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愤怒至极的晋祐帝,谢陵斟酌道:“臣不知皇后娘娘与邑王是否有牵连,但皇后娘娘利用公主拉拢朝臣已然不是第一次,半月前的春日宴上,闻梨公主便被皇后娘娘送到臣的房间,臣罪该万死,喝醉了酒,没认出是闻梨公主。”
晋祐帝面含怒气,闭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陵继续道:“就在臣给叔父写信,表达臣想娶闻梨公主的意愿之际,皇后娘娘见拉拢臣无望,便又把公主送到邑王身边,若非那日臣凑巧在附近,救下落水的公主,公主此刻恐怕已经沉进了云湖深底,为皇家名声考虑,臣才擅自做主将闻梨公主带回府中,一切待陛下决断。”
晋祐帝的神情依旧阴郁,“你说想娶闻梨,你不是刚与王家订亲?”
谢陵道:“陛下有所不知,臣与王家的婚事,早在臣父亲在世时便定下了,虽略有波折,但臣想尽孝道,完成父亲的遗愿。”
晋祐帝沉吟不语,想让谢陵知难而退,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让朕瞧瞧你想娶公主的决心,你若扛得住五十鞭,朕再考虑是否将公主赐予你。”
“臣遵旨。”谢陵起身去领罚。
晋祐帝气得拂袖将案几上的物件全摔了,怒骂道:“她果然当朕是死人!春日宴前给朕下药,害得朕病了两日,现在不顾廉耻,将朕的女儿送去他人床榻,临王也就算了,邑王是朕的亲兄弟,她怎么做得出来?”
晋祐帝越说越气,猛地吐了口血,瘫坐在龙椅上,胸口剧烈起伏。
永忠公公急忙过来给晋祐帝拍胸捶背:“哎呦,陛下莫要再动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晋祐帝喘着气,手气得发抖,“朕绝不让她得逞,朕要废她后位……咳咳咳。”
永忠公公的手没停过,“陛下息怒啊,如今东宫太子把持着大半江山,朝中可用之人甚少,废后怕是行不通啊。”
晋祐帝拍开永忠公公的手,“那你说,朕该怎么办?让那个疯女人继续给朕下毒?”
永忠公公跪地:“奴才哪敢妄议朝政,再说奴才也不懂这些。”
晋祐帝气得一脚踹开永忠公公,永忠公公自个又爬起来跪好,正当此时,有小太监进来递折子,是户部来的文书,说查出国库被邑王挪了大半去建庄园,库中所剩银两刨去正常开支,已经匀不出钱财来修建陵墓,下个月便要停工了。
前些年因为国家征战无数,国库一直很紧张,晋祐帝为自己修陵墓之事一拖再拖,这几年,他的身子愈发不好,应对朝堂之事力不从心,大权逐渐旁落东宫。
晋祐帝趁着自己还算清醒,派人日夜赶工兴修陵墓,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国库没钱,他的陵园该如何办?还能在自己死前修建好么?
越是上了年纪,他便越是担心自己死后的事情。
永忠公公在旁提醒了一句:“陛下要不要瞧瞧今晨从各封地收上来的岁贡账目?”
晋祐帝彷佛得救般,快速翻阅账目,可越往后看,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各封地收上来的银子一家比一家少,竟还有几个倒欠朝廷不少钱的。
他一脸绝望地翻至最后一页,终于看到了一点希望,漠北那般贫瘠的土地,竟然收上来三十万两岁贡。
“临王的封地倒是收得不少岁贡。”
“陛下忘了?临王屠了北齐两座城池,不知抢了多少银钱,恐怕足够陛下修两座陵园呢。”
此时,谢陵挨了五十鞭,后背布满鞭痕,外衣与血肉粘在一块儿,一步一个血印回到正德殿内。
晋祐帝没想到谢陵还会回来,心中大喜,却按下不表:“临王你可知罪了?”
谢陵扫见了晋祐帝案几上的账目,跪下认罪:“臣愿认罪,但闻梨公主是无辜的,请陛下把闻梨公主赐给臣做侧妃。”
堂堂天家公主给他做侧妃?晋祐帝脸色一沉,刚欲发作,但转念一想到自己的陵墓,便忍了下来,“也罢,看你如此痴心的份上,朕便命人拟一道赐婚的圣旨,不过朕另有一事要交给你办,龙源山的陵墓修建出了岔子,朕命你全权负责此事。”
谢陵起身谢旨:“臣定当尽心竭力。”
陆回与商晏在宫外等候多时,瞧见谢陵背上的伤,陆回心疼不已,心中有气无处使:“那女子真值得王爷这般做吗?王爷费心费力在宫里为她争名分,又是挨打,又是送钱,她倒好,趁着王爷不在府中,居然跑了!”
谢陵闻言,眉头紧拧:“风浅何在?我不是吩咐过风浅看住她么?”
陆回气不打一处来,“心野的女子怎看得住?是末将让风浅故意放她跑的,外边全是她的悬赏令,看她能逃到哪里去,末将只是想替王爷试试她的真心罢了,哪成想如此禁不住试探。”
陆回见谢陵脸上的神情愈发冷峻,气焰怂了怂,试着挽回道:“要不,末将这就去将她找回来?”
谢陵径直上了马车,似乎是动了怒,声音极冷:“不必了,她的事你别再插手管。”
陆回一脸无所适从地望了望军师,后者摇摇头,一副他也管不了的样子,陆回颓丧着脸,也上了马车。
*
闻梨没想到自己能顺利逃出来,望着青石板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热闹景象,她有些茫然无措,日光照在斑斓多彩的绿瓦红墙上,蝴蝶翩然飞过海棠花枝头,眼前的珠宝铺摆满琳琅满目的首饰,隔壁酒馆高高挂起的幌子随风招展,不知名食物的香气钻进鼻里,眼前的一切是那么鲜活而明媚的。
这繁华热闹的街市一眼望不到头,一路上闻梨瞧见不少三五成群的同龄姑娘,怀里揣着花,相互嬉戏打闹,欢声笑语不断。
相较于皇宫里死气沉沉的压抑氛围,闻梨有种前所未有的愉悦和新鲜感,一边走一边逛,看到许多新奇的小玩意和建筑,但皆是匆匆掠过一眼,不敢学着别的姑娘拿在手里把玩。
因为她身上没钱。
在皇宫中,吃穿住行皆不用付钱,她以为银子只是用来打赏宫人的,没想到外边的世界,处处用得着银子。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闻梨毫无目的逛了半日,从繁华拥挤的街头走到了贫民所住的棚巷,此处房屋多是茅草搭建的,路面的青石板破损得不成样子,房后的溪流散发着阵阵恶臭,路边横七竖八躺着不少人,不知是在睡觉,还是死了。
这时,不知从哪冒出个长相猥琐的汉子,一脸坏笑拦住闻梨的去路:“好生俊俏的小娘子,打哪里来的?要不要陪哥哥玩会儿?”
闻梨连连后退,不知该如何应对,摇头拒绝:“我不玩。”
那汉子目露痴光,想要继续纠缠,还伸手摸闻梨的手,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块小石子,击中汉子腿后,将其打趴在地上,疼得汉子躺在地上嗷嗷直叫。
闻梨趁此机会,撒手便跑,一口气没敢歇,不知跑过几条街,才回到人多热闹的主街,在她倚靠着墙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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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无意间听到旁边人的对话。
“这么漂亮的姑娘真和邑王的死有关?”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邑王从哪里抢来的小妾,上头的吩咐还真是反复无常,今晨才命咱们撤下布告,现在又叫咱们贴上,折腾死人了。”
闻梨探头去看说话者手里的布告,瞧见布告上有她的画像,还赫然写着悬赏令三个大字,至于下边的小字被挡着看不清楚。
她很好奇什么是悬赏令?
待说话者离开,闻梨跟过去看了下布告上的小字,终于弄懂悬赏令含义,却吓得她头皮发麻。
正当此时,街市里闯来一伙士兵,手里拿着悬赏令,挨家挨户搜查画上的女子,士兵们声势浩大,闹得街头人仰马翻,小摊贩们见势不妙纷纷撤离,百姓绕道而行,剩余的商户也都闭紧房门,生怕摊上祸事。
闻梨神色一紧,慌忙用手捂着半边脸,又觉得此举太过引人瞩目,灵机一动,她从墙角抹了点泥灰蹭到脸上,低着脑袋,往人少的地方藏去。
不远处的望楼上站着两个人,将闻梨所有的举动尽收眼底。
当陆回瞧见闻梨往自己脸上抹灰时,扑哧一笑:“这公主真有趣,想了个最笨的法子,想必吃两天苦头,就会乖乖回来找王爷吧?她也不想想,王爷在战场对敌人使了多少阴谋诡计,怎么敢在王爷眼皮子底下逃跑呢?恐怕她连城门……”
谢陵冷冷瞥了陆回一眼,吓得陆回硬生生把后面的话憋了回肚中。
天色完全暗沉,街边挂起灯笼,酒肆饭馆里坐满了客人,推杯换盏喧闹吵耳,路上行人渐少,待士兵搜捕过后,闻梨从别家柴火堆里爬出来,浑身脏兮兮,灰头土脸像极了街边的小乞儿。
也许还比不上小乞儿,至少小乞儿能抛头露面讨口饭吃,而她只能饿着肚子,不知该上哪里去赚点银子。
夜色渐浓,街边铺子接连打烊,各自熄了门前灯笼,今晚无月,四下瞎灯黑火,只有闻梨独自在街巷中漫无目的闲逛。
起了一阵冷风,忽如其来的雨滴砸在她的脸上,天边霎时滚了个响雷,大雨来势凶猛,不等闻梨找檐下避雨,身上被淋湿了大半,还好寻到一处能避雨的牲口棚。
闻梨本想等雨停了再走,累了一整日,刚闭上眼,困意袭来,听着外边的磅礴大雨,她的心里有种久违的踏实感。
此时此刻,牲畜的臭味混和着草料的味道,却让闻梨一直以来紧绷着的思绪逐渐松懈,她越来越喜欢宫外的生活,哪怕明天会沦落到去捡地上的东西吃,她觉得自己是活着的、真实的、自由的。
只要不再做沈皇后的傀儡,对她来说便足够了。
街口缓缓停下一辆马车,风浅隔着车帘,将闻梨的事一字不漏禀告给自己的主子。
谢陵撑着伞,随着风浅来到牲口棚外,凝望着草席下那张恬然的睡脸,静默了好一阵子,想伸手替闻梨拭去额间的雨珠,手凝滞在半空,最终转身离去。
跟在后边的陆回开始有些于心不忍:“好歹是个娇生惯养的公主,被我们逼到这种境地,是不是太过了点?要不明天把悬赏令撤了吧,再派人给公主送点银钱?”
谢陵没说话,径直踏过脚边的水洼,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回望着谢陵绝决离去的背影,无可奈何摇摇头,再回眸看一眼牲口棚里的落魄公主,喃喃自语:“我家王爷从来不会手软,她扛得住几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