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手上那根线头收回，针塞进了布包里，随手放到一边。
“护我？没那个必要，护自己就行。”
裘三看他一副没放在心上的样子，叹了口气，也没多劝，把烟袋磕了磕，扯着大氅走了。
屋里灶火还旺着，汤锅冒着热气。
秦月娥端了碗出来放在桌上，没问裘三说了什么，只往他那边推了推。
林洛低头吃了两口，就把碗搁下，起身去院子里。
院角堆着的兽皮已经风干一半，鹿筋挂在竹竿上。
天色暗的快，院外的雪地一片沉寂。
林洛翻了下那捆晒干的藤条，挑出几根韧性好的，丢到旁边的木桶里泡着。
夜风刮过院墙，传来几声犬吠。狗剩从外面跑进来，满头热气，脚底全是雪泥。
“洛哥，镇上有信，说是县里要办官竞，三天后开，比射、比力气、还比谁能抓到活的猎物。”
林洛“嗯”了一声，把藤条压进水里。“康家去不去？”
“去，听说康老爷亲自押着人选下县，还放话说要在官竞上给你一个下马威。”
狗剩咧咧嘴，“这事儿，怕是要闹。”
林洛没急着答，把水桶挪到墙角，转身回了屋。他知道康家这点心思，不就是想借官竞的名头，把人放在外头对付他么。
官竞是县衙办的，他要是不去，反倒显的心虚。
第二天一早，院门口就来了几个猎队的老兄弟，听说县里招人，都想去凑热闹。
林洛把他们叫进屋，讲清楚这回是官面上的比试，谁也不能乱来。
午后，裘三又来了，这回还带了两坛子酒和一条腌好的腊鱼。
“去是一定的去，不过我劝你，这回别光想着比试，县令那边的留个印象。你要是真想长远，县城的有人替你说话。”
林洛接过酒没拆封，只点了点头。
三天后天未亮，清岩村口飘着雾，十几个汉子扛着包裹站在榆树下等他。
秦月娥提了个布包递过去，里面是干粮、药粉，还有两块风干的鹿肉。
“少惹事。”她只说了三个字。
林洛把布包往怀里一塞，领着人沿着雪路往县城去。
山道窄，脚底冻的硬邦邦，一路只有呼吸和雪声。
快到城门时，远远看见一队人马先他们一步到了，正是康家。
马蹄刨着雪地，披着厚皮的大马在城门前喷着热气，康老爷坐在马上，脸藏在高高的皮帽里，身旁还跟着几个精壮小子，腰间鼓鼓的，不知道装了什么。
林洛没停脚，径直领人进了城。
县城街口早就挂起了红布条，写着“官竞”二字，四周围满了人。
比试在校场，先是射箭。
林洛拿到的弓是县里统一发的，木质偏轻，他拉了几下，心里有数。
轮到他时，三箭齐发，全中靶心，引的一阵喝彩。
康家的人紧跟着上场，第一箭就歪了半寸。
康老爷在台下脸一沉，但很快压住了。
第二场是比力气，抬石锁、拉沉弓。
林洛不跟他们拼蛮劲，用巧力连过三关，照样稳在前列。
第三场才是重头戏——猎物擒捉。
校场边的围栏里关着几只野山羊和一只体型不小的獾，谁能最快捉到活的带回来，谁就的分最高。
裁判一声令下，场里顿时乱了，康家的人几个冲向山羊，结果一只被惊的乱蹦乱撞，差点撞翻了人。
林洛不急不缓，绕到獾背后，脚下一踏雪，手中绳索一甩，獾就被套住了脖子。
他提着獾回到起点，裁判一验——活的。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
康老爷的脸比早上的雪还冷，身边的小厮低声说了几句，他的嘴角才勉强抿起一丝。
比试一结束，县令亲自出来宣榜，第一名——清岩村林洛。
台上台下的气氛一边倒，连本地商户都凑上来寒暄几句。
正这时，人群另一侧传来一阵争吵，一个康家带来的伙计正拽着两个姑娘往外拖。
姑娘衣衫单薄，脚上还沾着雪泥，一副挣扎不肯走的样子。
林洛瞥过去，见那伙计手上力道重，姑娘的手腕已经青了。
他走过去，挡在面前，掏出十两银子递过去：“人我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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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家伙计愣了一下，回头看康老爷。
康老爷盯着他好几秒，最后冷哼一声：“卖！”
银子到手，那两个姑娘被林洛带到一旁。
她们小声说，家里早没了人，这次是被人骗到县里卖掉的。
林洛听完没多说，只吩咐裘三的人先带她们回清岩安顿。
雪还在下，县令的笑声在校场回荡，康老爷站在人群中没动。
林洛知道，这场比试，他赢的不只是分数。
雪地反光，天色压的很低。
林洛带着人出了校场，街口有几个卖馒头的摊子，热气混着酸白菜的味儿飘在风里。
狩猎队几个兄弟嚷嚷着饿，林洛抬手让他们自己去买，他则直接拐进了一条小巷。
巷子尽头是一家布庄，裘三的人早在这等着，姐妹花裹着旧棉被坐在炭盆边，脸冻的通红。
见他进来，急忙站起，身子都有点发抖。
“先吃点热的，回村再说。”
林洛从怀里摸出两块干鹿肉递给她们，又让伙计去外面打了两碗羊汤。
等两人喝下去，人气才回了一些。
她们一个叫柳春，一个叫柳夏，本是镇西柳家人，去冬家里闹了瘟，父母先走，兄妹几个被亲戚分散，她们俩最后被远房叔卖给牙行。
林洛没多问，吩咐裘三的人送她们回清岩，安排到后院的空屋子住。
忙完这些，他才回到县城的客栈。
没等他坐稳，狗剩就冲了进来，神色不善：“洛哥，康家那帮人刚在酒楼订了十桌席，叫了县里的闲汉喝酒，还说要等你回去‘摆一摆’。”
林洛脱下湿外套挂到炭架边：“摆？正好，看他们想玩什么花样。”
第二天一早，康家的人就堵在城门口，装作笑呵呵地拦下林洛，嘴里说着恭喜第一名，手上却塞来一坛酒，说是“县里交个朋友”。
林洛接也不接，眼皮一抬：“要请客，去清岩喝。”
康老爷的脸色像是被雪拍了一下，硬笑着应了。
可刚出城门，林洛就发现路两侧踩出两条窄窄的雪道，雪面下面是翻过的土——这是埋陷阱的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