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皇帝知晓了萧凛病重的消息,特派太医院年长的太医为萧凛诊治,还遣身边的孙公公带来一箱又一箱的补品,传口谕盼萧凛早日康复。
从孤月轩离开的太医径直前往御书房,他胆战心惊地等候。少顷,身穿黄袍的南国帝王方至,年约四十,剑眉鹰眼,不怒自威,自带一股庄严的帝王气度。太子谢景渊的相貌与他有七分相似。
“陛下。”兢兢业业的太医即刻参拜,见帝王颔首示意,才接着禀道:“老夫诊了萧凛的脉象,怪的是,竟看不出他究竟患了何病。然其内里亏空并非虚言,脉象紊乱,内力互冲。且今日萧凛面色惨白,眼下青白浮肿……”
太医抬眼觑了觑帝王的神色,见他面色未变,才颤抖着续道:“……是死相。老夫恐无力回天。”
一时殿内无人言语。帝王的心思谁也猜不透,太医也不知自己方才的话是否触了逆鳞。许久,久到太医额角沁出汗珠,帝王才慢悠悠开口:“爱卿辛苦。生死有命,爱卿不必自责。既事已至此,便顺其自然吧。想来,胡国亦会作此想。”
帝王心情不算差,甚至算得上愉悦。太医听了这安抚的话,却愈发惊慌,豆大的汗珠接连滚落,喉咙似被石子堵住,竟发不出一字。
人命关天,萧凛殿下虽为质子,终究是一国龙子,竟能被这般轻飘飘揭过。他唯恐撞破了皇家秘辛,连呼吸都忘了。
皇帝捻着手上长长的念珠,明堂之上一时只闻念珠与手掌摩挲的声响。他将视线落在手中明黄色的圆润珠串上,忆起了初见萧凛的情景。
南、胡两国争端不断,却无人知晓,实则两国数十年前,素来友好往来。或许年长之人尚有记忆,然现实中两国战事带来的苦楚,早已麻痹了人心。人们选择性忘却往昔的平和,只铭记眼前血淋淋的深仇大恨。
上一场战役,胡国败了。他曾满意地看着胡国献上萧凛这位质子,这位最是智勇、最具储君之相的皇子。待真正见了萧凛,南帝却瞥见这位骁勇善战的漠北王眼中的不屈与怨怼。望着这张脸,他心底不由生出忌惮。
他乃一国君王,怎会畏惧?可他还是想起了皇家秘史中记载的灾祸,竟与眼前光景如出一辙……
于是,他将萧凛安置在冷宫,眼不见心不烦,任其一人苟延残喘,料定对方定然活不长久。
如今收到萧凛病危的消息,他并不意外。
因为那毒,就是他下的!
孤月轩后院素来栽种着血絮花。萧凛初抵南国那日,他便留意到萧凛身上的玉佩。这玉佩他不仅见过,还熟悉,曾在与他同床共枕多年的前皇后陪嫁品中见过。
于是,他想出了这绝妙法子:以白鲛泪作画,放置于萧凛书房。
三种物质久处便会散毒,神不知鬼不觉间,萧凛的身子日渐亏空,一步步走向绝境。
“罢了,无事了,你退下吧。”
南帝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他揉了揉额角,遣退了太医。
他想,自己或许心狠手辣,然而唯有如此,才能换来最优的结果。
孤月轩却是一派安宁,这几日众人皆清闲。萧凛喝药喝得怕了,每日三碗灌下,竟哭着说便是喝白粥,嘴里也泛着药材味。
厨房的大娘见萧凛皱着小脸,大手一挥,说今日做些凉糕给大伙儿尝尝。
是以苏满砚今日一跨进食堂门槛,便见桌旁围了一圈人,正喜气洋洋地吃着桌中央的吃食,好不热闹。
“阿砚,快来。”云雀热切招呼。
“这是什么?”
“厨房阿嬷刚做的凉糕,可好吃了。”沾了萧凛的光,余下的凉糕都分与了下人。他们平日虽不受苛待,这般糕点却也难得吃上。这位厨房大娘是蜀地人,做凉糕的手艺堪称一绝。
这几日恰逢清闲,便做来给众人解解馋。
苏满砚望向桌上方方正正的小糕点,刚要伸手,小腹却传来隐隐作痛。她尚在月事,这类偏凉的吃食还是少吃为好。
她刚要缩手,一旁的炎昭却看了过来,眼中满是警惕。对上苏满砚犹豫的神色,炎昭勾唇一笑:“阿砚莫非喜欢凉糕?”
两人离得不算近,炎昭的声音故意提高,有些响亮,引得房内众人一齐望向她。
苏满砚一时无措,炎昭却仍不放过:“这些凉糕是殿下赏下的,怎好辜负殿下的心意?阿砚以为呢?”
“自然,自然。”
苏满砚点头应着,胡乱塞了几块,便先自退下了。
望着苏满砚匆匆离去的背影,炎昭心情也不算好。他皱着眉思索此人的破绽,甚是奇怪,却始终寻不到能一击制敌的证据。
他思索得出神,脚却忽被人踹了一下。刚要发作,转头便见云雀凶巴巴地瞪着他。
“你做什么!是不是故意刁难阿砚?我都听说了,你先前也总这般寻阿砚不快。”清脆的女声说得又快又急。云雀小圆脸涨得通红,嘴里还嚼着未咽下的凉糕,话语虽含糊,怒气却分明。
“我哪敢,误会,都是误会。”炎昭双手举起作投降状,讪讪地扯着谎。他怎就忘了云雀与阿砚交好这茬?方才当着这丫头的面如此,可不惹她动怒。
“你就会油嘴滑舌!阿砚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这般不近人情?”
“姑奶奶,别再踢了,前两日小腿受伤流血,至今未痊愈,着实疼得紧。”众人口中的“炎昭大人”,竟也学起了厚颜无耻,哄骗起了小姑娘。
“啊!你怎么不早说?我瞧瞧!又伤着了?不是刚歇养好回来吗?快让我看看……”
苦肉计虽可耻,却百试百灵。云雀本就好哄,心里虽有气,见他这般,也先顾着担忧伤口。先前他在风崖坡受伤,歇养了这许久,她可是日日夜夜担惊受怕。
炎昭见云雀皱着小脸,又悔起自己编了这谎话。嘴上说着“不打紧”,却虚虚地靠在云雀小小的身板上,两人搀扶着也离开了。
傍晚,皇帝赏赐的奇药珍宝送到了,大箱小箱的,几乎堵了孤月轩的门口。冷宫里从未有过这等景象,瞧着竟有些不可思议。
萧凛尽心装病,下人只回说“殿下身子虚弱无力,几近昏迷,时常胡言乱语,此刻怕是不能当面领旨”。
传旨的公公自也理解,撂下几担子宝箱,客套地说了些吉祥话,便甩着拂尘去了。
众人都未见过这等场面,一箱箱的奇珍异宝,便是盖着盖子,也掩不住里头透出的金光。
炎昭吩咐下人们收拾妥当,院子里一时闹哄哄的。
苏满砚无法融入其他下人的喜悦,只因身真的子不适。
她穿越来时正值寒冬,天寒地冻。身为身份低微的小太监,刚来时营养跟不上,衣裳也单薄,先前冰水、冷饭也吃了不少,此番月事带来的疼痛自然格外厉害。
白日吃了几块凉糕,到了晚间,肚子疼得愈发厉害。古时无止疼的药,也只得硬熬。
苏满砚强忍不适独自回到萧凛的主殿,将皇上赏赐的事告知了他。
“殿下,皇帝送来了许多珍宝,竟比我们预想的还快。会不会京中已然传遍?若胡国得知,会不会一时气极有所举动?”苏满砚忧心道。皇上这般做,分明是坐实了萧凛将死的传闻。
萧凛靠在床上坐着,合上手中的古籍,轻笑一声:“想来他们高兴还来不及。不过,也许会借此为由,向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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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要些好处。”
他装病这几日,为防有人贸然来访,穿的都是素白长袍,长发用青白色丝带半挽着。褪去了平日的凌厉冷漠,倒有几分文弱书生的清冷气质。
苏满砚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她这般“抱病当差”,总也得讨些“眼福”才是。
“未必京中都知晓,若皇帝本就盼着我死,自然能早一步得知我的消息。”
萧凛说得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想置他于死地的人太多了,其中不乏权倾朝野之人,皇帝怎会脱得了嫌疑?他本就是头一个该怀疑的,这层关节,萧凛岂会想不到。
比如今早太医探病,他稍作化妆,面色唇色都煞白。由于黑纹压制,他只要稍稍使用内力,脉象就紊乱不已,轻松骗过了皇帝派来的太医。
“放心,过几日我便放出渐愈的消息。炎昭是圣医谷弟子,我母后又略通巫蛊之术。想来,借这两样做些文章,旁人会信的。”
萧凛条理分明地说着自己的计划,本想听听苏满砚的看法,转头却见她怔怔地望着自己,嘴还半张着。
瞧着呆呆的,一副好欺负的模样。他忍不住在心里暗笑。
“阿砚?”
萧凛挑了挑眉,瞪圆了眼,装作纯良模样问道。
苏满砚猛地回神,对上那双滟滟桃花眼,慌忙应道:“啊?哦,哦……阿砚都听殿下的安排。”
萧凛轻笑一声,未再追问。
他的目光落在苏满砚手上。她正以双手轻轻按在小腹,小幅度地揉着,细看还能发觉她身子微微蜷着,小脸也有些发白,显是不适的模样。
萧凛眉头微蹙,倒了杯热水:“阿砚,可是身子不适?”
苏满砚正咬着牙忍疼,只觉小腹里翻江倒海,听见萧凛关切的话,没想到他竟这般细心,忙道:“无妨,应该是白日吃坏了肚子。”
“莫不是又贪了凉?身子不适怎不与我说?我这儿无事,你且回去歇着吧。”萧凛说着,不顾苏满砚摆手推辞,高声唤了下人来送她回屋。
他又起身从柜中翻出一件披风,为苏满砚披上:“这件披风做小了,我没穿过几次,如今送你。天凉时便披上。我此刻不便出门,只能委屈你自行回去了。”
苏满砚感受着那人替她抚平肩上的披风,将褶皱一一抚平,神情认真,虽眉间一直有着淡淡的沟壑。
但这不是出自不耐烦,而是担忧。
萧凛比他高一头,两人站得极近。身上的披风是他的,头顶上方也是对方的脑袋,到处都萦绕着萧凛的气息,这给苏满砚一股被包围的错觉。
她心头一热,忍不住呢喃:“殿下,当真是个心软的人啊。”
“嗯?你说什么,本王没听清。”
苏满砚说得很小声,自古以来没有人说过萧凛心软。胡国的漠北王,是边境子民以恐吓止住孩提夜哭的战神存在。他的面容冷硬英俊,也和柔软搭不上边。
但下苏满砚知道,这是为冷面心软的主。自己只是帮衬了一小点,对方就会掏心掏肺地对自己好。若是这位杀人不眨眼的漠北王听到有人用这两个字形容自己,估计也不是这样平静的模样。
苏满砚摇摇头,她不说。方才自己也只不过是上头随口一说,若是对方真听清了,可不是恼羞成怒。
她还是不逗他了。
“殿下言重了,阿砚谢殿下关怀。既如此,阿砚便先行告退。”苏满砚感受着后背传来的暖意,渐渐传遍全身,心里也暖融融的。萧凛这一番话与举动,都让她觉得熨帖。
她朝萧凛略一颔首,披着带有他气息的披风,走回家。
回西厢,被她称作家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