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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天差地别

作者:海螺湾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苏满砚回到西厢,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她只觉这件披风将自己护得极好。这一路上风雪不绝,披风却把所有雪花都隔绝在外,她唯见雪花透出来的微弱光色,终是平安抵达。


    她小心翼翼将披风挂在椅背上,细细掠平衣皱。指尖抚过玄色外袍上的每一处鎏金细纹,那些纹路像极了川流不息的河流,在她指下缓缓淌动。低调里透着大气,一如它的主人……


    方才两人交叠的气息仿佛还未散,她脑子晕乎乎的。那时对方细致为她穿好披风,又细细整理,因担忧而蹙起的眉间,让她真切觉出自己也被这般呵护着。


    这感受太温暖,尤其抬头便对上那张俊美到窒息的脸,一时教她脸红心热,连那份惺惺相惜的情分,都快要悄悄变了质。


    窗外忽有一声闷响,哗啦啦的大雨随即填满了天地。剧烈嘈杂的声响,猝不及防打破了苏满砚的幻想。


    她猛地回神,发觉自己方才的样子实在痴汉,赶忙转过身,背对着披风,假装忙活起自己的事。


    自己的处境越艰难,心反倒越软。她曾说萧凛心软,可自己又何尝不是?两个在乱世里相濡以沫的人,不过因着对方简单的帮扶,在乱世之间都身不由己沦陷于对方的简单帮扶。


    她不喜欢这样。不该轻易美化对方,更不能这般随意沦陷,不然一切都要乱了套。


    苏满砚晃了晃脑袋,想把萧凛从思绪里摇出去。


    不去想,也不能想。


    她拖过床上的被单,自欺欺人地盖在披风上,仿佛这样便看不见它了。


    她把汤婆子装了热水,揣在肚子前,缩进被窝里,任由那胡思乱想的脑子“自动关机”。


    小蘑菇就这么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传说中圣医谷的弟子——炎昭大人到了萧凛房中。


    他看过苏满砚开的药单,即便早年在师傅身边学过不少精妙医术,还是被她的精湛医术惊到了。好多药材的搭配都是他从未见过的,可这般尝试也未必不可;况且瞧着近日殿下的身子,的确好了不少。


    困扰多月的毒,竟真的解了!


    看来这人当真是有两把刷子,可冷宫里一个太监,怎会有这等能耐?炎昭心中对苏满砚的敬佩与怀疑,一时缠在了一处。


    萧凛今日换了件青衫,正坐在桌案前独自对弈。他瞧着炎昭今日心不在焉,眼珠子胡乱转,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倒也没放在心上。落下一枚黑子后,他悠悠开口:“阿砚这几日身子不适,估摸是吃坏了肚子,你那儿可有对症的药?”


    “她肚子不舒服?”炎昭瞪大眼睛,立刻接了话。


    萧凛不解他怎的反应这般烈,点点头问道:“肚子疼怎么了?”


    肚子不适?这下更坐实了炎昭的猜测。


    那日撞见她偷偷藏起来的衣物,她虽撒谎说是沾了吃食,可污渍的位置实在隐秘,不该是那般模样。况且他从医多年,男女骨骼的差异一眼便能辨出。虽说太监因身子缺陷,大多身材矮小、气质阴柔,可阿砚的身骨瞧着,分明是女儿家的模样。


    不敢吃凉糕,又肚子疼,怎么想,都像是恰逢月事的女子。


    可看殿下这意思,竟是全不知情。


    虽说阿砚救了殿下,但以女儿身混在太监里,可是欺瞒圣上的死罪。炎昭不由得担心,对方会不会是憋着什么天大的阴谋,要谋害殿下。


    可眼下没什么确切证据,他瞧着殿下护犊子的模样,自然不敢轻易说出口。


    “她?她不是医术高明的医者吗?怎的不自己医治?”


    炎昭嘟囔着,心里暗忖:这个阿砚,真是给殿下灌了迷魂汤。


    萧凛夹起一颗白子,“啪”地落在棋盘上,声音稍响。他掀起眼皮:“怎么,不愿意?”


    “哪敢啊殿下。”炎昭笑得比花儿还灿烂,笑眯眯地胡扯,“我这不是想着,阿砚医术这般高明,我给她瞧病,岂不是班门弄斧?”


    大丈夫能屈能伸,炎昭大人对此是认的。


    萧凛轻笑:“行了,正经些,我不是那意思。我都听说了,你对阿砚似是颇有意见?既然往后大家都是一伙儿人,有什么不满不妨说开。有话便说吧。”


    炎昭坐直身子,也收了玩笑脸色:“殿下,属下斗胆一问。”


    “说。”


    “那位阿砚,当真是阉人?”


    萧凛掀起眼皮,目光直直看向炎昭。他的属下没什么愚笨的,总会有人和他想到一处去。


    但他还是选了装傻充愣:“这是什么话?不是阉人,还能是什么?进了宫,自然是净过身的。”


    “属下并非此意。属下是怀疑……怀疑那阿砚是……女子。”


    萧凛当真切切听见炎昭的猜测时,还是捏紧了手中的棋子,半晌没能落下。他试着装作平静,让自己的声音听着淡然:“哦?何出此言?炎昭,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属下不敢胡言乱语,定是有依据才敢猜测的。”炎昭激动地站起身,声音不自觉大了些,把这几日的发现与猜测一五一十说了,“殿下,属下幼年便跟着圣医谷谷主,这点骨骼判断的本事还是有的。以阿砚的身形来看,与女子并无二致。”


    又来了。又有人像他一样,怀疑阿砚的男儿身,还把真真切切的“证据”有条有理地摆到他眼前。


    他怎会不信?哪怕当初验过身,他依旧觉得苏满砚是女子——从她的模样、言行,到身上的气息……


    “有几成把握?”


    “九成。”


    “行,我知道了。”萧凛道,“那就给她熬些对症的补汤吧,莫要让阿砚知晓。”


    炎昭愣住了:?


    “殿下就不担心阿砚别有用心?这可是天大的欺瞒啊!”炎昭语气急切,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若这是真的,本王自会想办法。”萧凛重新落子,神色悠闲,瞧着心情倒不错。


    炎昭松了口气,心想殿下总还不至于昏头。


    他心里盘算着,萧凛说的“想办法”,该是想办法处置苏满砚。可恰恰相反,萧凛口中的“想办法”,是若苏满砚真是女子,他便要想尽法子护着她。


    或许,苏满砚是女子的消息,对萧凛而言反倒是桩好事。他半分不担心对方会害自己——这怎么可能呢?


    若是之前,他还只是冥冥中直觉咬定苏满砚是女子,如今炎昭都有九成把握说她是女子,他便不得不再次怀疑了。


    阿砚啊阿砚,你到底……


    晚膳后,下人们都分到了一碗热腾腾的生姜糖水,说是冬日御寒用的。云雀被辣得龇牙咧嘴,苏满砚喝下一整碗,却觉得浑身舒坦。


    糖水含在嘴里,有淡淡的生姜清香,还混着红糖的甜腻。滑进喉咙时,先是一阵热热辣辣的,教人瞬间提神;等流进肚子里,浑身像泡进了温泉,暖洋洋的,一股暖流从腹间淌向四肢百骸,悄悄压下了小腹的不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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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满砚一口一口喝着,留意到了旁边云雀探究的眼神。


    云雀双眼瞪圆:“阿砚,你不觉得难喝吗?”


    “不会啊,我觉得舒服。天冷时喝些这个极好,尤其像你是女孩子,若是来了……”


    “月事”二字还没说出口,苏满砚猛地惊觉不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是巧合吗?昨晚她才说过肚子疼,今日萧凛就吩咐下人喝生姜糖水。生姜糖水虽能驱寒,可它更广为人知的,是另一重用处。


    她很难不多想,这或许是萧凛特意为她备的。可自己明明说的是“肚子不适”,他怎会联想到女子的月事?难道他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女儿身了?


    近几日明明没什么特别的事,怎会突然又起了疑心?


    不对!一定是炎昭!


    难道他把那日撞破的事都告诉萧凛了?


    不对不对!苏满砚你别这么自恋,谁说这满屋子的红糖水都是给你熬的?别多想。


    苏满砚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冷静。


    “阿砚,你怎么不说了?没事吧?”云雀见她突然不吭声,脸色也沉了,不由得关切问道。


    苏满砚扯出个生硬的笑:“没事,被辣着嗓子了。”


    “我就说要慢些喝吧。”


    苏满砚的心刚稍稍安定,一扭头,却与门外的人对上了视线——是炎昭。不知他在那儿看了多久。


    那人吊儿郎当地靠在门框上,被苏满砚抓了个正着也不尴尬,自顾自走进来,一屁股坐在云雀旁边。


    “殿下特意托我列了食材单子,吩咐厨房大娘一早熬的。”他接过云雀没喝完的碗,仰头喝尽,漫不经心地说。


    “殿下还是这般体恤下人。”云雀乐呵呵地笑,难掩欢喜。


    苏满砚却笑不出来。炎昭对着云雀时,是副好脾气的模样,可饭桌上两人偶尔对上视线,她总觉出他眼神里的猜忌与防备。


    方才他说话时,视线分明也朝着她,仿佛就是故意说给她听,意有所指。


    果然,那人见她不吭声,故意把话头引向她:“阿砚,你觉得呢?”


    “云雀姐姐说得是,殿下本就是顶好的人。”


    “我可是听说,昨日有人跟殿下说肚子疼,殿下才火急火燎吩咐下人备汤。你知道是哪位吗?”


    “阿砚这几日一心顾着殿下的休养,没心思管别的,望大人体谅。”言外之意是:你这游手好闲的,整日就知道八卦。


    “呵!神医……”


    “哎哟!我肚子疼得厉害,炎昭,我难受得紧!”


    炎昭还想再试探两句,云雀突然惊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怎的了?可是这汤闹的?”


    “不知道啊,炎昭你先陪我出去吧。”


    云雀撒娇装病向来顺手,炎昭也顾不上再探究阿砚是男是女,着急忙慌抱起云雀,匆匆没了影。


    屋内倏地静了。


    苏满砚握紧拳头,才发觉手掌黏腻。方才慌乱间,竟不小心洒了些汤,白皙的手背上,还留着褐色汤汁淌过的烫伤红印。


    方才炎昭定是故意的。定然是察觉了自己的身份,才这般咄咄逼人。


    她也惊觉自己怕是要完蛋了,另一种的完蛋。


    因着看向碗中自己的倒影时,脑子里竟闪过个荒唐的疑问:


    这碗汤,到底是萧凛简单的关怀,还是让她难堪惊慌的道具?


    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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