里演攻的后果就是吸到的粉丝大多数都是女友粉,下午他被曝光从高中到大学多次恋爱期间出轨,高考考两百出头差点落榜,搞得内部觉得他谈恋爱更方便自己幻想的女友粉和受不了自己喜欢一个渣男的女友粉开始小规模地四分五裂。 当晚天元发律师声明要告说白霖脚踏几条船的人侵犯名誉权,并给#白霖澄清#的词条买了高位热搜,外加一条内容是“原来明星高考分数和普通人差不多”的#白霖活人感#热搜词条。 结果撞上《归京》开始宣传,王楼一通操作加楚竹君的歌把绝大多数关注度分走了——更何况名誉权这种东西,根本就是“我可以做,你不能说”的意思嘛!而且声明里只点了一些搬运截图传播量大的营销号,完全没有提放他与不同的人恋爱期间都在出轨的证据的几个女生。 一晚上过去,白霖在下沉市场占主流的短视频平台的风评还没救回来,认为不能什么都嗑的比起相信白霖的声量更占上风,第二天是星期五,上午天元就开始发力扯王楼和才小吸一波粉的楚竹君下水了。 先是王楼被拿一段很模糊的视频造谣片场抽烟乱扔烟头,再就是更清晰的一段关于楚竹君的视频。 完整的视频长度将近五分钟,前面百分之八十都是楚竹君跟另一个女生在类似于文艺汇演的场景同台唱歌,被当作重点截出来的十几秒也不太清晰,配的文案是【待爆小生高中时代恋爱视频,情歌对唱后手牵手下台】 天元这次买水的方向更阴毒,先找了一小波人把风向往“简直就是青春校园小说里校草与校花的恋爱故事模板”,再拿着这些评论和转发的截图,连带之前李敏给楚竹君提前弄上的毕业院校认证一起让大营销号挂出来,批判易关给新人的包装路线太悬浮流水线,长此以往内娱将没有活人。 【名校毕业,高中谈个漂亮女朋友,学校汇演上台弹吉他唱歌,还有比这过度包装味更重更悬浮的人设吗……是不是转头还要说他是某某集团的大少爷啊】 【图上评论区全是水军?昨天白霖正常谈恋爱被逼着告黑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换上易关包装出来的假人就全吻上去了,小孩是不是非得等年纪大了才能对这种人设祛魅】 【现在内娱怎么个个都想蹭一把高学历人设?能不能别搞,到时候搞得本科生毕业论文卡更严我就跟你们爆了】 【哇那白霖怎么不告前女友只敢告传播的营销号?还告的名誉权,粉丝的嘴是牛的】 【高中生早恋被你们说得好像很正义一样,这种人还在娱乐圈活动不是毒害青少年?】 【麻烦洗地的白霖粉和某些清朝余孽搞清楚,谈恋爱没错恋爱期间出轨就是有错,就算是高中生谈恋爱又怎么了?天天早恋早恋的喊真让有些人觉得学生谈恋爱有罪了,神经】 【此地不提倡早恋难道不是因为必须卷学历并且早恋可能耽误卷学历?更何况也没人跳出来锤楚竹君恋爱期间有过错吧?比起被几个前女友联手锤的某位赢了不止一点】 【只知道门锁画质古早视频里我担依旧美貌并且唱歌好听,隔壁劈腿劈成八爪鱼的某男演戏不敢用原声看样子声带是救不了了,别到时候做医美还要拿着竹君的照片给医生说能不能往这个方向整呢】 【不懂但家猫很萌[微笑]看到这里的路人姐姐可以关注一下我们《归京》和昨晚好听到连上三平台热搜的主题曲《斩野》哦[嗯嗯]】 【年纪小不懂事谈个恋爱怎么了,又没劈腿又没骗钱的,咋的要昧着良心说春工大毕业生给青少年做坏榜样吗?问问周围有高中生的家庭要小孩付出谈恋爱的代价去上春工大,你看他跪不跪着接】 【这视频明明那一块糊得什么都看不清,就嗯说是牵手,造谣有一手的】 【这么萌,还会弹吉他,反正我溺爱】 最近有点起色的楚竹君粉丝终于到场,没换楚竹君头像的和路人一起把话题往早恋不是太严重的问题上带,另一部分开始狂踹趁机洗白霖的白霖女友粉。 易关管网络运营的开始一条一条组织投诉,把原本计划放在电影正式播出后再买的楚竹君学历词条和#名誉权背后的含义#全部送上热搜,和王楼澄清图片上的白色色块是揉的一条纸的词条挂在榜上当同桌。 双男主剧另外一位主角的粉丝也在下场浑水摸鱼落井下石打白霖,上午张淼看手机的时候热搜和推荐还打得一片混乱。休整一会到了饭点他们开车去县城内,菜被几个人扫干净的时候已经快打完了。 “这角度有点像老师坐那第一排。”杨知远偏头,看着楚竹君手机上播放的微博视频点评道。 楚竹君捏着筷子,思考片刻后说:“是不是从老龙那存的,我记得他拍了发过动态。” 他借张淼的手机搜索自己这位高中班主任的企鹅号,发现对方果然还像以前一样没有开启仅好友可访问,在相册里多翻几下就能翻到和微博上角度一模一样的视频,将手机还给张淼,这案子算是破了。 “就是从老龙这偷的,还把视频自带的水印给剪了。” “我靠,人渣啊。”杨知远说,“连你高中班主任□□都扒到了,搞开盒这一套。” 这事情实在没什么好澄清的,毕竟恋爱是真的谈了,他又不是爱豆,也不算什么严重的错误,现在这种情况只适合冷处理不正面回应。 张淼忽然道:“等会运营要用你号发个目前单身的声明,可以吧。” 楚竹君下午还有几个短镜头要拍,随口应下后就没再多管。 * 楚竹君单身声明的文案是运营编辑的,再往下滑就是他转发王楼的辟谣微博和电影宣传片,以及转发王楼上台阶词条那条微博的“歌手打卡”。 这个账号上一次发原创微博还是易关年中会前,张淼帮他在车里紧急拍了一组照片,结束后才发出去。 拍的时候张淼在敞开的车门前折腾了好一会,现在人手足够,他终于不用一手拍照一手举补光灯了,小叶会听他指挥,最后的成片他反复看了很多遍才发出去。 从前方迎面而来的冷光让年轻男人面部清晰流畅的线条更加突出,西装裤衬得他腿型相当完美。形状分明的眉毛略带英气,被额发遮住一小部分。最显眼的是那双眼睛,竟仿佛是碧绿色的,在冷色光下也显得清澈又温软,恍然比南意夏季的海水更绿一点。 一组三张照片,正脸,侧脸看向车窗外,以及一个下车时的类俯拍视角,发出去之后就转到将近三万条,对于当时还没有作品上线的新人来说已经是非常能打的数据了。王楼替他引流后,这条微博的转发又涨了一万多。 和那些粉丝已经有组织有大规模会刻意做转赞评数据的资深艺人不同,新增的这一波转发都是活人,也有不明情况把他当颜值博主关注的真路人。 相比之下,真正被易关给楚竹君组的团队聚集起来的“正规军”粉丝,数量反而有点可怜。 后援会拉的几个微博群里,踹完营销号踹下家粉大获全胜的猫薄荷话题还没过去。 ——【天使小猫】的词条是最早一次出圈,大多数粉丝也良好地接受了对楚竹君的猫塑,工作室在超话投票选粉丝名时,女孩子们硬生生把“猫薄荷”这条点成了断层第一。 【那个视频有没有姐妹存了?我存的版本好糊】 【原视频好像就这么糊,之前我亲友说应该可以修复,不知道要多久】 【宝宝也发单身声明了】 【简直无妄之灾……】 【不管了,反正今天是们薄荷妹第一次打有组织的仗并且大获全胜,先开香槟】 【看了一眼平台,《斩野》现在能听完整版,但是缓存要买单曲或者开vip】 【那还不如买单曲,正好还能多买几张送人,不想开那破包年vip】 【原来整首歌是这样的,我听开头还以为后面都是这种偏低沉的风格,变奏过渡到强节奏鼓点这里一点也不突兀,这歌编曲就很好啊】 【好听但是应该还挺难唱的,节奏这么急,歌词量也大,还要高情绪,不敢想是非科班出身……女神……】 【看视频小楚唱歌很好听,我一直以为以他的条件是的走艺考升学呢。春工大……都没有声乐和表演的专业,死磕文化课多累啊】 【艺考其实挺麻烦的,硬件和人脉太重要了,也就文化课要求低一点。但熬文化课真的很容易垮脸,我高三就冒了好多痘痘,折腾两年才好】 【我现在也长痘……宝宝你怎么治好的能私发我不】 与小薄荷这边的一片祥和相反,白霖那边闹得焦头烂额。风评拉不回来,还因为上午给楚竹君买的黑公关,被记仇的小薄荷又抓出来骂了一轮。 公司要求他赶紧处理好私事,但他自己心虚,之前事情爆出来时就没敢去找她们,还是经纪人一直在两头安抚,折腾得够呛也还没出什么结果。 不过这就不是吃完饭马上要回片场的楚竹君需要考虑的事情了下午拍的主要是剧本开头林临被林父打的片段,以及林临经过麻将馆的入镜,背景是打麻将的人议论当地父亲杀死自己两个孩子的案件。 电影本来就更磨镜头,孙海桥对画面的要求又向来严格,麻将馆布景旁边的那一条路楚竹君来来回回走了十几遍。一直保持低落阴沉的情绪,楚竹君拍完几乎人都麻了。 孙海桥选他作为男主,最大的理由就是“悲剧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无限放大男主角的美好,又在质感上尽可能地贴近现实让人共情,走向毁灭时才能足够震撼人心。 为了让画面和镜头拍出来更有生活气息,也更贴近生活,几乎所有人造型的美观程度都做出了不同程度的牺牲。 林临和林琪都是长短袖校服和睡衣来回换,造型最多的反而是演蒋争宇的谢斌,几次出场为了画面配色和传达情绪都穿着不同的衣服。 齐雨倒是不怎么在意,她固粉和妆造外形关系不强。论外貌她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不算第一梯队,但胜在端正且可塑性强有辨识度,妆造做好一点也很好看,多年积累下来演技在同龄小花里数一数二,一直不缺戏拍,也积累了一批事业粉。楚竹君则是不太在乎上班的时候穿什么,就随剧组安排做造型。 傍晚收工之后楚竹君情绪仍然偏低,杨知远把他肩膀一搂*,两人一起上车坐在后排。 下车时杨知远刻意带着楚竹君朝前走了几步,和张淼与小叶拉开一段距离。 “你前段时间都还和郑牧住在一起对吧。”他压低声音说,“我是想说,你可能得注意点,少跟他同进同出。上次不就有人跑到小区偷拍?按照这群人的造谣法,你旁边是个男的就直接给你说成男同了,而且郑牧本来就不清白。” 【作者有话说】 前天因为肩颈不舒服去理疗,师傅一通揉后当天好了点,晚上开始一动就肉疼,有点体会不出来有没有效果[裂开]我才二十身体零件就这么不好使了TT *:《战城南》乐府诗 47 第47章 ◎湿漉漉小猫◎ 李敏打电话告诉楚竹君有关于《归京》电影宣传的采访安排时,他刚结束上午的拍摄,回到酒店。 杨知远前段时间已经回了春城,临走前说会亲自替楚竹君看看他儿子现在怎么样。楚竹君总觉得他这话有点别的意思,不过没有往太深处想。 他现在不方便回春城,采访方也表示理解,不会耽误他的工作,工作人员会飞到拍摄基地这边对他进行采访。 楚竹君和李其存一直断断续续地有联系,这次也在采访人员来之前找了李其存。 “你的话就不用了吧。”李其存说话声音像醒来没多久,“之前你给我发的那个人物小传不是写挺好的?问角色理解,你怎么想就怎么答吧,我是没有什么一定要让你注意的东西啦。” 如果只看镜头量,前期宣传活动似乎没必要这么在乎一个出场镜头不多的配角。但一个是他唱的主题曲看上去反响非常好,很多人记住这首歌时也对电影留下了一定印象,甚至比蒋封这个作息混乱的音乐监制谈了半天价谈下来的知名歌手做的推广曲更加出圈,其次才是有两个男人投资砸出来的待遇。 而且,电影里最具有客观意义上人物美感的镜头,几乎都集中在楚竹君身上,李其存把他拍得非常漂亮。即使只在宣传片里出现了不到十秒,也有人拿着截图到处问是谁。 他现在已经积累起了一些话题度,影方没有理由放着他不管,几天后采访人员就坐上飞机,前往离这座小县城最近的机场。 * 和楚竹君的经纪人对接时,小何听说他行程非常满,只能请几位工作人员去片场,趁中午或者下午的中场休息采访。 采访小团队从飞机上下来,一路头晕眼花地坐车,眼看着窗外林立的高楼逐渐变矮变旧,路边裸露的土地面积越来越大,意识到这次采访的条件可能有些不妙。 等他们稍微修整过来,开车到临时拍摄基地附近,已经过了晚饭时间,还下着不大不小的雨。看样子楚竹君还在孙海桥手底下出不来,是男助理出来领的人。 “真不好意思,可能要麻烦你们再等一会。如果耽误你们回程的,改签和订住处这些额外花费我们会负责。”李敏略带歉意地说,“孙导在片场的要求比较严,我们艺人一时确实不太好中断。” 小何表示理解,采访艺人遇到类似的事情太常见,他们的时间安排也有预留,直接到片场也是因为原先想提前一点做完。如果只推迟到晚一点或者第二天的话,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李敏又解释了几句,这一场拍摄是孙海桥临时加的。 台词不多,孙海桥又看今天太阳落山前云非常浓厚,颜色也偏深,感觉大概会有急降雨,才决定让楚竹君和对手演员紧急对好台词,又找来武术指导一起大概讲过几个要点之后果然有雨,马上开拍。 这一场的剧情点是林父意外死亡,孙海桥为了节省时间,要求今天将在林家的室内戏和上山后的镜头一次性拍完,采访团队到达之前他们已经重拍过三遍。 —— 林临才在学校里被蒋陆武的跟班恶作剧,头上被淋了一大盆水,晚自习都没上就直接回了林家。 他没心情关心面色凝重地坐在客厅的林父,径直走向卧室换衣服。 林临关上门,背对着门口粗略扫过一圈屋内的陈设,隐约察觉到不和谐感。 他的房间被人翻过了。 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小喷嚏,脱掉湿透的夏季校服,换上短袖睡衣。 镜头从侧面缓缓推到背后,腰侧不太明显的一点肌肉线条柔软地朝摄像头拍不到的小腹以下缓缓隐没,清瘦有力的背部一片泛着冷气的光洁,连腰窝处都泛着鲜奶油般的光泽。 他长而匀称的手臂上还有几处未消退的红痕,不断有水珠从他的发尖滴到肩头,一路滑下上臂。 时间仿佛被人刻意放慢,换衣服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对镜头外不自觉屏息的人来说似乎已经过了很久。 林临站在门口,蹙眉思索。未等他做出动作,卧室门先被人粗暴地从外面拍了几下,随后自顾自地拉开。 湿润的额发有些挡视线,林临伸手拨开,林父直接问道:“你说的‘把柄’究竟在哪里?” 原来他跑到房间乱翻是找这个—— “你不会诓老子吧?” 林父要抓他的肩膀,林临用力把伸向自己的手挥开。 他深吸一口气。“这种东西我怎么可能藏在自己房间里?你少想那些有的没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再说了,就算没有我手里的东西,这个房子本身也是证据。” “只要这个家里有地方沾过血,警察就能查出来,还能检查出来血是谁的。” 像林父这样的半文盲,对刑侦检验方面一无所知,就算找身边认识的那些赌友和酒友问也问不出来什么。 说不定他就是跟哪个赌友说了,赌友跟他说你儿子肯定在骗你,才突然来这么一出的。 林父紧紧盯着林临冷淡烦躁的表情,“那你究竟藏到哪里去了?” 林临不接他的追问。“你少搞这些有的没的,我答应过你让我读完书就不说出去,就不会反悔。” 实际上他的打算就和与林琪聊天时说的一样,读完大学就去报警。 林父此时也没有相信他——原因很简单,他自己就是一个做什么承诺最后几乎都会反悔的人,自然也以同样的逻辑揣测自己的亲生儿子。 “我看你就是在诓我,想骗老子钱。”林父一口咬定,“不然你现在就说,到底是什么东西,放到哪里去了。” “是一颗断掉的牙齿。”林临上前一步,盯着他说,“我们家已经很多年没来过客人了,你没有缺牙,我妈妈失踪前也没有。这个家里怎么能出现一颗被人打断的牙齿呢?” “牙上面有血,警察就可以查出来谁和断牙的人有血缘关系。不信的话,你可以找个警察问一问。” 林父略带扭曲的表情僵住了。 那颗牙齿实际上早就被曾经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林临清理掉了,但至少从林父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在回忆当时的一些细节,并且确定的确存在那么一颗牙齿。 “在哪里。”林父抓住林临胸前的衣服逼问。 林临掐着他的手腕往下拽。 “我不会告诉你的。” 林父举起拳头,“你他娘的到底藏到哪里去了!” 出于杀人罪行被揭穿的恐惧,他本能地采取了最惯用的手段,一时甚至忘记林临已经不是那个会为了平静生活选择隐忍的小孩。 两父子就在老旧的民房内厮打在一起,红漆片片龟裂的电视柜被撞得几乎散架,泛着黄棕色的粗糙布沙发也被踹了好几脚。 肢体冲突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再次认识到他无论如何没办法在自己儿子面前占上风的林父在地上爬了几步,才有力气坐回沙发上。 他抓过沙发上的烟盒,从里面抖出来一支烟,捏在手里看了片刻。林临在厨房翻那台密封条已经老化的冰箱,林父瞥一眼窗外雨幕,点燃指间的烟,走到厨房门口。 “记得做我的晚饭,我等会带你去埋你妈的地方。你把那个东西藏好,不要让别人发现,以后我们就不提这个事,好好过日子。” 那个东西指的大概就是林临说的断牙,父子两人沉默地草草吃完晚餐,林父带着林临朝小镇后的山上走去。 林临对这一块并不熟悉,他父母双方的祖坟都在乡下,被雨水打湿的路面有些泥泞,裤腿也被溅上泥巴点。 林父带着他走到一处周围凌乱地遗弃着几件旧农具的山沟边,旁边黄白色的竹架露着尖锐的断口,草丛中甚至散着几个风化的乳胶套,看形态是拆开用过的。 底下的一片黑暗让林临忽然有种头皮发麻的危机感。雨渐渐大了,沙沙声和雨帘几乎有些影响视听。林临打着一把黑伞,忽然感觉视线一花。 林父正默不作声地往他身后绕,见林临察觉,抬手就要把林临往沟里推。 林临马上扔掉伞,抓住他的手臂,带着林父一起滚倒在旁边的泥地里。 “狗娘养的小兔崽子,读这么多年书读狗肚子里去了,敢威胁你老子。”林父被林临抓住的那只手不断地试图往林临脖子上挪,即使被林临抓得几乎发青,“你怎么还不赶紧去死!你凭什么比老子过得好!老子最恶心你们这些读书好的人,凭什么读书好就比我活得舒服!” 林临一言不发,眼神中带着愤怒与真切的恨意。屈膝顶住林父的上半身,松开抓住林父的手,一脚将对方踹倒,自己站起身。 ——你不是我父亲吗?为什么先杀了我母亲,又要杀我? 早在晚饭前,林父就想好了要除掉这个不受控制的儿子。他被踹开后又毫不犹豫地爬起来朝林临扑去。林临将他用力推开,脚底的湿泥让他不由得踉跄几步,又踩进一个水洼,滑倒后就没有再起来。 翻倒的黑伞已经有一大半被雨装满,林临双手颤抖,缓缓走近他父亲一动不动的躯体,一抹浑浊的血色在水洼里晕开。 竹架的锋利断口穿透林父的脖颈一侧,竹子黑洞洞的空心犹如眼睛一般注视着林临,而真正的林父的眼睛已经失去生气,逐渐紧闭。 ——他要死了。 至少已经没救了。 林临摸他另一侧还完好的颈动脉,听他的心跳,已经非常微弱,似乎这一下还伤到了林父的呼吸道。暴雨中凑近林父鼻下的手指什么都感受不到,试图将林父的身体拉起来,脖颈的伤处血液却涌出得更厉害。 雨水顺着他苍白漂亮的侧脸滑下,带走他的体温,雨滴却仍旧冰冷。不等他做出更多的补救措施,林父的心脏彻底停跳。 他没有注意到隔着远处的雨幕还有另外一个人影,从原本只是半跪的姿态转为坐在雨里,呆呆地守着那具温度迅速流失的血亲尸体。 林临终于有时间回想,他血缘关系上的父亲坚定疯狂地想要杀死他意味着什么。 他知道父亲对他没有正常家庭应该有的父爱,小时候会想不通,长大之后则开始学会不去反复思考,但林父这样将这件事撕开血淋淋地扔到他面前,带来的痛苦仍然难以言表。 而且林父不仅仅是不爱他,甚至恨到想杀了他。 带着温度的泪水缓缓从眼眶中溢出,与冰冷的雨水融合在一起,失去原有的温热。 许久之后他才起身,拉着林父的尸体与竹架子,让他们一起滚进深沟。路边还有锈蚀得不成样子的锄头,林临随手捡过一把,将有血迹的几块土全部仔细翻了一遍,掩盖不自然的铁锈色,连锄头也扔进沟里。 做完之后他茫然地站在原地,朝前走了几步又停下,不知道应不应该回到那个从现在开始真正空无一人的家。 片刻后他慢慢蹲坐在地上,将脸埋进膝盖里,雨水顺着抽泣声逐渐变大,直至大雨声也掩盖不住他痛苦的哭喊声。 —— 不仅是孙海桥,连楚竹君开始工作时就跟着他的张淼也没见过楚竹君这么久没办法出戏,极力压抑的哭声听得让人揪心。 早在剧组换场地上山拍摄时,小何就让团队里的其他人先回酒店休息,有状况再通知他们,他自己则是跟着剧组一路上了山。 拍林父脖子被扎穿的特写前需要当场给演员装上道具与血包,拍摄重新开始前的一小段空当楚竹君似乎就在压抑某种快要爆发的情绪,真正开拍时的情绪爆发让场外安静得几乎只能听见雨声,他们下意识地连呼吸都放轻了。 因此,所有人都选择了宽容这时候他的出戏太慢。 “这几天让他好好休息一下,调整好状态我们再拍他的镜头。”孙海桥对李敏说。 张淼在旁边人给他们两个撑起的大伞下,先将楚竹君埋在膝盖间的脸挖了出来,用手掌将额前湿透的额发全部撩起,露出挂着水珠的光滑前额与泛红的眼眶,那双湿透的清澈眼睛有些愣地看着他。 还有另外几个人安抚性地拍他的肩膀与背,或许有孙海桥,但楚竹君这时没注意到。 “还站得起来吗,要不要我抱你走。” 楚竹君没让张淼真的抱他,披着厚外套和张淼一起走了一段,到小叶开车来接他们的地方,钻到后排换衣服。 在拍到林父和林临在山上发生肢体冲突的片段时,楚竹君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一件事。 那还是他读二年级或者三年级的时候,电视上说让小学生写日记可以锻炼小学生的写作能力并促进智力发育,家长与孩子一起写日记还能促进亲子关系。 渴望关爱的小孩天生就会给父母的错误找借口,七岁的楚竹君并不知道,世界上真的存在不爱小孩的父母亲。所以那天他认真写了日记,想要拿给父母看,那对夫妇不约而同地用工作很忙很累当借口把他打发走,又数落了几句他不懂事。 趁父亲还在洗澡,母亲坐在电视机前,楚竹君悄悄走进父母的房间,将日记本摊开放在他们的床头柜上。第二天放学时楚父和楚母还没回家,楚竹君打开一点主卧的门缝,日记本不在床头柜,好几页都被压得折了起来,乱七八糟地翻在床下。 大概是被什么人碰到地上,又毫不在意地踩了几脚,走动间顺便被踢到床底。 片刻后暂时下车的小叶和张淼一起回到车上,李敏在稍微靠后的位置,与小何并肩而行。 湿泥路稍微有点不好走,不过走过最里面那一小段山路后就还好。 “真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了。”李敏语气真诚地道。 小何对她自然地笑了一下。 “没关系,突发状况嘛。而且也是我自己愿意跟着来的。我觉得很值得。” 【作者有话说】 看咪家里人不爽的话可以翻回去看一眼10章 和十五章他家里那俩人怎么死的。 48 第48章 ◎豌豆公主猫◎ “所以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杨知远说,“你如果真的什么目的都没有的话,没必要把他带回自己家来吧。” 郑牧没有马上回答杨知远的问题。“我担心他的安全,而且他工作太忙了,搬过来也方便我帮他养猫。” 他一顿,这个话题本来上次就该说清楚,偏偏那次楚竹君正好回来,还跟着杨知远一起来了,又说:“而且我喜欢他,所以希望哪一天他对我能产生好感,这有什么问题吗?况且他回不回应我都会做的。” 杨知远的眼神像在对他翻白眼:“你是不是忘了,他不喜欢男的。” 郑牧据理力争道:“他只是没喜欢过男人而已,不代表不能喜欢,至少现在他不排斥。” “……”杨知远警惕地问,“你不会已经做了什么吧。” 郑牧说:“你还不了解楚竹君吗,他要是真的不愿意,你今天该提着果篮来医院看我了。我还能强迫得了他?” “退一万步说,他喜欢女生的概率更大总没错吧?他这个工作肯定避免不了和女演员合作。你去探过班,你觉得以他那种演法,对搭档移情的概率会很小吗。”杨知远说,“哪天他真谈恋爱了你还跟着吗,到结婚了他请你你去不去,没人陪你打爆婚车的车轴抢亲哈。” “你能不能想我们两个点好?”郑牧语气听起来有点忿忿不平,“而且人家正是上升期,怎么可能惦记着谈恋爱……” 而且他什么都不做,那楚竹君肯定更不会喜欢他,争取了至少不留遗憾……不对,不遗憾是不可能的。 “你觉得他很有事业心吗?他恨不得躺着有人给他送钱,万一真的被哪个白富美拎走了你打算怎么办。” “……” 郑牧无话可说。 如果一定要讨论智力问题,郑牧的主要能力在商业上的手段和人情,楚竹君这种永远在想着摸鱼不爱干所有正事还保持和另外两个人同一梯队的,无疑是绝对值最高的那一个,共情能力也比另外两个人强。 杨知远成长环境相对没有郑牧和楚竹君那么复杂,但他对人和人间关系天生的敏锐度则比另外两个人高。 要不是先入为主,外加郑牧在大学时期确实演得更用心,他早就该被杨知远抓住了。 杨知远若有所思地继续道:“而且,我发觉你最近底气很足啊。还‘我们’上了……所以你到底干什么了。” 郑牧心想这你别管,反正楚竹君要是真毛了自会亲自动手制裁他,准备含糊过去。但杨知远这句话说出来也不是真心想打听,片刻后他又说,“我跟你说这件事情,也是想劝你及时止损。” “你连着给他演的两部电影都砸钱了吧?如果他真的就是接受不了你,你打算最后怎么收场?以他的性格肯定永远记着自己欠你的,最后搞得谁都不好下台,何必呢。” “……那以后的事,现在怎么说的清楚。”郑牧叹气。 杨知远:“算了,不说这个了,找个地方吃晚饭吧。” * 采访一直拖到第二天上午才开始,正好孙海桥给楚竹君放了三天假,第二天安心地睡到采访团队快布置好场地时才开始做妆造。 他感觉稍微有点头晕,但只以为是起床后正常的轻微低血糖,没怎么在意就直接去了布置好采访用的另外一间酒店房间。 采访的提问稿已经提前几天发给他们审核过,负责主要提问那位叫何州的记者没做什么临时改动,第一个问题还是从李其存把当时是素人的楚竹君抓过来演男配下手的。 “当时我还在做上一份工作,完全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来演戏,真的非常幸运能受到李导的欣赏来参演《归京》。” “只是一般的公司管理岗位而已……” 采访过程全程录像,与电影本身无关的问题没有占据太多内容,再后面就是一些和李丹这个角色相关的问题。看样子这些内容不会在上线前的宣传期一次性放出,有一些还涉及比较重要的电影情节,或许只会先拿个一两段出来投放一些商业剪辑当宣传。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楚竹君感觉何记者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 采访结束后他感觉眼前视线又晃了一下,何州合上文件夹,忽然道:“对了,楚老师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我到时候直接把剪出来的成片发给你。” 一般在这种一对一的采访过程里,对于年龄不大的艺人,记者通常会用更接近粉丝的称呼,镜头外才会叫回一般的称呼。 李敏从采访开始时就一直在旁边盯着,这时没等楚竹君接话就说:“竹君平时行程很紧,直接跟我对接就好。你是不是又低血糖了?” 后面这个问题是对着楚竹君的。楚竹君反应稍微有点慢,片刻后才说:“……好像有一点。” 李敏的本意是赶紧让楚竹君去休息,何州从包里掏出一袋巧克力,递给楚竹君。 客观来说,何州的外形条件看上去比白霖都要好很多,即使采访不用他直接出镜,他也明显好好收拾了一遍自己,看上去风度翩翩,又这么温和地对和自己对接的艺人送上一点关怀,让人很难生出恶感。 楚竹君犹疑片刻后,没有直接拒绝何州的好意,接过后对他道谢。 那是一包稍微有点大的手工巧克力,是楚竹君眼熟的一个牌子,贴纸封完好地附在上面。虽然背面的手感似乎有点不太对,楚竹君没将它翻过来看,直到回房间才发现另外一面有张颜色不太显眼的小便利贴,上面写了手机号和微信号。 张淼不担心楚竹君会真的吃不熟的人给的东西,看到这张纸条有点无言以对。 “他这是什么意思?”楚竹君显得有点无助,求证般地看向张淼,“我感觉应该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张淼说:“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娱乐圈本来就挺乱的。就华策那个限定顶流之路被你路过带出来的风吹塌的姓白的男演员,都跟好多素人和演员约过。” 楚竹君将手里的东西扔回桌上,伸直手臂,用指尖将它推得更远。 张淼在一边故意道:“不过只给联系方式的话,也说不定不是要约你的意思。万一对方就是想私联一下你,再普通点谈恋爱呢。” 李敏一脸“你觉得可能吗”的眼神看着张淼,楚竹君扶了一下额头,“……算了吧。” 前一天下了大雨,现在室外的气温比平时这个小县城已经算很凉爽的夜晚更低,强风吹来时让穿着短袖出门吃饭的几人都感到一丝寒意。 小城市追星和关注娱乐圈的人相对于大城市少很多,现在又是工作日,即使是白天也不用担心有被认出来的风险。 他们这帮人定的酒店在购物广场附近,能看到几个熟悉的奶茶店招牌,经过时里面还放着《归京》的主题曲。 《斩野》副歌部分的强节奏编曲相当抓耳,配上楚竹君相当有辨识度的音色,这段时间走红得非常快。 他们网速还挺快的,楚竹君这么想着,李敏忽然说:“等《归京》上线,你估计就没办法这么上街了。” 电影还没正式上映,主题曲反而先爆了,无形也给楚竹君的角色预先吸来一波关注度,易关这段时间看歌很红,没少给买“原来《归京》主题曲是演员唱的”这种通稿,附上预告片里剪出来李丹刀人的高清片段和那组大出圈的天使小猫上班图,给电影和楚竹君本人狠狠炒了一轮期待值。 而且剧本里有拍普通人误会李丹从前是懦弱才没有马上殉国的片段,让这个最后和仇人同归于尽的角色蒙上的悲剧色彩更重一层。这两年有脆弱破碎感的男角色本来就吃香,人设好得不能再好。 过度营销容易引人反感,但如果这个被推出来的对象能在几十秒的视频内容内快速拉到观看者的好感,很多人就一时反应不过来是原来在营销了。 “那我得珍惜一下现在。”楚竹君说着,转身欲溜进旁边的奶茶店,张淼眼疾手快地将他胳膊一捏。 张淼对上他疑惑的眼神,说:“这店刚刚也放你那首歌了,去旁边那家吧。你不是刚还说想快点回去睡觉?被认出来还要耽误时间。” “可是那一家没有我喜欢喝的。”楚竹君站在原地没动,也没挣开张淼的手臂,有点无辜地直视张淼,像被人抓住爪子还一动不动的猫。“不会被认出来的吧,就放了一下歌,他们又不一定认识我。” 工作日的中午没什么人,已经有个店员探头探脑地往外看他们,张淼投降了:“你要喝什么,我去给你买。” * 原本楚竹君已经快忽略了他时不时抽疼一下的脑袋,回到酒店房间才坐下没多久,他的头突然开始一阵一阵地抽疼,自己摸额头时感觉手是冰凉的。 或许是因为昨晚淋了那么长一段时间的雨,今天出门时又吹了冷风,早上还很轻微的感冒症状一下严重起来,很快就疼得脑袋一晃都不舒服。 张淼没用酒店的热水壶,去旁边的超市买了新的,才弄到冲药的热水。 “豌豆公主。”张淼忽然说。 楚竹君喝完药,脸颊热得发红,缩在被子里人还有点晕,蹙眉道:“……你说什么?” “说你是豌豆公主。” 楚竹君想反驳,手机铃声忽然响了。他与张淼一起看向枕边的手机屏幕,来电显示郑牧。 张淼并不想让楚竹君接这个电话,不过楚竹君没有给他用上话术发表什么意见的机会,顺手摸过枕边的手机,按下接通键。 * 张淼从楚竹君住的房间里出来,楼层电梯打开,他在电梯前正好撞见李敏。 “竹君现在情况怎么样?” “喝完药睡着了。” 电梯里没有其他人,张淼直接按了自己房间的楼层,李敏也住那一层。 “话说回来,小张。”李敏说,“你最近投入的私人感情,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作者有话说】 磨过小猫的小猫之后某个人有点得意忘形了 49 第49章 ◎戏中戏◎ 张淼碰见李敏的半小时前。 “孙导发烧了。” 楚竹君缩在被子里翻了几下消息,说,“陆老师好像也有点着凉,估计昨天淋雨淋的。” 饰演林父的陆钦今年五十来岁,和孙海桥算同龄人,身体差不多处于走下坡路的阶段。 孙海桥同时兼任导演和制片人,副导又是纯来打杂的小碎催。原本楚竹君以为自己是一个人放假,没想到现在几乎整个剧组都停转了。 他无声地叹气,放下手机,在被子里翻来翻去,眼睑越发沉重。 张淼还守在楚竹君床边,被子在他眼皮底下鼓来鼓去,半晌才慢慢平静。他坐在那里静了一会,将楚竹君拉到眼睛上的被子扯到露出嘴唇,确认对方已经睡着,手指在略微急促的湿热呼吸中停留片刻。 楚竹君睡得很安稳,睡脸看上去温顺而秀美。张淼想起前几天孙海桥拍楚竹君睡觉的空镜,很少有人会这样从脖颈到额发拍摄,记录光线变换时在男主角脸上投下的光斑和阴影。 房间被布置成陈旧简陋的模样,墙上贴着几张记录单词与句型用的作业纸,露出的地方坑坑洼洼,灰一块水泥黄白一块腻子。但镜头转向床上躺着的那个男生时,不知是暖黄明亮的光线作用,或者仅仅是那个人的原因,镜头里的画面恍然有种洛可可时期那些明丽的贵族画质感。 他打开床头的保温瓶,里面还有至少能给楚竹君冲一次药的热水。 看情况楚竹君不到晚上是不会醒了,张淼面无异色地转身离开,又在李敏面前表现得似乎没听懂对方话里“私人感情”的意有所指。 “什么?” 李敏说:“……算了。你有分寸就行。” 目前张淼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不打算表露出来,至少张淼没有让楚竹君察觉到什么异常。 这个人表现出来的类似于占有欲的感情对李敏来说很明显,但她没什么实际意义上的证据,而且张淼还是韩回舟直接放到楚竹君身边的人,她不方便直接插手。 张淼没应下也没否认,若无其事地回了自己房间。 * 片场里三个病号陆续恢复行动能力已经是几天后,复工第一天,所有要进镜头的演员几乎都被孙海桥念得要自闭。上午还有点小雨,这天拍的剧情是《逃离》的又一个小高潮点, —— 周利群在林父死那天被蒋陆武一群人故意带到山上,强迫他脱掉衣服在全是泥水的地上打滚,还留下了视频。 当时周利群蹲在角落,几乎没有力气回家,却因为林家父子各怀心事而被二人完全无视,也因此目睹了林父死亡的真相。 他当时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直到那边真的只剩下林临一个人,他听到林临的哭声,像绝望的小动物。 周利群本来就是个胆子不如针尖大的,否则也不会在一开始就被随便地恐吓勒索,又怕到为了避免挨打,主动把林临的动向透露给蒋陆武,现在也被林临吓得不敢出声。 许久之后林临站起身,带着满身雨水与泥水垂着头离开。他走远了周利群才敢大口呼吸,几天后蒋陆武流露出要和狐朋狗友带他去废弃教室“玩一玩”之后,他马上把那天看到林家父子的事情透给了蒋陆武。 他知道蒋陆武向来对林临更有兴趣,侥幸地想反正自己是添油加醋说的,也没说具体的地点。到时候即使蒋陆武真的要报警,警察也未必会相信。 而那天放学,蒋陆武也确实拿这件事去试探了林临一下。 林临这几天本就和惊弓之鸟一般,蒋陆武又在他最敏感的神经上狠狠踩了一脚,林临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杀了他。 “你不要说出去,我给你钱。”林临放软语气,因为情绪激动和怒气的眼泪让他的恳求显得可怜又诚恳,让人很难不生出怜惜之意,蒋陆武无意识地十分受用,又听林临话锋一转: “——我们家的钱,都在我爸爸的存折里,那天不小心被我弄丢在山上了。你可以陪我去找吗?我一个人很害怕,找到之后里面的钱都可以给你。” 他以往没露出过对蒋陆武示弱的态度,但杀人重罪,蒋陆武也不怀疑有假,林临以前不是也没真的反抗过他吗?更何况有钱不拿白不拿。 蒋陆武当时就答应下来了:“好啊。” 林临则是纠结了一整个下午的四节课,他之前对蒋陆武说出那番话完全是一时冲动,现在想到当时自己“除了杀掉蒋陆武无路可走”的想法都觉得后背发凉。 即使林父死在他面前,但杀人并非他的本意。他难以想象自己要主动去杀死谁,即使那是他的“仇人”。 放学时林临焦虑得脸色发青,几乎想干呕,但蒋陆武这个时候走过来,他又感*觉一股无名火充满自己的身体,吐意也被无形地压了下去。 林临沉默地带着蒋陆武穿过几乎无人的后巷,朝水库的方向走去。 蒋陆武没有听周利群和他说特别精确的地点,因此没发现什么异常。林临带他沿着水库边生满青绿色杂草的黄泥巴路走,一侧就是比草颜色只蓝一点的深水。 林临的手神经质一般颤抖,他太紧张了。人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方,他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真正去抹杀一个人的生命。 蒋陆武忽然转头看向他,“对了,我听说那个贾凡现在在烧烤店打工?” 林临将头垂得更低,柔软的唇紧抿着,沉默不语。 “那个店最近生意好像挺不错的,不知道老板给他发多少工资。——不过他成绩就那样,反正考不上大学,高考完还不知道能不能拿上比现在更高的工资——你怎么不说话?” 蒋陆武用手肘对林临身侧不轻不重地一拐,很快又捏了一把林临清瘦柔软的手臂,催他回答。 他的手对林临来说几乎像电熨斗。 林临的手不抖了。他没有抬头,伸手往旁边重重一推。 蒋陆武大叫一声,因为泥巴打滑踉跄,却靠着平衡感摇晃身体挥舞手臂,让自己在岸边手舞足蹈地勉强保持平衡不摔下去。 “你想干什么?”蒋陆武怒吼。 林临如梦初醒,脸上闪过一丝悔意。 蒋陆武说:“还不拉我一把!欠收拾了是不是!” ——后半句话让林临的悔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想到如果蒋陆武今天活着走出这里,等待着自己的校园生活只会比现在更像地狱,于是他抬腿,朝蒋陆武腰侧猛踢。 蒋陆武整个人如沙袋一般,从水库陡峭的斜坡上滚落下去,砸入水中。 冰冷的水花溅上林临脸颊,即使水库的水深到蓝绿泛黑,蒋陆武四肢都没有受控制,现在还在艰难地挣扎求生。 林临扭过头,蒋陆武喊了几声救命似乎就因为呛水没再叫,划水声像拳头一样无声地捣向林临的胃。 他的手又抖了起来,怎么还在划水?蒋陆武之前不是说他爷爷不让他学游泳,因为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吗? 林临强忍恐惧,逼着自己扭过头朝水面看去。 时间并没有林临在惊恐状态下感受到的那么长,实际上只不到一分钟过去而已。现在的水声已经很小了,蒋陆武只能偶尔露出几下鼻子。 林临强迫自己盯着蒋陆武高举的手臂也一点点完全沉入,碧波上不再有标志着垂死挣扎的气泡冒出,直至水面恢复到几分钟之前的风平浪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拖着发软的双腿往回走,几步之后难忍惧意地飞跑,踩到湿腻的泥水混合物里。他狠狠磕在地上,又慌不择路地爬起来,左右观察有没有可以的人影,飞跑着抹掉自己的眼泪。 镜头逐渐拉远,像一只垂下的眼睛,静静地俯视小道上奔逃的人影。 ———— “我的妈呀,我都快泡发了。” 男大学生裹着毛巾,像揉面团一样给自己擦头发,边抹边小声抱怨。 楚竹君的情况没比他好太多,张淼在给他用湿巾擦脸上溅的泥水,衣服也湿答答地贴在腰侧,很不舒服。 对他这样几乎每天都要雷打不动洗澡洗头发的人来说,衣服脏了不能马上换简直不能再难受。 “孙导,还有要补的镜头吗?”楚竹君探身问。 孙海桥拿着喇叭:“可以了!这个景全部做完了!收工!” “你胳膊这里摔破了。”张淼忽然说,“先回酒店,清理不及时容易发炎。” 楚竹君静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感到手臂上一阵刺痛。 “……好的。”他说。 张淼只以为他是太累了,扶着他一边肩膀,两人一起往停车的地方走。 不太平整的路颠得楚竹君有点想吐,他从张淼那里拿回自己的手机,看到锁屏上一条来自某银行的短信,一口气没上来,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方才因为情绪太过投入而产生,后在镜头前被压下的反胃感再度涌上,他一时又想咳嗽又忍不住干呕,眼眶因为剧烈的生理反应盈满泪水。 小叶在前排开车都被吓得忍不住找机会盯后视镜,李敏整个身子扭过来,拧了瓶水递到张淼手上,又举着小风扇给额头发湿的楚竹君吹,张淼拿着水瓶,另一只手给楚竹君揉胸口。 “怎么了?有什么事慢慢说,别急,还是哪里不舒服?” 李敏以前就跟张淼打过交道,她可以发誓她绝对没有听过张淼给韩回舟做助理时用这种语气说话,但现在这不是重点。 许久后楚竹君才虚弱地道:“……快报警。” 他给另外几人看自己短信提示里的一长串入账数字。 张淼第一反应也是估计遇上什么新型诈骗或者别的古怪情况,掏出自己的手机准备打电话报警,李敏却迟疑了,朝楚竹君伸出手,“——先别报警,手机给我看看。” 50 第50章 ◎猫你可以住大猫窝◎ 小叶和李敏从楚竹君的房间出来时还在状况外。 她之前在开车,不能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后排,只知道下车时疑似诈骗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楚竹君还拒绝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张淼在楚竹君房间,电梯里只有她和李敏两个人,李敏才回答她的问题。 “易关的财务结算期是每个月27号到第二个月3号,这个你知道吧?《归京》的尾款跟那首歌的版税加上单曲销售额的分成撞上上个月结算日,一直到今天才一起打到竹君那里。拖了这么多天,他就算之前听李其存提过,大概率也忘记了有这回事。” 李敏走出电梯,“不过我确实也没想到,那首歌能一次性赚到这么多。” 小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哦哦……所以其实是个乌龙对吗?” “算吧。之前他刚签过来时看体检报告还没多大问题,没想到他现在体质有这么不好,比那些节食很严的强不了多少。我没跟组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吃吗?” * 抛开财务部门拖太久导致的乌龙本身不谈,这笔大到让人以为是新型骗局的钱至少意味着一件事——楚竹君现在差不多能再买套房自己住了。 他还没考虑到和郑牧有关的这层,洗完澡擦头发时查了一遍自己的账户余额,有种现在就退圈找个小一点的城市过日子的冲动。 楚竹君用毛巾裹住头发,心不在蔫地随便给自己揉了几把,开始算二线城市买套房装修完自己还能剩多少钱,以及自己之后几十年每年平均能花多少钱。 “什么四十年?”张淼疑惑地说。 楚竹君才发现自己算数时不小心出声了,若无其事地给自己找补:“没什么,在想我之前看的一本书。” ——他怎么忘了,现在跑路还得赔和易关与孙海桥的违约金。 张淼看着楚竹君的表情之前还有点高兴的样子,刚刚被他随口一搭话,表情变得稍微有些不太明显地冷淡。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张淼就是察觉到了。他不知道楚竹君刚刚还在脑内谋划跑路,只以为是楚竹君精神还没完全恢复过来,走神时被他吓了一跳弄得身体更不舒服,转移话题道:“你订晚餐了吗?中午你说的晚上再看,我才没订,” “你订吧,不太辣有肉就行。” 楚竹君无精打采地坐到床边,他没用酒店里的洗护用品,洗过澡的他和从浴室里散出的水汽都带着温热的香味。 一般人冷脸时的样子总不会太讨人喜欢,他平时看上去就是冷淡安静的一挂,又格外好看,冷下脸来反而让人更想破坏他的表情,无论是绽放笑容还是因为某种强烈的刺激崩坏而落泪都很有吸引力。 张淼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打开手机订餐,楚竹君忽然在旁边说:“我想做饭了。” 张淼抬头看向他。 楚竹君似乎只是自言自语,说完之后没看张淼,打开手机。 他咦了一声。 微博热搜榜单上赫然挂着一个词条: #狄柏脱粉# * 事情起因要从前一天的早晨说起。 易关传媒之前一直处于只有一姐没有一哥的尴尬状态——天天我行我素吵架挨骂的玩票咖狄柏不算在内,他们前些年捧的是另外一位叫白驰的男演员。他硬件还不错,满分十分长相可以拿七点五分往上。但他演技一般,又没什么别的才艺,花期都快过了还拿不出作品,没多久就慢慢糊了。又几年后,易关旗下那个总被人吐槽长相普通的男团开始活动,队长贺原有点背景,长相也还过得去,公司的资源自然而然开始朝他倾斜。 再然后,被大老板惦记了那么多年,又想尽办法签来易关的楚竹君又出现了。 白驰自己的能力摆在那里,几乎拿不到什么好剧本,支持他的那一拨粉丝总看不到出头之日,这段时间也跑了不少。 原本易关捧贺原时,他还能安慰自己,贺原有背景,公司捧他也是没办法的。 但楚竹君一来,反而显得他像个笑话:这个人明面上没什么背景,但用心打听也能知道,韩回舟为了签这人磨了很久,才进易关没多久,李敏又把本来要给贺原的歌抢了给楚竹君,还连着接了两部电影。 白驰之前就对易关相当不满,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而且比起楚竹君这个纯素人,他还有一批长情的粉丝,难道捧他不是更划算? 他是那种如果当素人也会觉得自己是“xx”(地名)吴彦祖并且写到微信id上的性格,即使仔细看了自己的脸也觉得自己才是天下第一帅,当初参加《逃离》的试镜被刷下来后就单方面在背地里记恨上了楚竹君。这段时间看到《归京》电影还没上院线,楚竹君本人和歌先红了,热搜八分自来水两分易关买的狂上,差点把鼻子气歪。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和狄柏在同一座影视城相邻的片场拍戏时擦肩而过,又被代拍拍到了。 他当时比较累,在代拍的视频里看起来脸色很难看,被一批营销号搬运说他对狄柏黑脸,弄得狄柏粉丝连着骂了他好几天,他自己的粉丝被狄粉打得抱头鼠窜,微博一搜白驰全是狄粉问候他全家并且对他的外貌与演戏片段进行大肆点评羞辱,于是白驰彻底心态崩了,发微博说自己受到了职场霸凌。 狄柏在公司里看到谁都不打招呼,被白驰说成针对他一个人。其他人没被点名道姓,但他的小作文通篇就一个意思——易关从上到下都在欺负他。 白驰终于在过气之后被网友送上了第一次不带任何水分的热搜榜一,但如果仅仅是这样,大家吃几天瓜就过去了。将热度推上第二波顶峰的是一位已经脱粉的狄柏粉丝,她当晚忽然带着狄柏和易关的词条发博说: 【易关存在职场霸凌我是信的,狄柏之前在片场被某人扇巴掌,有锤。 他会扇自己惹得起的人也不奇怪。】 ——虽然狄柏出圈的几乎都是他片场吵架和疑似多次打同事的黑料,但至少是真的出圈了,他和在片场被人扇巴掌联系起来,足以让网友惊掉下巴。 但也有一部分网友表示不信: 【白驰的小作文就写得颠三倒四的,现在随便跳出来一个人说他被扇巴掌都有人信?不会吧?】 【信这俩人的的我真要把你记下来老了找你兜售保健品了】 那位前狄粉马上在评论区贴了一张实况图。 拍的是狄柏上车的几秒钟,看服装大概是三四月份,侧脸上一个泛红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画质一般,但是几乎所有人都能认出来这是狄柏。 还有狄粉在嘴硬,但很快就被嗅到大瓜气息的网友淹没了。 【糊得像尼康拍的,这也能拿出来当锤?】 【我靠……我记得狄柏不是易关的太子吗,谁这么牛逼。】 【万一是他家里人扇的呢,别人不能扇老子老娘老哥都不能扇了吗】 【但是照片里这个地方好像是春城的影视基地外面,再怎么样他家里人也不会去拍摄基地打他吧】 【翻了一下狄柏工作室发的行程图和照片,这套衣服是今年四月份的,四月份狄柏根本没戏拍,怎么会出现在影视基地,,】 【。而且狄柏大粉今年四月不是还小撕过一波公司新人不尊重前辈,狄柏因为这事还发微博骂人了,现在还能翻到一点遗迹】 【别带我担好吗?狄柏当时都说了和竹君是好朋友,就算他真的被人扇巴掌了跟竹君有什么关系?总不可能是竹君扇的吧?】 【来了来了前排兜售保健品加热玉床古玩字画,脑残吧造谣我担一个刚出道就无缝进组加班唱歌的可怜小女孩,白驰自己业务能力那个吊样不红不是很正常吗别老怪别人】 【以白驰在这篇檄文中的表达能力,感觉他可能理解剧本都成问题,别搁这人不行怪路不平了好吗哥们】 他们这边还在吵,那个脱粉的狄柏粉丝在第二天下午又发出一条微博。 【拍到这张照片之后我真切地感到恶心,狄柏你要骂过你“朋友”的粉丝写道歉信,你有哪怕一秒考虑过粉丝的感受吗?我们粉你是来看你倒贴让人打脸的的吗?】 这话几乎就是指明了说打人的是楚竹君,《归京》下周就要上线,把电影主题曲提前带火的楚竹君最近热度本来不低,这一下榜上前排五个热搜词条都和易关的“职场霸凌”有关,#狄柏脱粉#这个词条内容不对标题的赫然在列。 “怎么办。”楚竹君转头,双眼无神地看向张淼,“这种情况是不是不能告诽谤?” 张淼安慰他:“没关系,到时候易关法务部会一起告的,至少职场霸凌可以告诽谤,到时候通稿就写易关告诽谤胜诉这些全是造谣。” “而且看评论区,还是有很多人不信的。” 楚竹君头发还没干,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小喷嚏。一点冷对他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张淼订完晚饭放下手机,找了块干毛巾包住楚竹君的脑袋一阵猛擦,揉得人呜了一声。 “我当时就不该打他。”楚竹君说。 他就是欠打,张淼面无表情地想。 张淼垂下视线,瞄到楚竹君的手机屏幕上,热搜榜忽然又刷出几个后面跟着深红色“爆”字的词条。 #白驰小号##夏季限定顶流潜规则# 50-60 第51章 ◎有人破防了◎ 白驰没有真的撞见过能证明有钱色交易发生的场景,在写那篇发大号的博文里甚至一时都没想到要提这个点。但一天下来已经有人扒出了他的微博小号,ip地址和一些照片里场景的细节都对的上,正好随着这一波热度全都爆发了。 白驰没少在自己小号里抱怨自己流量不够粉丝不争气,以及公司新招的实习生长得也就那样是怎么入选的——指的大概是易关准备组二代男团的练习生,还有公司空降的素人竟然试镜上了那么多真明星都没进的组,绝对有潜规则黑幕之类的话。 《逃离》试镜结束之后,白驰小号出镜率最高的同事就从男团队长贺原变成了楚竹君。 而让这个小号和潜规则关联成词条的,是发在易关传媒年中会那天夜晚的一条微博: 【大老板问新来的那个为什么不带他送的领针??】 这话其实往哪个方向解读都有说得通,但联系上其它博文,显得指向性和暗示意味都非常明确。 而也是因为这句话本身说得很模糊,有截图这条微博传播的博文底下几乎都吵得不可开交。 【有些人是不是没上过班?老板给手底下员工发个福利发完顺嘴问一句有什么的?除了老板事有点多还能说明什么?】 【你的意思是你同事刚入职就一路往上升干活分到绝对能出成绩的任务,老板年会问他怎么不戴自己送的礼物,你也相信他是清清白白好男孩是吧?】 【终于有人说了,他不就一小白脸吗?哪有女的喜欢他这种类型,多半傍上的还是那种大哥】 【死顺直男能不能滚,女人喜欢长得漂亮的男人给你急死了】 【顺直男滚ok?他不卖给我也不可能卖给别人的哈,再污蔑我们清冷玉女给我戴绿帽我就把伞查到你的asshole里再反复打开关上】 【转发区混进来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前面的,什么叫‘分到’?yg还没牛逼到能左右孙海桥的选角吧?虽然孙海桥这几年是为了拉投资放进来几个流量演配角,他还没老糊涂到为了拉赞助连男主位都放手不管的地步……】 【那李其存呢?yg一个太子一个公主都在他电影里演配角,这两天公主可没少和他唱那个电影主题曲一起上热搜哈,谁家好人素人出道还能附带主题曲的】 【谁出道之前不是素人,倒推二十年素人出道靠实力爆红的演员很少吗?只不过最近几年没有了而已】 【现在内娱确实降级了,不代表所有人都没吃过好的,反正就白驰那个木头一样的业务水准,糊是纯活该。王楼跟他差不了几岁,外形还不如他,现在不也在稳走上坡路,演员还是得靠作品说话,别在那人不行怪路不平。】 【主题曲怎么了?这歌一开始上热搜不是因为听到的人都在问什么歌吗,反正我不会跟自己的耳朵过不去,就爱听】 白驰人现在在酒店,经纪人和运营那边暂时强行改了他微博大号的密码删博。但他的小号是用另外一个手机号注册的,公司的人没有登录过,没办法强制管理。 他用小号发出来一个句号,马上被看热闹的人和各家粉丝转发了几千条。 热评第一是有人截图的易关最新发出的声明和律师函: 【……易关传媒内部一向秉持公平公正的原则,保证竞争的正当性,不存在“钱色交易”“潜规则”等状况。……】 声明里甚至还直接写了,网传白驰小号为不实消息,呼吁广大网友不信谣不传谣。 白驰还没想好怎么回复。他看公司声明,似乎是想把这件事捂下来,是不是说明他到时候装一装是因为被网暴精神不稳定,就能苟过去了。 反正狄柏粉丝莫名其妙骂他好几天,甚至还有人开出他手机号直接给他发短信是事实。他合约还有好几年,经纪人本身手底下也没几个红人,他已经算成绩不错的了,经纪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不能真放着他不管。 情绪发泄完了,他才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后路。至于那些被他小号内涵过不正当竞争,有背景的人怎么办,他是不在乎的,反正公司都声明了这不是他的小号,直接装死等热度过去算了。 白驰心存侥幸,要是真的就跟网上说的那样,楚竹君确实没和韩回舟搞什么不正当关系,那不就代表他收拾不了自己吗。 这个人现在还一部电影都没播,成不了什么气候。更何况都是同事,他能怎么样,自己最多暂停活动一段时间,还能虐一波粉。 门铃声响起,白驰此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以为是经纪人找上门来了,边看猫眼边拧开门—— 等等。 这不是狄柏吗。 门把手已经拧过去了,拴着防盗链的门马上被人猛地撞开一条缝,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响。 白驰一瞬间冷汗都下来了。 大多数人只看过狄柏在片场耍大牌和人吵架的娱乐新闻和半真半假的澄清,但他作为圈内人更清楚,狄柏是真的完全不惯着任何人。 之前狄柏和他在同一个古偶剧剧组,隔壁公司的资源咖男二发通稿拉踩狄柏,还胆大包天地当面阴阳言语打压,如果当时没有助理和李敏拦着,那次一定会当场打起来。 不仅是那个男二,当时演配角的他也被吓得不轻。 ——李敏怎么没看好这个人,让他找到这里来发疯了! 再说了,明明是狄柏粉丝先骂的人,他之前又没点名说谁有背景,不都是网上那些人莫名其妙地发散吗? 白驰的求生欲让他把这辈子的力气都使在挡门上了,刚刚在猫眼里看到的狄柏表情好像要杀了他。很快他察觉外面推门的力量忽然消失了,没等他松一口气将门彻底关上,巨大的冲击力将他连着门板重重拍到墙上,额头和鼻尖被砸得通红,防盗链应声从门框里脱出。 走廊外隐约传来一串脚步声。 “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怕他听到风声跑了。”狄柏扯好因为撞门有点乱的衣服,一把揪住想往卫生间里躲的白驰,扬起一侧眉毛,“没想到吧,这酒店是我家开的。” 李敏和白驰的经纪人走在后面一点,几个助理连安抚带道歉地把听到动静开门看热闹的人劝回去了,狄柏抓着白驰往里走,经纪人眼疾手快地拿了个帽子把白驰还露着的脸挡上。 ……该死的富二代! * 短短几天内,小号的事发散的比白驰想得要广的多,一部分听风就是雨的人以为易关的潜规则早就发生过了,甚至把被潜规则的对象猜到了其他女艺人身上。李敏管的几个女生因为热度很高,被有同赛道艺人的公司和那些人的粉丝借机含沙射影攻击了一轮。 也因此李敏看到白驰的第一眼就杀心顿起,等白驰试图逃跑被狄柏给了一巴掌后才说:“好了,不要随便打人。” 白驰的经纪人直接收了他的手机,把小号密码也改掉,边操作边骂:“你真是脑子有病,有什么事不能先跟我说,非要自己写那个什么狗屁不通的小作文,现在满意了?你知道你带着我得罪多少人了吗?” “我一个名字都没点……” “你还好意思说。” 李敏心想果然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虽然狄柏给他们赚的钱几乎算是他们集体的窝囊费,但是这样一次性拉那么多人下水的事情狄柏可没有做过。跟这男的比起来,狄柏都显得眉清目秀了。 他们这帮人还在酒店房间里,李敏跟公关部开着视频会议,狄柏情绪还没完全平复,一个电话直接拨了出去。 白驰被打过又被经纪人一通好骂,一言不发地蹲在墙角,自己被网暴精神状态不好才发微博的借口也说不出来了。狄柏走来走去等电话接通时,那双贵得要死的限量版球鞋就在白驰眼皮子底下晃悠。 “喂?” 白驰耳朵很好,隐约能听到电话对面是一个很好听的年轻人的声音。 他高中肄业,想不出什么华丽的形容词,只能说是非常柔软,听起来还有点冷。 “……” 狄柏没说话,白驰抬头,见到这个人的表情非常奇怪,像是高兴到有些扭曲。 “你有什么事吗?”对方继续道。 语气听起来没什么感情,不过即使隔着电流的轻微失真,也让人下意识地咽了一口。 狄柏马上道:“没什么……不是,我是想说,网上那些话你不用在意,我已经抓到那个乱说话的人了,很快就会解决的。你什么也没做过……” 李敏转过头对狄柏说:“打电话自己找个角落打去,人家需要你安慰吗?平时让你媚粉你不媚,现在脱粉回踩的闹出事来知道急了。” 白驰觉得很诡异,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估计都从来没听过易关这位公认的太子用这种有点讨好又刻意压低的男夹子音跟谁说过话,对面似乎还是个男的。 这究竟是谁啊? 狄柏一个字也没反驳,走得远了点,白驰继续竖着耳朵听。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很轻地叹了口气。 “每次遇到跟你有关的事都是这样,除了在影视基地那一次,我有做什么真的亏欠你的事情吗?” “你不欠我的,是我欠你……” 正在安排公关的李敏额边青筋直跳,白驰的经纪人也忍不住竖起耳朵听。 “你跟我讨论这个话题没有意义。” “对不起。但是我……” “有的事情我不想反复说,上次我应该说得很清楚了吧?” 狄柏的表情就像叼着老鼠回来当礼物反而被主人骂了的狗,虽然楚竹君只是单纯地不好拉黑同事又不想接他电话而已。“但是我这次真的只是想帮你而已,不信的话你可以问李姐,真的。” 李敏又瞥了狄柏一眼,这个人竟然跟着楚竹君改口叫了。 对面短暂地静了一会,说:“那真是谢谢你,不过你没必要为我做这些事。” 即使是冷淡客气的拒绝,被这个人这么一说,听起来似乎也额外好听。狄柏在房间里又走了几步,忽然道:“我下次会忍住的。” 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 另一边经纪人和公关部开会开完,拿白驰工作室的账号发声明说这段时间白驰工作压力太大,精神状态不稳定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这相当于把他暂时雪藏了,本来就没几个的商务掉得更加雪上加霜。 “那这几个发短信骂我的你粉丝怎么办。”白驰抬起手说。 狄柏被挂了电话心情不好,不耐烦地道:“你自己去告,我又不是他们的爹妈。” * 楚竹君挂断电话,将手机往旁边一扔。 易关发完狄柏没有被打公司也不存在钱色交易内幕的澄清,又放出来点了一批造谣传播量大的搬运号的律师函后,微博推送里带职场霸凌事件有关的博文少了很大一部分。 他的下一场戏安排在晚上,中午到下午这段时间本来是留给他休息的,但他一点睡意都没有。 狄柏疑似被人打脸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即使有人信有人不信,讨论量也一直下不去。 “他就是欠的,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换成随便一个人,肯定都会忍不住扇他。”张淼说,“而且你的新歌下午六点就发了,到时候骂你的人应该会更少。” 这件事本质上是白驰发疯又被发现背后嘴同事,狄柏的前粉丝又出来趁乱踩了一脚狄柏,更多谣言是被人衍生出来的,对楚竹君的谣言都没什么实际意义上的证据,影响还没有太大。 更何况,在面对普罗大众的时候,艺人确实还是要靠实力或者脸说话,好看或者有实力才有被溺爱的资本。 楚竹君一言不发,易关不可能让他承认自己确实打人了,并且和狄柏也不是什么朋友,否则他真想把狄柏直接拉黑。 张淼看出来他心情仍然不好,试探性地伸出手,悬在楚竹君脑袋旁边。见楚竹君没什么反应,才下手搓了两下凉软浓密的发丝。 楚竹君读大学时帮他们学校的动保协抓流浪猫去绝育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试探手法,虽然他本人没联想到这一点。 “反正这边也差不多快要杀青了,马上你就有假放……我听李姐说你的mv要去拍外景,环境还挺不错的,还能玩几天。” 【作者有话说】 给竹君约了一个扣扣人输入法皮肤放在微博了[可怜] 52 第52章 ◎杀青+论坛体◎ 《逃离》里可以称得上温情的片段不太多,除了林琪和奶奶的相处部分,几乎就只剩林琪和林临的互动。 被孤立,被人在体育课上故意撞倒、砸伤时,林琪也不是没有想过反抗,但她的力量更加弱小,几乎起不到什么效果。 这个分成两段拍,直到等到雨夜才拍摄完成的场景实际上发生在电影时间线里很靠前的部分,林临的父亲还没死。 —— 白天才下过雨,林琪下晚自习后发现自己的伞被人藏起来了,直接找人问都没有人可以回答,只好直接回家。 奶奶早上出门时就和她说要去陪自己一个独居的老姐妹,晚上不会回来住。她刚走出学校大门附近有路灯照耀的部分,背后隐隐有光线照出林琪身前的影子。 一阵大力从她背后袭来,她反应不及,摔倒在地。蒋陆武骑着崭新的山地车,身后还有几个同样骑着自行车的人。 他们的自行车前几乎都挂着手电筒,林琪爬起来,朝前方勉强能借着路边小店和居民楼的灯光照出周围轮廓的黑暗跑去。 “怎么跑了?我们跟你打招呼呢,这么没礼貌?” 林琪咬紧牙关,她能察觉到身后还有乱晃的手电筒光,尽量往比较亮的地方跑。 蒋陆武和林琪不同,他从小被父母和上面四位老人好吃好喝养大,几乎从来没尝过没办法吃饱的感觉,骑上自行车就像追猎物一样忽远忽近地追在林琪身后,甚至时不时伸手去推一下林琪,几次让人踉跄着摔倒。 直到远处突然滚出一声闷雷,暴雨应声而下,蒋陆武的车因为湿泥打滑让他摔了一跤,这群人才稍微停下脚步。 林琪将书包顶在头上,她不敢停下来,转身朝另一个看起来更加方便躲藏的居民楼群逃去。 身后的人声逐渐远了,她在寥寥几户人家窗口透出的灯光间行走,校服被淋得湿透,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大雨掩盖了旁边开窗的动静,脑袋上被什么东西轻轻砸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仰起头朝一边看去。 那是一个草稿纸揉成的纸团,林临趴在卧室窗边看她。 “你怎么在这?”林临问,“这么大的雨,你没伞的话,我给你拿一把吧。” 林临住在二楼,他打开门时林琪又打了个喷嚏。 “对了,你爸爸……?” 林临不甚在意地说:“出去喝酒打牌了,不知道回不回来。……你手上是怎么回事?” 林琪的手臂上,不仅有泥水,还有新鲜的擦伤,衣服也乱七八糟地沾着泥印子。 “被那群人追了。” 他们两个对视时,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问题——现在再回去,她不会又被那群人抓住吧? 林琪用手背一蹭自己脸颊上的湿痕,说:“我能在你这里躲一晚*上吗?” 林临后退一步,给林琪让出进房间的路。 浴室里镜头从她的脖颈往上一扫而过,她换上林临前一年买的旧校服,大小差不多正好合适。 虽然听起来很不合适,但穿上这套衣服后,她和林临的差别看上去更小了。 前段时间头发上被人贴过口香糖之后,她把头发剪到只留到耳朵下面一点。林临比她高不到半个脑袋,给自己在地上打地铺时看起来有点拘谨,天花板上稍暗的白炽灯将林临脸上清晰的轮廓与分明的阴影照得更加清晰。 即使在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场景,林临还是像往常一样,在他身上几乎看不到很多青春期男生会毫不掩饰外放的攻击性,眼神和身形都显得格外柔软。这种形象反而给了刚被追着推倒在地的林琪安全感,她轻声说: “我的衣服……” 房内书桌上还晾着林琪的书和书包,林临偏过头,“你直接挂在阳台上吧,干了我带给你,我爸爸不会那么仔细……不过贴身的不太行。” 门外传来动静时已经是后半夜,林琪被一声巨响惊醒,从床上坐起,林临的眼睑只轻轻一抖。 林琪从单人床上探出身,拍了两下林临的手臂,小声说:“好像有人在撞你家的门。” “不用管。”林临睁开眼,用气声说,“他醉酒了开门钥匙对不准锁孔就这样。” 雨已经停了,黑暗中两双眼睛被窗帘缝隙间透进来的一点月光照出闪亮的反光,像两只在夜里抱团躲避危险的小动物。 林临扭过脸,让林琪更方便理解自己在说什么,“明天我们最好早一点起来,你先进学校,我们不能一起进去。” —— 这个时候剧本里的林临和林琪不知道,但先拍摄过后面剧情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次即使他们分开进校门,蒋陆武还是跟蒋争宇告了状,间接让林临提前和林父在不恰当的时候撕破脸激化矛盾。 这场持续了几个雨天加上孙海桥等雨等到没辙了搞人工降雨的镜头终于完工,作为从头到尾几乎一直在上工的男主,这最后一场戏拍完,楚竹君简直想直接找个地方躺下睡一觉。 杀青饭吃完,楚竹君只喝了几杯啤酒,不太舒服地整个人靠在座位上。 “吃饭时拍的照片刚刚发了,我订的明天下午的机票。”张淼对楚竹君说。 处理白驰的事情那次李敏回了春城,之后就一直留在那边处理别的工作,现在跟着楚竹君的只有小叶和张淼。楚竹君困得不想睁眼,只嗯了一声,下车时还是张淼半扶半抱着他将他带到房间门口的。 张淼从自己口袋里翻房卡时,隔壁房间的门一声轻响。 他刷开房门,偏过头,与推开门盯着他和楚竹君的郑牧对视。 “喝酒了?” 不等张淼说什么,郑牧先问。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像知道对方在外面花天酒地也要体面贤惠的正房,透着一股“只要我不死你们都是外室”的从容,甚至很自觉地过来,将之前只是偷懒才靠在张淼身上的楚竹君往自己怀里拉。 楚竹君直起身,将身体稍微后仰,像被人举起来的猫伸手推郑牧的胳膊。“……你怎么来了?” “我问孙海桥你们什么时候杀青,住在哪,他告诉我了。”郑牧理直气壮地说,“毕竟我是投资人,这点权限还是有的。” 张淼还想说什么,郑牧将还有点晕的楚竹君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将人扛在肩上,侧身迅速挡开房门,进门,带上,动作迅速得让人防不胜防。 郑牧将楚竹君放到床上,把防盗链一挂,打开一点门缝,对门外狂按门铃的张淼说:“不用按了,我还是这电影的投资商,肯定会保证男主角安全的。” 人可能是安全的……但有的部位大概不安全了! 郑牧继续道:“他不愿意的话,现在就该往外跑了。这么多天辛苦你照顾他,早点休息吧,晚安。” 他眼疾手快地关上门,将已经走到他身后的楚竹君横抱起来往回走。 楚竹君抬手在他的脑袋上邦邦拍了两下,“赶紧放我下来。你过来干什么的?” 要是这个时候郑牧敢说“干你”这种烂话,他真的会忍不住揍人。 郑牧将他放回床上,顺势自己也扑上去。“来看你。” 他没把自己的重量全压上去,但楚竹君被这么压在被子里就有点毛了,又推不开他的身体,只能拿手压着他的脸往后推。 片刻后楚竹君就感觉到手心里的湿意,不知道是被亲还是被舔的,他忍无可忍地在郑牧脸颊上也拍了一下,口不择言地说:“我还没洗澡!” 他本意是想说没洗澡上床不干净,郑牧却好像理解成了什么别的意思,看上去心情更好了,将上半身抬起来一点,让楚竹君从床上溜下去找睡衣。 “喝完酒洗澡不会头晕吗?” “我没听过这种说法。”楚竹君冷酷地把郑牧关在浴室门外。 很快楚竹君就知道喝酒后洗澡至少不会让他更清醒,脑子慢半拍的状况没有一点缓解。他慢慢换好衣服走出浴室,郑牧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人长得其实已经比这个操蛋的娱乐圈里绝大多数男明星出众了,楚竹君虽然不是头一次发现郑牧实际上和他外貌不符地非常能耍无赖,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对他比较合适。 他走得有点不稳,朝旁边不明显地一倒,郑牧立马发现了,搂着他的肩膀将他扶好带到床边。 “是不是还头晕?” 郑牧把楚竹君放倒在床上躺好,等楚竹君开始悄悄往另一侧挪,他又把那截软热细腻的后颈捏住了,像按住家里那只打疫苗前临阵脱逃的猫。 成年男人肌肉发达紧实的身体下一秒就贴了上去,熟悉的触感让楚竹君几乎马上就回忆起上一次。他推着郑牧的肩膀想拉开距离,郑牧将脸埋在他脖颈间亲吻。 带着轻微水汽的皮肤颤抖着,温热的香味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浓郁勾人得不可思议。上一次郑牧没有上嘴,楚竹君喝得没有上次多,这下才知道自己的脖子原来这么经不起触碰,陌生的热意让他很快就软了下来。 推拒的力道逐渐减弱,楚竹君蜷起身体,这次郑牧没有再压着他翻开肚子,只是捏着他的脸颊吻他,将手卡在他夹紧的大腿内侧。 虽然刚刚喊不要的时候听起来又惨又可怜,但至少身体上应该是能接受的。郑牧触过楚竹君睡衣下的腰腹,人鱼线附近绯红和雪白的皮肤微微湿润,有汗水,也有郑牧抹上去的。 手指还残存着湿热颤抖的触感,他将微红的柔软皮肉擦干净,在浴室里待了一会才开始洗澡。楚竹君已经昏昏欲睡,眼角还带着一点泪水。 郑牧拨开他额前柔软的发丝,掀开床另一侧的被子,躺下将背对他的楚竹君捞到自己怀里,脑袋往人光滑的颈窝里钻,心满意足地闭眼了。 * 豆瓣-影视剧专组 【标题:《归京》看完了,感想是……】 【内容:这下不得不溺爱yg公主了……没有说wl不好的意思,但是小丹你好香……】 【丹妹……我的丹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上网络版,剧情好惨但我忍不住一天盘了两轮(】 【。虽然听起来很出生,但有没有人懂李丹被皇帝揪着头发抓起来对视的那一幕,惊吓颜还带点眼泪,又可怜又漂亮的,真到不像演的,涩晕了】 【出生的不是你一个人,我和坐我旁边几个女生看到这里差点尖叫……李其存还给对视特写,整个一美女与野兽】 【但李丹是亲生的……】 【不怕,czj和老付又不是亲生的,我们偷偷捡】 【公主的脸真的太牛逼了,大银幕看起来和老付不像一个图层,但质感都是那种后期不细抠脸的素颜差不多,我看的时候整个人说不出话来……】 【我还是觉得那套礼服好看,显得人好贵,他一套上像建模】 【没有人喜欢血衣吗,那种懵懵懂懂又温柔艳丽的女鬼感,李其存是不是年龄到了嬷瘾犯了】 【我喜欢杀赵璜之前那套血衣,跑进火场前回头笑真给我一种解脱感,看得我眼泪快出来了】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我真的捡到太子和李冀了……最后一次出现在弟弟梦里告别,不让弟弟靠近徒增思念,只是克制着抬起手,像以前陪弟弟玩时举起手击掌那样……哥哥……】 【第一次见面被哥哥抱了满怀,最后一面哥哥怕自己是鬼伤到他,又怕血沾到弟弟身上,第一次拒绝了弟弟的拥抱……我们冀丹就这么好哭】 【李冀你不争气啊抱住他啊,你不上我替你上(晕倒)】 【歪楼,隔壁那个帖发生啥了】 【那个消防员的帖吗?没看懂在吵什么,怎么有人硬说李丹女扮男装的……】 【?我妈妈的宝宝房子这么快就被发现了(惊讶】 【楼上在妄想什么】 【看来瞒不住了,好吧,是真的。我确实入过,很润[比心]】 【……救大命,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53 第53章 ◎绝望的直男其实有两个◎ 《归京》上映后,在一众讨论剧情内核,评价演技以及嗑cp的帖子中,有一栋特立独行的讨论楼异军突起。 一开始的标题是这样的: 【李丹不是女扮男装吗?怎么都在喊太子哥哥,是太子姐姐或者公主才对吧】 刚发出来时大家都以为这个帖子是泥塑粉故意在演,回复几层之后才发现,楼主似乎真的以为李丹是个女角色。 【不是很明显吗?最后她那个头发都散了,女扮男装被人发现不都是这么拍的吗?头发一散下来妥妥一漂亮小姑娘啊,演员也是女的】 【……所以依据呢?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别的地方暗示李丹是个女的吗?】 楼主被一群人围着连问带嘲笑烦了,发出这么一条: 【这电影在我们那拍的,我和同事去做的消防指导,片场里这个演员的造型就是女的。】 【……哥们,即使在网上,冒充消防员也是犯法的。】 【你最好能拿出点别的理由来,不然我还说我就是李其存,其实李丹在剧本里设定里是双性微汝还给李冀喝过奶呢】 楼主真的po出一张带豆瓣id遮挡住身份信息的消防员证,众人的心情都只剩下“……”。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所以是什么造型?哥你还记得不】 楼主回复道: 【就是那种拿一根簪子把头发全盘到脑袋后面的造型,特别温婉的,穿的衣服就是进火场前那一身。】 【……真的假的,说的我都要信了。】 【如果是真的,有没有可能是休息时为了方便才盘上的?】 【但是我想看!我想看啊!李导能不能赶紧扒拉扒拉花絮把盘发妈妈给我吃一口】 【@李其存@李其存我大哥跟你说话呢】 【@李其存@李其存我大哥跟你说话呢】 楼里一群人在乱七八糟的发泥塑疯,帖子在影视小组首页一直飘红,很快就被几个经常逛小组的观点博主和文字博主搬运了楼主发言纯享版截图,以及楼主最后那句绝望的【他真是男的???】 电影本体现在还只有#归京#和#归京好看#两个词条,几乎没什么水分,位置也很高,再就是王楼的公司给他买了演技炸裂的词条。 在这一堆正经词条中间,#李丹公主#因为帖子的节目效果,被不少大v一个接一个套转地送上热搜。 而看到这个词条的电影官方也乐见其成,反正不是什么坏话,只不过演员长得比较漂亮让人产生了美丽的误会而已。免费的热度不蹭白不蹭,官方马上扒拉出来拍摄杀赵璜那天的花絮素材,紧急剪了一段盘发李丹的纯享版。 【@电影归京:大家想看的盘发版太子“姐姐”来啦![视频]】 他们电影的花絮素材都是一个专门负责的场记拍的,视频里有完整的张淼给楚竹君擦脸盘头发的过程,甚至还拍到了疑似那个李丹公主帖楼主自述和楚竹君搭话的片段,甚至还故意拿了楚竹君那首现在还在各个音乐软件上热搜词里挂着的新歌当bgm。 只把最后散发那一段作为李丹是女扮男装的论据说服力不那么足够,但将镜头外楚竹君披着那件月白色长袍,松散的发丝垂在耳侧,发髻柔软地贴在脖颈后的样子,确实有股粉黛不施又雌雄莫辨的味。 转发区和评论区马上热闹了: 【笑死我了,居然是真的,我哥只是没听懂为什么会有人这么问,就被人当成小女孩了惹】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妈妈我出生了[流泪][流泪]妈妈我想回家】 【太美了……质疑消防员哥理解消防员哥,这不是漂亮姐姐是什么】 【不管了,我先入入入入】 【[动图]把擦血这里倒放一下,好像往奶油蛋糕上面抹草莓酱(舔】 也是因为这个热搜,电影官方发布的主创采访长视频合集又被网友翻出来审判了一轮。 【王楼和楚竹君这个问题几乎回答得一模一样,都说李冀其实是感受过温情,电影的沉重主线也是有温情作调剂的,否则李冀肯定不会那么洒脱,捡一口冀丹】 【确实,虽然整个故事线一掺回忆就开始虐,但是很快又能拐个弯弄出一点轻松的剧情让人笑,我出电影院的时候又哭又笑的表情都扭曲了】 【本丹儿妈好想哭……“因为李丹不适合的不仅是太子的身份,他不适应的是封建时代。像他这种情绪敏感又容易共情的人是不能在太子乃至皇帝这种位置上做到自洽的,他没办法变成政治机器。”小丹以后要自由快乐TT】 【这一段和首映礼上有人拍到的竹君眼睛里面的水光放到一起,真的很好品()有没有水仙贴贴让我吃一口】 【绿白上应该有吧?我首页热门推送好多小丹,还有贫汝丹和巨汝丹贴贴】 【才几天,绿白上面李丹的单人tag数一万多……丹嬷好能铲】 【狄针的采访好明显的棒读……懒得喷】 【狄粉已脱敏,谢谢,他接受采访不搞别的幺蛾子粉丝已经心满意足了】 【怪不得yg愿意砸钱捧公主,一觉醒来我的短视频软件首页都被丹丹妈搞沦陷了】 电影刚上映那几天楚竹君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随便扯了个口罩帽子带上就跑出去准备看房。春城不同于追星的年轻人不多的小县城,下车没走几步就被一堆女女男男堵得溜到了商场的试衣间里,边换衣服边做贼一样给张淼打电话。 因为网上的二创风向问题,李敏一直担心楚竹君会像那个绝望的直男消防员一样接受不了,反复叮嘱他没事少上网少搜自己名字,导致楚竹君对自己现在究竟有多红还没什么实感。 才结束和张淼的电话,又一通楚竹君不太想接的电话跳出来。 “你还在商场吗?我现在过来接你。”郑牧问,“那群人拍的视频都推送到我手机上了。” 郑牧没问他为什么突然出门,楚竹君有种微妙的心虚感。 “……不用了,公司的人马上就会来的。” 郑牧察觉到楚竹君那边大概没出什么大问题,又说:“那你晚上还回来吗?” 楚竹君含糊地说:“不知道,看情况吧。” 郑牧沉默片刻,忽然说:“用了我就要跑吗。” “?” “你好残忍。” 楚竹君震惊地说:“你在说什么鬼话?什么叫我……我用了?我什么都没干吧?” “你确实什么都没干啊,而且我那次都是在浴室里自己出来的,没有对着你……” “停。”楚竹君说,“你觉得这个时间点讨论这种问题合适吗?” “那晚上回来说。”郑牧理所当然地说。 楚竹君小声地警告道:“我真的会骂人的,你不要以为我不打你就没有办法制裁你了。” 郑牧心说我还不知道你,你谈的哪一任不是对方先主动,之前还是太信任楚竹君的笔直程度了,搞得一点底气都没有。实际上这家伙就跟猫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不让抱的时候反抗不特别激烈的话,强行抱久一点让他习惯到脱敏就好了。 “……其实我这个人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薄弱点的,对吧?”郑牧说,“除了恋爱经历。你可以拿我的这个弱点尽情攻击我。” 换衣间的帘子外传来音色熟悉的咳嗽声,楚竹君拉开一点帘子,外面是带着口罩的张淼。 楚竹君把电话直接挂了,接过张淼递来的黑色新口罩和帽子,捂好后走出换衣间结账,和张淼迅速溜到了停车场。 “订个酒店住吧。”楚竹君身心俱疲地说。 * 新歌和mv的录制工作还没开始,楚竹君现在还处于短暂的假期状态。晚上在酒店跟杨知远吃夜宵打游戏的时候又接到了李敏的电话。 “我看了你之前和《归京》的版权方签的合同,没有路演这一条。今天李其存来找我谈,说愿意补片酬,想让你参与后几站的路演。” “狄柏的合同里也没有路演的条目,李其存当时估计是直接按照戏份拿的合同模板。你是准备先录新歌还是跑几场路演?不去的话我直接跟他说你档期协调不开了。” 李敏跟他大概解释了一会路演要干什么,一般来说这种电影主创唱唱歌或者表演点别的节目,再或者接受一下观众提问的宣传活动一般都是几位主演的事,不会上太多人。但楚竹君从上线前的宣传期间就让主题曲狠狠给电影拉了一波关注度,如果不是之前拍完《逃离》还花了几天给一些收音问题比较明显的镜头补配音,他一开始就该被李其存抓去路演了。 “下一站在这周周日?那去吧,都补片酬了。” 杨知远在旁边听楚竹君和李敏定完路演的事情,想到下午才刷到楚竹君出门被堵的视频,随口道:“你们这钱可真不好赚,这么晚还接工作电话,跟你以前上班有什么区别。” “你去年不是还说明星的钱怎么那么好赚吗。”楚竹君重新坐回床上,拿膝盖一撞杨知远,“我鞋子呢。” “我怎么知道你的鞋去哪了。”杨知远一脸无辜,“那时候我是看那个演偶像剧的男的太丑了才这么说的,长成那样不整容竟然也敢上去演,真不觉得对不起自己拿的片酬吗。” 楚竹君趴在床沿往床底看,杨知远故意在他腰侧最怕痒的地方挠两下,又被轻轻踹了一脚。 鞋子果然被杨知远趁他打电话的时候推到床底了,楚竹君拧过身,准备拿枕头拍杨知远,却听杨知远忽然道:“话又说回来,你怎么突然跑酒店住了?这地方离郑牧那套房子也不远吧。” 54 第54章 很恶趣味,别骂我。 ◎是兄弟就要看看**!◎ 杨知远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楚竹君选择装死:“是这样吗,我在公司录歌,太晚了懒得跑那么远了。” 好可疑啊,杨知远看向楚竹君,见后者眼神乱飘,明显是在纠结,没有再追问。 “你怎么闻起来像被沐浴露腌入味了。”杨知远说。 楚竹君抬起手,低头闻闻自己手腕内侧。 他穿的是临时买的白色短袖,因为胸口有一点不太明显的起伏,他没有像刚刚不小心把红汤溅了自己一胸口的杨知远那样不穿上衣。 抬起的手臂比杨知远纤细许多,像镀了一层很淡的银光。 楚竹君说:“是你自己沐浴露挤多了吧,我怎么感觉没什么味道。” 他双手撑着被子,贴到杨知远身边,在他脖颈附近轻轻嗅了几下。 又说:“我怎么感觉你身上那个味道更浓一点。” 当作睡衣的白色短袖格外宽松,楚竹君的身体在柔软垂顺的布料底下微微晃荡,在电影里裹上层层厚重长袍时都标志纤细的身形温热地近在咫尺。杨知远上个月才升上部门二把手,请了一圈员工去看,还没来得及说楚竹君是他朋友就被其中一男看完电影对着李丹喊妈妈的梦男发言创死了。 杨知远偏头,也将鼻尖贴近楚竹君的下巴底下闻闻。 “明明是你香味比较明显。”他得出结论,又说:“你什么时候练出胸肌了?” 楚竹君看着他:“……你觉得可能吗?” 杨知远光明正大地将手指一勾楚竹君领口,说:“真的啊,是鼓的,虽然不多。你公司还喊你增肌了?” 楚竹君无语地把上衣一掀,给杨知远看自己几乎没有多少明显肌肉线条的腰腹与胸口:“你看这像会有胸肌的身材吗?” 杨知远凑近,鼻尖都快顶到楚竹君肋骨的位置,研究片刻后若有所思地说:“确实不像。增肌了腰不可能还这么窄,视觉上应该会更结实一点的。但这也不可能是胖出来的吧,我印象中你没胖过。” 楚竹君指了一下杨知远的胸肌:“至少看着和你这个真的不太一样。” 杨知远伸手,指腹压上露出的下半截。从领口外俯视时更明显一点,这下平视看起来存在感更低,和真正胸肌的形状完全不一样。 虽然很少,但是挺软的。 “你手怎么这么热?” “我身体好。……你这怎么看起来有点像发育了。”杨知远说,心想但是这个大小的话会很容易被吸空吧。 ……不对,歪到哪里去了。 又一个电话打进来,杨知远原本没在意,但过了十来秒铃声还在响,他回头看向楚竹君。 显示的来电备注还是郑牧的全名。 杨知远和楚竹君对视一眼,楚竹君说:“……要不我出去接吧。” “你还是别出去了。别到时候大半夜又被人堵,再发现你房间里有个裸男,从长江大桥上跳下去都洗不清了。” 楚竹君说:“你能不能别用那么让人容易误会的说法……” 两人一来一去几句话,郑牧的电话被拖到自动挂断,不到半分钟第二个又打了过来。 楚竹君面对着杨知远接起电话。 “你晚上还回来吗?” 背景里有几声猫叫,下午郑牧出门时楚竹君溜回去喂了一趟饼干,现在听到猫叫仍然有点担心。 隔着电话看不到表情,杨知远拿口型给楚竹君说“你问我我怎么可能知道我恋爱还没你谈的多”,楚竹君一会看他一会看手机屏幕,脑袋都要转晕了。 郑牧没得到回应,继续说:“饼干一直很黏你的,晚上你不陪他睡,他在我旁边边打转边叫,都不愿意上床。” 杨知远伸长手把楚竹君的麦戳关了,说:“你儿子真的天天要和你一起睡吗?这话和‘我家猫会后空翻’有什么区别。而且他怎么还夹起来了?” “……真的。”楚竹君从床上坐起,关掉静音,郑牧在电话另一头叹气,“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开视频给你看看。” 转视频通话的请求弹出来,杨知远没等楚竹君接通,马上抱着被子挡住上半身,整个人弹到前置镜头范围外。 视频一开,一张放大的三瓣嘴在镜头旁边贴来贴去,被后面的人抱着往后挪了一点才露出整只短腿小猫来。 饼干疑惑地咕了一声,楚竹君终于忍不住把自己这边的摄像头开了。 它算是小猫里面比较聪明的类型,隔着手机很快就认出了楚竹君。即使已经吃饱,脸也被临时铲屎官擦得干干净净,还是边拿鼻子碰手机屏幕边喵喵叫。 镜头只能拍到郑牧的脖子往下,楚竹君这下是真的有点想回去了。视频那头郑牧忽然一低头,说:“你那边怎么有三件衣服?” 楚竹君没反应过来,疑惑地说:“什么?” 郑牧摆弄了几下手机,又说:“游戏手柄在床上,有两个。桌子上旁边一个奶茶杯,床头柜一个奶茶杯,大床房……” 说到最后他几乎咬牙切齿了,“那几件衣服都是男人的,你真的用完就扔?” 旁边发出咚的一声巨响,杨知远滚到地板上去了,狼狈地爬回床上。 “——他还没穿衣服!” “是我!”杨知远忍无可忍地说:“我衣服上全是汤就脱了,你还有什么别的问题!” 楚竹君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想碰到这样的场面,郑牧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片刻后咬着牙勉强道:“没有问题。” 楚竹君抬头看天花板,假装自己只是手滑似的,将郑牧的视频电话挂断。 “我的一世清名,差点就这么毁了。”杨知远喃喃地说,“我跟男同真是没一句话好讲。” * 路演前李敏还让楚竹君临时磨了几天《归京》那首主题歌,以防到时候安排到他头上掉链子。不过因为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式舞台,楚竹君几场都是只唱了一部分,更多时候被cue到还是观众提问环节。 这一场抽中的一个男观众就点名问了楚竹君:“之前我也跟过几场路演,不过都没有被抽中。我想问问竹君,平时会看关于李丹的二创吗?对这些二创有什么想法呢?会觉得冒犯吗?” 楚竹君刚刚才唱过一段,现在气氛还没冷下来,很多人包括这个提问的男人都看起来有点兴奋。 他又接过话筒,顿了片刻后回答道;“最近我一直在忙路演和工作上的事情,上网的时间不是很多,但我看到过大家画的很多关于《归京》的画和视频剪辑,可以体会到大家对于这个故事的爱,谢谢你们。”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对于同一个故事会从不同的视角看待,得出不同的理解,二次创作的作品是作者的是自我与热爱的表达,我不会觉得冒犯。如果这部电影让大家通过二创的输出与交流得到满足,我会觉得非常荣幸。” 这段发言被完整地剪辑出来后,在各大视频平台的热度甚至压过了《斩野》现场版的很多段粉丝直拍。 【……我都不忍心说,看来我猫是真的没怎么上网。】 【给这哥眼泪都干出来了,其实他只是想问小楚有没有刷到那些什么双x,性转,冀丹,m*b之类的二创吧!想看猫猫羞涩颜结果自己先被破防了】 【但是我眼泪是真的□□出来了……刚从说不喜欢rps二创的cp那跑路,归京把我养得有点太好了】 【破案了,,之前李丹tag里一群人打得腥风血雨的那个m*b+梦男文学就是现场贴脸那老哥写的,现在在微博哭天抢地说自己要追随妈妈一辈子】 【……还真有这种东西啊?】 【有的兄弟有的,不过他这篇没那么好代,相方是他自己的味太重了,还有脸。tag里有一篇叫他的心跳的,全程第一人称,很高质量的做梦素材了】 【已美美把玩】 【小声说,其实小楚单人超话里也有不少这种东西,他们家梦女妈粉和嬷处的好像还行】 【还有那个!《你眼中的湖水》,也好看,相方是一米九大矿工,穿走即可享受小猫靠怀里拿脑袋顶你下巴的顶级待遇】 【你眼中的湖水不是cp同人吗……】 【啊?对不起我没认出来……】 【冷cp啦,这篇相方是小楚的助理来着,不过也挺好嗑的就是】 【谁还记得那个代拍拍了发出来被造谣成楚竹君带姐夫进组的视频,真的很好品,体型差加肤色差,那段助理还穿的是熟男休闲装,配上楚竹君那个校服……】 【[点烟]我懂,隐忍忠犬配公主妈咪变成sugardaddyx清纯柔弱金丝雀的感觉】 【好好好……好厨子一句话就是一顿饭……有没有人建设金丝雀pa我想吃,相方更好穿了】 【你们梦男闹够了没……一天到晚就想着穿穿穿的,别老蹭嬷饭还背地里骂嬷拉瓜是给自己戴绿帽的】 【我真的有绿帽癖怎么办。】 【?】 【不要吵了不要吵了,吃饭还打厨子的是坏梦男和坏嬷,正常梦男是不介意嬷嬷拉瓜的反正我们什么都能穿!大家都只是想炒猫恶意没必要党同伐异的。】 【赞成。】 【梦男这版本还是太强了。这不削能玩?】 —— 这边不同的粉丝们其乐融融,路演完忘记之前李敏的反复叮嘱,跑去搜李丹名字的楚竹君逛了一圈各大社交与创作平台后,整个人有点恍惚。 他好像第一次被人摸了尾巴根的猫,许久之后才给李敏打电话,电话接通之后还出现了将近十秒的沉默。 李敏马上警惕了,楚竹君平时有什么事要说从来不拖泥带水的。她问:“怎么了?遇到什么麻烦了吗?你别急,慢慢说。” “……我的体检报告是不是泄露了。”楚竹君缓缓道。 李敏一时没反应过来楚竹君是什么意思。“没有吧,这种东西我们不会外传的啊。究竟发生什么了?” “好像很多人知道我的体质,就是我有,那个……” 55 第55章 也很恶趣味 ◎梦男你们闹够了没……◎ 李敏平常不会太盯二创内容这些比较细的东西,还是小叶和楚竹君解释清楚关于网上一大堆关于李丹的双*塑二创只是出于作者本身的爱好,绝对和个人信息泄露没有关系,楚竹君才大松一口气。 能在公共平台直接看到的二创再怎样也不会太过分,况且楚竹君也没有看懂那些文章标题上【all丹】【all楚】之类的前缀是什么东西,心想虽然他是个直男没错……应该没错,但虚拟的东西归根究底也不会影响到他本人什么。 既然不是个人信息泄露了,那就没什么好继续纠结的。 这段时间几乎人比较多的平台都能刷到他们路演的视频剪辑,比《归京》在各大院线的排片量涨得更厉害的只有归京的票房。 上映还没多久,已经开始有人预*测《归京》的票房能冲到国内影史第几。 ——这可不是什么捧杀通稿,如果这种营销文案放在电影上映的第一天,难免会让看到的路人觉得在提前吹嘘。但仅仅半个月过去,《归京》的票房和各平台热度已经红到不能再烫手,在海外上线后都因为情节叙事与质感有了很不错的反响。 【《归京》的剧本本身就很好,故事性情绪平衡和叙事节奏这些方面没有什么短板。画面和人物也美得非常有质感。 虽然是架空古代,但电影的服化道基本都遵循宋朝样式,一部分为了美观的改动无无伤大雅。李冀这个角色身上有类似于传统武侠男主的潇洒江湖气,又没有沾染旧时代的流毒而把下流当作风流,在王楼的演绎下完全做到了令人眼前一亮,放在当代称得上是很好的古代背景作品男主角正面教材。 整部电影里最亮眼的除开王楼饰演的男主角外,就是作为所有人的“白月光”的,李丹。 很少会有人将这样一个几乎可以用柔弱善良来形容的男角色设定在古代,甚至还放在太子这种需要将自身异化成权利机器才能坐稳的位置上。 编剧给他柔软敏感的内心,又赋予他强大的责任感与能力,让他因为善念和在吃人的封建时代无法自洽的内耗痛苦,最后又为他人的幸福与自己的解脱放弃生命。将善意,柔弱,牺牲与强大的能力与勇气结合起来,才让这样“圣母”的角色不至于流俗。 塑造出必然被毁灭的美好事物,才称得上是扣人心弦的优秀悲剧。而演员对于角色的深刻理解与共情,也让这个角色蒙上更丰富的色彩。 ……】 相比专业影评人的字斟句酌,粉丝和路人表达的喜爱就要直白很多。 心疼是最容易让人上头的情绪,大型商场的户外与户内大屏总能刷出被粉丝自费或者组织协商申请的李丹剪辑与二次创作,李丹在电影内的悲剧感存在感越强,戏外的楚竹君就越容易被观众移情而怜爱上。 【太尴尬了……昨天请假提前跑隔壁市去追你京路演,结果到现场我后面就是我领导,和人力资源部给我批假条的那位】 【。没事,假装没看见对方就行】 【不行啊,我听到后面有个男的喊李丹妈妈才回头的,正好和领导对视了】 【……那很惨了】 【喊妈妈的就是我领导】 【你领导很年轻了……对不起我想笑】 【我们公司老板直接组织我们包场去看,还给发了电影卡,据说老板是哪个主演的粉丝】 【我们公司也包场了……但是是因为楚竹君之前在我们公司工作过来着,老板是他朋友,不仅发了电影卡还在公司群里连发十几个巨大的红包()】 【不是,我以为他之前采访时说以前是打工的是说着玩的……】 【春工大又没有和娱乐圈沾边的专业,读出来不上班还能干啥】 【真的啊,他之前是我上司来着,当时有个奇葩在公司偷东西,还把自己父母放进来闹,差点把当时出来平事的czj打了,很命苦了】 【……怜爱了,想到他之前高中上台唱歌都被人拉出来说早恋影响青少年,倒霉熊不是停播了吗】 路演还没结束时,楚竹君在网络平台和线下的存在感就已经强过很多二三线演员,被低谷许久但最近几年迅速在年轻群体之间翻红,几乎算是重绽生机的老牌奢侈品主动联系了商务合作。 MYM以前就有直接看条件选模特把模特捧红了的先例,的楚竹君都不敢说他平时几乎不怎么用香水,即使送给他他也不会记得喷。但既然据说是那位创意总监和调香师达成一致要选他,送上门来的商务似乎没有推掉的道理。 易关传媒的小会议室里,创意总监带着正链接大洋彼岸的调香师的平板电脑,两个人一起面对着楚竹君和李敏。 对面不会中文,英文还是会说的。楚竹君能听懂这支香水的原名叫做“Forest’sNightDream”,直译过来大概叫做晚梦森林,林间夜梦之类的名字,概念色是绿色,要给人一种像小动物的返璞归真感,几乎没有什么性别偏向。 植物园固定提前一天预约才能进园,工作日植物园的人流量不大,他们当着楚竹君的面很快就和园方协商好那天白天清场。 创意总监打完电话,转头就听到还没挂断视频电话的调香师兰登在用口音别扭的中文说:“漂,亮。是这样读对吧?” ——才几分钟没看住,这个神经质的家伙又开始了! “他没跟你说什么奇怪的话吧?”创意总监马上说。 楚竹君诚恳地说,“……真没有,兰登只是跟我问了几个中文的词怎么念。” 兰登在旁边不满地用英文道:“我只是不会说,但是听得懂中国话。” 他说完,又道:“我看了你的电影,又去翻了华国的社交平台,你有一张穿灰西装的照片非常漂亮——” 创意总监跟兰登认识很多年,深知他是个嘴上没把门的花痴性格,说话总是显得很像男同。再让他说出点什么来,把刚签上的代言人吓跑就不好了。他连忙说:“我们这边快到下班时间,先挂了。” 他转头,准备对楚竹君解释一下兰登的性格,让对方不要被吓到。但他刚刚下意识自觉任务完成,已经脱离工作状态,坐高又比楚竹君高一截,这下面对近距离仰着一点头看他的楚竹君,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卡壳了。 “?”楚竹君疑惑地看了他几秒,试探性地说:“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没什么……没什么,我是想说,明天MYM送给品牌代言人的礼物会送到你那里,给我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和地址吧。” * “怎么了?”张淼问。 植物园外,带着口罩和帽子的楚竹君刚下车,就盯着某个方向看了几秒。 “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人。”楚竹君扭回头,准备说那个人好像发现我在看他了我们先走吧,旁边那辆车上下来的创意总监也僵在原地。 “嗨!”兰登热情地道,“Allen,楚!” 楚竹君之前还以为是自己看走眼,这下终于能确定对方确实是前几天才见过的知名调香师,感觉世界都有点魔幻。 他上一次见兰登是视频通话,再上次就是路过书店进去逛一圈时看到的高中生拿来找议论文素材的杂志封面上。 “你怎么跑到这来了。”创意总监上下打量衣着整齐光鲜并且时尚的兰登,兰登耸肩道:“如你所见,我正在临时短暂地休假中。——楚,这身衣服还是我亲自挑的,真的很适合你。” 今年天气比往常还热,十月底的天气穿普通的卫衣都不会冷。楚竹君出发前已经换过衣服做好妆造,穿的是一件白色的亚麻衬衫,胸口和背后都开着有点深的v领,领口和袖口都做了单层荷叶边和系带,配上深绿色的腰封和质感挺括的膝盖上一点的短裤,看上去有点像裙子。 这套衣服的v领大概深到有沟的人可以露沟的程度,楚竹君前面没有,背沟却还挺明显的,张淼临时给他用自己的外套披着挡风。 外套是黑色的休闲西装款,四人身后跟着一群工作人员,朝植物园内走去。虽然外套不是兰登挑的,但他似乎对楚竹君现在的造型也非常满意,整理场地取景时让摄影师先给楚竹君拍了几张。 创意总监站在摄影师旁边看底片,虽然披着西装外套坐在草坪里他们搬来的道具欧式深色古典木质长桌上的楚竹君非常好看,但总给他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造型师给楚竹君选的皮鞋和短袜都是黑色,兰登若有所思地说:“很有故事感啊。” 创意总监说:“什么?” “你看他的眼神,像野猫一样,他对我想要的东西理解的还是很到位的,”兰登比划道:“这样一个像小猫的天然又自由的孩子,却披着一件明显不是他尺寸,颜色又阴沉的西装外套,那外套是谁的呢?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创意总监说:“你够了吧!那外套是他助理的。” 兰登翻白眼:“你究竟是怎么当上创意总监的,我在说的是这个画面的发散性和西装的象征意义,不是问你西装是谁的。” 创意总监:“……” 兰登捂着胸口道:“明明有一种古典西方同性恋文学里,事业有成的商人无可救药地爱上忧郁敏感的艺术家美少年的故事感。” 小叶因为不想坐在车里玩手机,也跟到了植物园里面,极好的听力让她在远距离也听清了这两个人的对话,悚然地朝那边看了一眼。 她英文水平也挺不错,要不是知道对方是外国人,几乎不怎么用国内的社交平台,简直要怀疑这个调香师实际上已经被all李丹超话和all楚超话里的东西腌入味了。 正式开拍时楚竹君把那件外套脱了,后背上漂亮的线条和带出浅淡阴影的背沟与单薄柔软的胸前几乎都在领口的白丝带下若隐若现。 他的眼神似乎漫无目的地扫过镜头,穿过错落的花草间那条隐隐可见的石子路,仰起头看向行道边仍然翠绿的树上,树枝间隐隐露出半个鸟巢的影子。 他看起来实际上很显身高,只是身边的大高个太多才经常显得有点柔弱,被摄像头俯拍时又因为纤细的身形更加娇小。 镜头跟着他一直到草木丛中的小湖边,那里的水有些深,泛着稍灰暗的柔软蓝色,阳光照来时又显得波光粼粼。稍低的枝叶下,水帘一样的雨幕将阳光折射出璀璨的华光,一双纤细的捧着青苹果的手被暖光映出油画一般的明亮暖白。 滴着水珠的枝叶下,一个年轻的男孩子鬓边和脖颈都被染上的晶莹水迹,睫毛上挂着细细的液滴,温暖的光让他看上去并不冷,双唇泛着饱满湿润的红。 雨幕将上半身的薄白衬衫打得半湿,透出底下皮肤细腻的白与粉。他将苹果捧到脸颊边,终于第一次直视镜头,小兽一样有些警惕的眼睛仿佛是温柔的绿。 他没有咬下手中的果实,双手在背后捏着苹果,边走边慢慢地将自己转了一圈。在湖边蹲下身,捡起飘落在地上的一朵白花。 导演忘了喊卡,兰登的表情看上去好像已经升天了,有个工作人员一直张着嘴忘了合上,发现自己在机器造雨的小范围外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湿了,才狼狈地到处给自己找纸巾。 摄影师一直恍恍惚惚的,兰登对着导演一个动作一个指令,导演又这么指挥摄像又补拍了几个镜头,这场拍摄才算结束。 那件西装外套又重新披回楚竹君肩膀上,小叶拿了个毛巾给人擦头发,楚竹君随口说:“怎么这几个月总是拍雨天镜头。” 张淼说:“我回去查查最近雨神是不是来春城开演唱会了。” “?”楚竹君说,“今天是那个花洒一样的机器造的雨吧。” MYM之前送来的礼品多得像搬家,特意用了最显眼的礼盒装香水广告的这款香水,只这款香水就送了四五瓶。不过楚竹君担心饼干闻了不舒服,只在快出门的时候喷到手腕上试过。 这时候楚竹君那群意味不明地把猫薄荷投成粉丝名的粉丝还不知道他拍的第一支广告是香水,MYM才发出来官宣楚竹君为品牌代言人的通告,不少有钱的薄荷姐薄荷妹有点兴奋了。 【别的不说,MYM我是真用得上,我准备好了!】 【不过我也是真没想到,虽然之前一直在亲友小窗给我猫奶商务,没想到第一个商务就这么好】 【这张官宣的公式照好……棕西装加白金装饰链,萌啊】 【热知识,此女顶着这么萌的一张脸但有181,线下见真的很长很瘦的一条猫】 【这么高?太好了我吃乃很方便】 【?这口癖是跟梦男学的吗,好好的娘们儿都给带坏了!】 【就想吃我妈的乃怎么了,czj是我的妈妈妹妹姐姐,姐姐转过去有点疼是正常的】 之后创意总监和兰登一致通过了香水广告的图透用那套披黑西装照片的方案,还鸡贼地配上了模糊不清的文案。 【@MYM:拍摄花絮[图片][图片]】 然后满意地听取转评区怪叫一片: 【埋】 【我埋】 【我舌忝】 【这是什么,小猫腿,捏一下!这是什么,小猫腿,捏一下!这是什么,小猫腿,捏一下!这是什么,小猫腿,捏一下!这是什么,小猫腿,捏一下!这是什么,小猫腿,捏一下!】 【妈妈你肩膀上外套是谁的……这明显不是一套搭配吧】 【瞎说什么!这怎么可能不是一套搭配,我妈这么爱我是不会给我找后爸的】 【好白,但是怎么是贫汝,以后孩子会不够吃的,过来给老公揉揉就大了】 【令人鄙夷的梦男又在散发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谁懂在这个转发区看到三个带着不同符号后缀的‘楚竹君怀孕了的id的救赎感,梦男你们闹够了没】 【披上外套感觉像从妈妈变妹妹了……那种豪门深宅,鬼.父与漂亮养女的既视感,穿着小白裙披着daddy的西装外套】 【厨神……能不能再多说两句】 【报,扒了以前的上班图,外套又是助理哥的】 【。按理说我猫这么红一个艺人不可能没有外套才对,难道。】 【虽然有点牵强,但也可以这么发散,捡一口】 【水猫姐你们崛起吧!】 其实《归京》上映后,已经有不少电影以及电视剧的剧本递到了楚竹君这里,但几乎没有特别好的本子,连李敏的第一轮筛选都通过不了。 易关现在尝到捧楚竹君的红利,准备继续按照李敏计划的路线,让楚竹君多接点高质量资源,捧一个巨星出来明显比割粉丝韭菜这种快钱要赚的多。更何况楚竹君还有别的才艺,不拍电影发歌反响也很好。 而《逃离》还在制作过程中,没到正式开始宣发的时候,楚竹君还在准备新歌mv的录制。这次的新歌又是不太同于上次千禧年代感很强的强节奏情歌,而是他从前在酒吧驻唱时更常接触的电气爵士风。 ElectroSwing这种风格在国内很少有制作人做,现有的大部分都是日韩或者欧美歌曲。这次是李敏找了上次做《斩野》那位制作人,才拿到的这首歌。 之前一段时间因为几乎无缝衔接《逃离》和《归京》的路演,楚竹君几乎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大脑的疲惫感,现在换了熟悉的节奏和风格,才感觉自己精神状态好转一点。 而他在紧锣密鼓,专心磨新专辑时,Forest’sNightDream的广告成片,也在国内外多个社交平台与视频网站上线了。 56 第56章 ◎猫薄荷大虐◎ 十一月刚开始的某一天,世界范围内许多繁华的商业广场外与地铁站,乃至各个MYM的专卖店,都统一播放起了一段仅仅几十秒长的香水广告片。 俯拍视角下,在点缀着零星花朵的低矮植物丛中,摆着一把略显破旧的深色木质书桌。披着深色西装外套的年轻男人双手随意地撑在旁边,舒展的肢体线条与稍显冷淡警惕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像被人强行带回家放在桌子上的野猫。 镜头一转,他在错落的灌木丛与林木间漫无目的地,像生活在森林里的原住民那样逡巡,蹲下身捡起湖边飘落的白花时,稍微有些下滑的短裤露出大腿和小腿相贴的一大片皮肤。 这样的露肤度和半蜷的身体几乎让他看起来像个天真但四肢修长的孩子,似乎只有小男生会穿这样短和两块的衣服。最后一个镜头,虽然画面里有雨,但打光是温暖的橙黄色,在翠绿的枝叶间也不显得有寒意,光滑的青苹果和柔润细腻的脸颊贴在一起。 他似乎在说什么,带着自然红润色泽的双唇微颤,画面从他胸前被丝带遮得朦朦胧胧挂着水珠的胸口一晃而过。 贴在他脸颊旁边的苹果被他用手指往侧面轻轻一送,失去平衡的果实朝空气中滚去,幻化成香水瓶的形状。 深绿色烟雾在画面中央缓缓聚集成一行花体英文: 【Forest’sNightDream】 虽然视频的气氛比较湿润暧昧,但裸露程度只算有一点高,没怎么被卡就过审,国内投放这段广告的时间几乎和国外其他地区完全同步。 易关一直没有忽略海外市场,之前楚竹君的新歌在spotify的热度都还没过去,这支广告片一出来,专辑销售量和评论点击增长速度几乎称得上是恐怖,一刷新就会多出成百上千条。作为大本营的华国境内资讯最快,差点把有几个音乐平台的服务器干垮。 “外国人也很会搞泥塑嘛。”小叶若有所思地说。 张淼说:“什么?” 小叶把自己手机屏幕上ins的界面给张淼看:“你猜这个【Babygirl】指的是谁。” 虽然直译过来其实就是小女孩,但张淼看到这个词,仍然有种头皮发麻的震撼感。 跟逛微博点进all李丹超话的外链图片以及小说差不多的震撼。 张淼还不知道微博上不仅有all丹超话,甚至还有“水猫”这样的cp。 而他的外套在广告片中一闪而过后,这个原本只有几百人的冷门超话粉丝数多了一个零,是隔壁因为工作和娱乐圈扯不上关系根本没有人开cp超话的某个人看了都会嫉妒的程度。 虽然这段时间白霖正好宣新剧——剧质量怎么样先别管,天元拉几乎同期开始有热度的楚竹君的通稿和暗踩的水军没少下。 《归京》还热得烫手,楚竹君又宣了满世界都在投放的广告,因为画面的质感被各种营销号和大v搬来搬去,粉丝正是又心疼李丹又因为正主争气像打了鸡血一样的时候,每次拉踩的通稿一出来都吵得不可开交。 虽然白霖敢告微博大v和营销号,不敢告自己前女友的行径已经将他多次出轨这件事的可信度坐实了,但在一些人看来,这甚至算是白霖性魅力的证明,他还因此吸了一波特定的受众群体——不过后来进组拍的网剧也扑到除粉丝还在努力送热度挽救,几乎无人在意就是了。 《逃离》制作送审极限滑铲准备在新春档期前一个月开始宣发的前几天,业内一位爆出过不少真实明显大瓜的知名狗仔忽然发出一条微博: 【xx生,家庭方面有大瓜。】 他微博里提到的xx生涵盖的年龄范围在20-30岁,起初不仅是楚竹君本人,刷到这条微博的李敏等人也没有在意。按照楚竹君的说法,他目前父母双亡,没结过婚,未育,没有感情纠纷,因为隐瞒了之前离职的真正原因,所以还自称是处男。这种家庭方面的瓜大多数时候指谁和谁有一个孩子,抑或谁的家人偷税漏税、成了失信被执行人之类的事情,怎么看也不会和楚竹君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楚竹君第一份个人封面杂志开售是在这天的中午十二点,十点钟,那个狗仔终于带着词条发微博了: 【@于大锤:#楚竹君恋爱#公司前段时间告造谣告得声势浩大,@楚竹君你有跟公司交代过你高中毕业就为了女朋友跟父母闹翻离家出走,父母为你支付大学四年学费和高额生活费你五年都没有回家看过他们一次,谈恋爱有那么重要吗?你的某个身体部位不能空着?这就是春大毕业生的道德素质吗?[视频][视频]】 配上的证据是狗仔和一个中年男人的通话录音和聊天记录录屏,包括通过群聊点进的楚竹君的微信账号页,只给楚竹君的微信账号打了薄码,再往后就是一段一个被打码备注成楚竹君父亲的人的聊天录屏。 时间显示为几年前的群聊记录里,那个男人说自己给楚竹君每个月都生活费将近五位数,但楚竹君在高考结束后就因为他父母去找他高中就在谈的女朋友的麻烦离家出走了,至今没有回过一次家,连过年都没有消息。 通话录音里说的是同一件事情,末了还加上一句,楚母死前最后一面楚竹君都没有去见,只来参加了她的葬礼。 再往后就是一张截图,备注为楚竹君的人在群里发消息:【你算什么长辈,轮得到你来管我?滚。】 文案和内容都做的来势汹汹,甚至还卡在杂志即将开售的这个时间点上,几乎不像是故意博流量,而是冲着要把楚竹君拉下水来的。 但实际上的证据只有聊天记录和通话录音,唯一能证明的只有这个人确实是楚竹君的亲戚,但互联网时代上网几乎没有门槛,多得是仅凭一张截图就能相信一个故事的人。 【牛逼,这年代还有为了女人不要爹妈的绿毛龟】 【哥们长这样还当沸羊羊?这个女的爹妈不让换一个不就行了,爹妈能给买房女的能吗】 【神经,一秒就认出来这群人的性别了,几张聊天记录你们就信?x吧里追过的校花沦落ktv的聊天记录看多了吧】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哈,自己的爹妈自己才心里最有数,亲戚说了就是不算。说给了学费生活费,转账记录拿不出来,可信度为0哈,反正我不信爹妈要是真有说的那么好,还能逼得小孩离家出走】 于大锤回复了前一条评论: 【他父亲也去世了,无法出示转账记录,需要我拍死亡证明吗?】 之前信聊天记录的人更兴奋了。 这帮人里本来就不乏因为太多女人喜欢漂亮男人不爽的生殖焦虑群体,这下连真相究竟是什么样的,再造谣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也不管了,开始闭着眼睛跟风骂。 【集美们喜欢的白眼狼很美哦继续】 【养大小白脸的下场就这样[笑哭][手指]】 【还喜欢这种人的是没脑子吗,别追个星把底线给追没了】 “公司根本就没有收到过于大锤那边的消息,估计一开始要爆的料根本不是楚竹君的,原来那家花钱之后直接拿他的事情顶上了。”李敏拨通张淼的电话后立马道:“楚竹君现在在哪里?别的就算了,让他不要乱发东西,公司会想办法帮他处理的。” “他现在住的地方我们进不去,公寓楼卡得比较严。”张淼说,“我打不通他的电话。要不然先让运营那边把微博密码改了吧。” 李敏还要再说点什么,运营的电话又插进来了。她挂断张淼的电话,又听到一个令她眼前一黑的消息: 楚竹君十分钟前先把微博密码改了。并且所有人都能看见,超话里显示楚竹君的账号刚刚在线。 【妈呀,刚刚显示楚竹君在线了】 【网速这么快?我看怎么回应,这算是证据确凿了吧】 【就一段聊天记录也叫证据确凿?你电话号码给我我以后卖保健品给你行吗】 【易关公关多牛逼,多半不了了之咯,继续让这种带孝子在娱乐圈圈集美的米[拇指]】 这条新闻发出来两小时不到,已经因为楚竹君自带的讨论度和亲子关系这种敏感话题被自来水上了热搜前五。几乎所有人还在猜易关传媒会怎么回应,一条来自楚竹君本人的微博先飞到了他们面前: 【@楚竹君:第一,我选择在高中毕业后独立生活完全出于我个人的想法,并且我始终不认为我当时的恋爱对象有义务承受两位对于她来说是陌生人的人的恶意。第二,自高中毕业以来我没有收到过任何一笔来自家庭的经济或者物质支持。@于大锤账号所发布的关于我家庭状况的推测纯属造谣,所有相关内容已经取证,法庭见。[图片]】 于大锤拿不到的银行卡流水记录,楚竹君可以拿出来,离开家后他办的银行卡没有任何一笔来自父母的转账记录。 此时离中午十二点还有二十分钟。 【作者有话说】 明天修 57 第57章 打完这场开始走剧情+感情 ◎狗仔被扇◎ 楚竹君发的微博实际上只证明了他因为谈恋爱离家出走和父母给过他高额经济支持这两件事,并没有否认他因为恋爱和父母发生过冲突,以及直到母亲死后才第一次回家的事情。 但既然能证明前两件事是假的,于大锤和那位突然跳出来的亲戚的说法可信度无疑下降到几乎没有。 【那么优秀的小孩,爹妈能让他离家出走还一分钱不给,怎么看明显都是父母问题更大吧……换位思考一下,要是在家里过得下去,谁会愿意才高考完就出来打工啊?正常父母会舍得让一个考上这种学校的十八岁小孩打工上学吗?】 【干过暑假兼职的人都知道有多坑吧,没有得到过家里经济支持的意思是大学四年的学费都是他自己付的?】 【你怎么解释令尊在家庭群里的发言?我们接触过你的好几位亲属,他们的说法都和这段聊天记录一致。即使是名誉权,也不一定是百分百会胜诉的。】 于大锤显然还是把之前楚竹君的博文当作公司的公关手段,但几十秒后楚竹君就转发了这条微博。 【@楚竹君:那是他在说谎。难道一个男人做了父亲,就应该被默认不可能说谎吗?】 片刻后评论区又多出一句: 【@楚竹君:一段聊天记录,比我本人的账户流水证明更有可信度吗?】 【我靠,看机型后缀,还有这个回复速度,真是他本人在用微博账号啊】 【于大锤这次不知道收了多少钱,这语气明摆着就是来搅混水的】 【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父母,好歹死者为大啊】 【@狄柏回复@阳州金城武:你疯了吧,他又不是一出生就是死的,不给自己小孩生活费的时候和在亲戚面前抹黑小孩的时候总是活着的吧?指出他说谎的事实也算不敬死者?】 狄柏这条转发一出来,本来就混乱的事态被闹得更扑朔迷离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狄针竟然口吐人言】 【但是牢狄说得对,死者为大不是这么用的。要按他这说法来,大家都不要骂秦桧了,死者为大嘛】 【这下我确实相信某瓣那群人纯属扯淡了,yg太子和公主这关系不是挺铁的吗,咋可能闹到扇巴掌的地步】 【……难道这样不是显得公主给太子一巴掌更像奖励了吗?!】 【我决定以后少骂狄柏两句……话又说回来,还有两分钟杂志要开售了。这事情问题最大的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小楚,同担先停战几分钟准备买】 【就是说啊,之前很多人对这事反应大不还是因为以为楚竹君是大学期间花了家里很多钱还不关心父母,既然一分钱没花爹妈的那有什么好指责的,本质上回不回家本身就是家务事,谁知道这种在亲戚面前抹黑小孩的父母背地里做了什么。】 【楚竹君想住哪住哪[喇叭][加粗感叹号]楚竹君想住哪住哪[喇叭][加粗感叹号]楚竹君想住哪住哪[喇叭][加粗感叹号]楚竹君想住哪住哪[喇叭][加粗感叹号]楚竹君想住哪住哪[喇叭][加粗感叹号]】 【真的够了吧……我和楚竹君是大学同学,一个班的,都听人说过他一直有在打工,如果拿了那么多钱不可能一直打工的。春工大GPA4分制,印象中他一直在3.8左右,毕业后进的大厂,那个时候就已经比绝大多数人要强了好吗?】 【家里养他十八年白养的?】 【前面公狗叫什么叫,生小孩不养到十八岁算遗弃罪,是法盲吗】 【你骂你m公狗呢,你不是男的?】 【除了我和家妻之外都是公狗哈,买不起斐济杯提半桶油去搞六十岁丝袜老大爷的品种,哪天推上有你的高清正脸小视频我会抱着老婆嘲笑你的】 【你恶不恶心,管一个男的喊老婆?】 这条评论被梦男和女粉骂得没多久就删掉了,随后又因为私信一直被轰炸,不到半小时就直接关闭了账号。 【报,易关发声明和律师函了,要告于大锤和那个提供信息的人诽谤】 【这下于大锤算是踢到铁板了,笑死】 【于大锤这几年飘了,毕竟也是个三十来岁的男的,中年男人信誓旦旦说的鬼话可不只有蠢货和中年男人会无条件相信吗[笑哭]】 【我说够了吧谁来心疼一下我担本人呢,春城消费水平也不低,就算有奖学金,完全自己负担学费生活费是那么好过的吗?】 【……我大学四年也差不多是这么过来的,但是我不是在追星吗孩子你怎么惨得跟我以前一样。我爹妈都没有对亲戚说过给了我很多钱,虽然他们的说法是我懂事不需要给钱】 【而且有这种在亲戚面前给自己孩子抹黑的父母,不回家完全情有可原吧?没有心情不好就打电话回去骂人都是脾气很好的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花了他们钱,不回家又怎样?这是别人家的家务事吧?@于大锤把艺人的私生活发出来给全国十几亿网民批判是何居心?等着吃官司吧你】 【现在基本上出个门都能看到他的地广,还有到处在放的歌,目前也没有一个前女友出来说一句他的不好吧?隔壁那个真出轨的可是一红就让前女友锤了】 【我担之前被于大锤拍到在车里挖鼻孔,现在还有人因为这事嘲我担是鼻屎哥,于大锤好死不送,支持y*g送于大锤坐牢】 【在战火纷飞中捡一口太子x公主……为了美貌妻子急得口吐人言的愚蠢野兽丈夫】 【王楼和范清都在楚竹君那里套转了yg告于大锤的声明诶】 【范清和于大锤本来就算是有仇吧,之前范清和前夫感情破裂的消息就是于大锤爆的。王楼和楚竹君倒是关系一直不错来着,估计上回纸巾掉了被狗仔说成烟头乱扔所以还对这帮人怀恨在心】 * “肯定会告的,易关必须要拿到对方是造谣的结果发出来,防止对你以后有影响。”李敏安慰道,“开心点,这个节骨眼冒出来你被造谣这件事都算是送来的虐粉,你知道你的杂志卖了多少份吗?” 她比了个手势,“半小时六位数。——我说的是数量,销售额后面还要多两个零。这个季度公司结算完马上会到你账上的。” 楚竹君看起来心情没有好转多少,李敏发觉他的手似乎还在抖,心里也不太舒服。 他这样的人几乎很难被找出什么很明显的可以被攻击的缺陷点。就像有人骂狄柏是资源咖时狄粉根本不会有感觉,但一骂狄柏鼻子大动过粉丝就要急了,如果有人在网上攻击楚竹君的长相或者是身材,所有人都会觉得这个人眼睛不好使。 楚竹君平时还几乎不怎么关注网上的言论,之前恋爱和潜规则的谣言都不太在意地直接交给了易关处理,今天刷到一次关于家庭情况的谣言,直接把他本人闹的下场了,还亲自回复了那个狗仔,张淼打通他电话被他放上楼时,于大锤的微博已经因为楚竹君的三段回应被粉丝和看不下去的路人冲沦陷了。 他显然对自己家庭这方面的事情非常应激。 李敏有心想转移他的注意力,说:“刚刚于大锤发微博说自己被网暴了,如果网友再不停止对他的网暴,他也要请律师。” “是吗。”楚竹君心不在蔫地说。 “我跟小叶说了,让她去转发区说如果有人因为今天的事情被于大锤告了,只要没骂过楚竹君,我们工作室会替他们出律师费。”李敏继续道。 楚竹君终于看上去稍微有了点兴趣,李敏把手机递给他。 小叶作为他们团队的一员,在李敏的授意下也开通了自己的微博账号,大概准备用来说一些楚竹君不方便说,但工作室需要表态的事。 此刻,小叶在李敏要求下发的那条“会替没骂过楚竹君的被告网友出律师费”的微博已经被网友送到了热转上。 【笑死我了……这是可以发的吗叶姐】 【能发出来工作室肯定同意了啊,易关看来是真铁了心要搞于大锤了】 【于大锤自己把把柄送上门来怪得了谁。】 【刚刚去看了一眼,楚竹君中午那个杂志现在销售量已经很吓人了,怪不得易关要捧他,他现在是这公司唯三的男摇钱树了吧】 【保守了,牢狄和贺原出杂志都卖不了他今天这次那么多。看他超话,粉丝现在还在哭,今天被虐惨了吧】 【但是杂志c版打包ab版还送特典小卡真的很值……反正很美,多买点拿回来摆阵】 【再报,刚刚楚竹君在超话里发了一条要粉丝理智消费的】 【微妙地共情了,他以前也是素人,还是真的上过班的素人,应该也知道普通人的钱不好赚】 【集美能不能一天天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女的就是事多】 【哥们我都闻到你几把被五十块钱的斐济杯漏电烧焦的臭味了,就爱给我老婆花钱怎么你们了,薄荷姐薄荷妹薄荷哥都不会给你这种天天转发抽奖的百元机用户花一分钱哈】 【我不行了,梦男好强的攻击力】 【放下梦男和嬷嬷的是是非非,只要大家喜欢家猫为家猫付出就都是好宝宝好吗?】 【为什么到czj这里变成放下梦男和嬷嬷的是是非非了】 【czj好像好多梦女都是四爱梦,再说了谁想不开去公他】 【楼上那个破防公狗来看这条,我老婆就是值得哈,再狗叫把你几把切了快递到你爹妈那里去。[截图: @楚竹君:非常感谢一直信任我喜欢我的小薄荷们,我希望爱我的所有人都可以幸福,也希望大家可以把自己的生活质量放在第一位。 【宝贝你先休息吧……薄荷妹真的有钱,不会因为这个影响到什么的】 【yg怎么还让我姐看手机,疯球了阿是,现在是让他安抚粉丝的时候吗,媚粉也不是这么媚的吧】] 而《逃离》的宣传活动,就在这种风波未平,暗流涌动的环境里开始了。 58 第58章 ◎《逃离》开宣◎ “你这是……晚上还有工作吗?” 电梯门打开,郑牧见楚竹君戴着口罩,拎了一个小包,已经走到接近电梯的位置,不由得问。 他下午开完会看手机才知道从今天上午开始楚竹君这边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还扯到楚竹君家庭的事情。 郑牧真正开始和楚竹君接触时已经是楚竹君离家之后,他又不是傻子,想也知道这种让一个高中毕业生跑出去打工赚学费的家庭,不可能让小孩用幸福的心情提起,因此他也不会主动挑起家庭状况方面的话题。 杨知远高中就跟楚竹君认识,自然也不会故意提楚竹君讨厌讨论的话题。 “没有……”楚竹君下意识说了真话,又马上刹住,改口道:“有点事。” “易关那边有人来接你吗?要是没人的话我送你去。”郑牧说,“这时候外面人太多了,我开车送你你还能再戴个墨镜,拿帽子遮一下脸。” 楚竹君之前被堵过,又让人强行把他最不愿意回忆的事情强行翻出来,李敏走后他的手指还在控制不住的抖动,连自己似乎有点过快的心跳声都能听见,他现在根本不想见人。 他最讨厌有人用诸如孝顺、知恩图报之类的标准评价他处理家庭关系的方式,如果换成以前还在上班的时候,有人不长眼要跟他讨论家庭关系的问题,他用话挡回去就算了。但是这次遇到的造谣根本不能私下沟通解决,公开澄清又意味着更多人会知道他想到就恶心的事情。 听孙海桥那边的消息,他们决定按原计划把《逃离》的第一段宣传片在后天放出来。林临实际上是一个和楚竹君个人经历很有一些相似度的角色,到时候电影一播,必然会有营销号为了流量把剧情和他这个情况联系在一起做文章剪视频。 楚竹君想到这里就止不住烦躁,希望世界马上毁灭算了,这对他来说和社会性死亡有什么区别。 郑牧这么一提醒,楚竹君想起自己上次口罩帽子全戴上后都被堵了的事情,一时站在原地不动了。 片刻后他终于叹气,“没什么,算了,回去吧。” 他摘下口罩,脸色明显不太好看,嘴唇甚至有些发白。 郑牧提着两个纸袋走到他旁边,半扶着他肩膀,和他一起回去。 “怎么不问我买了什么?”郑牧故意道。 “买了什么?” 楚竹君坐到餐桌面前时才看到其中一个纸袋上被挡住的某家酒店的logo,仔细包装过现在也保持着拿出烤箱切好后形状的草莓芝士塔上撒着糖霜粉的整颗草莓红得发亮,切面散发出甜腻的奶香。 郑牧记得公司没有让楚竹君刻意控制饮食,至少平时都是正常吃饭的。 “给你订的。旁边这个等会你自己拆吧。我订的餐大概还要一会才能到。”他说。 楚竹君的尾指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他现在确实有点饿了。 他没说什么,默默拿了一块切好的草莓塔,随意地搭在桌边的另外一只手也隔一会就会颤抖。 郑牧也将一块草莓塔拿起,一下想到网上流行过的猫咪脾气测试里就有从面前拿走冻干这条,过一会又想应该怎么把那个给于大锤发聊天记录的人抓出来。 易关已经发了报警回执,不知道能不能从这边入手。 草莓塔对于楚竹君平时的口味来说稍微有点偏甜,如果没撒糖霜粉大概会更合他意,但稍微有点过量的刺激对现在来说的他正好。 甜品确实让他稍微感觉舒服了点,郑牧放在旁边的手机屏幕一亮,没有盯着看也能发现那条来自微博的热点推送通知开头是一个“楚”字。 郑牧马上把手机屏幕按灭了。 娱乐圈里姓楚的艺人并不多,今天白天弄出热点新闻的也只有那么一个。不用脑袋想都能知道那条推送是什么内容,楚竹君顿时又有些想吐。 等一会,或者明天,问问李敏能不能让公关那边把这些都公关掉好了。 郑牧注意到他突变的脸色,“你不舒服吗,还是……” “——我很好。” 楚竹君做了一个像是想往后靠的动作,又顿住,用探究的眼神看向郑牧。 郑牧觉得那很像猫在扑向心仪猎物——或者玩具前的眼神,它并不那么饥饿,只是单纯地想要那样东西。 那双形状像桃花瓣的眼睛,轮廓也很有猫眼的既视感。 难怪那么多人都给“猫薄荷”这个粉丝名字投了票。 “你明天要早起吗?”楚竹君问。 这问题是什么意思?郑牧根本不敢往别的方面想,他本能地说:“……我几点都可以。” 楚竹君不知道忽然想到什么,有点冷淡地笑了一声。 他又说:“——那你让送餐那边的迟几个小时过来吧。” 楚竹君穿的还是当作睡衣的一件薄卫衣,袖子长得遮住了半个纤细柔润的手掌,衣料质地绵软到几乎将楚竹君的身形勾勒得清清楚楚,背对人时一段明显的圆润起伏,只是胸口的微小弧度太过不明显,因此完全被衣服遮掩住了。 他就这么盯着郑牧,“我现在想做。” 半晌后郑牧才说:“……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压力太大了才冲动,还是心情不好? 真的做完的话,会给他名分吗? “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楚竹君站起身。 郑牧的猜测准了差不多一半,楚竹君已经有点类似于躯体化的症状了,在急需感官刺激的快乐时偶然盯上了好像不会拒绝他的郑牧。 郑牧警惕地说:“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那股因为烦躁的冲动劲有点过去了,楚竹君随口说:“不知道,随便吧。” 郑牧忍不住说:“你现在随便找外面的人的话……不太好。” 他说的是实话,虽然是出于私心的实话。 楚竹君没把“你有什么资格管我”这种话说出口,只是无言地站在那里看了他几秒,随后转身朝卧室走去。 “我不是要管你的意思,就是……不安全,身体不安全而且职业生涯也会不安全……我只是建议!” 郑牧起身追上,生怕楚竹君真的在他没看住的时候跑去找别人。 楚竹君说:“我不会带人回你这里的。” 郑牧听得脑子嗡嗡响,楚竹君已经走到自己的卧室门口,将手伸向门把手。 郑牧有预感,今天这件事不说完之后肯定会很麻烦,情急之下握住楚竹君的手腕。 “我不是不愿意,我只是想说,做完之后我们是什么……” ……什么关系。 他回来后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只扯松了领带,此时楚竹君貌似很不耐烦地一把抓住他的领带结向下拉。 就当郑牧以为自己要被亲到时,这个吻却在半路变成了偏在脖颈上的啃咬。 像小动物与同伴玩闹时的试探。 但郑牧问“是什么关系”的话还是被截断了。他本能地抱紧楚竹君柔韧温热的身体,不太坚定地道:“等一下,我还没洗澡,我马上……” “浴室不是挺大的吗?”楚竹君埋在他脖颈一侧,含糊不清地说。 …… 真的到了浴室,主动权又不在刚刚显得很需要刺激的楚竹君手上了。 那个给到一半就被收回的吻很快就被郑牧讨了回来,楚竹君一开始还对这种不够刺激还有点窒息的互动不太乐意,皱着眉想拧开脸,郑牧不容拒绝地捏住他脸颊,以与楚竹君从前经验都不同的过分强势缠住他有些瑟缩的的柔软舌尖。 他肩膀不宽不窄,头小才显得比例好,郑牧轻易地将他环住,抱起,晃得刚刚才忍过一阵疼的楚竹君音色里带了哭意。 “你不是想要吗?” 贴在浴室深灰色墙砖的后背一阵凉意,但室内很温暖,冰凉冷硬的感觉反而让人清醒。 “不可以……” …… 楚竹君累了,持续太久的让人头晕眼花的感觉让他从忍不住挣扎到提不起力气反抗,被放回床上时陷进被子里,软成蜷缩的一小团。 “我们现在是……” 他根本没听清郑牧说了什么,或者说根本不想听。郑牧之前说得很喜欢他,结果一点都不听他的,他在昏沉中后知后觉地感到委屈,不愿意再听对方说话,将脸一偏,埋进枕头里。 * 早上十点,认证为【逃离电影官方】的微博账号,悄无声息地和许多大大小小的视频号先后发布了一条长度仅几十秒的预告片—— 教室里背对着画面的男生背影清瘦,校服外套却破破烂烂。镜头转到他身前,他坐下后挺直身体,后仰时场景切到楼梯口处,他被人推得滚下楼梯,仰视一个同样穿着校服的高大身影。 镜头忽然拉进,给了那张流露出疼痛意味的脸一个特写,鼻梁上光泽细腻的皮肤质感无比清晰,睫毛浓得根根分明振翅欲飞。 “我帮你吧。” 画面一黑,字幕同步在屏幕正中央显示了这一句台词。 手肘上还带着伤的男生穿着短袖校服,拿着一面破旧的塑料边框化妆镜,举在身边坐于台阶上的女孩面前,方便她剪掉自己头发上粘着的口香糖。 台阶在几秒后又变了样子,像是在室内,镜头旋转时女孩从上一幕的坐姿变成蹲坐,表情是真切的恐惧,男生蹲在她旁边,垂下眼看着她,自己眼里也有泪意—— “别怕。” 屏幕再度亮起,那个漂亮的男生眼神上抬,盯着镜头,触目惊心的鲜红血液从他的脸颊一路滑到线条清晰干净的下颌。 “别怕。” 重放的这句台词带着回音。 宛如老式电视关机一般,画面再度黑暗,几行白字缓缓排出。 《逃离》 领衔主演:楚竹君齐雨 2月x日,不见不散。 59 第59章 ◎来自中二病的巧克力◎ “你这段时间有去医院复查吗?” 楚竹君假装没听见。 郑牧抓住他一侧肩膀,将背对自己躺着的楚竹君轻轻晃了一下。 “我说认真的。要不然我们讨论点别的……” 楚竹君小声说:“我又没什么需要查的,医生上次说把开的药吃完就差不多了。” 他才喝了水,但嗓子还有点不舒服。郑牧又要扒拉他,被他半推半打地锤了两下。 腿和腰还有别的地方累得酸疼,有些位置还肿了,但手没怎么受影响,这几锤还使了点力,但郑牧完全顾不上疼,反倒问他:“还疼吗?” 楚竹君不想说疼,但又实在说不出不疼,半晌没说出话。 郑牧试探性地说:“我帮你揉揉?” 楚竹君猛地翻过身,往后退:“……你能不能别这么恶俗。” “我哪里恶俗了?”郑牧百口莫辩,“我说的是腰,看你刚刚起来的时候不舒服……你想的都是些什么?” 楚竹君闷不做声地在被子底下踹郑牧的小腿,郑牧继续得寸进尺地说:“而且你说的那里我又不是没揉过。” 直男——或者说前直男,可听不得这个! 楚竹君拿胳膊撑起还有点抖的上半身,四处寻找趁手但杀伤力不过分的道具。 郑牧抱着他的肩膀,半强迫地将他压回被子里。 “好了,我不说了。你明天不是还有声乐课吗?今天先多休息一会。” 楚竹君被他一抱,又有点瑟缩,半晌才说:“过几天我要搬出去住。” 郑牧说:“你这是区别对待。你不能因为我是个男的就不准备负责吧?” “那我也没让你负责啊。”楚竹君理不直气不壮地辩解道,“而且我觉得我们不合适……这方面就不合适。” “但是你昨天后来都翻白眼了——” 手背被重重拍了一下,郑牧只好说:“好吧,我可以改,别让你助理帮你看房子了。而且这地方不是挺好的吗?一般狗仔根本就进不来。” 楚竹君没回答,郑牧看他的表情像是在思考什么,也没有马上催他。到楚竹君开始从他怀里往外蹭,他才稍微晃了两下楚竹君的上半身。 “你这段时间不是安排挺紧的?别在房子上面浪费时间了,我在还能帮你照顾你儿子。饼干也差不多该绝育了,你带他搬来搬去,万一他又应激怎么办。” 楚竹君肩头还带着他留下的吻痕,有点探究又迟疑地,被他这么搂着半边身体看向他。 “你先休息吧。”郑牧轻轻一捏他肩膀,“我等会去公司,中午会回来,要什么直接让我帮你带。” * 【孙海桥又开始提前这老几个月吊人胃口了,我好不容易才不惦记之前路透那个楚竹君擦刀的实况图,又来一个这么怼脸拍的预告片】 【我受不了了,这预告片一股嬷味是可以说的吗?谁家电影拍男主睫毛和脸拍成这个角度?】 【[截图][截图]虽然但是,这角度不是很常见吗。】 【……你不截出来我还真没发现。】 【p1右上那个是不是白霖,这么一看面部流畅度也太虐了……】 【?要闹哪样,拉我哥出场是什么意思,他是正经演员不靠外貌靠实力吃饭的好吗?】 【你是说演了一部双男主剧结果因为多次出轨被前女友雷神之锤所以被相方分走大片cp粉,后面进组bg现偶公司买八百个热搜还扑得悄无声息的正经演员吗?有点意思。】 【总比实绩只有电影n番配角还天天出歌圈粉丝钱的更算演员吧?上次豁出去卖惨给yg公主尝到甜头了,下回出歌再拿原生家庭炒炒又能赚得盆满钵满,还有脸占着这个演员的高帽,笑死了】 【不会真以为买歌的全是粉丝吧?自己去翻软件评论区,声破天网*云企鹅音乐,哪个软件不是听歌的路人占大头,我担要是真有这么多粉丝早把你和你正主扇得满地找牙了】 李敏挡住楚竹君的手机屏幕,“你才多少休息时间,少看点网上的东西。张淼人呢?” “……他帮我拿外卖去了。”楚竹君只好关掉手机屏幕,“对了,李姐,能不能跟公关那边说别给视频号投放那些我家庭情况的短视频了。这也不是什么正向的话题吧。” “公司不会给你买这种话题,估计是营销号蹭热度来的。” 一味卖惨容易适得其反,而且现在很多人对明星的收入也挺敏感,强调太多反而不好。 更何况易关上层的风向是觉得,从楚竹君身上持续地捞个十年甚至更久大有可为,说不定还能发展成他们公司的看板娘。再加很多人还知道楚竹君是韩回舟想办法签过来的,当然是能和气一点就和气一点,有点眼力都不会授意公关部买这种通稿。 “那让他们公关掉行不行。”楚竹君将手机放到一边,脸色明显有些疲惫,“影响我工作状态了。” 李敏安抚道:“我下午就去跟他们说,你这几天晚上回去早点休息,后天有个想让你唱广告曲的要过来,调整一下状态,我会尽快让公关处理。” * 来找楚竹君谈广告曲的是一家国内外知名度都很高的巧克力品牌,自从上回那瓶Forest’sNightDream明明定了高价,却还是几乎每个线下销售点、官网与其它电商渠道都被卖到一度脱销,发到李敏这里来的商务邀请多得几乎要把她淹了。 从酒店到片场每天两点一线没有别的行程,到现在李敏挑最好的都要挑半天,只过了不到一年——要知道,上次那家让楚竹君把杂志销售额拉到六千多万的杂志社,在预售期十天里的前两天就疯了一样发了十多条楚竹君,背后估计脸都要笑烂了。 原本很多路人粉都是冲着李丹来,因为移情想看现实中和他有联系的楚竹君过得好一点,于大锤这种明摆着是卡着点来害人的可算是踩了大家的痛点了。 而李敏之所以选定接洽这个巧克力品牌的商务,不仅是看重他们的国民度。她混迹娱乐圈这么多年,带出来最有名的几个女艺人里就有歌手,自然也会看歌曲质量的好坏。 李敏甚至想找个乐理老师,让楚竹君试试能不能作曲试试,但楚竹君最近精力实在很低,连mv的录制都推后了,她才遗憾作罢。 那个巧克力品牌为了显示诚意先给出来一部分的广告曲,就很适合楚竹君。 楚竹君没什么意见,签完合同定好开工日期之后还挑了几盒品牌方送的巧克力塞给张淼和小叶。 李敏还在控糖,见楚竹君似乎很喜欢巧克力的样子,特意提醒道:“你别吃太多了,长痘不好上工。” “长痘是什么?”楚竹君随口说。 李敏忍无可忍地拿自己的外卖去了。 * “巧克力?给我吗?” 楚竹君唔了一声,疑惑地看向郑牧,“怎么了?” 郑牧装模作样地一清嗓子。“你知道在日本送男人巧克力是什么意思吗?” 楚竹君善意地提醒道:“这里是华国,咱俩是华国人。” “……” 郑牧真想说你能再不解风情一点吗,又想到楚竹君估计就是故意的,一磨后槽牙,继续说:“……算了,这个不重要。今天怎么忽然想起来买巧克力了?” “新谈的商务,品牌方送的。你看,有这么多,让我一个人吃还没吃完就要吐了。”楚竹君无辜地说,“不然下次杨知远过来,再给他塞几盒。还有小桃……” 谈下来之后品牌方那边送了他一箱铁盒装的巧克力,说是可以留着吃也可以拿着送人。这个量不送人估计也处理不掉,但想到楚竹君要给别人送和他一样的巧克力,郑牧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我没吃过这牌子的巧克力,哪种好吃。” 他当着楚竹君的面拆了一盒,楚竹君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奇道:“我第一次吃这个牌子的巧克力,不是你送的吗?你自己没吃过?” “我什么时候……” 郑牧说到一半,卡壳了。 他还真的送过。 那是他和楚竹君还在上高中时,第一年的圣诞节,学校里很多谈恋爱的男男女女和好朋友互送巧克力或者苹果之类的小礼物。也有已经冒出那么点苗头的人,趁着这个机会,给自己心仪的对象送小礼物。 楚竹君当时还没谈恋爱,在那个圣诞节也退回了几份意味深长的小礼品,但有一盒巧克力没有人认领。 那盒巧克力上贴的纸条,用刻意一笔一画掩盖真实字迹的文字写着: 【给楚竹君。 注:这不是表白礼物,你可以没有负担地收下它。我只是想将它送给你。】 当时楚竹君还想,送这份礼物的人语气虽然怪怪的有点像人机,但确实送了一份他不讨厌,甚至还有点喜欢的礼物。 现在回想起来,比起人机,大概用中二来形容更合适。 “还真是你送的。”楚竹君盯着郑牧变幻莫测的脸色说,“……我只是随便一猜。我记得当时那个盒子还是蓝色的,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这种包装的礼盒卖了。” 郑牧终于叹气,楚竹君又开始躲避他的眼神,“我不怎么吃甜的。反正不会主动吃,但也不讨厌吧,可以帮你处理一点。” 他从铁盒里挑出一颗染成玫红色的锡纸包装,印象中楚竹君大学时期说过最喜欢吃这一种,拆掉包装,递到楚竹君手上。 楚竹君对在自己眼皮底下拆开的巧克力不疑有他,习惯性地咬掉半颗,眼前的光线忽然一暗。 郑牧趁这个时候贴到他面前,甚至为防止他逃脱还轻轻捏住了他的脸颊,在沾着一点甜意的柔软双唇上用力吮了一下,轻轻咬住。 【作者有话说】 掐指一算最快下章电影开始上,再往后就差不多收尾了x原谅我真不会写综艺,就让狸安心地当影+歌两栖明星吧 60 第60章 ◎大虐!梦男大虐!◎ 《逃离》的第二条先导宣传片,还是将男女主角的镜头用靓装视角剪辑在一起。 来找林琪和奶奶要钱的叔叔,与林临缠斗时破口大骂的父亲,以及晚上等着林琪回来的奶奶,林临看到已经成为遗物的母亲的日记本时表情几乎扭曲的眼泪。 最后一个镜头,是两个人在深夜的暴雨中对视的一眼。 孙海桥果然和他之前打算的一样,发给那些视频号的推广文案是【《逃离》,华国也要有自己的《杀死比尔》了吗】。 这部经典电影的女主角虽然经历凄惨,但后续复仇片段的长段动作戏拍得不可谓不酣畅淋漓。不过到时候观众觉不觉得林临从意外致人死亡,到推人下水,直至最后大开杀戒的故事有没有同样水平的爆点,就见仁见智了。 郑牧有一天下班回来的时候跟楚竹君说,已经找到了那个把聊天记录传给于大锤,还提供通话录音的人。 “确实是你的一个亲戚,我不知道该怎么叫,和你隔了好几层。”郑牧说:“他本来就是天元花钱找来卡着点给你泼脏水的。于大锤更早的时候就拿到了天元一个男明星的料,他先用那个明星从天元那里捞了一笔,天元又加钱,让他把你这件事闹大——但于大锤觉得你那个算证据确凿倒是真的,挺有意思。” “……怎么又是他们。”楚竹君喃喃道。 郑牧心想娱乐圈这些弯弯绕绕他确实不怎么了解,但如果只是收拾一个管不住□□的男明星,顺带警示一下天元,他还是能做到的。 “行了,你和你那边的人有数就好。”郑牧随手一捏楚竹君的脸颊,“我去洗澡。” 楚竹君蹙眉,瞥了郑牧一眼,不满地晃脑袋,将对方的手甩开。 虽然楚竹君这段时间已经被李敏严令禁止乱刷微博和短视频号,但他偶尔还是会忍不住去看。像是有人故意在和他们对着干一样,明明早上冒出来的跟楚竹君家庭有关的视频已经被处理掉,过一段时间又会冒出来几个新的。易关的公关人员已经很努力了,但ai配音视频还是像蟑螂产卵一样处理不完。 他没告诉郑牧这件事情,只是尽量控制自己少刷社交软件。 不过知道背后搞鬼的人是谁,以及易关确实还没有做这种影响他精神状态的事,总归让他稍微安心了一点。 一段时间后郑牧从浴室里出来,连头发都洗得干干净净。他们除了第一次太匆忙没戴,之后郑牧都很老实地带上了。 “要是让你现在就怀上二胎变猫妈妈,你肯定要先抽我。”郑牧抱着后颈才汗湿过又洗干净的楚竹君,很不正经地说。 楚竹君懒得和他贫嘴,拿膝盖一顶他腿侧,“快睡。” 现在郑牧无论听楚竹君说什么都感觉好听,毫不在意地把脸往楚竹君毫无防备的脖颈上蹭。 白天他一上网看到那些满地乱爬喊楚竹君妈妈姐姐梦男就心烦。这群人还对着一个基本什么都没露的香水广告不停地截胸口和短裤边露出的腿根,一看就是平时x压抑造成的。郑牧忍不住一个一个举报过去。但微博的推送机制就是你越点进去越容易被推相关,导致郑牧越举报就被推送的越多,连着举报了半个小时推荐页才不再出现奇怪的人。 现在楚竹君被他抱着,还把脖子给他蹭,白天刷到梦男的憋屈终于完全烟消云散,反正到最后还是他赢了。 但是楚竹君,什么时候才可以开始喜欢他呢? 依赖他也好,需要他就好。 * 可纳加这几年除了招牌的巧克力之外,也开了几条别的甜品的线,不过知名度没有巧克力高。他们大多数单品的定价一直都在对比普通家庭消费水平稍高一些的基准,又一直有各种“到xx节日了该给爱的人送一盒可纳加”这类的广告营销,每年都会有不少早恋的少女少男、给考试成绩达到要求的小孩买奖励、大中小型活动的主办方等各种各样的人去买这种稍微有点溢价的巧克力。 当然,很大一部分受众和之前的楚竹君一样,只是单纯地比较馋。他们品控一向做得很不错。 这次可纳加主推的产品是新上线的大包装手工巧克力,楚竹君收到的礼盒里一半是可纳加最贵的那种礼盒,还有一半就是这个做成一整块巧克力板的新品,十分适合直接大口啃。 按照品牌方的脚本,楚竹君要拍的镜头大部分都是外景。跑了几个场景之后楚竹君感觉稍微有点晕,早上他还担心认出他的路人会不会给他拍出丑照来,人一累就想不到这回事了。 车上张淼似乎还跟他说了什么,他走神时随口应下,几乎没听清楚内容。 好不容易跑到下一个场景,下车后导演又通知他一个噩耗。 “群演把我们给鸽了?”楚竹君好像没反应过来一样,重复一遍导演的话。 导演说:“说是房子出了突发状况在派出所和房东扯皮,有一个双人合照的镜头素材还没拍,现在临时找人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能不能让你助理来客串一下?他形象也还可以。” 两人一同转头看向张淼,张淼指着自己下巴:“我吗?” 导演继续说:“你要是介意,让这个女生来也不错。” 他们三个没注意到周围忽然安静了不少,小叶人还是懵的,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拍得怎么样了?” ——又是韩回舟! 导演认识这张脸,知道他不仅是易关的实际控制人,手里还有更多比易关更大的东西,几下就把群演放他们鸽子现在缺人和楚竹君拍合照镜头的事情交代了。 “……他怎么来了。”楚竹君小声地自言自语道。 他拍几个镜头就换了好几件衣服,现在穿着白打底衫叠一件挂着许多小装饰品的浅粉色外套,脖颈和脸颊仿佛泛着一层柔和的粉光。 张淼低声说:“我刚在车上问你了,韩总说要来看一眼你拍广告,你点头我才把地址给他的。” ……没听清。算了。 楚竹君有点想叹气,那边才过几分钟,导演就开始让人给张淼小叶韩回舟各拿一套合适上镜的上装。 合照素材得拍好几张,导演的意思是打算改成拍几张不同人数的合照,看起来比较有层次感。 他还在发呆,等后勤组给三人做简单的妆造,这边第一个做完的韩回舟已经转回到他身边。 “心情不好?”韩回舟问。 “没有。前面拍了半天,是不是看起来有点累?”楚竹君随口道。 他看起来像真的累了,似乎像以前一样在韩回舟面前紧绷的力气都没有。 “那让导演暂停一会吧。”韩回舟马上说。 他扭过头,楚竹君见他真的要喊导演,连忙阻止道:“不用,拍完这个就没有外景要跑了。早点拍完早点收工更好。” 张淼那边正拿着衣服去车里换,韩回舟忽然说:“要是我第一次遇见你那时候就挖你来出道好了。” 楚竹君还没想到韩回舟也知道当时他自己给自己公关大战狗仔那回事,虽然身边已经有一个现在称得上是传统型霸总的郑牧,但韩回舟和他不熟,楚竹君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类似于李敏想象中的有钱大爹御宅族这一层……自然也把他当作影视文学作品里描述的刻板印象不食人间烟火的总裁。 “那时候我警惕心挺重的,估计不会信吧。” 楚竹君不懂他为什么要说这个话题,表情还有点像在感伤。 好怪。 片刻后韩回舟转移话题道:“你现在看起来像个桃子。” 楚竹君:“?” 素材可以稍微拍得糊一点,只要动作够大,这几个人表情稍微有点不完美后期处理一下就行。楚竹君感觉这比孙海桥的戏好拍多了,至少不会让他淋半天雨一个摔跤镜头拍八回。 拍完最后一张素材韩回舟的手还搭在楚竹君肩膀上,不过楚竹君听到可以收工,马上飞出去换衣服了,没注意到韩回舟的手僵在原地。 * 这支广告的主题曲在视频素材录制完成后几天也完成了人声部分,录音师和楚竹君本人一起磨伴奏和整首曲子的音轨,《逃离》正式上线前一个月,半分钟长的广告开始和可纳加的新品一起投放。 比起广告,将它称作一支现代气息相当浓厚的宣传片更合适。开头几秒是是满屏巧克力被动画效果的丝带裹成正面印着显眼心形的完整盒装,到摩天大楼与人流涌动的步行街的场景随着歌曲强烈的鼓点节奏迅速切换,地铁驶离站台时露出后面遮挡住的巧克力海报。 一个漂亮的年轻男生拿着游戏机,穿着浅黄色短裤在在套着毛绒坐垫和靠背的电竞椅上转了一圈,离镜头最近的电脑屏幕上显示一排巧克力的商品信息,从房间窗户迎面而来的暖光让暴露出的腿根白得晃眼。 镜头切到户外,一个贴得只能拍进男生的脸和一小截额发的近景让人眼前猛地一亮,细白的手指指节淡红,在他颈间鹅黄色的围巾边一闪而过,微红饱满的嘴唇呼出几缕带着冬日气息的热气。 电音系伴奏的轻快人声和一双纤细的手将巧克力掰成两半,递出一块的画面同时切入,镜头从侧面跟着他朝前奔跑,像放学回家的高中生,发丝在迎面而来的夕阳暖光中染上金色光晕,几缕头发飞起来时像特写镜头里猫耳朵尖上竖起的聪明毛,手里浅棕色的牛皮纸袋上印着巧克力品牌的logo。 他倒退着走了几步,镜头从他身后绕到面前,直面他的笑容与温热气息。 随着巧克力海报切入的转场,像是学校天台的场景里,镜头从背后指向举起手机的楚竹君,拉近到手机屏幕里几张迅速滑过的多人合影。 最后导演只给了楚竹君和自愿入镜的张淼分别一个绕着他们旋转镜头,两人手里各拿着刚刚被掰开的巧克力。 结尾还是巧克力海报,从各种意义上看来,这算是很精致有记忆点又符合受众群体审美的一个广告片。 很快就有一些视频号和可纳加买的推广搬运了这个广告视频,除了楚竹君的某些粉丝,几乎所有人都很喜欢—— 【太萌了……这首歌太萌了……坐在毛绒椅子上转圈圈的小男生太萌了……这素模特吗有点心动】 【()看了一眼你主页年龄,这个小男生比你大几岁好像】 【这就是之前《归京》里很火的那个太子啊,现代装这么萌的吗,看他一笑这么甜差点没认出来】 【这窗子好白,不是,这个椅子好长……】 【!薄荷妹们我听歌识曲回来了,广告曲还是竹君唱的!可纳加官博也有链接,速去。】 【我是春城人,我同意楚竹君当跨界歌神,这首太神了让我尸体暖暖的……绝对没有他腿白的原因……】 【@可纳加:……广告曲已经同步于各大音乐平台上线哦~[链接][链接][链接]】 【不是哥们,后面这个男的不是那谁吗?他凭什么?】 【这双人镜头也太意味不明了吧??黑幕!!!有黑幕!!助理是不是充钱了我擦,一般不都是一男一女搭档拍的吗?】 【我操了他凭什么跟我老婆一起拍这种甜蜜情歌bgm广告,助理哥怎么吃这么好,两个人一人拿一半巧克力,那我呢???那我呢???】 60-64 第61章 ◎邦邦两拳◎ 【豆瓣-影视剧专组 李涛,czj算是爆了吧? 之前他那首歌加李丹小爆一波,后面的歌和广告都是出一个红一个,出道以来好像就没糊过?】 【不算没糊过吧,接第一个商务的时候拍戏都拍快一年了。yg也是挺坐得住,到现在还没放他参加综艺。】 【他不是一直连着无缝录歌进组跑商务,估计没这时间】 【他精力好像挺低的……之前凑热闹买了那个杂志,里面采访有一个问题是如果立马放七天假会想做什么,他回答是躺在家里什么也不做】 【原来有采访的吗?我当时也买了,平时不爱看杂志,拆了就放在床头当摆设来着】 【……不是,这组到底有多少人给那六千万贡献了销量啊】 【挺多吧?本来喜欢李丹的人就多,成年人了花个百八十块钱又没啥。反正我买了,纯看他们中年男信中年男不顺眼。】 【我记得前两年狄柏那个杂志商务也撞上他被人爆片场骂脏话,易关发声明告的名誉权,这次yg直接报警了。 难道yg真正的太子其实另有其人。】 【。我去翻了一下战场遗迹,那次牢狄才卖了两千多万,都被针粉拿出来做海报吹】 【什么叫才两千万,两千万也是一线流量水平了,公主搞得现在杂志销量通货膨胀了是吧】 【太子那次也是虐粉虐来的,而且那时候他出道也有几年了,出道第一次卖杂志好像有三千来万,但这么一看他反而像公主的赘婿()】 【停停停,怎么把牢狄和我姐凑一对了,黑料咖别捆绑好吧】 【也是好起来了,这么快就到了公主粉让太子别捆绑的一天】 【太子长得是不差,不过没公主那个程度,而且公主还没他那么多黑料。现在这样只能说公主就是有那个红命。】 【无人在意的角落,那首可纳加的广告曲已经被推上我x云的开屏了。】 【我用的企鹅音乐也是……他有这么烫了吗……谁还记得他是电影出道的()】 【就是很烫,李丹本来就大烫门,而且除了有粉籍的谁在乎演员唱不唱歌……只要好听】 【就我当一回理中客也得说,那个广告曲的质量确实不错,而且mv就拍得挺好 【还有腿好。】 【救命吧。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天元?天元那帮人确实该恨死你了。比恨演白霖cp那个人估计还多。”李敏若有所思地说,“原本他这个条件好好包装也能红,天元花那么多资源捧他,前几天发通稿拉你和另外几个一线男明星想组内娱几大墙头被骂惨了,估计恨得天天半夜在被子里掉眼泪吧。” 能混成一线男明星,外形已经是粉丝不会被路人骂恋丑癖的水平。白霖身材又比较一般,让另外几个男明星的粉丝p丑图骂惨了。 李敏这边都还没主动去踩对方,楚竹君只是存在那里然后呼吸,就让人再看白霖这个同期出道的觉得曾经沧海难为水,这实在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易关的水军也该发力了。”李敏随口说。 楚竹君几天之后才知道她这句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同样是背后资本比较强大的大型娱乐公司,天元能在背后做的动作易关也能做。 白霖的新现偶杀青,粉丝正带着天元买的#白霖杀青照#的词条转发抽奖澄清白霖没有出轨,一条热搜毫无征兆地爆了。 #白霖隐婚有子但出轨# 爆料的账号ip在国外,配图是有人晚上从窗外拍的白霖从一位女性怀里接过孩子的短视频,手里还拿着奶瓶。他出轨的事实只有粉丝还不相信,但隐婚生子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知道。天元马上又发了通告要告传播的营销号名誉权,粉丝只能控住评论区,转发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要求白霖发自己的户籍档案婚育栏截图,粉丝根本压不下去。 【其实上网自查档案再发个截图就能解决的事,不敢发代表真的出了大问题吧!之前那个谁发自己银行流水记录自证没有收到过生活费可快[偷笑]】 【白霖又是动了谁的蛋糕,怎么总有人在这种好日子往他身上泼脏水】 【笑死我了,天元这次甚至还是告的名誉权,桩桩件件哪里冤枉了他】 【你哥上桌了吗就动别人的蛋糕[惊讶]要是真造谣的话支持天元也报警哈,我记得天元上次告别人名誉权时还说白霖是单身呢】 【有些人的粉丝别虐恋我哥了,律师函都堵不住你们的嘴了吗?两个月不进组只发歌割韭菜的糊咖别蹭[爱心]】 【谁是糊咖?只知道楚竹君出道第一年vogue销量破六千万冲进内娱前五。】 【路过怎么天天被打成粉丝,我们只是不和自己的耳朵过不去而已[鄙视]】 对于白霖现在已经被出轨事件洗过几轮的粉丝来说,或许隐婚生子这种带着人渣味的行为更合胃口,他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掉很多粉丝,只不过出轨叠上隐婚生子让路人更加讨厌他不买和他沾边的产品,上档次一点的品牌方都不会再给到他商务合作,比较爱惜羽毛的综艺也不会再邀请他。 “何希文是谁?”楚竹君瞥了一眼热搜词条,随口道。 张淼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那个和白霖演情侣的男的吧?前几个月那剧播完,好像也小红一波,差不多到二三线了。怎么了?” 楚竹君给他看手机上“何希文手滑点赞白霖隐婚生子”的词条。 “这是要解绑了……你快别看了,别到时候也手滑点赞什么。”张淼连忙道。 楚竹君说:“哎呀,我拿小号看的。别管他了,这个是送你的。” 他将一个光滑的深色手提袋递给张淼。 看到纸袋上的logo,张淼忽然感觉它很沉。 它也确实要比他想象中更沉重。 “……这是什么。” “你的年终奖,提前一天发给你了。” 《逃离》除夕当天就开始上院线,路演要等到初四后才开始,他和小叶到楚竹君现在住的地方来,是提前帮楚竹君拍除夕夜要发的营业照片的。虽然团队里有摄影师,不过这个人休了之前剩下的几天年假提前跑路了,拍照的活就落到了张淼和小叶身上。 张淼不可能不认识这个品牌,以他的存款量虽然可以买到这个牌子的表,但对于他来说显然很不划算,所以平时也仅限于眼馋。 他就这么名正言顺地重重抱了楚竹君一下,将人搂得双脚离地。就楚竹君说其他人的礼物上午已经让人送去了,张淼还在沉思,房间门口处传来动静,刚刚还在他脚边打转的长毛短腿猫咻地一下窜到门口,踩了几脚进门的人当作打招呼,又跑回楚竹君脚边打转。 小叶收到的是显卡主机加耳机,张淼对这方面了解不深,不过看她挺喜欢的,说一大笔钱就这么攒下了。 已经拍完照,不用担心猫毛会弄到衣服上,楚竹君顺手将它抱起,让它趴在自己胳膊上。 “今天不会再有零食吃了。小猫太胖对身体不好,你知不知道?” 饼干显然听不懂,对着用手指戳它脑袋楚竹君哇了一声。 这家伙现在已经是公公了,虽然性格还是很活泼,但饭量明显变大不少。 郑牧拎着一个白色塑料袋,和满面春风的小叶打招呼。 小叶没注意到,张淼倒是一眼发现,郑牧手里拎的白色塑料袋底下凸出几个隐隐透着蓝紫色,大小也很可疑的长方体盒子形状。 “这坏猫,跑过来特意踩我一脚,又跑到你手上去了。”郑牧随口说,将袋子往客厅中间的矮桌上一放。 楚竹君显然不觉得有多严重,理直气壮地扬起一点下巴,“它才多重。我看人才坏。” 郑牧刻意冷哼一声,张淼和小叶已经收工准备离开,他又说:“发年终奖了?” 这话不知道是对谁说的,还没从兴奋劲里缓过来的小叶应了一声:“是啊!” 郑牧说:“那我有没有份?” 楚竹君失笑,“郑老板,我俩谁是投资人谁是打工的啊?” 张淼在房间门关上后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那我不管反正我要奖励,脸色变得非常古怪。 本来他还不愿意相信,郑牧提的袋子里那几盒是**套的。 但是看这情况,不是套还能是明**舟通行证吗?! * 楚竹君虽然给郑牧准备了新年礼物,但他没准备提前几天送,郑牧很快也没心思纠结什么礼物的事情了。 他买了新的类型,虽然体力经常让楚竹君有点不堪忍受,尺寸看上去也不怎么匹配,但好歹还保留了最后的良心,没有让楚竹君真的痛得受不了过。 而已经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楚竹君也没有拒绝——至少在郑牧这里,楚竹君不揍他就是没有拒绝,就等于可以继续。 “还说你不是猫妈妈。” 第二天上午郑牧完全上头的状态还没有过去,“……你昨天这样拍饼干,它也是这么把腰拱起来的。” 在这种时候扯到无辜的小猫,楚竹君委屈得快哭了,这明明都不是一个意思!虽然当时他背对着人,还腾不出手,几个小时后郑牧还是收到了来自猫妈妈的邦邦两拳。 在他们来不及管的地方,电影院的排片开始刷新,来自各大经济团体的推动下,《逃离》总体上已经占据了一个不错的排片量。不少已经被宣传片吊了两个月的观众在取票机器和柜台前排队,也有人在看到那张海报上隔开一小段距离穿着南白校服并肩而立的漂亮男生与秀美女生后,对柜台后的工作人员指出那张海报,确定要买这部电影的电影票。 无数人坐在不同的银幕前,等待那束光正式亮起—— 62 第62章 ◎猫妈妈咪咪大叫◎ 《逃离》用来做地广的大海报拍得相当有欺骗性,俯拍视角下林临和林琪两个人都仰起脸挂着笑容,身后还有许多同样穿着校服的人,只是林临背在身后的手上握着滴血的刀锋,光线也打得明亮温和。 正是因为楚竹君和齐雨两张脸长得太有迷惑性,如果多看几眼注意到林临手上的刀,画面才显得有些阴森。但孙海桥的名字被放在一个比较显眼的位置,即使海报看起来有那么一丝不对劲,主演卖相出众,有很多人也会为孙海桥的名气买账。 对之前铺得到处都是的宣传片有印象的人,走进电影院里时还有那么点心理准备,更多人把这部电影当成孙海桥忽然尝试转型拍出来的文艺片,准备尝尝咸淡…… 可以说孙海桥这次确实害人不浅。 不过,他好歹保留了一点最后的良心。 在电影结尾还有彩蛋,是刚开机没多久时就拍好的。 长大后成为法律工作者的林琪不经意地在咖啡厅里打了一个很短的瞌睡。她睁开有些发酸的眼睛,看向落地窗外的街景。 一个瘦高白皙的年轻男人穿着浅色短上衣,脖子上挂着一条显眼的银色长项链,对她露出透着熟稔意味的笑容。 其实在春节档期间,上一些社会现实问题有关的电影不算少见。《逃离》结尾的长镜头和旁白字幕里,也交代清楚了和蒋争宇有往来的人被分别按规定处理,以及周利群最后跳楼。 但由于林临这个角色人设和外形的特殊性,舆论方面的反响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强烈。 【我要哭了……一个老师真的能有那么大能量吗,最后要小临跟他同归于尽才能把他弄下去】 【那个年代老师在学生面前就是人上人啊,更何况还是这种buff叠满的老登,学校是小社会这话以为是开玩笑的吗。 现在我们这种年轻老师学校家长两头给气受,像蒋争宇那个年龄段的老登要是有编,现在仍然是权威人上人[摇手指]】 【草,看得我好气。好老师能被坏学生网暴到心脏病发,别说电影了,去年还有□□犯老师逼一个很优秀学生自//杀的,人渣老师偏偏就能遇上性格软的学生】 【早就想说了,天天说什么成绩好的学生不可能被霸凌,皇帝挥金锄头是吧,疑似小学考试都没考过九十分的人的幻想。没有家长兜底的学生成绩怎样都容易被迫害好吗,成绩好的人不见得一定有一对负责任的父母和负责任的老师。 问就是我高中市直考年段前几十也照样因为被小团体觉得“卖弄才华”孤立+背后蛐蛐过一整年,我上课回答问题他们就在底下阴阳怪气重复我说的话。五十岁男班主任根本不带管的,后来转班了。 霸凌者霸凌别人根本不需要受害者有什么缺陷,只是因为他们想这么做。】 【好惨……希望你现在幸福】 【蒋陆武这种家庭幸福有长辈溺爱的人搞霸凌这种设定我反而觉得合理……有些人的坏就是天生的,即使现实里有因为家庭不健康而朝同学释放恶意的霸凌者,电影也没必要这么拍,容易把舆论走向带歪。 而且退一万步讲,林临有这么一个又家暴又杀妻的爹,不也没霸凌别人吗?那个被退学的人被霸凌的时候林临还给他拍了证据。】 【所以去年才出台了跟霸凌相关的法条,这玩意入法就是很有必要。当时还有一堆理中客说应该给犯错的孩子机会,给这群畜牲机会了那谁给受害者机会。】 【我还记得我是看海报选的,男主真的很好看还有点眼熟就选了,谁知道给我塞了一口这个……孙海桥你坏事做尽,我又难受又想再看一遍男主】 【这男主是不是之前很火的那个太子?穿校服了我差点没认出来,他还是高中生吗】 【他都上好几年班了()】 【……这我真没看出来。】 【感觉这电影很多镜头都拍得意味不明,蒋陆武把林临推到地上揪他衣领的时候,诡异地拍出来蒋陆武一个好几秒的恍惚表情。 他在水库旁边抓林临胳膊那里也是,印象中还捏了一下,手指很明显地陷进人家肉里还在动】 【就是很意味不明啊,他被推倒掀衣服那里英文字幕是“sopretty”,用来形容人有点那种味道】 【这样的话姓蒋的算猥///亵了吧,更恶心了】 易关的公关部还在观望,电影上线前几天的舆论非常重要,目前绝大多数人都在讨论剧情算是一个小胜利,说明观众都沉浸在剧情里,主演没有让人出戏。 而把观众的注意力从剧情拉一些到需要关注度的演员上,就需要演员背后的公关团队和粉丝组织出力了。 齐雨和楚竹君两个人都是女粉占绝对大头,电影上线前几天就在联系各种包场以及送票的活动。之前齐雨另一部电影的首映礼有粉丝送了几千朵玫瑰的花海造景,如果不是这次孙海桥觉得没必要就没办首映,场地外面估计会被两边主演粉丝送的花堵住。 易关买的通稿实际上还没有真正在一天之内因为上头二刷电影的一些文字博主写的影评快——文字博主本来就要靠内容输出固定受众进而变现,即使抛开两位主演不看,孙海桥的名字也自带关注度,优先体验更有可能出爆文的电影也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楚竹君因为之前的《归京》和接连三首出圈的歌,已经积累了相当大的路人盘。 【刚看完逃离,楚竹君这个角色的痛苦,纠结,神经质和柔软都太戳人了…… (下面涉及一点剧透) 关注我比较多的姐妹应该都知道,我爸也是那种很典型不负责任还要面子会家暴的人,我从小劝我妈离婚劝了几十年劝不动没办法才跑的。 林临这个角色迷人的点就在于,他的活人感非常重,虽然是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可能不太容易共情的超级学霸人设,但他表现出来的性格是柔和那一挂,后来到他要杀带头霸凌他的反派那一段也不是很多演员会用的那种黑化复仇爽文演法。 他很明显表现出来作为一个普通高中生杀人之前的纠结、胆怯,直到霸凌者故意提到林临的朋友被自己霸凌后还被退学的事情,才下定决心动手把人推下水。杀人之后也没有表现出大仇得报的意味,完全是恐惧和慌乱的反应。 到故事最后他拿着刀追着霸凌者小团体砍的时候已经很明显因为心理压力太大开始神经质+躯体化了,对着霸凌者的爷爷说诛心话那股平静的狠味给人一种“终于疯了”的如释重负感,脸上还带血。 说实话真的和前期宣传不太一样,很多东西都拍得很细,虽然带血的场面拍得干净利落很有压迫感,但真的没有《杀死比尔》那种让人情绪高昂的爽感,看他杀人只有解脱…… …… 再说剧本,剧本也写得很细腻,电影里有一段是林临给女主拿镜子方便女主剪头发,闲聊的时候聊到妈妈的事,林临说:“跑了就跑了,换成是我,有这么一个丈夫也要跑。” 前面交代过林临周围的人都说他妈妈是受不了被老公打才丢下他跑了,到前面那里我都觉得还好,再往后林临看到妈妈的日记,想起来自己在家里扫出过妈妈带血的牙时我整个人有点头皮发麻……后知后觉才感觉好痛,妈妈日记里的文字还有求生欲,想找机会带着林临走,原来不是不方便带他,而是根本来不及。 最开头林临入镜时就有人议论一个男的毒杀自己的两个小孩,我二刷时才发现这应该是孙海桥搞的一个暗示,后来林临的父亲也因为林临知道他杀妻的事想要杀林临。 …… 总之如果满分10分的话,我个人可以给到9分左右,不过对家庭暴力和校园霸凌画面有ptsd的朋友谨慎观看。 去掉楚竹君长相加成打的9分,加上我可以给到至少9.5()这张脸太神了撇开都很艰难,而且他也太适合这种情绪张力强又细致的剧本了,好多地方我真想说不像演的】 【+1,虽然听起来很出生但他一哭我就积极痒痒的】 【就算抛开长相不谈,齐雨和楚竹君这几段哭和恐惧颜的镜头也都是神中神……】 【我没辙了,我和我朋友真是哭着出来的。我以前真的想过把那些霸凌我的人全砍//死然后跳楼,有时候我都分不清是当时就死了好还是活到现在好。不过如果我再熬几年,说不定能把那些人熬死了吧[吹口哨]】 …… 韩回舟正式接班之后几乎已经不在私事上听父母的意见,他在除夕当天的白天去春城的商圈转了一圈,几乎所有电影院都爆满,才想起来他还有家投过一点钱的私人影院。 他一个人看完了《逃离》,甚至能想起去探班的那一次楚竹君穿着校服,身上全是血地被张淼抱着,大概就是在拍电影最后那段。 没有首映礼,他连顺理成章不需要多余借口去见楚竹君的机会都没有。韩回舟拿起手机,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 无人接听。 * “谁的电话?” 楚竹君抱着枕头,趴在沙发上,小腹深处还有些酸痛。郑牧的声音从厨房岛台旁边传来,楚竹君也懒得去拿手机。 直到电话响起第三遍,楚竹君才有点不耐烦地慢慢蹭到沙发边上,伸长手去拿放在矮长桌上的手机。 “我刚从电影院出来,你上微博了吗?”杨知远说,“我感觉你真得红到烫手了。” 他说话声还有点鼻音,楚竹君打了个小哈欠。 “没上,我才起床。你现在回老家那边了吗?” 手机屏幕跳出显示为【韩回舟】的来电,楚竹君蹙眉,难道之前那两个电话是韩回舟打来的? “是啊,刚和我爸妈一起看完你的那部电影。” 楚竹君差点被自己呛到,“……早知道我就先跟你说了,这也不符合除夕的气氛啊。” 电话那边一个女人的声音隐隐传来:“拍得还是很精彩的嘛。” 杨知远的妈妈。 以前过年的时候,杨知远也会给他打视频电话,不过这次可能因为还在室外,杨知远只打了语音过来。 楚竹君一摸自己的脖颈,拿郑牧的手机镜头照了两下,确定自己露出来的地方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才接通语音转视频。 镜头下他穿着睡衣,脸颊微微泛红,虽然面色稍显疲惫,头发也只是简单地梳整齐,但眼睛仍然闪着一点漂亮的水光。 “哎呦,终于又见到活人了。”杨知远说,“刚刚看得我脑袋嗡嗡的,比上次去片场看着还难受。” 楚竹君对他扁着嘴做了个鬼脸,表示自己活得好好的。 他和旁边的杨父杨母打过招呼,郑牧穿着围裙,似乎一直没察觉到视频那边除了杨知远还有别人,直接凑了过来。 “小郑?你也在啊?” 虽然这么说了,但杨母的语气一点也不意外。之前杨知远过年打给楚竹君的视频电话里也经常有这个同样家里没人过年的苦瓜在,因此今年还是这样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只有知道他俩关系不太纯洁的杨知远有表情失控的倾向。 ——你俩怎么还住在一起啊? 楚竹君扭头看郑牧,郑牧倒是很镇定,“我今年家里也没人,继续和他抱团取暖。” 杨知远个高腿长,虽然说话声音不大,站在人群里也相当引人注目。从电影院里出来的人流起码有一半是看过《逃离》的,几个瞄到杨知远手机屏幕上画面的人忍不住频频侧目。 “那也不错,有个人搭伙一起过年挺好的,总比一个人好。”杨父随口道。 杨母若有所思。 她忽然道:“小郑你还会做菜啊?” 郑牧的语气有种莫名地骄傲,“会啊。——就我和他两个人,不自己做几个菜,一点过量的味道都没有了。” 镜头前面楚竹君不好做太大的动作,只好用没被拍到的手掐了郑牧胳膊一下。 两边又聊了几句才挂,楚竹君踩了几下郑牧的小腿:“你突然过来干嘛。” 郑牧语气相当地理所当然:“我们以前不是也这样吗?” “……” “你心虚。” 他这么一打岔,楚竹君彻底把韩回舟的电话抛到脑后了。 郑牧没让楚竹君进厨房,年夜饭桌上一半是订的,还有几个楚竹君上午说想吃的菜。孙海桥和齐雨在春晚观众席坐牢,直播镜头扫过他们没多久,客厅的投屏就被关了。 饼干见猫妈妈被另外一个人整个端走,急得追着人裤腿后面喵喵大叫,最后还是被人无情地放回客厅被围栏围出来的活动区,连卧室里细弱带着水声的猫叫都听不到,生着闷气睡了。 63 第63章 ◎大伙都有点嫉妒你了郑牧◎ 路演虽然形式上和粉丝见面会有些相似,但混进来奇怪的人贴脸的概率并不小。 《逃离》前一场的路演,就有一个男人喊着不知道什么冲到台上,楚竹君原本都没反应过来这人究竟是冲着谁来的,几乎和一侧的孙海桥同时将站在他旁边比他矮了半个头多的齐雨用胳膊拦住。 保安还是慢了一步,楚竹君的阻拦也没起到什么效果,那男人直接抓住了没有防备到自己身上的楚竹君的腰。 楚竹君悚然地睁大眼睛,瞳孔急剧缩小,保安才擒住那男人的肩膀,他下意识地抬起腿朝男人的腰侧重重一踹! 那人直接重重跪倒在地,抬起头死死盯着楚竹君。 孙海桥和跑上来的小叶拦着楚竹君往后退了几步,将男人与他的距离拉到彻底无法接触的位置。 那一场路演往后推了一个小时才正式开始,有人拍的现场视频很快就流到了网上。 【有病吧……死变//态离竹君远点啊】 【我搞到□□视频了,等我好消*息】 【我草,要干嘛,我妈脸都吓白了】 【这人我特么认识,我高中同学,真名是**,电话号码***********。】 【……这么迅速,我操。那别的平台的账号能不能扒?】 【前面的快删了吧等会被人告你侵.犯别人隐私就不好了,那边好像已经报警把人抓了】 【ok,我删了。你们加油。】 【这种人能不能一辈子对着ai生成的黑丝美女打胶,别他爷爷的跑出来害人】 主办方发关于安全事故的道歉声明的速度非常快,对方还在警察局里关着,因此舆论的声讨程度还没有太激烈。 但是有了这出事,楚竹君几乎都想找个借口把下一场路演也给翘了。他这段时间连微博都没法好好刷,上上场路演孙海桥被人问藏在英文字幕里的彩蛋是否是制作组有意为之,孙海桥当场承认了说剪成片时他们因为觉得合理,确实在英文字幕与剪辑时有往蒋陆武对林临有性///侵的意味的方面引导。 编剧也马上接过话头说,写剧本时确实没有考虑霸凌行为里同性之间存在的猥//亵行为,但后来正式开拍时楚竹君和饰演蒋陆武的演员的镜头表现给了他们一点这方面的启发,因此他们保留了第一遍里蒋陆武对着林临的脸露出恍惚神色的镜头。 可以说孙海桥的那顿数落,对着楚竹君发愣的那个倒霉男大学生完全是白挨了。 虽然导演和编剧都盖章了,蒋陆武的行为只是猥//亵,将他的动机解读为浪漫关系非常不恰当,但楚竹君还是受到了一定的冲击。 其他关注过社交媒体的人或多或少可能听说过一点楚竹君家庭环境并不太好,但几乎没几个人知道楚竹君高中时和在傅涵那边工作时发生的事情。 而《逃离》这部电影本来就因为涉及很多社会问题,民生痛点,尤其是网络声量最大的一群青壮年人士的痛点而讨论度非常高,电影第一天炸出来的那些被霸凌过,被家暴过,以及中小学时期被一些老师滥用权威欺凌过的人发出的评论被各种大v截图传播了非常多次。 有些账号只是蹭热度,但也有些人觉得这些经历听起来确实触目惊心,电影的讨论度一直保持在一个非常高的水平,连带之前因为被造谣而上过热搜的楚竹君那个听起来就非常不妙的原生家庭也被人拉出来重新审判了一番: 易关的公关部一天就要想办法投诉加交涉处理掉几十上百个那种视频——把《逃离》里林临的家庭和楚竹君在现实中的家庭联系在一起,文案和配音都大同小异,纯用来蹭流量的视频。 换成一般的艺人,公司是断不可能花费些人力物力处理这些东西的,只会当它们是一种增加曝光度的方式,精神压力统一甩给艺人自己去消化。但楚竹君现在的商业价值和不可替代性实在太高了,高得易关已经打算等六年合同期过半就提前续上让利更多的合约留人,自然会选择尽量满足楚竹君不算过分的要求。 如果仅仅是网上这些视频一直像蟑螂一样流传,易关也在努力处理,楚竹君也勉强能算了,也就是狄柏再在易关遇到他时还想摇尾巴献殷勤,又把这个人骂了一顿。 “你之前干的比那个男的更过分吧。”楚竹君面无表情地说。 要不是周围还有人在,狄柏都想趴下来扯楚竹君的裤腿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慕强的m癖好是被楚竹君开发出来的。 真正让他受不了的是后一次路演,交接方和电影那边的后勤组都再三保证了这次的安保绝对不会再出问题,楚竹君才压下自己想要翘班的想法。 保持良好的身体状态,只接受一些关于电影内容的采访,对他来说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回答随机抽取的在场观众的评论这个环节流程走到一半,一个被抽中提问的中年男人忽然说:“我想提问电影的男主角。” “我在社交平台上也看到过关于你的消息,你的高中班主任和你关系似乎很不错,你回去看过他很多次,给他带过礼物,他也带着自己的家人来看过这部电影。那么我很好奇,你在出演这部抹黑教师群体的电影时,有想过你的恩师吗?你是因为处理不好与父母的关系,才接下这个挑起父母与子女对立的剧本吗?” ——但凡有正常思考能力的人都能看出来,孙海桥和编剧在处理剧情时已经有意规避这方面可能的争议,强调过教师中只是存在败类,并不是所有教师都是败类。 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存在抹黑教师群体的倾向,那首要责任也在编剧和导演身上,因为签了合同就遵守契约精神出演的主演怎么也不算主要责任人。 楚竹君和齐雨可都不是那种带着编剧进组,会随意要求改剧本的戏霸。 不过,比起脾气不好的名声在外的孙海桥,和身为编剧不那么在下沉市场里出名但气场明显强势的编剧,身为中年男人的同性,年轻而气质无害,长相还很不阳刚的楚竹君,在中年男人眼里则完全是一块讨厌又好捏的软柿子。 楚竹君的手不易察觉地颤抖,主持人见情况似乎不妙,想要强行打断,直接进行下一个问题。 楚竹君身体稍微前倾,用话音切断了主持人的下一步行动。 “这个罪名有点太大了。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我想先冒昧地问您几个问题。” “——您是老师吗?您和您爱人的感情怎么样?如果您是老师,您的学生表现出过对您的敬爱,有哪怕一位学生毕业后也来看望过你吗?” 这几个问题的用意明确得不能再明确,男人的脸色马上青得瞩目,因为他真是老师,而且别说学生了,连子女工作后都不回来看他。 “在客观地指出一个群体中个别人的错误时,群体里未做出不当行为的普通人根本没有跳出来指责说话的人挑起对立的理由。这几年有一句很流行的俗语,叫石砸狗叫。——大概的意思就是,往一群狗里扔一块石头,只有被砸中的狗才会叫。” 前面的话堵话都还没什么可指责的点,“石砸狗叫”这词出来,主持人冒了一额头的汗,赶紧拉了后勤去找楚竹君的话筒线路预备关掉。 楚竹君平常说话不像说台词时刻意放慢并配合角色人设微调,但被蒋封这种资深音乐制作人都认为是音色鬼才级别的声线仍然十分好听,语速稍快也不影响咬字清晰,主持人让人找线路时楚竹君连后面的解释都说完了。 现场安静了几秒,随后主持人在一片掌声中,满脑门官司地喊下一位观众。 * 石砸狗叫这个词,当天下午就和楚竹君的名字一起挂上了热搜词条。 【我妈嘴真的很毒……每次看他给自己公关都能品出一种在对对方说「原来你是这么不幸才犯贱的好可怜啊」的感觉】 【懂了,下次看他公关就看攻击性强不强,强的话就是他本人,不强就是工作室。】 【我操了怎么是这男的,当初他当我班主任时指着班上同桌的一男一女骂两头肥猪凑在一起,现在又跑来当面祸害我担,接早死】 【?前面认真的吗,你确定就是这男的?】 【他那张老脸我这辈子都记得】 【我服了,还真是石砸狗叫……家猫是大预言家】 【[双手合十]本薄荷妹跟你一起接他早死】 【我互关有薄荷姐,听说楚竹君本人好像很不喜欢别人提他的家庭状况,这男的是真的踩人家逆鳞了,只能说好骂】 那张提到中年男人骂学生肥猪的评论毫不意外地又被易关下的一大批营销号打码头像id截屏下来,带着#石砸狗叫#的词条到处铺。 这样听起来很不道德,但资本是逐利的,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完全可以往正向带,给自家艺人揽关注度的机会。 “要怪只能怪这男的自己口无遮拦,当老师骂学生,看个电影还要敏感肌到骂演员。就算为了他以前人身攻击过的学生,挨这顿骂也是他活该。”李敏安慰道,“不用担心,易关公关部很强的。而且你本来也没说什么脏话,临场反应这么快很不错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公关经历,李敏脸色微妙地扭曲了一下。 楚竹君慢慢呼出一口气。 “……我没事。” 他的手还在轻微颤抖,极力保持平静的脸色仍然透出疲惫之意。 李敏穿着带坡跟的鞋子,几乎不怎么需要仰视楚竹君,从她的角度看也觉得这种克制的表情显得格外可怜,毫无血色的侧脸线条极其利落优美,让人很有将他揉、搓得染上绯色的冲动。 即使不告知任何人前情,将楚竹君与那个提问的中年男人放在一起,大概没有人能不下意识地偏袒楚竹君。 他能有什么错! 李敏继续道:“你这几天回去好好休息,我跟你的舞台管理老师请假,下个月再上课。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易关不可能让你在这方面吃亏的。” * 楚竹君没有同意让郑牧飞到路演的城市陪自己。 回到住处时,电梯到达楼层的提示音才响,楚竹君就在缓缓打开的电梯门后,看到拉开房门的郑牧。 这组公寓楼是一层一户制,住户一般情况下只能用门禁卡到达自己所住的楼层。郑牧非常久违地再次见到了朝自己跑来的楚竹君。 楚竹君还是没有主动吻他,纤细温热的手臂缠住他上半身时似乎只是出于寻找安抚的目的。 郑牧见他不愿意提,即使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像以前一样不主动触及他隐藏在身体里无形的,血淋淋的玻璃渣。 社交平台上粉丝说他很辣对他流口水,路人在讨伐无德老师顺带感叹高学历就是和文盲不一样,应变能力和口才这么强,攻击性都不让人讨厌。对他本人来说却只是被不友好的人公开提了讨厌的话题,让他很烦闷焦躁,急切地需要发泄,被旁人给予的舒服或者痛苦的东西撕碎。 以及填满。 64 第64章 ◎我一直在哭◎ 《逃离》路演期快结束时,一条简短的致歉声明差点冲上热搜,又很快被人为降热度拉了下来。 【@楚竹君:很遗憾因为身体状况无法参加之后的路演,期待以后和大家见面的机会。】 底下第一条评论是《逃离》的官方微博,评论内容是【好好休息[爱心]】 这几天有上网的人几乎都见过那条评论截图,说贴脸骂《逃离》抹黑教师挑起对立的中年男人是个无缘无故人身攻击自己学生的老师。石砸狗叫的词条被这张截图铺得差不多后易关就开始悄悄压热度,让这件事悄无声息的过去。 直接用石砸狗叫这句话阴阳一个心怀恶意的人这种事,公众人物做起来时在很多人眼里其实是有点过分的,但只要有过硬的作品,选择包容的人只会更多,更何况对方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真的有一批被中年男人教过的学生现身说法,说他教学能力和人品一样差,带哪个班哪个班他教的科目就年级倒一倒二。 此人现在是不是连门都不敢出按下不表,门槛更低的一些下沉平台确实也聚集了一些被楚竹君和《逃离》的表达刺痛的人持续输出不满,虽然只要出了这个平台就会被正常人骂。 不过,看出楚竹君这条似乎是由工作室发出的“身体欠佳”实际上可能指的是精神状态欠佳的人也不在少数。 【在czj的超话和大粉主页逛了一圈,都说他身体确实不太好,之前拍戏时因为生病还叫过救护车?情绪影响身体状态了吧】 【我第一次见到这种贴脸给主创扣大帽子的十三点男,特意花钱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也是绝了。而且就在这前面一场路演,czj还被男的扑过去摸了吧?官方和承办方道歉的快还报警了才没有被粉丝闹开】 【怪不得影响身体状况了……这种奇葩连着来谁受得住啊,微信视频号现在还有中年人发那种露脸视频拿电影和楚竹君的事说女的追星追小白脸追得三观都没了】 【管视频号那批赔钱货男干嘛,前两天我还搁抖音刷到楚竹君高中班主任了,这小老头回复别人问他怎么看那个石砸狗叫的词条,他直接说:[又没骂我],笑死我了】 【id啥我看看,支持咱老师起号做自媒体】 【最恶心人的其实是那种说虽然我路好竹君但我也觉得过分的,感觉吵架都没意义,只能祈祷不要被我担刷到[双手合十]】 【哪过分了……不过这种人的话,估计楚竹君再多出两首歌拍部电影就治好了,到时候他们发的文案就该变成“之前还是对czj说话太大声了”[吹口哨]】 【觉得过分的可以观赏一下yg太子爷的骂人合集,[你是不是疯了][有病吧]andsoon,这方面不缺同行衬托】 【yg太子不是楚竹君吗?】 【他是公主啦!太子是狄柏】 【z嬷拉踩够了没?平时天天拉瓜舞我担舔狗塑就算了,你心肝自己骂人被群嘲了还要拉我担下水是全家只剩一个人了吗?】 【针粉梦里的群嘲,也就你们把那些从来不给娱乐行业花一分钱的中登老登的话当一回事了,不如看看现实里《逃离》的50亿票房和牢狄在公主评论区冒头最快得到的字数最少回复,当舔狗是没有好下场的,我看着都心疼了呢】 【废物赘婿粉还有脸跳,楚竹君出道之前狄针骂人合集就出圈过吧?要不是你担太拉会有人把太子当成别人?评价是还是巴掌挨少了】 郑牧顺手给骂狄柏是废物赘婿的评论点了个赞,反正他的小号是默认头像加默认数字id,牵扯不到什么。 他关掉手机屏幕,端着一杯水走回卧室。 楚竹君这个时候还没睡着,残留着一点模糊的意识。床头柜上刚刚还有水的另一个杯子已经空了,他靠着郑牧的手臂稍微撑起身体,半睁着发酸的眼睛慢慢喝水。 他上下眼睑都有些泛红,显然流眼泪弄得很累。“不做了吗?” 他听起来不太清醒,郑牧这次没打算消耗他太多体力,不然第二天又要让他顺理成章地不愿意起来。 “不做了,睡吧。” “你累了?” 郑牧有时真分不清楚竹君是故意的还是随口一说,但是雄性自尊心强烈的男人就不会在这时候说累,他咬牙道:“不累,你先睡,看你有点肿了。” 楚竹君偏开脸,用手指将杯子轻轻往旁边推,郑牧顺手把它放回床头柜。 他的重量几乎完全倚靠在郑牧身上,温热光滑的身体带着一点湿意,郑牧准备把他搂去洗澡。 “还有没肿的……” 郑牧在他托着的软肉上重重一捏,他差点被楚竹君有点软又迷糊的语气弄得没有忍住,简直拿这个人完全没有办法。“——再来你嗓子都要哑了,洗完澡就睡觉。” 楚竹君更在乎自己的嗓子,果然没有再说别的话。 那条不能参加后期路演的博文发出后,不少楚竹君认识的人都打电话来问了状况。有以为他住院的,还准备过来看他,不过楚竹君都没有答应。 前几天楚竹君刚回来那天晚上,实际上一次之后楚竹君就支撑不住累得睡着了。当晚还没什么事,第二天楚竹君又开始发烧。 郑牧早上醒来时被楚竹君的体温吓得差点想以头抢地,送他去医院后顺便让医生做了更全面的检查。 楚竹君没拒绝公司让他在这段关注度最高时多刷存在感的安排,连着之前高强度演戏持续触发的心理创伤,情绪加身体上的消耗让他的抵抗力一下下降得非常厉害。 到医院后他的低烧和高烧一直交替反复,降不下去,楚竹君被迫在医院住了好几天,还被医生要求休养一段时间。 但楚竹君对医生拿来的心理量表表现得很排斥,直到出院都没有填它。 郑牧猜楚竹君可能早就了解过一些药物的副作用,所以连带着这种检查一起也很抗拒。他现在几乎有些后悔让楚竹君到娱乐圈工作,就算他能付违约金,楚竹君这张脸现在也已经被非常多的人认识了,以后在哪里工作都肯定会受到一定影响。 洗完澡楚竹君果然睡意更重,眼睑微微颤抖,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很快就睡了过去。 洗过的湿漉疲惫猫不再闹人,饲养员也终于稍微松了一口气。猫看起来甚至还有点委屈,盖着被子将脸几乎遮了一大半。 郑牧将被子往下拉,露出楚竹君的鼻尖,才安心地闭上眼准备睡了。 * 楚竹君工作室官博公布这个月的行程图时,不少新粉还在疑问。 【为什么没见竹君上综艺?他有实绩有商业价值不可能没有综艺邀请吧?工作室一天天的在干啥】 【不进组吗?真的不进组吗?这个月只有mv录制,上个月行程图也是mv录制,究竟什么时候能端上来?】 【能不能把那些短视频平台上天天造谣说逃离抹黑教师的人想办法投诉了?这对电影也不好吧?】 【同公司狄柏上的综艺还少吗?他在那上面能当拽哥,yg没可能一点别的好综艺资源都没有吧,就嗯捧赘婿?谁比较赔钱不知道吗】 【能不能让我猫上综艺,我受不了了我一直在哭,吃不到新鲜的猫我要鼠了,gzs你这里欠我的拿什么还*】 【!是画贫汝猫妹和巨汝猫妹贴贴的妈咪,gzs赶紧滚出来我大哥跟你说话呢@楚竹君工作室@楚竹君工作室】 没有一个问题是方便回答的,运营只好装死。总不能说那个mv其实是从楚竹君进《逃离》的组开始就一直在拖拖到现在的吧? 按易关准备给楚竹君走的实力派路线,最好就是少用综艺曝光,让他本人保持一点神秘感。他和狄柏这种需要靠综艺刷存在感的纯流量又不一样,平时有作品产出就够吸关注度了,《逃离》都至少要到五六月份才下映,处理那些乱给电影扣挑起对立帽子的视频也是他们一直在想办法处理。 剧本什么的李敏现在还在给楚竹君挑,又不是随便拿了一个本子就能拍的。况且前段时间楚竹君还在路演的休息期间接了一个奢侈品珠宝的商务,只是离品牌方宣发的时间还有几天,这群大姑娘小梦男的这么急干什么! 最后运营见底下有意见的粉丝只多不少,去找了和工作室有联系的大粉,让她们稍微透一点过几天有商务要宣的消息,才勉强把因为之前楚竹君之前身体状况着急上火的猫薄荷安抚下来。 实际上,楚竹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个月还有拍mv的安排,实际上那只是李敏不想对外说楚竹君目前暂停工作引起更大的舆论风波,才用这一条工作做的伪饰。 反正楚竹君歌手的身份已经很受人认可了,用这个当理由也不会有什么明显的破绽。 郑牧就趁着这个时候,把楚竹君带到了意大利。 【作者有话说】 *来自网络评论 我真的一直在哭就因为审核一直锁我存稿弄得我滑铲都不成功[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 第65章 正文完 第65章 正文完 ◎收◎ 接起楚竹君的电话一分钟后,李敏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你在意大利??你跑出去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你一个人去的?!” 易关再怎么说,也是正经娱乐公司,没有无缘无故扣下别人护照的理由。 更何况楚竹君前段时间才被医生要求静养,这下一个人出去身体再出什么状况怎么办? “我朋友陪我来的……” “什么朋友?男的女的?有被拍吗?能照顾你吗?” 李敏听起来真的挺着急上火,楚竹君只好说:“男的,就是朋友,没被拍到,他弄的私人飞机。” 李敏在掐自己的人中。 朋友,私人飞机,男的。 听起来更糟糕了是怎么回事! 感觉有必要去打听一下韩回舟现在还在不在国内了…… “什么时候回来定了没有。”她在综艺节目的后台长出一口气。 “……暂时还没有。”楚竹君有点心虚地说。 ——按李敏的说法,现在大家都还不知道他暂停工作的事,只是都对他这段时间不常出来露脸很不满。所以这段时间,他最好多发点照片营业,假装自己在拍mv素材和别的工作。 “实在不行你拍了照片发回来我让工作室给你修”——李敏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饼干现在在它的二爸杨知远那里上蹿下跳,都要爬到人头上去了,而楚竹君这边却也着实没有什么好拍的。至少到这里的前几天是这样,两个人根本就没有出过酒店房间门。 不过他们出不了酒店门店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郑牧身上,这个人在飞机上时就连着那个卡得要命的WIFI在all临和all楚all丹超话里乱逛,重点关注了标题带有【代入向】【第二人称】等关键词并且还需要走外链的衍生小说以及图。 像无数先人曾经做过的那样,郑牧由梦男物理意义上地半转正成姐夫的第一件事就理所当然的是忘本。虽然他这回没有举报,但也十分结实地把小说里那些可行性比较强的做法挑出来,和完全不知道他看了什么的楚竹君试了一遍。 现在彻底闲下来,没有必须要出门的理由,楚竹君觉得多几次也没什么关系,正好可以让他暂时忘记网上那一堆糟心的事情。 直到他终于有出门走走的打算,发现床头空掉的纸盒子都有复数,楚竹君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几天他搞得到底有多堕落。 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意大利南部的一座岛上,现在差不多是世界通用的旅游淡季,游客并不多。楚竹君去沙滩边的冰激凌车买完两个柠檬味的gelato回来,郑牧对着手机一副凝重的表情。 如果有什么紧急需要处理的工作,按照郑牧平时的作风,都是他的下属直接打电话过来,除非时间确实很晚。所以像现在这样,郑牧盯着屏幕面色严肃的情况是很不常见的。 “发生什么了?”楚竹君随口道。 “……没什么。对了,这段时间狄柏还有来骚扰你吗?” 郑牧假装不经意地说。 他们前几天还在国内时狄柏似乎像真的学乖了,不过每次遇到楚竹君,还是会像被遗弃的狗一样盯着他看。 “没有……吧。”楚竹君思索片刻后说,“他又干嘛了?” 郑牧实际上也不确定这件事和狄柏究竟有没有关系,不过他确实觉得很可疑。 ——他这段时间为数不多的上网时间里,主要的活动从刷娱乐圈的相关消息变成了在楚竹君有关的群里潜水窥屏。 一些弄比较限制级的二创的作者为了不被微博这些平台屏蔽,会私底下拉一些有门槛的群放自己的文或者图。要郑牧拿出是楚竹君粉丝的自证简直再简单不过,虽然把他当电影投资人的证明拿出来会吓死一堆人,但别的可能是从楚竹君手上拿到的代言产品以及杂志的自证也能用。 他加入的一个群就有很多活跃的画手和写手,这几天好几个写过带不可说内容的作者都在群里说自己收到了很奇怪的约稿请求。 某个没几条微博的小号私信她们,用非常高的价格朝他们约狄柏x楚竹君的cp向同人。 原本她们都担心是不怀好意的人要钓鱼执法,要么没回复,要么表示自己不会写限制级内容。但说自己不接受被约限制级内容的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后,对方又说不写也可以,但是要按照他给的大纲来。 不安的薄荷妹在群里讨论半天,选出一个写手代表朝对方要了大纲,还说要先交两千定金。 半晌过去,对方真的发过来一个简短的大纲,大致内容是楚竹君和狄柏高中的时候就认识,狄柏一见钟情于是酸涩暗恋并准备温水煮青蛙,楚竹君实在不开窍他就软硬兼施,差点强*成功,楚竹君接受不了把狄柏揍一顿转学跑了。几年后楚竹君正好接受了李其存的电影邀约需要签公司,签了易关传媒才发现其实是狄柏做的局,为了前途楚竹君不得不让狄柏炒,但也总是被炒到忍无可忍地抽狄柏巴掌。 最后楚竹君边拍电影边因为狄柏总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逐渐原谅了狄柏,但狄柏的哥哥韩回舟也对楚竹君有非分之想,蛮不讲理棒打鸳鸯,楚竹君身边的助理和两个绿茶朋友也都百般阻挠想自己上位,但狄柏一声不响退圈回去和哥哥争家产,最后拳打绿茶朋友和助理脚踢韩回舟,终于如愿以偿举行世纪婚礼在微博耀武扬威发结婚照和求婚戒指,直接羡煞旁人。 写手代表把大纲和聊天记录转发进群时,将近一百个人沉默了足足几分钟。 她继续道:【我觉得好像真的没什么问题。要不我发个收款码过去试探他一下?】 众人都表示既然可以不写限制内容你试一下也没啥,万一这对真的就有人那啥钱多的cp粉呢?于是写手代表把支付宝收款码一发,两分钟后群里跳出来一条两千元的收款记录。 如果只是到这里,事情也最多就是感叹一下太子x公主这对的cp粉真有钱的地步。但这位写手代表是一个比较容易多想的女生,她收到钱后点开转账界面对方的头像,显示转账人是“*柏”——意思是转账人的名字最后一个字是“柏”。 片刻后群里的消息刷得飞快。 【……不会这么巧吧。】 【万一有可能对方正好和狄柏撞了名字,所以顺便把狄柏穿走了呢。】 【但这个又是小号,又这么不了解约文稿的市场价,钱还这么多,如果真是狄柏好像也说得过去……?】 群里讨论半天之后,之前的写手代表又发出来几张图片。 一张是狄柏在百度资料页显示的高中就读学校与就读时间,和一张发于近十年前的文章截图。 狄柏就读的那所高中,多年前就在官方发布过楚竹君拿着奖状的照片,底下的配字是【祝贺楚竹君同学荣获xxxxxx一等奖】 这两个人读的甚至还是同一届。 【……那cp姐很能考古了。】有人说。 写手代表回复道:【我刚刚去cp超话和all楚超话,以及绿白的tag里搜索了,现在都没有人扒到过这一点。】 【而且之前竹君的高中母校出来认领过,并不是发了照片的这一所,竹君真的转过学。 看后来的母校上每个月发的荣誉栏,开始有竹君照片的时间点就在大概高二上学期开始没多久的时候,和这个大纲里给的时间点一模一样。[截图][截图]】 【……?】 【???】 但凡楚竹君的成绩差一点,或者狄柏聪明一点换个支付宝小号付钱,这件事都不会被扒到这个程度。这段聊天记录流传出去也不是因为有内鬼,而是不太长心的群成员本来当乐子和巧合把聊天记录转发给了朋友,朋友也没当真就又转发给了自己的朋友,但是流传开一些后就有人发现确实挺真的,于是流传得更广了。 这段聊天记录被po到短视频平台上后,流传的速度就彻底不受控制了。 【……不是哥们,你来真的啊】 【之前我还嘲笑那些真情实感觉得楚竹君扇狄柏巴掌的人是弱智,看来还是我说话太大声了】 【不过就这个信息的保密程度,其实这些被扒出来也是迟早的事情吧,万一正好是重名有有钱的cp粉呢】 【这对cp有什么富婆粉吗?我记得好像也就冀丹姐有几个富婆,磕楼楚的也有,太子公主这对好像真没听到什么动静。 印象中逃离里磕蒋和林临的基本上都走林临假死换身份王者归来磨死蒋,和mob路线这样】 【我又仔细捋了一遍这个截图里他给的大纲,从嬷嬷的视角分析,他整个拉瓜的思路就很奇怪。 虽然是不少人知道狄柏有个哥哥很牛逼,但如果只是磕这一对的话,根本没必要去扒和楚竹君毫无关系的狄柏哥哥,还设置成情敌。另外几个炮灰攻的设定也很微妙,不说助理的真名是不是这个张*,对于两个绿茶朋友的人设也太具体了……简直就像真的有这么几个人一样。 有没有楚粉说一下,czj是不是真的有从高中就开始认识,大学一个学校,之后继承家业去开公司和去做大厂后端的两个朋友?】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上次我那二十个舔我妈妈香水广告的特写截图帖子是不是就是狄柏举报的?】 “我有时候真的希望,楚竹君当年那一拳直接把你揍傻算了。”李敏冷冷地说。 狄柏一言不发,把手机扔在一边装死。 李敏继续道:“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令人鄙夷的梦男行径了,满意了?知道竹君正好要宣商务,你自我牺牲来给他预热了是吧?” 狄柏说:“大不了我退圈。” 李敏惊讶道:“你不会真是写大纲写爽了,以为自己能和韩总对打了吧?” 这种事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不回应冷处理,无论怎么回应都显得做贼心虚。时间一久,没有新的证据大家就会把这个当做网络段子看,跟楚竹君那边的粉头联系一下,和原本那个群里的人商量商量把这个梗翻篇,事情慢慢地就会过去了。 等最快月底,她肯定要直接带着团队杀去意*大利,趁着楚竹君在海边,说什么也要把这个拖了半年的mv做完。 于是,在这个疑似狄柏亲自约cp文的词条热度还没完全过去的时候,楚竹君的新珠宝商务又声势浩大地抬上来了。 这次的广告拍得更精美简洁奢华风,完全没有台词,场景一搭光线一打,让楚竹君带着展示,虽然要拍得能够不让楚竹君的脸完全把视觉重心夺走也是个技术活。 新代言的一整个系列都是颜色比较丰富的中性款宝石制品,其中有一条镶嵌大颗不同浅色彩宝的白金手镯宽得扣在楚竹君手腕上几乎有种奢华的手铐的既视感,将他骨肉匀停的纤细手臂上轻微起伏的白皙线条和不太明显的一点青蓝血管衬得柔美又脆弱。 如果说手镯这里还算正常,耳钉和项链这种拍脖子和侧脸特写的饰品那几帧,弹幕简直完全不能看。 在超话和热搜里一刷全是尖叫要金丝雀手铐pla/y的人,以及一批晒自己敲SA要预定整套饰品截图的富姐富哥,非粉丝被图片勾起购买欲望的人不在少数。 【妈妈能不能摸摸我……】 【卢卢卢卢卢,小猫手我抓】 【塞我嘴里】 “太下流了。”郑牧评价道。 楚竹君坐在他对面,桌上装在瓷盘里的柠檬冰沙还有一半。“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在看你的粉丝在对你那珠宝广告的评价。” “……我觉得没有当着我的面说的话,都不算什么问题吧。” 楚竹君嘀嘀咕咕,他的底线已经放松到这里了。 郑牧也不知道是真心里不平衡还是假不平衡,“那你昨晚那么生气,太双标了。” 楚竹君缓缓地说:“你昨天晚上都是当着我的面说的吧?” “我在你后面说的……” 即使知道这里能听懂他们说的中文的人几乎没有,楚竹君还是把手伸到郑牧面前,重重拧了一下他胳膊。 因为特殊的气候,南意在春天也有成熟的柠檬,沙滩边的饮品店顶层种着几颗柠檬树,空气中柠檬皮清新的微酸气息随着海风味道一阵阵忽浓忽淡传来。 发色深棕泛金的老板放了两份配着蜂蜜松饼的香草冰激凌球在两人面前,楚竹君试图用翻译器告诉老板他们没有点这个,老板叫他:“……lin。” 他用蹩脚的英语和翻译器,连比带划地说他很喜欢楚竹君的电影,让有类似经历的他很有共鸣,表演得很有说服力,说到激动的时候眼泪都快出来了,楚竹君不知所措地拿店里桌上的收费纸巾给他擦眼泪。 反正这边是有小费要求的,楚竹君想等会走的时候把小费给到差不多百分之百就可以了。不过老板的一通比划又引来了另外几个认出他的游客,后者还不是意大利人,他想估计易关海外的推广做得很不错。 送走了几批人,楚竹君长出一口气,又将上半身一仰,抬起小巧的下颏靠着椅背发呆,脖颈拉出清晰柔软的线条,短裤下随意伸展的小腿散发着不太明显的温热气息,像太阳底下翻开肚子的猫科动物。 郑牧早就习惯了见到楚竹君被不同的陌生人搭讪,反正威胁不到他的地位,梦男知道他们这么爽吗。他也没说什么,只问:“要不现在回去?” “老板送的这个冰激凌我还没吃完呢。挺好吃的,你不试试吗?” 他顺势抻了个懒腰,又将手臂搭回桌子上。 郑牧沉默片刻,说:“刚刚老板问你,我是不是你男朋友。” 楚竹君下意识地看向旁边,像撕碎纸巾被人抓住的某种毛绒四爪动物。 “你喜欢我吗?” 不用看,楚竹君也知道郑牧此时的眼神是怎么样的。 期待,专注,永远不会缺少的热情。 不可能不想要回应的心情。 但是对他来说,对一个明确表示过好感,还做过那么多出格事情的男人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做到哪一步都不排斥,甚至渴望被安抚,这算是喜欢吗? ——至少现在,楚竹君不忍心看到郑牧失望的心情是真实的。这个人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确实是特别的。 “大概……确实有一点吧。反正我可不会让杨知远亲我。” “……你可别拿这种事跟我开玩笑,其实我很脆弱的。” “那怎么可能。” 楚竹君说着,感觉腿边一痒。 他低头,一只富态的橘猫在他腿边乱蹭,又直起身子,将肉垫按在楚竹君的大腿上。 它身上挂着牵引带,不知道是谁家养的跑出来了。楚竹君轻轻抓着它身侧,将它抱到腿上趴着。 “感觉它至少得有七八岁了?”楚竹君边摸猫毛边说。 橘猫闭着眼睛,沙哑地哇一声,被楚竹君摸得很快发出摩托车一般的响声。 我也想躺——郑牧想着,忽然发现楚竹君的动作一顿。 楚竹君脸色微变,将橘猫背上某一块有些稀疏的毛发仔细翻开,那里有一道很浅的缝合疤。 他轻轻将毫无反抗的橘猫翻过来,在猫肚子上翻找一会,找到了第二道陈年的缝合疤。 这大概不是两个独立的伤口,而是一道完整的贯通伤。 有人残忍地将钢筋之类的东西插进猫的身体,但猫在两个女孩子的精心照料下活到了现在,甚至跟着她们到了意大利,那个动手的人却死得连完整的尸体都没有。 而楚竹君,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只能抱着流血的猫,在路上找人求助的小孩了。 “桔子?”“桔子你听得见吗?” 沙滩上人不多,他轻易地辨认出熟悉的语言,两个女性的声音。 两个女人看到熟悉的小身影趴在一个年轻男人腿上,牵着手急匆匆地跑过来,正好撞上抱猫的人抬起头看向她们的一幕。 她认出了曾经在广告上、在大荧幕上的那张脸,而年轻男人抬头的那瞬间,和多年前那个抱着流血的桔子仰起头看向她们的小男孩轮廓逐渐重合。 在见到这个年轻男人本人的这一刻,她终于找到了以前对这张脸莫名其妙的既视感的来源。 美丽的,和他怀里那只猫有些相似的眼睛,也像多年前一样盈着泪水,像碎水晶一般在阳光下闪耀。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猫的事情看15章 。 番外暂定有事业线的各种颁奖,论坛体,还有什么大家可以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