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赶忙给谢晏倒水。
刘彻故意说:“看把你喜的!”
谢晏:……
[放屁!]
[我这是吓的!]
卫青给他擦擦嘴角,把水递过去:“润润喉。”
小霍去病朝谢晏看去:“晏兄哭了?”
卫青:“呛着了。你晏兄没病。”
小孩把“晏兄病了吗”几个字咽回去。
卫青把杯子放下,又把汗巾递过去:“陛下,有什么事饭后再说。”
刘彻点点头:“正好朕想尝尝这个糯米藕。”
[吃吧,吃吧,呛死你得了!]
谢晏没好气地瞥一眼皇帝。
不敢直勾勾瞪他。
谢晏担心刘彻愤怒,他被腰斩弃市。
饭毕,刘彻带着卫青回去,没提进宫的事,谢晏怀疑狗皇帝先前只是吓唬他。
谢晏可没胆子问他为何吓自己。他还没有看到卫青直捣龙城,小霍去病长大,可不想惹怒刘彻英年早逝!
不过小霍去病没走。
这小孩吃饱喝足就窝在谢晏身边睡着了。
狗舍人少房子多,谢晏单独一间,他把小孩抱到卧室,也趁机睡一会。
谢晏晚上看食谱看医术,睡得不早,但睡眠好,一夜到天亮,晌午不是很困,两炷香就醒了。
醒来后,谢晏把他的医书找出来,抄在空白竹简上。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手腕发酸,谢晏把书扔回空间,竹简摊开等墨干,他把小霍去病叫起来。
小孩迷迷瞪瞪睁开眼,窝到他怀里继续睡。
谢晏拎着他的鞋,抱着他出去,凉风习习,小孩清醒过来。
穿戴齐整,谢晏拿着小篮子和绑着镰刀的木棍,带着他去打桂花。
谢晏不在意小孩摘多少桂花,不哭不闹便可。
小霍去病一会儿摘桂花,一会儿拔草,一会儿找蚂蚱,一会儿戳蚂蚁,自得其乐。谢晏叫他回去,他还有些不舍。
到宿舍,谢晏坐下歇息,顺便找一本书,教小孩读书。
小霍去病年少无知只想玩,看到竹简他就说渴了,一会儿又说饿了,一会儿又说想睡觉。
“我也要读书啊。晏兄给你做的糯米藕好吃吗?”谢晏指着竹简上的字,“这个就是做法。如果我不读书,便会和你母亲一样不会做饭。你舅舅拿回家的食谱,你母亲认识吗?”
小霍去病的母亲卫少儿不认识。
卫青在家的几日,她早上找卫青,晌午也不放过他,卫青拿着竹简念菜谱,卫少儿和她大姐备菜。
小孩看到过不下三次。
在家的时候他只觉得好玩,舅舅在厨房读书欸。
如今听到谢晏的这番话,小孩明白了。
谢晏:“无论做什么都要读书。晏兄会给小羊羔看病,也是在书中学的。你要不要学啊?”
小孩点头。
谢晏教他识字。
霍去病太小,谢晏估计他还不记事,所以教他也没有什么章法,小孩对哪个字感兴趣,他就教哪个字。
不知不觉学到金乌西坠。
谢晏随便翻个食谱,仗着小不点不识字,对他说晚上吃扯面。
小不点只知道他晏兄做的食物都美味。不懂何为扯面,也不妨碍他又蹦又跳。
卫青不放心外甥,晚饭后策马前来狗舍歇息。
谢晏把小不点交给他就去泡豆子。
翌日天蒙蒙亮,谢晏被公鸡叫醒,起来和一块面,又去睡个回笼觉。
辰时左右,谢晏起来,找出小磨盘刷干净,便和两个同僚磨豆子。
磨好豆浆,一个同僚烧火,一个同僚煮豆浆以及看着油锅,谢晏揉面切面条。
谢晏正准备炸油条,小不点趿拉着鞋出来。谢晏顾不上他,指着灶前叫他帮忙烧火。
谢晏的同僚冲小孩招招手,小孩窝在人家身边,看着熊熊的柴火,无精打采地问:“舅舅呢?”
谢晏:“你舅舅早上习武。此时应该在校场。你也想去?”
小孩想骑马,但更想吃美食,使劲摇了摇头。
谢晏一边炸油条,一边教同僚把豆浆盛出,分三份,一份豆浆,一份做成豆腐脑,一份裹上布放筐中压成豆腐。
过了两炷香,所有油条出锅,谢晏拉着小孩上茅房,然后去洗漱。
谢晏的两个同僚一个盛豆浆,一个去狗舍喊杨得意等人。
杨得意喜欢面食,可是天天饼和面也吃够了。因此谢晏的油条豆浆很受欢迎。
小霍去病喝了一碗豆浆,吃一根油条,撑得打嗝。
杨得意逗他:“以后跟你晏兄一家吧。”
无知的小鬼欢快地点头。
早饭后,谢晏把他手抄的医书找出来,他看书,顺便教小孩识字。
期间刘彻来过一次,看到小孩拿着木棍,谢晏握着他的手,教他在地上算算数,就把小孩留下。直到休沐日,卫青回家把他接走。
谢晏在长安没有家,休沐日也在狗舍。但该休息还是要休息。因此这一日叫上三个同僚,拿着弓箭大刀南下,到秦岭脚下找蜂窝。
蜂窝没有,碰到一只野鸡。
谢晏从百姓手中买到一罐蜂蜜和许多山珍。
回到狗舍,谢晏找杨得意报账。
先前谢晏为狗舍赚了二十贯,杨得意自然没有吝啬。
翌日,小霍去病又想跟舅舅去狗舍,可惜赶上了阴雨天。
又过半个多月,九月中旬,小孩才有机会到狗舍。
期间谢晏卖了一只两个月大的小狗。
买家依然是那位绸衣公子。
谢晏买五只母鸡五只公鸡和两只母鸭一只公鸭。
此后狗舍再也不必出去买鸡蛋鸭蛋。
小孩抵达狗舍当天晌午,谢晏蒸一盆鸡蛋羹。
每人分到半碗,小不点也是如此。
杨得意看向小霍去病:“难怪他喜欢你。他在家也不如在这里滋润。”
赵大:“不至于吧?卫家如今还缺钱?”
杨得意:“节俭惯了。疼孩子也不会今日蛋明日肉,变着法给他做美食。”
小不点听不懂,睁大眼睛看着谢晏,是说我吗。
“说他自己,在家只能吃干巴巴的野菜馍馍。”谢晏伸手,“你的碗给我,我给你盛几根面。再吃点菜。明日炖小鸡。”
小不点还记得他舅舅说过,不许可着一样美食吃到饱。
这番话卫青在狗舍说过,在家也说过。
先前他不敢教大外甥。
这些日子隐隐意识到皇帝亲自教他兵法,并非因为他是卫夫人的弟弟。自卑感少了许多,卫青在家也敢发表意见。
小孩把碗递过去,靠在谢晏身上,捂住嘴巴小声说:“晏兄,我想吃烤鸭。”
谢晏:“如果吃烤鸭就没有炖鸡。烤鸭很麻烦,又要杀又要烤,要花上一天的时间。你自己选。”
杨得意:“他才多大,知道怎么选?当然是都要!”
谢晏:“明日吃鸡,晏兄歇几日,再做烤鸭?”
小孩连连点头。
谢晏:“饭后和晏兄看书,我们看看炖小鸡怎么做好吃。”
小孩信以为真。
杨得意不禁说:“但凡他认识几个字——”
小孩看过去。
杨得意赶忙把余下的话咽回去:“但凡大宝自己认识,都不会叫你教他。”
小孩满意地直点头。
哄骗这么小的孩子,杨得意良心不安。
饭后,杨得意去狗舍。
谢晏和小孩也没看太久,一炷香,建章卫带来一辆驴车,驾车的是女子。
谢晏起身,小霍去病跟着起来,拉住他的手。谢晏另一只手摸摸他的小脑袋:“别担心。你舅舅在隔壁,没有人敢欺负我们。”走过去,车上的男人嘴唇发白,跟脱水似的。
谢晏是个半桶水兽医,没有给人看过病。先前给卫青止血,也是因为看了两本医书。真要给人治病,他真不行。
谢晏:“病了?”
女子连连点头:“昨儿又冷又热,以为得了冷热病。谁知今儿又开始拉。这才半天,人就这样了。”
谢晏:“进城找医者啊。”
女子面露难色。
谢晏明白,为了省钱:“我给你开外敷内用的两个方子。你进城抓药,顺便问问对症不对症。我是兽医。你只听我的有可能耽误救治。在这里等着。”人命关天,谢晏也没有迟疑,抱起小霍去病,到室内就研磨,对着医书抄药方。
随后把两根竹简递给女子,女子千恩万谢,要给谢晏磕一个。谢晏叫她赶紧进城。
建章卫好奇,问他写的什么方子。
谢晏:“外敷的方子是把白芷、桂枝等药包起来塞入鼻孔中,等发汗了取下来。内服就是黄芪、半夏那些药煎服。我看他像得了疟疾。也不知道几日了,不一定有用。”
建章卫:“疟疾狠了会死人?”
“找个会针灸的医者,加上外敷内用,没大碍。其实无论什么病都要及时就医。否则小病也会拖成大病。”谢晏低头,“大宝,听见了吗?因为怕喝一碗苦药谎称自己没病,回头再想痊愈,要喝上十碗苦药。”
小孩抿嘴笑笑,不接这茬。
谢晏戳一下他的小脑门:“我知道你听见了。我们去看看小猪。”
建章卫:“我也该回去了。”
谢晏:“再有人找我治病,你就说我只看过几本医书。”
“没用。因为你治病不收钱。”建章卫道,“不如跟太医学学?建章也有太医。”
谢晏:“不学!会的越多越辛苦!”
建章卫噎了一下:“那——你就不应当看医术。”
“我要知道自己有没有病。”医术要学,但不能闹得人尽皆知,否则以后他甭想一天歇半天。
谢晏拉着小孩去狗窝。
建章卫无奈地摇了摇头,骑马回去。
小孩吃完烤鸭的第二日便随他舅回城。
这一次他带回去一筐柿子、大枣和石榴,还有一小罐桂花蜜,一斤重。
谢晏也是到了大汉才知道此时的一斤是后世的半斤。
小孩人不大,半斤重的小坛子还是能稳稳抱住,是以他到车上就把桂花蜜搂在怀里。
“到家和你母亲、姨母、祖母以及几个舅舅一起用啊。晏兄这里还有,改日我们也一起用。”谢晏用斗篷给他裹严实,“不许拿掉啊。病了要喝苦药。”
小孩乖乖点头。
卫青上车:“我盯着他。”抬手把大外甥勾到身边。
谢晏看着舅甥二人走远才去猪圈。
猪圈清理干净,谢晏又清理鸡圈和鸭圈。
这几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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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养的,自然由他收拾。
此后愈发寒冷。
九月底小霍去病又来一次,待几日回去之后,卫青告诉谢晏,他母亲不许小孩再过来。
卫青没有说明原因。谢晏估计还是因为他年少,卫家不相信他可以照顾好小不点。
又过了半个多月,杨得意着凉,谢晏发现少两味药,就带着药方前往益和堂,顺便请坐堂郎中帮他看看药方对症不对症。
谢晏才到城门边就碰几人策马狂奔,掀起阵阵尘土,险些没把他呛死。
忍不住骂一句,“赶着去投胎!”
几匹马停在他身边。
谢晏心慌,第一次意识到何为“祸从口中”。
这一刻谢晏无比后悔躲懒。
前些日子卫青说他晚上没事,不如教他习武。他三天两头进城,有武艺傍身,终归多一份保障。
他是怎么回的?我一个没爹没娘的兽医,能得罪什么人。再说了,我在建章当差,市井流氓讨好我还来不及,又怎会刁难于我。
“哪天你要出事,定是因为你这张破嘴!”
谢晏听着声音耳熟,抬头看去,风尘仆仆,胡子邋遢,哪有昔日俊美,说他是乞丐也不为过。好在眼睛眉毛他很熟悉。
“韩嫣?”
谢晏诧异:“你怎么这副——”“死样”二字慌忙咽回去,“这是打哪儿来,又往哪儿去?”
韩嫣居高临下:“不必知道我打哪儿来。我问你,陛下现在何处?”
“建章啊。”谢晏想起什么,“等等,你刚刚听见了?”
韩嫣哼一声,掉头前往位于长安城西边的建章园林。
谢晏恍然想起,先前武安侯田蚡去救灾,皇帝叫韩嫣查他,韩嫣必是去了灾区。谢晏回头看一眼,敢查国舅?被太后巧立名目砍了,你就不哼唧了。
汉武一朝能臣甚多,少一个韩嫣,不会危及社稷。多他一个也不多!再说了,他是刘彻的初恋男友,又不是他的,要救他也轮不到自己。
谢晏事不关己地骑着小毛驴进城。
谢晏没想到杨得意还没痊愈,赵大又病了。赵大病愈,轮到李三。
担心自己也被传染生病,谢晏吃用都十分谨慎,也不许卫青靠近狗舍。
然而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谢晏痊愈,狗舍南边果林里的雪已有一尺深。
在屋里憋了许多天,谢晏看着什么都稀奇。
找出铁锨,谢晏在林子里堆出动物园。
午饭后,谢晏叫上李三进城。
抵达西市,二人去买猪肉,因为油罐子见底了。
肉行的人都认识谢晏。
一来他年少,不像贵人家的奴仆,衣着像富裕人家,可是富裕人家的公子不必亲自出来买菜,是以他给人的感觉很违和。
二来他每次都买很多,肥猪肉二十斤打底。羊肉至少十斤。什么样的家境经得起这么造啊。
猪肉张没等他靠近就喊:“小谢公子,又来买肥肉啊?这些日子怎么没见你过来?”
谢晏指着张屠夫已经分割好的肥猪肉,“近日病了,没怎么出来。给我来二十斤!”
“好嘞!”张屠夫拿三块丢进筐中,过了称,肉放到李三背上的箩筐中,“多一两,算二十斤。”
李三给钱。
张屠夫把钱揣怀里,担心被流氓抢去:“小谢公子,最近冷的很,你要当心啊。”
谢晏点点头,准备去羊肉铺。
“等一下,小谢公子。”
谢晏停下。
张屠夫从肉案另一侧探出脖子,低声问:“前些日子我去益和堂抓药,跟伙计闲聊,听说小先生在建章做事?是不是可以时常见到陛下?”
谢晏:“陛下亲自前往狗舍选猎犬的时候,我有机会看到陛下。不过不敢靠近。您想见陛下?可以找宫门禁卫啊。这两年陛下招纳贤士,说出你擅长什么,十有八/九能见到陛下。”
张屠夫摇头:“我一个屠夫,除了杀猪,能擅长啥。听说国舅爷,就是那个姓田的,武安侯,出事了,被陛下罚去大半家产。为啥啊?”
谢晏闻言毫不意外。
田蚡若是真在赈灾的时候中饱私囊,以刘彻的性子,不可能不办田蚡。
王太后素来在意这个弟弟,田蚡在她面前掉两滴猫尿,刘彻别想把他舅一撸到底。
谢晏心下奇怪,你一个杀猪匠,关心国舅爷,关心得着吗。
“问他干什么?太尉欠你猪肉钱啊?”谢晏问。
张屠夫点头。
谢晏惊得张口结舌。
对此不感兴趣的李三叶不禁转头:“他欠你钱?!”
张屠夫点头:“不止我一家!二位有所不知,那田家养了许多猎犬名犬,天天来肉行买肉。以往是一月一结。算着时间,前天就该过来。可是——我们就有点担心。”
李三:“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去府上要啊。”
张屠夫吓得直摇头:“听说那位素来心眼极小。我们这个时候登门,肯定觉得我们故意的。回头陛下再重用他舅,不用姓田的出面,他的爪牙就会收拾我们,借此讨好他。”
“爱犬之人见不得犬消瘦。最迟三日,武安侯府一定会来找你们买肉。”谢晏注意到他神色不安,“他若不来,你去建章园林出口等皇帝。”
殊不知,皇帝此刻在狗舍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