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妻子。
璇玑好奇:“那你以前想过要找的妻子是什么样吗?”
为了显得没那么刻意,她又补充道:“万一日后我登基,而你还没有成家,说不定我还可以给你赐个婚什么的。”
“那就多谢殿下好意了。”沈醉语气依旧轻松戏谑,想了一会,开口:“其实我也没想好……只是觉得,对方应该像我娘一样温柔吧,不过性子最好要比我娘倔强勇敢一点,敢于追求自己的人生和幸福。”
说到这里,沈醉苦笑着摇头:“知道么?我一直觉得,是我和子墨的存在拖累了我娘。如若不然,她当初跟着我师父远走高飞,不至于受晏王老狗磋磨,落得个早早去世的下场。”
璇玑有些意外。
她还以为,按照沈醉的性子,会说个古代男人梦寐以求的遵守三从四德的贤妻良母。
没想到他居然会希望对方能够更加勇敢和倔强。
沈醉注视着眼前似有沉思的少女,心里忽然起了玩笑的心思,双眸一弯,故意抬高声调: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一定要对我专情一些,可不能像某些人一样,三夫四侍,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我要的,是一生一世,只此一人。”
听见他的话,璇玑挑了挑眉,“你还挑上了,能进我的东宫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福分。”
“可惜我一个江湖客,这福分消受不起呀。”沈醉抱着胳膊,大大咧咧向墙壁一靠。
璇玑没说什么,只是从发髻上拔出簪中剑,剑尖一划,快准狠地挑开酒坛的封泥。
封泥开启的一瞬,浓郁的果酒香气扑鼻而来。如果璇玑猜得不错,应该是用南荒一带特有的刺梨果和冰糖、高粱酒酿成,在银白的月光下,呈现出琥珀般的色泽,仿佛能倒映出月华千里。
沈醉找了两只还算干净的陶碗,将酒斟满,然后向璇玑举起碗:
“干喝还是……”
话音未落,璇玑“嘁”了一声:“自然是行酒令,怎么,你怕了?”
沈醉笑意愈深:“我有什么可怕的,我是怕殿下拉不开面子——”
话音未落,璇玑已经伸出手:“划拳还是对诗?”
“不是,你一个皇太女哪儿学的这些……”沈醉还没说完,就被璇玑直接打断:
“别叽叽歪歪的,你到底来不来,不来我直接睡了。”
太元新政失败后的那大半年光景,别的她没怎么学,走鸡斗狗这些她可玩了个遍,划拳喝酒更不在话下,公子景都被她喝趴下好几次呢。一开始公子景还愿意陪着她胡闹,到后面他只要一看见她拿出酒爵,就推辞自己还有诗要写,有画要画,总之想尽一切办法转移话题。
“怎么感觉你气哼哼的。”沈醉嘀咕了一句,“划拳吧,我心眼可没你那个太女夫多,对诗这种雅的玩不过你们。”
说到“太女夫”的时候,他刻意拖长了声调。
谁曾想璇玑已经挽起袖子,“五魁首——”
沈醉打起精神,五指一伸:“八匹马!”
两人掌风相撞,案上酒盏晃出细珠。
璇玑看清对方手势,轻嗤道:“刚刚还说自己没心眼,现在是什么?谁输三拳自罚一杯!”
沈醉端起酒爵一饮而尽:“再来!三星照——”
璇玑急伸两指:“二喜临门!”
这回慢了半拍,被沈醉按住手腕,只见少年星眸含笑,扬声道:“殿下输了,满上满上!”
璇玑一仰脖子,热辣辣烧过喉咙,又攥拳嚷:
“再来!这回定要赢你个底朝天!”
酒令声、笑声撞在树屋的木梁上,混着窗外夜色,好似一切都浸在深蓝色的梦里。喝到最后,沈醉晃晃悠悠地起身,在落进一地水银月色的窗户前回身凝视她,问:
“殿下想不想看我舞剑?要知道这世上没几个人看过我独创的凌风四式——当然,不是我剑法差,是因为他们不配。”
璇玑不由得笑:“这么狂妄的语气,那我就配了?”
沈醉下意识道:“当然,你可是我妻——”
话还未说完,似是想起什么,他顿了顿,道:“期望能早日登基,好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的皇太女殿下。”
“安居乐业……”璇玑轻声重复着这个词,声音低了几分,“我也想啊,可我不知道我能做到什么地步,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古往今来皇帝那么多,我只求不在后世史书上落一个昏君的骂名就好。”
除此之外,更想好好保住自己小命,安度晚年,寿终正寝。
“放心,我相信我的眼光,百年之后,史官若是下笔,殿下定然是个流芳千古的明君。殿下看好了——”
说罢,沈醉一声长啸,点足而起,仿佛没有重量一般,立在前方古木的树梢上,衣袂飘然,身姿轻逸得仿佛下一刻便要乘风而去。
只是简单地挥剑,纵横的剑气里,林梢就已经被齐刷刷削去一片。黄叶漫天飘飞如雨,他趁着酒兴,放声吟诵师父昔年教给自己的《浮舟》一诗:
“渔翁垂钓芦洲,帝王一怒未休。
烟波何必觅扁舟?且看云散云收。
朝时雨,暮时鸥,半篙春水不系舟。
芦花深处笛声悠,山月为伴作凝眸。
昔有风陵垂钓之滩头,今有我醉欲眠之孤舟,
蓬莱忘机狎鸥友,酣卧但饮明月瓯。”
诗文出口的一刻,璇玑微微一怔,似是没料到沈醉居然会有如此文采。
在她惊诧的目光里,沈醉足尖一点,再度借力跃起,月色下只见他御风舞剑,一袭红衣明亮得几乎要将月色也点燃。
璇玑也被他的情绪所感染,抽下金簪,一边拍着栏杆,一边高声唱和:
“明月瓯,消百忧!
百忧绝,松风莫奏《式微》讴。
当时天边月,圆缺自风流。
一棹江湖远,逍遥胜封侯。
但觉光阴如逆旅,何分物我论春秋。”
听到璇玑的话,沈醉哑然失笑:“好个何分物我论春秋!以殿下锦衣玉食的经历,我看应该是‘莼羹鲈脍闲处老,功名得失醉时休’吧!”
其时天上一勾弦月,弯如银筝,漫染的清辉里,沈醉反手挽起三朵剑花,寒芒乍泄似星坠,剑锋扫过处气流倒卷,竟无半分烟火气。
听到风里传来的那句“功名得失醉时休”,璇玑眼神渐渐变得清醒起来。
是了,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困于皇宫那样的牢笼里?
从见他第一面开始,她就该知道,风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沈醉心里所期望的妻子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但帝王之爱,雨露均沾,不可能只集于一人身上,即便三千宠爱在一身,也注定要为江山社稷让步。
她永远给不了沈醉想要的感情。
哪怕没有公子景,也是如此。
这个念头出现的一刹那,璇玑惊觉,不知不觉间,她的想法已经逐渐靠近母皇。
甚至,隐约理解她对父王,对自己,对那些大臣的态度。
所谓孤家寡人,莫过如是。
与此同时,沈醉的视线始终牢牢锁定着树屋里的那一抹人影。
明明此刻两人依旧并肩同行,甚至同屋而居,但他还是生出一股莫名的怅惘。
其实……内心深处,他也知道这股怅惘的由来。
也许南荒一别后,两人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甚至再见,他要向她三叩九拜,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她和他的身份,始终是云泥之别。
然而,世人拜的是天子,拜的是欲望,拜的是纵横八荒睥睨四海的至高皇权,可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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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此刻,他看到的,却只是她。
和他在南荒共同经历过生死,度过无数个日夜的她。
想到这里,万千种复杂的情愫一齐涌上少年心头,他只感觉胸腔里翻江倒海,既有少年意气的滚烫,又有前路茫茫的惶惑,像有股劲儿在心底冲撞,想呐喊却又不知该向谁倾诉,最后只能一声长啸:
“临风意难酬,击柝复三秋:问浮鸥、谁是浮鸥?”
铮铮剑鸣伴随着啸声,穿云破雾,传入璇玑耳畔。
“谁是浮鸥……”凝望着密林古木上御风舞剑的红衣少年,璇玑蓦地一声叹息,不知是为他,还是为自己。
“你与我,皆是天地一浮鸥。”
不知是否听见她的叹息,沈醉突然张开双臂,借力一跃,整个人从空中急速下坠!
璇玑一句“小心”还卡在嗓子眼里,对方蓦地凌空转折,不过须臾功夫,便已经稳稳停留在窗前。
“可殿下有所不知,即便是浮鸥,也曾奢望过片刻的停留。”
璇玑还未来得及思索话里的含义,清浅的月华里,少年的容颜忽而在眼前放大,她感觉似乎有什么落在自己额头,伴随着果酒的香气。
似真似假,似梦似幻。
璇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就在沈醉意识到自己越界,已经起身的时候,她却伸出双臂,勾住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双唇!
少年的瞳孔不可置信地睁大,刺梨的气息盈满舌尖,清甜里透着一些酸涩,却不显得突兀,舌尖轻转间,那酸涩便揉进清甜里,带着独有的山野气息,在唇齿间久久不散。
再分开时,他心慌意乱,慌忙转身,连说话都变得结巴:“我……我守在外面睡了,你……早点休息吧。”
璇玑同样背过身,“晚安。”
一夜无梦。
翌日的早晨,暖黄的阳光穿透深绿的枝叶缝隙,映得屋里一切都覆着一层细碎的金斑,浮尘在光柱里缓缓流转,连墙角的青苔都透着几分鲜活的亮色。
璇玑缓缓睁开了眼。
睡饱了觉后,少女白皙的双颊透着微微的粉,像是白里透红的水蜜桃,表面还有一层细细的绒毛。
沈醉已经在外面收拾好了路上要带的东西,深秋风寒,没想到他就直接守在屋外睡了一夜。
“你醒了?我们可以赶路了。如果抄小道的话,天黑前肯定可以到。”见她出来,沈醉开口,眼睛却没有看她,偶尔目光相撞,就会刻意暼向别的地方。
璇玑点点头,“那就走吧。”
虽然仍旧是被沈醉抱着下来,但很明显他不像之前那样自然,才一落地,立马松开手,像是被什么烫过一般。
璇玑虽然有些失落,但并不意外。
说到底,天空里不同高度的两片云,在短暂地交汇过后,终究要各奔东西。
在这样的心情下,两人默契地没有提昨晚发生的一切,反而变得冷淡和疏离起来,只是默不作声赶着路,甚至都很少交谈。
风裹着松针与野果的清冽气息漫过来,很快前方就露出孤月山隐约的轮廓。
“你看那株树,是你说的什么金鸡纳树吗?”沈醉指了指前面,问道。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璇玑眼睛一亮。
深秋的阳光里,面前一座高山黛色如凝,正中一条小路,纯白的石阶被苔藓覆着薄绿,顺着山势蜿蜒向上。而通往山上的石阶不远处,一株大树深褐的枝干遒劲挺拔,顶着层层深绿的羽状复叶,风过处便簌簌作响。
正是璇玑要找的金鸡纳树。
璇玑刚走过去,然而没走几步,突然感觉四周的落叶蠕动起来,沈醉脱口而出:
“后退!周围全是蛇!”
与此同时,树上响起一个清脆如银铃般的嗓音:
“你们是何人?幻花宫禁地,也敢擅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