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穿过林间枝叶,沙沙作响。
璇玑见沈醉神色黯然,心知他此番回到昭天门,定然不顺。
算了,戳人伤疤总是不好的,他什么时候愿意说了,她再问吧。
打定主意后,璇玑转移话题:“我们继续前进吧,总得趁着天还没黑下来,找个地方落脚。”
她皱了皱鼻子,“我可不想和这一条死蛇在一起过夜。”
沈醉先是一怔,然后扬了扬唇,“走吧,我想我知道附近哪儿可以歇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密林里古木参天,枝叶间时不时响起几声鸟鸣,但和璇玑在宫里听见的那些雀鸟轻灵清脆的声音不同,这里的鸟叫要么嘶哑要么尖锐,冷不丁响起一声,直让人心里发毛。
不知道走了多久,沈醉总算停了下来。他抬起头,儿时的那间树屋仍掩映在茂密的枝叶间,就连窗户上悬挂的木风铃都熟悉如昨。
“那个……我怎么上去?”
少女略带迟疑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沈醉回过头,看见璇玑仰着脸看树屋,一缕漆黑的鬓发弯弯曲曲的,衬着少女白里透粉的耳垂,像是小小的钩子。
他的喉咙忽然有点发干。
但仍是维持着一贯的戏谑笑容,“当然是我带你上去。”
接触到璇玑疑惑的眼神,“不过,若是殿下想自己爬树,那我也乐见其成。”
璇玑眨巴眨巴眼睛,思考不过三秒,就走到沈醉面前。
“抱我。”
“哈?”沈醉有点没反应过来。
“不是你说要带我上去吗?”她注视着他,又命令了一次,“那我现在命令你,抱着我上去。要是伤着我了,你自己看着办。”
因为四下并无外人,她又变成了那种带点小骄傲的表情,一双微挑的眼睛,瞳孔莹澈得就像是宝石。即便是命令的语气,却也让人感觉帮她做事是理所应当,甚至是奖励。
沈醉自然没有拒绝这种奖励。
他弯了弯唇,没等璇玑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他横打抱起,足尖在树干上略点了几下,身子便如飞燕般凌空而起。等再落地时,两人已经到了树屋门口。
大概许久没有人住过了,屋里一切陈设都蒙着层细细的灰尘。墙角木架堆着几本卷边旧书,石桌上摆着缺角陶碗与半枯花枝,竹编吊篮垂在梁下晃了晃。
唯一鲜亮的是窗下悬挂的木风铃,每只都用乌沉木雕成尾巴相互勾连的小猴子,风一吹,相互碰撞着,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
璇玑好奇地伸手碰了碰铃铛。
“这还是我十岁时候自己做的。”沈醉的声音似乎带上几分回忆和怀念的感觉,“那时候昭天门弟子每个人在拜入师门满五年后,都必须下山历练半年。我当时年纪小,师父本不愿让我下山,最后还是拗不过我,同意了。谁知道我刚出来没多久,师父自己也出来了,说要去南荒处理什么事,就一路把我带上了,等到了南荒,他就和我一起搭了这个树屋,免得在野外风餐露宿没地方住。”
闻言,璇玑恍然。
果然是亲爹,别人下山是历练,沈醉这下山是掌门保驾护航顺带着游山玩水。
她不由得道:“你们门派的人知道,难道不会说闲话吗?”
“当然。”沈醉摇了摇头,“所以我在昭天门里,只有大师兄和我稍微说得上话,其余人都对我多多少少有点意见。当然,也不排除可能我为人比较嚣张,得罪过他们吧。”
“譬如?”
“在二师兄的酒壶里小解,还蒙他是新酿好的玉露琼浆,以及把五师叔的宝贝罗盘拆了重装,故意弄反南北指针。还有什么在六师弟的字帖上画小乌龟,在师父的丹炉盖上钻孔……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璇玑对此只能表示佩服:“那你能平安长大可真不容易。”
沈醉耸耸肩:“这不是头上有人罩着,当然想试试特权能到什么地步嘛——都不试试,那多可惜。我不信你当皇太女的时候没干出过任何出格的事来试探陛下的底线。”
……好像有几分道理。
毕竟她在明华殿上房揭瓦的时候,也确实是在母皇的雷区边缘跃跃欲试。
想起往事,沈醉望向窗外,微叹了口气:“归根到底,那时候我并不愿意去昭天门,一心想着回家,毕竟是被我娘强迫着送过来的,刚来那会差点自闭了。所以后来有了机会出师,立马就走了。临行前,甚至都没怎么好好和师父道个别。”
他自嘲地一笑,“你之前不是问我,这次我回昭天门后发生了什么吗?”
“很简单,我师父年龄大了,却一直没有指定新的门主人选,很多人怕我回去后,以师父对我的感情,会直接将门主之位传给我,所以使了些小手段,我只能出来了。”
沈醉说得轻松——“只是些小手段”,但璇玑能听出里面的惊心动魄。
不然以沈醉的身手,两人重逢时,他不至于受伤昏迷。
“你师父……”璇玑很欲言又止,她很想知道沈醉师父的近况,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包括沈醉有没有告诉对方,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呢?
沈醉长叹口气:“我这次回昭天门,并没有见到我师父。听大师兄说师父正在闭关修炼。所以我在他闭关的后山留下一封信,就走了。等你拿到碧躅花,我把你护送到安全的地方,我还得回去一趟。”
璇玑有些担心:“你回去后再遇到危险怎么办?”
“遇到了就遇到了呗。”沈醉扯动嘴角,“放心,我命大,一时半会死不了。再说了,无论如何,我总得见上师父一面。”
心知自己劝不动他,璇玑只能低低“嗯”了一声。
未曾想下一秒,沈醉突然向前一步,蓦地弯下腰,一张俊脸骤然在璇玑面前放大。
“怎么,殿下这是在担心我?”
因为他的动作,璇玑的心跳差点漏跳一拍,眼前少年眼眸如星,眉宇轩轩,就连倒映在瞳孔里的人脸,都如同盛夏夜空里骤然绽放的一场盛大烟火。
扪心自问,从出生以来,各色各样的美人璇玑已经见过不少了,如果宸哀帝、公子景和风黎的好看,像是明月像是清风像是山岚里的薄雾,总带些秀美和清丽,柔和婉约得像是名家笔下的诗歌和画作。
沈醉则完全不同,他不能用好看、漂亮来形容,而是俊逸,是介乎青年与成年男子之间的潇洒,仿佛旷野上肆意驰骋的风,潇洒中藏着几分桀骜,让人第一眼便会“咚”的一声,直接撞进心扉里。
可恶,这样顶级的颜值,怎么就不能心甘情愿呆在她的东宫里呢?
别的不说,就算天天看一看,心情也能变好呀。
好不容易掩饰好自己的失神,璇玑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摊摊手,“你觉得我是在担心,那就是咯。怎么,你以前是我的良君,现在又是我的护卫,我还不能关心你?”
面对少女的反问,沈醉只是唇角轻勾:“荣幸之至。”
璇玑走到窗边,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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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远处重重叠叠的山峦,“你知道哪座是孤月山吗?我们距离它的位置还有多远?”
天已经渐渐昏暗下来,云层里隐约露出一弯弦月昏黄的影子,沈醉眯眼看了一会,回答:
“如果明天正常赶路的话,大概傍晚可以到。”
璇玑了然。
她摸出行囊里带着的干粮,干粮是夷寨里带出来的面饼,虽然经过烘烤,但是缺盐少肉,干巴巴没什么滋味。璇玑就水啃了几块,觉得难吃,就随手搁在桌子上。
“就知道你挑剔。”璇玑的反应在沈醉意料之中,他双手扶着窗棂,扫视了周围一圈后,向璇玑道:
“你在屋子里坐一会,我去去就来。”
璇玑百无聊赖地呆在窗前,以手托颐,兀自拨弄着木风铃玩。
看不出沈醉还有这手艺,每只小木猴都雕得活灵活现的,猴脸龇牙咧嘴做着不同的表情,改天非得让他给自己也雕一套不可。
雕什么呢?她不喜欢猴子,喜欢小老虎,小狮子,小熊……
璇玑胡思乱想着,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床塌下似乎放了什么东西,她过去一看,原是一只圆圆的坛子。坛口用黄泥封着,璇玑晃了晃,里面好像装了什么液体,仔细闻闻,还有一阵奇异的香气。
就在璇玑好奇里面到底装了啥的时候,沈醉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一个小布包,见璇玑蹲在地上研究坛子,他摇摇头:
“没想到这个都被你找出来了,殿下,先过来吃东西吧,免得明天没力气赶路。”
璇玑打开布包,里面装着好些拐枣和黄腊果,还有一大块新鲜的野蜂蜜。蜂蜜应该是刚从蜂巢上割下来的,粘稠浓厚,呈现出黄金般的色泽,沈醉用小刀涂了一些蜂蜜在面饼上,重新递给璇玑。
有了蜂蜜的调和,面饼总算能咽下去了,璇玑一边啃饼,一边好奇问沈醉:
“坛子里装了什么啊?我闻着好像是酒?”
“是酒没错。”沈醉点头,“黎地有风俗,男子十岁不曾订婚的话,他过生日的那天,家里人会给他酿一坛酒,埋在某个地方,等来日他娶亲了再拿出来,新婚夜同新娘共饮。历练的时候我正好十岁,是在南荒度过的,师父早早从林子里搜集了材料,给我酿了这坛酒,本想埋在树底下,可惜后来门派里有事,我们走得匆忙,就只能放床底了。”
说到这里,他弯了弯唇,虽是在笑,却莫名有几分苦涩:
“老头子这些年总觉得自己活不长久,念叨过好几次这坛酒,让我找个机会把它带回昭天门,等来日我娶亲了,带新娘去见他的时候,好叫新娘也尝尝他的手艺,图个好兆头。可惜我出师之后,一直在外漂泊,没时间去实现他这个心愿。”
没想到这坛酒还有如此深的渊源,璇玑本想找个由头给它开封尝尝,现在一听,觉得还是放回去比较好。
她刚想将酒坛塞回床底,谁知沈醉却开口:
“你既然拿出来那就直接开了吧,放着也是放着。”
见沈醉语气如此自然,璇玑神色有些讪讪。
……不是说娶亲了才能喝么?现在就开封了真的好吗?
大概看出了璇玑的心思,沈醉补充道:
“我记得当时老头子好像是拿什么果子酿的,也不知道这些年过去还能不能喝,别放坏了。真放坏了——”
他唇角一勾,笑靥如狐狸般狡黠:“祸害的也是我们尊贵无匹的皇太女殿下,而不是我那个不知在哪儿的倒霉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