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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因爱跳动的心脏(四)

作者:句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凯撒躺在病床上。


    昨天,探望他的人还络绎不绝,医院门口甚至排起了长队,可仅仅一天过去,那些心思不纯的人已经摸清了他们想要的情报:


    凯撒即将陨落,失去了“皇帝”,他注定要从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的宝座上跌落。


    真是现实啊……


    凯撒发出一声感慨,而后侧头望向窗外。


    期待是一种微妙的暴力,因为施暴者与受虐者都是自己,可即便强如凯撒,也难免生出一丝落差感。


    他是天之骄子,是从一众兄弟姐妹中脱颖而出的“凯撒”,血管里流淌着奥古斯都家族的血统——这份血统无论在帝国时代,还是如今的联邦,都尊贵无比。


    前者,帝国每一位皇后的姓氏必然是奥古斯都;后者,十大元帅之一的叶卡捷琳娜元帅,同样顶着奥古斯都的姓氏。


    但高贵的出身不是力量,显赫的权柄也不是力量。


    每一位凯撒都有专属的“皇帝”,而失去“皇帝”的凯撒,也将不再是凯撒。


    权力的游戏本就是一场血腥的狩猎,猎手与猎物的位置随时可能颠倒,而失败者的下场,终究逃不过一个“死”字。


    凯撒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天光,心中那座天平,正逐一称量着自己拥有之物的重量——


    他今年还不满二十岁。在联邦,18岁便已成年,可奥古斯都家族恪守古老的帝国礼制,要到二十岁才举办成年礼。


    若他在尚未成年的年纪死去,或许能保留下一具完整的遗体,甚至有可能葬入家族墓地——哪怕墓碑上不会刻下他的名字。


    他的母亲因难产去世,父亲是始终藏在幕后、操纵银河棋局的执棋者之一,他的兄弟姐妹,一半被他亲手杀死,另一半则被他流放远方。


    奥古斯都家族的成员之间从无亲情可言,如今他成了落败者,根本无需牵挂所谓“亲人”的后路。


    他认识的人不少,萍水相逢者、数面之缘者比比皆是,可真正能称得上“朋友”的,却寥寥无几。


    那些人大多是被他头顶的光环、身上的利益所吸引,一旦无法从他这里捞到好处,那点微薄的真心,自然会转向更值得追逐和投资的目标。


    还有……皇帝。


    想到皇帝时,凯撒原本平静的心情终于泛起了波澜。


    皇帝是一台生物机甲,是穿着拘束装甲的生命素体,在人类眼中不过是件战争机器——可它,偏偏是陪伴自己最久的存在。


    生物机甲本应一刻不停地释放精神污染,可皇帝对他格外特殊,自从来到他身边,就从未对他造成过任何负面影响。


    凯撒也清楚皇帝这份特殊的心意。


    他的父亲,也就是如今的奥古斯都家主,年轻时也曾是一位“凯撒”,可父亲与他的“皇帝”关系极差,彼此相看两厌,恨不得对方立刻消失。


    但父亲需要借助“皇帝”坐稳家主之位,于是,他将自己的“皇帝”封印在一只密闭的铅盒里,彻底断绝了“皇帝”获取能量的可能,让它既没法彻底死去,又只能以胚胎的形态苟延残喘。


    凯撒一直自认和父亲不同,他与皇帝,绝不会走到那般残忍的地步。


    可现实,却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


    皇帝在众目睽睽之下暴走,如今正被关押在维尔莱德军校的水库中,享受着最高级别的警戒看管。


    他曾强撑着骄傲,对自己说,皇帝只是出了点意外。


    可昨晚夜半时分,他从莱茵口中得知:皇帝再次暴走,还差点杀死了郗灵。


    他的上半夜在病痛缓解时的痒意中辗转,但下半夜,他却再也无法入眠,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白天那些人不怀好意的审视目光。


    他并不畏惧死亡,每一位奥古斯都族人,从出生起就做好了死在鲜血里的觉悟。


    他更不畏惧等死的过程,巅峰时得到了多少追捧与阿谀,跌落神坛时自然要迎接多少攻讦与唾骂,这很公平。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皇帝。


    皇帝在他三岁时就来到了身边,陪伴他的时间,比父亲、母亲、兄弟姐妹,还有所有朋友加起来都要长。


    凯撒可以死得落魄,却绝不能容忍皇帝和自己一样,遭受那样的屈辱。


    正当凯撒忧心忡忡时,病房的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了。


    昨天探望他的人络绎不绝,不管是真心关心、趁机审视,还是专程来落井下石,想必都已经满足了好奇心,他想不出,还有谁会来探望他。


    他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转头看去,当看清来人时,不由得愣住了——


    是郗灵。


    *


    郗灵与皇帝的那场战斗虽说惊险,对她而言却宛如舒活筋骨。


    她昨晚睡了个安稳觉,一早醒来神清气爽。为了不耽误训练,她特意起得很早。


    因为有个问题,她必须亲自来问一问凯撒。


    迎上凯撒惊愕的目光,郗灵一屁股坐在冰冷的椅子上,顺手从床头果篮里摸出个苹果啃了起来。


    “早上好,凯撒。”她咔嚓咔嚓地嚼着苹果,丝毫不见外,“你醒得倒挺早。”


    凯撒盯着郗灵啃苹果的动作,有些失笑。


    郗灵没有追问凯撒那莫名的惊愕,也没打听他是否知道自己昨晚在水库的遭遇,她直截了当地说:“我来是想问问皇帝的事。”


    凯撒笑道:“请讲。”


    “你觉得,皇帝最恨的人是谁?”


    话音刚落,郗灵看见凯撒的眼神骤然动荡了一下。


    她的问题,像是精准戳中了凯撒最柔软的软肋。


    昨天面对那些各怀心思的探望者,凯撒尚且能维持着得体与从容,可仅仅因为“皇帝”二字,他原本如雄狮般炯然的目光瞬间凝固,仿佛支撑野心的动力骤然抽离,连那层密不透风的骄傲盔甲,也骤然裂开了一道缺口。


    尽管这反应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郗灵还是有些意外——她从没想过,如此骄傲的凯撒,竟会有这般失态的瞬间。


    ……不,让凯撒失态的,不是“皇帝”这个名字。


    是“恨”。


    是皇帝的“恨”。


    凯撒是皇帝的机甲师,他到底是不知道皇帝藏着恨意,还是……不敢去想这份恨意的来源?


    郗灵凝视着凯撒逐渐平静的脸庞,举起手中的苹果,“咔嚓”一声,清脆地咬下一口。


    她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太直接了?会不会不经意间揭开了凯撒的伤疤?接下来的谈话里,该怎么避免这种失礼的冒犯?


    可没等她想明白,凯撒忽然朝她伸出手:“分我一半。”


    郗灵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苹果——她只在一面咬了三口,完全能掰下另一半给他,而且凯撒这个举动,隐约带着“咱们还算朋友”的意思。


    她没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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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为什么不自己再拿一个”,顺着他的话,干脆利落地掰了半颗递过去。


    凯撒接过苹果,也咔嚓咬了一大口。


    他似乎终于彻底平静下来,可接下来的话,却让郗灵瞬间停下了咀嚼的动作——


    “我觉得,它最恨的人是我。”


    郗灵腮帮子的动作顿住了,她下意识追问:“为什么?你不是很爱皇帝吗?”


    “我爱它,和它恨我,本来就不冲突,不是吗?”凯撒笑了笑。


    他说:


    “对机甲来说,人类带给它们的痛苦太多了。一个优秀的机甲师能感应到机甲的状态——你要知道,机甲是活的,不是没有知觉的死物。人类强加给它们的所有拘束,说到底都是为了利用它们的力量。”


    “就算皇帝爱憎分明,把无辜的我从‘带给它痛苦的人类’里摘出来,愿意去恨别人、独独对我不一样,可爱顶多能缓解痛苦,却没法彻底治愈它。”


    “它陪了我多少年,我就驾驶了它多少年,也意味着它忍受这份痛苦多少年。创造它的人是痛苦的根源,可我,又何尝不是亲手凌迟它的刽子手?”


    “整整十七年啊……它凭什么不把恨对准我?”


    郗灵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她要的答案,其实已经从凯撒的话里找到了。


    他爱皇帝,甚至可能胜过爱自己。可正因为这份爱,他认定自己是最该被恨的人,也觉得皇帝必须恨他。


    原来爱真的会让人盲目。


    再骄傲的狮子,被爱驯服后,也会生出这样的自卑,觉得自己的“不堪”本就该被心爱之人厌弃。


    自傲与自卑在他身上奇怪地共存,唯有那份深入骨髓的强势,始终没变。


    而且,透过凯撒的反应,郗灵也解开了心里另一个疑问。


    她之前一直琢磨:皇帝到底爱不爱凯撒?毕竟皇帝的恨意那样猛烈,仿佛要把整个银河都燃烧成灰烬。


    可现在,她忽然明白了。


    凯撒是皇帝的机甲师,他们之间的羁绊,早不是简单的“操控与被操控”。


    既然凯撒能如此笃定地说出“皇帝一定最恨我”,那反过来,皇帝或许也会用同样强势的方式宣告:“我恨所有人,除了凯撒。”


    凯撒的爱能消除皇帝的痛苦吗?不能。


    但凯撒是最适合皇帝的机甲师吗?是的。


    郗灵心中豁然开朗,她决定今天再去看一看皇帝……当然,要提前和负责人打个申请。


    郗灵啃完手里的半个苹果,把果核扔进床边的垃圾桶,又拍了拍沾着果汁的手掌,准备跟凯撒告别。


    凯撒对她的离开并不意外——哪怕他至今没完全想通,郗灵为什么会来。


    但经过这第二次见面,郗灵在他心里的印象,终究还是变得特殊了些。


    于是他忽然开口,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郑重:“郗灵,我的朋友,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凯撒从不是会示弱的人。哪怕之前给郗灵发过那么多聒噪的短信,他也只愿意在自己势强、风光、有能力保护别人的时候,流露一点点友善;就算受了伤,也会硬撑着摆出强大的模样。


    就像昨天,即使刚从抢救室出来,他不还是落落大方地接待了一个又一个访客?


    郗灵心中忽然“嗡”了一下。


    凯撒这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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