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探查的真相并不是最终的真相呢?
章叙醒得很早,却一直闭着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的原因,她听到了低语,是个沉稳的男声。
她有点无语。
以前当牛马时候,她蛮喜欢看克苏鲁电影,电影主角听到异常声音是疯魔的前兆。但很显然,她听见的声音,和任何超自然惊悚没有任何关系,只有荒谬和烦躁。
自从记忆循环后,村长这个人就变得不太懂礼貌了。他带着几个人破门而入,看见章叙空空如也的饭碗,很是满意:“请吧,专家。”
山路还是那条山路,石潭也还是那个石潭。
在已知记忆会循环和村长没有智商爆表这个前提下,章叙很想知道,前天看见这个水潭的时候,村长和村民的记忆,处于循环的哪个阶段。毕竟他们的反应,不是假的。
或者换一种表述方式——他们当前经历的事情,会在哪一个时间段表现出来。
循环有规律吗?
村长带着章叙走到石潭背后,熟悉的恶臭扑面而来。
背面是一个由原始山洞改建的屋子。
刘川枫罕见地没有上线播报佩伦之眼的数据。
“觐见大人的路只能专家你自己走了。”村长不乏遗憾,他对着洞口磕了个头,目送章叙往里走。
真相就在前面。
也许吧。
除了生理自发的不适,她还是没有任何恐惧。
如果准时,威胁响应局今天就要到了。
山洞内部比想象中深得多,也干净得多。与洞口的恶臭和原始感不同,越往里走,人工雕琢的痕迹越明显。
走了约莫五分钟,前方豁然开朗。
数百个大大小小的屏幕出现在眼前,章叙被气笑了。什么眼睛不眼睛的,感情都是监控是吧?
桃花源记,但赛博废土版。
章叙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你好。”声音从屏幕群最深的阴影里传来。
章叙循声望过去,一个奇异的轮廓缓缓从堆满线缆和废弃零件的角落蠕动出来。
很难说,到底是不是个人。
他勉强维持着人类男性的骨架轮廓,套着一件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破烂西装。
然而,覆盖在这副骨架上的皮肤,却有着近乎病态的灰白色,稀疏粗硬的鬃毛从皮肤不规则的裂纹中钻出。
整个嘴部连同塌陷的鼻梁一起向前突出,形成丑陋的、微微开合的猪拱。
只有那双眼睛,还保持着人类形态。
高等智慧生物被囚禁在兽化的躯壳里,章叙把自己看过的所有美式惊悚电影都代入了一遍。
只能说恐怖谷效应拉满。
“正常人会有猪来做基因改造实验吗?”章叙很不礼貌地问。
猪咧了咧宽大的嘴,露出一个近似抱歉的笑容:“正常人不会,但很显然,我不是正常人。当然,你也不怎么正常,因为正常人看见我会尖叫。过高的声频会导致我情绪失控,很感谢你没有那样做。”
章叙没绷住,嘴角抽了抽:“客气了,主要是这两天经历的不正常有点多,阈值被拉高了。尤其是一帮精神失常的人,天天要把我献祭给他们的神,结果他们的神是你。”
她自顾自环视了一圈,除了监控室外,还有一个土灶和一张床。
土灶应该有很久没开过火了,看来这位倒霉的“神”,被他的信众饿得够呛。
“你们终于来了?我吃那个饼吃的快吐了,赶紧带我走吧。”韩拾突然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语气很是雀跃。
章叙:“谁要来了?”
“啊额,抱歉。”他摇了摇头,好像数据乱流突然恢复了一样,“我有时候会出故障,抱歉,吓到你了吧。”
他还怪有礼貌的,甚至平静得有点诡异,和她一样。
猪,或者说韩拾,他自我介绍了一下,注意到章叙的审视,主动说:“以前村民还会给我投喂猪肉和主食,这段时间他们发了疯一样送人来,我又没有吃人肉的癖好,所以只能趁着半夜拣点野果。
八仙村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你应该也看见了,基本什么都没有。”
“冒昧问一下,现在你到底是猪的同类,还是人的同类?”章叙盯着他的特殊面孔,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韩拾也沉默了,眼珠微微转动,像是在大脑中翻找一个早已模糊的定义。
“你确实挺冒昧的。从基因层面来说,我两者皆是,但从思维和情感层面来说,我还是个人,而且是个倒霉的、被人坑了的人。”
“我也是说,你放着联邦好端端的工作不要,来这里祭祀邪神干什么。以你的背景经历,应该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吧”章叙毫不放松地追问。
韩拾指了指众多屏幕,“你以为我想来啊。看见这些了吗,叫做通感共享,就是我现在唯一存在的意义。不过有一句话你说对了,村子里的每一个人,都病得无药可救。”
这些屏幕并不是路面监控,而一个庞大而粗糙的神经信号接收与投射装置。在屏幕中,不仅能通过村民的眼睛,看到整个村子,还能接收到他们的情绪波动、基础生理数据,甚至是思维信号。
神迹是假的,认为制造神经病才是唯一的、令人作呕的真相。
“你每天就生活在这种恶臭旁边?”章叙皱眉,她能想象那种日复一日的折磨。
闻言,韩拾的猪脸上露出极度拟人化的厌恶:“岂止是每一天?是刻骨铭心的每一秒!我都快被腌入味了!我简直不敢相信,一个拥有基本智力的群体,会如此彻底地污染自己唯一的水源!”
说着,他干呕了一下,显得更加虚弱。
他努力压抑住那股冲动,转而看向章叙,眼神里闪过一丝近乎渴望的光:“你有没有带什么能吃的东西?哪怕是压缩饼干,或者水?给我一点正常的食物,我告诉就告诉你,这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他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不是恐惧,而是本能求生欲。
章叙看着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猪”,其实比她见过的大多数人都更像“人”。
那些尖刻的自嘲,不过是他在这无间地狱里,用以锚定自己即将涣散的人性和理智的稻草。
只是,这根稻草,也快要不堪重负了。
可惜,章叙没有多拉A梦的口袋,也没有空间折叠设备。她只能自告奋勇:“我去村里要吃的,但是,你得帮我一个忙。”
洞外的天空依旧灰蒙蒙的,气压很低,像是酝酿着一场大雨。
但莫科什的界面没有天气播报,刘川枫也依旧静默无声。章叙甚至不能确定,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雨这种东西。
韩拾向村民们发射了神经信号,他饿、饿极了,所以派出自己的使者,向村民索要新的供奉。
已经拥有所谓“神使”身份的章叙顺理成章出现在村里。
村民们见她来,忙不迭地将五花大绑的阿青推上前:“这是咱们给大人的祭品,虽说瘦了点,但咱们也是没办法了。”
阿青的脸上只有近乎于麻木的绝望,他没有作声,没有祈求章叙的拯救,仿佛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他是被票选出来的祭品。
村长冷哼了声:“要不是联邦的农业专家一直没来,咱们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记忆好像又开始循环了。
见章叙没有说话,村长试探地问:“神使者大人?”
“神饿了。”章叙面无表情地开口,“要供奉,最好是你们吃的,不是这种。”
村长的脸瞬间滞住,但很快又被一种狂热的顺从取代:“是!是!大人息怒!我们这就去准备!要,要最好的!”
章叙观察着所有人的反应,他们都经历了同一种卡壳。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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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wifi信号不好,导致正在观看的电影突然卡住了一样。
除了阿青,他还是那么独特。
独特得让章叙有一种想把他带回第1区观察。
她觉得自己也有点像科学怪人。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很快,村长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手里捧着一个粗糙的木碗,里面盛着几块看起来还算新鲜、颜色正常的杂粮窝头,还有一小捧洗过的、蔫巴巴的野果。
他身后跟着一个村民,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瓦罐,里面是清澈的泉水。
“大人您看……”村长将东西高高举起,姿态卑微。
章叙点了点头,“让二条子和我一起去洞里侍奉神明大人。还有,把阿青放了。大人说,以后他不希望看到你们送这种东西去。”
“二条子?”村长与几名村民面面相觑,他们对神明的狂热被按下了暂停键,仿佛循环的系统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这个村的一切都超出常理。
“你们村子里,没有一个叫二条子的小孩吗?”章叙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他、他可能又去山里捡蘑菇了。”村长突然反应过来,卡壳的电影再一次开始运转。
章叙冷眼旁观,在脑机中记录下这个信息:“我知道他在捡蘑菇,但大人需要他。你们把他找来,或者告诉我他在哪里。神谕,不容耽搁。”
“神使大人,”村长结结巴巴地说,“山里……山里危险,蘑菇有毒的也多,二条子他……他脑子不太灵光,怕冲撞了大人……”
章叙略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大人说他有用,你们想违抗神谕吗?”
“不敢!不敢!”村长噗通一下跪了下来,“我们这就去找,马上把他找回来。”
他几乎连滚爬爬地站起来,对着几个村民嘶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去!去把二条子找回来!去山里,所有他常去的地方都找!”
章叙则带着阿青走到了水潭初。他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为自己辩驳,只是沉默地捧着瓦罐。
行至山洞口,阿青说什么也不愿意进去,章叙不想为难他。
山洞里,韩拾正虚弱地靠在冰冷的金属操作台旁。当章叙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洞口的光线下时,他明显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紧张地看向她身后。
“吃的带来了吗?”他的声音带着急切的渴望。
章叙把木碗和瓦罐递过去:“只有这些。另外,我点了一个孩子和我一起来,但村民的反应非常奇怪。”
韩拾没有立刻接话,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塞了几口窝头,又狠狠灌了几口水,才缓过一口气。
“孩子?”
“对,二条子,只有七八岁。”章叙盯着韩拾,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二条子?”韩拾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眉头紧锁,努力挖掘混乱的记忆,“我不认识……我的通感共享里,没有这个人。”
“没有这个人?”章叙挑眉,“什么意思?村民都认识他,提到他像要命一样。你的监控里看不到?”
韩拾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被冒犯的不愉快,也许是不喜欢监控这个词,“是的,我看不到。这个名字在我的数据库里是空白的,意思是八仙村根本不存在这个人。”
他有些急躁地操作着中控台,所有画面都切出去寻找“二条子”,但一无所获。
“这不可能!通感共享覆盖了整个村子的意识场域,只要是活着的、有思维的个体,就不可能完全屏蔽!除非……”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猪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不可名状的恐惧慢慢攀浮上他的大脑,所有接入通感共享的人,都因他的恐惧而恐惧。
“除非什么?”章叙继续追问,心脏莫名加速了跳动。
韩拾思考了许久,猛然抬头,盯着章叙的眼睛:“除非他是,我根本无法观测的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