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今日要去梅家,何争蕴主仆三人昨日整理行李耗费了大半日,再加上她病没好全,夜里思绪纷乱,母亲、虞慎、陌生的梅家,甚至连未知的聘银都入了梦,搅得她一夜都没睡踏实。
清晨起来的时候,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整个人蔫蔫的,像失了水的花。
三月天尚带着寒意,奶娘特地给她多加了衣裳,她强撑着困倦和着姜汤吞了几个药丸,坐在桌边吃早饭。
不一会儿,周妈妈领着几个婆子进了秋彤院,扫了眼收拾好的箱笼问道:“小姐行李都齐备了?”
何争蕴精神萎靡地点点头,声音带着虚软:“昨日就已经整理好了,妈妈吃过早饭了吗?”
周妈妈应吃过了,便指挥了婆子们把箱笼抬出去。
她走近伸手探了探何争蕴的额头道:“二小姐这气色,瞧着比前两日还差些。”
“只是夜里没睡好,不碍事的。”何争蕴勉强笑笑,轻轻移开周妈妈的手,看她张罗着搬行李,又问:“舅舅家的马车到了?”
周妈妈回她:“才到,夫人吩咐了,小姐身子不爽利,不必去正阳院请安,直接上车便是。”
“多谢母亲体谅。”
何争蕴感激道,实在是没胃口,就放了筷子漱过口,唤来小砚:“小砚,我们走吧。”
梅家的两辆马车已候在西角门外,何争蕴带着小砚登上其中一辆。
周妈妈看着婆子们将行李安置妥当,车马便准备启程。
何争蕴掀开车帘,对周妈妈道:“我去了舅舅家,秋彤院还要劳烦妈妈多费心照看。”
周妈妈含笑应下,车帘放下,马车辘辘启动,向着城北梅家驶去。
街角处,一个人影悄然闪过,迅速奔向监察院方向。
·
监察院值房内,虞慎正在看公文。
“去了梅家?”他缓缓抬起头,秾丽的眉眼若有所思。
梅家无爵位府中不能养私兵,比起戒备森严的申国府,探听消息或安插人手要便利许多。
更何况梅家内宅的纷乱,乱才容易寻得破绽。
他沉思一会,继续道:“申国府那边呢?”
下人回禀:“水绿哥说,目前只打听到一点,申国夫人当年在安宁寺祈福时动了胎气,早产八个月生下了二小姐。”
虞慎站起身,悠闲踱步至窗下那盆青翠的盆景旁。身上青绿公服被白玉革带拦成两节,倒显得清瘦。
他伸手随意拨弄着叶片,心中疑窦丛生,世家女眷祈福多在城内护国寺,申国夫人八个月身孕反而选择了城外的安宁寺?
下人继续道:“据说因难产,申国夫人对二小姐不太喜欢。”
“让水绿来一趟。”虞慎语气平淡,
即便他能猜中其中关窍,若无实证怕也不起作用,要更进一步才行。
申国府门禁森严,十二个时辰有府兵轮值,难以下手。
这二小姐此刻去了相对松散的梅家,简直是天赐良机。
他踱回案前,端起那杯水雾氤氲的热茶,慢条斯理地将茶水尽数浇在了无辜的盆景上。
水雾升腾,朦胧了他昳丽浓稠的眉眼。
没一会门外脚步声响起,闭拢的门扉被轻轻敲响,他道了句:“进。”
水绿应声而入,一眼瞥见那遭了殃的盆景,不忍直视地别开眼:“主子有何吩咐?”
虞慎懒懒坐回圈椅,将官印盒盖好,慢悠悠道:“第一,在城西梅翰林家安插人手,务必盯紧何二小姐的一举一动。”
顿了顿,他继续道:“第二,去城外安宁寺,查清十八年前二小姐出生那日的情形,重点是找到当年的产婆。”
调阅黄册户籍虽是个法子,但何家老公爷正是户部尚书,必然会惊动他。且调阅五品以上官员家眷户籍需奏请御批,过于麻烦且未必有收获。
权衡下来,弊大于利,先放着吧。
水绿领命正要告退,又听虞慎补充道:“府兵里挑几个机灵会武的女子,送到二小姐身边去。她一言一行,都要记下。”或许能有意外之喜。
虞慎说完,拿起官印盒,与水绿一同出了门,往监察院内院行去。
水绿在廊下水绿望着公子离去的背影,暗自咋舌,情之一字,当真害人不浅!
他随着公子从小一起长大,从未见过公子对任何一个人如此上心过,不仅要事无巨细知道人家所有的事情,还要派武婢保护怕人家受欺负。
前几日还跟夫人为拒婚吵得天翻地覆,这才几天,就从何二小姐叫成了二小姐。
矜贵如公子这般从小被众星捧月长大的人,也逃不开情情爱爱的,他一边沉思一边又摇摇头。
可转念一想,又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再对人家好奇也不至于连人家出生的事情都要知道吧?
水绿摇摇头,觉得自己大概是忙昏头了,毕竟公子与众人最不同的地方便是,学东西的时候任何细节都绝不会漏。
兴许在情情爱爱上,也是如此?
想到这儿他突然觉得好庆幸,幸亏公子没让他去数一下二小姐的头发一共有多少根,不然自己真的要劳猝而死了。
不过女子头发是很太隐秘的事,也许公子是想等成婚以后偷偷数?
水绿一边往外走,一边觉得这种想法最可能。
虞慎进了都御史王大人的厅堂,将官印放在了王大人的桌上,漫不经心道:“大人,下官有事要外出一趟。”
他目光扫过桌上放着的赤金腰牌:“这腰牌可否暂借下官?”有了这个腰牌,他要做的事情还能更顺一些。
王大人坐在椅子上,挥挥手:“拿去吧。”他对虞慎的办事能力是放心的,虽性子散漫些,公事上却极有分寸。
只是想起申国府的婚事,忍不住又唠叨:“申国府的婚事要尽早退掉,依我看,何茂那老狐狸,就是冲着你管着浙江道才把孙女塞过来!”他并不知道是虞家去申国府主动求的亲。
虞慎随意嗯了一声:“多谢大人了。”拿起腰牌便转身离开,一直到下值都未归。
不过官印已交,腰牌在身,想必是办要紧事去了,便是今日不回监察院也无妨。
·
何争蕴领着小砚在梅府正门下了车,马车则直接进了府门。
梅家大舅母和二舅母领着几位盛装的小姐等候着,一片姹紫嫣红。何争蕴被簇拥着进府,脂粉香花香混合着扑鼻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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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熏得她本就昏沉的脑袋更加迷糊。
她强打精神,客客气气地向舅母们问好,又与几位表姊妹互相见了礼。
直到踏入外祖母柳氏的木辉堂,被堂内肃穆的气氛一激,才略微清醒过来。
她安静地坐在下首,听外祖母说话:“梅家比不得国公府,人多地方小,如今只你盈丽表妹院里还有空屋子,你就同她一处住。”
梅家确实人丁兴旺,从进门到木辉堂这一路所见之人,何争蕴已觉眼花缭乱,年纪相仿的姑娘也多,一时难以分清。
话音落,一个约莫十六岁衣着素净的女孩走上前来,乖巧地唤了声:“蕴表姐。”声音细细的,叫完人便微微红了脸,低头不再言语。
何争蕴目光落在她身上,刚刚在府外没见过,想到日后要同住一院叨扰对方,她笑着回了句:“盈丽妹妹。”
柳氏看着面前两个孙辈见礼,面上带着疏离的笑意道:“宫中女官要过两日才到,你还病着,随你表妹先下去歇息吧。”
何争蕴起身福了一礼辞别座上长辈,随着梅盈丽出了木辉堂。
梅家的宅院似乎比国公府还要大些?走过几个小巧的院落她才明白,是院子划分得小且多,显得路径曲折罢了。
两人沉默着走了好一段路,何争蕴实在体力不支,拉住梅盈丽道:“表妹,不如先歇一歇?”
梅盈丽见她开口,也开了口轻声道:“蕴表姐,再过两个院子就到了。”说着又从身上荷包里拿出纸皮塘递给何争蕴:“表姐吃这个,吃了就会有力气,等到了再歇吧。”
何争蕴接过糖,道了谢。小砚和梅盈丽的丫鬟默默跟在后面,见主子们都不说话,也不敢多言。
一行人继续前行。
过了两个院子就到了梅盈丽居住的小院,院子比秋彤院略小些,但花木齐全,布置得颇为雅致。
梅盈丽带着她直接往西厢房去,房内,她的行李已摆放整齐,用具一应俱全,收拾得干净清爽。
梅盈丽道:“这里是母亲给表姐安排的,我和姨娘住在正院后面的小院子了i。”说完指了指正房后一处更小的院落。
何争蕴这才晓得,面前这个温和寡言的表妹原来是二舅舅的庶女,难怪方才在门口迎候的人群里没见到她。
“表妹费心了。”何争蕴点头致谢,又从一个箱笼中取出一把扇子递给了梅盈丽:“天要热起来了,这个扇子给表妹当见面礼,上面诗词是我自己写的,表妹别嫌弃。”
梅盈丽接过细细看了几眼,扇面是轻薄的绢布,上面的笔记娟秀颇为工整。
“谢谢表姐,我不嫌弃。”她笑着道谢将东西接过,又道:“那表姐先歇息吧,晚膳我来唤表姐一同去祖母院里。”
何争蕴笑着送她出了门,洗手净脸后,她疲惫地歪在内间的矮榻上,小砚在整理行李。
困意如潮水般涌来,何争蕴眼皮越来越沉,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那边梅盈丽回到自己院子时,姨娘正坐在窗下缝制一件绫罗锦袍,见她进来,抬头问道:“怎么样?”
梅盈丽脸上的乖巧羞涩早已不见踪影,将那柄扇子径直丢在姨娘面前,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她帮不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