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柴棉棉的想法，如果有十几二十几个人主动表示愿意投赞成票，那实际上倾向于赞成的人一定更多。
但是有没有超过八成呢？那就很难说了。
柴棉棉捏着下巴思索片刻，忽然有了一个主意：“要不我们搞一次不记名调查问卷吧。”
黑耳疑惑：“什么是不记名调查问卷？”
柴棉棉：“就是做一个大箱子，箱子上面开一条宽缝，然后给每一个族人发一片叶子，赞成的掐一道指甲印子，不赞成的掐两道，然后把叶子投入箱子里，等部落全族人投完票了我们再拆开箱子清点，就知道有多少人愿意伏冬姨姨做竹编匠了。”
黑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就是提前搞一次全族投票嘛。”
柴棉棉点头：“是的，就是这样！”
黑耳：“那是不是得等狩猎一队回来了才能弄？”
柴棉棉点头：“不过我们现在就要准备起来，如果狩猎一队能够满载而归，族长和老祭司多半会为他们举办盛大的欢迎仪式，提升部落士气，到时候全族人都在场，正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黑耳思索片刻，眼睛一亮：“有道理！我现在就要我阿妈准备起来！”
有游山器的经验，投票箱子很快便做好了，几个小孩还精心选出了用来投票的树叶子——栾树叶子，这个季节山上到处都是，枝条旺盛低矮好收集，叶子浓绿浓绿的，又柔软有韧性，表面光滑无绒毛，指甲掐出“一道”或“两道”印记清晰分明，非常适合。
又过了五日，狩猎一队终于回来了。
看见他们身影的那一刻，整个部落都沸腾了。
“他们猎回了一头长颈鹿，一头好大好大的长颈鹿！”
狩猎一队统共也就十几个人，一多半都在扛那头鹿，像蚂蚁扛着大山似的，沿着崎岖的山中小径慢慢走上来，特别壮观。
族人们往四周散开，大山般的长颈鹿被缓缓扛到广场中心，轰然落下，震得灰尘漫天。
族长绕着那头巨鹿走了一圈，红光满面：“好，哈哈，好啊！”
狩猎一队队长迅猛介绍：“之前我们还猎到过一头大象，但是天上一直下雨，平原好多地方都被淹了，我们回不来，不能干等着那头大象腐烂，就把它分吃了。这头长颈鹿是天晴之后我们回来时猎到的，以后我们部落狩猎大型猛兽也如吃饭喝水一样容易了。”
族长听完，笑声更加爽朗响亮，仿佛多日以来藏在心里的郁气一朝吐出。
他转身走上高台，高高举起长矛，大声喊道：“兽神在上！”
下方的狼人们齐齐变化成狼形态，围绕着巨鹿和狩猎一队的成员们仰头长嚎。
在齐声狼嚎中，迅猛走到长颈鹿旁边，双手握住石斧高高举起，两臂壮硕的肌肉隆起，对准它头颅下方的脖颈用尽全力一斩！
两个短角的长颈鹿头掉到地上，暗红色的血痂碎屑喷洒出来。
迅猛捡起长颈鹿头举过头顶，围绕熊熊燃烧的火塘绕行三圈，然后拿出骨刀开始分肉。
分肉过后，接受了狼人们尊敬的舔面礼之后，欢迎仪式就结束了。
接下来就是喜闻乐见的吃肉喝汤环节。
狼人们拿着工具一拥而上，熟练地对那只没了脑袋的长颈鹿进行分割，剥皮，剔骨……
两个大火塘上的架子串着大块鹿肉，被火烧得滴出了油脂，旁边两个稍小些的石灶里也燃起了大火，石锅里的水沸腾冒泡，族人们把清洗干净的野姜丢进去，再挥刀哐哐剁鹿肉，将肉切割成拳头大小丢进去。
一股油脂烤出来的焦香夹杂着炖肉的香气弥散开来。
族人们三两个家庭聚成团体坐在一起，边吃边聊天，还有家庭颇为讲究，屁股下面垫着草席，手臂边放着矮竹桌子，上面摆放了一溜儿竹筒，还有装有野果的竹篮子。
时机已经成熟，该行动了！
柴棉棉等几个崽狼吞虎咽填饱了肚子，分成三组，每组一个人抱起竹编投票大箱子，再来一个人拎起装满栾树叶子的竹篮子，还要有一个或者两个人胆量足够大并且口齿伶俐能够清晰地提出请求。
圆斑、壮壮、阿蛮、石头一组。
柴棉棉、黑黑、灰灰一组。
黑耳、火娃、芽芽一组。
分三个方向跑开。
柴棉棉手拎着竹篮子，躲在灰灰抱着的竹箱子后面，听黑黑讲话。
他声音宏亮，口齿清晰，间或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带着微微紧张：“花花姨姨，我们想要提前做一下调查……”
另一边阿蛮的声音交织过来：“如果族长和老祭司召开全族大会，让伏冬姨姨正式成为一名竹编匠，你会投赞成票吗？”
还有黑耳的声音一起在广场回响：“如果你同意，就在叶子上掐一道印子；不同意，就在叶子上掐两道印子，然后卷起来投进我的箱子里。”
花花接过栾树叶子，露出好奇又友善的笑容：“你们是自己在组织全族投票吗？”
“不是，只是提前搞一次不记名的调查问卷，不然到时候想办法说服了族长和老祭司召开全族大会，族人们却不同意伏冬姨姨成为竹编匠，那就麻烦了。”柴棉棉分发完叶子，抿嘴礼貌一笑，“花花姨姨，你们慢慢想，我们先去别的地方发叶子，等会儿过来回收。”
说着，三人小组转身离开了。
花花一愣，与伴侣对视一眼，顿时笑了起来。
小崽们抱着竹箱子拎着竹篮子在广场里跑来跑去，没过多久，就收集到了全族人的意愿投票。
他们重新聚在一起，打开箱子，将里面的树叶全部倒了出来。
然后开始分组，掐一道印子的一组，掐两道印子的一组，其他特殊情况一组。
“……十五、十六……四十八、四十九……六十一、六十二……”柴棉棉捏着那一叠只掐了一道指甲印的树叶，眉心微皱，又数了数另外两堆叶子，脸上染上一丝愁绪。
黑耳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怎么样？有超过八成吗？”
柴棉棉摇头：“没有，只有六成多一点点，不够八成。”
小崽们愣住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也不敢说话。
过了一会儿，黑耳故作轻松地挤出一个笑容：“没事，离八成也不远了，我都没想到能有六成，之后我们再努努力，一定很快就到八成了。”
圆斑心态也转过来了，点头：“没错，六成已经很多了。”
伏冬挪过来，挨个揉一揉小崽们的脑袋：“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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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愁，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姨姨还想着用四五年的时间得到族人们的认可，没想到这才短短不到一年，就已经有足足六成的族人认可了姨姨，姨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后面再继续努力就是了！”
她宽大温柔的手掌抚过小崽们的头顶，带来了十足的安慰和鼓舞。
柴棉棉心中一暖，脸上的沮丧也消散了，重新打起精神：“那我们大家分析一下，为什么支持伏冬姨姨正式成为一名竹编匠的族人只有六成？我们是缺了什么吗？”
小崽们面面相觑。
这个问题比前期的投票结果更令人头疼，他们抓耳挠腮，愁眉苦脸，什么都想不出来。
黑耳皴着一张小脸：“棉棉你聪明，这种动脑子的事情就不要问我们了吧？”
柴棉棉也板起一张小脸：“不行，怎么能因为有我，你们就不动脑子呢？将来要是我不在呢？你们必须学会思考、学会独立地处理事情。”
小崽们个个垮下了脸，活像被逼上数学课的小学生们，望着奇怪复杂的东西眼冒金星。
灰灰突然开口：“棉棉，你看那边。”
柴棉棉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怎么了？”
只见狩猎一队队长迅猛和曾经的狩猎二队队长高坚坐在一起，旁边还有七八个狩猎队成员，他们表情有些严肃，似乎在商量什么。
柴棉棉直觉不太对劲，她拧身过去扯了扯旁边人的兽皮裙：“阿爸？”
尖爪抓住她的小手，沉声道：“不急，再看看。”
只见迅猛高坚等几人商量完毕，齐齐起身走向族长。
族长老祭司还有副族长三人是坐在一起的，因现在是白天，老祭司精力尚可，就没有提前回去，反而是坐在这里，与族人们一起庆祝丰收的喜悦。
“族长，这次夏季大雨，部落里险些闹出大乱子，确实是高坚做事不妥当，您撤了他的职，我们大家都觉得很合理。”
迅猛并未刻意压低嗓音，反而声音朗朗、姿态堂皇，狼人们耳朵又灵敏，顿时全望了过来。
“但是这次部落里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就只有高坚以及狩猎二队成员们的问题吗？我无法认可，我们狩猎一队和狩猎二队都无法认可。”
广场周围蓦地一静，吃饭交谈的声音瞬间停止，只剩下火光仍在跳动。
族长大强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迅猛：“没别的意思，就是这次部落里闹出的乱子，我们觉得狩猎队有错误，但错误不能全扣我们脑袋上。”
高坚等人纷纷附和。
族长大强表情有些难看，因为他就是那个把错误全扣在狩猎二队脑袋上的人，迅猛当着全族人的面说这件事，就让他有点下不来台。
沉默当中，老祭司慧天突然开口：“没有看准天气，我也有错。”
迅猛立刻低下头：“天气无常，本就很难精准预言，老祭司您已尽力观测，这并非您的错。”
副族长大壮玩味地看着他：“既然不全是你们狩猎队的错，也不是老祭司的错，那是谁的错呢？”
柴棉棉顿时紧张起来，心脏砰砰乱跳。
她有预感，此事与她密切相关。
是她不曾预料但细想起来又在情理之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