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的小药箱中有驱虫药,有安神药,有清暑药,唯独没有止血药。只因给牲口看病不需要止血药。
伤口小无需止血,伤口过大就把牲口宰了吃肉。横竖皇家钱多粮多,犯不着跟寻常百姓似的把一头牛一只羊当祖宗似的供着。
幸而建章离宫植被茂盛,大蓟草、野红花、白茅、血见愁等可以止血的草药随处可见。
谢晏四下里一瞅就发现不下三种止血药,他令人打盆干净的井水就去薅草,随后把各种野草洗净揉碎全敷在卫青的伤口处。
公孙敖眼看伤口依然往外冒血,忍不住着急:“小孩,阿青为何还在流血?你会不会治?不会我进城找医者。”
谢晏热得汗流浃背,黏糊糊的汗液裹在脸上导致他十分难受,心情受此影响,没好气地回头瞪他,“你当我是神医,立竿见影?!”
卫青宽慰公孙敖:“只是伤在腿上,又不是脖颈和心口处,不敷药也无妨。”
谢晏抬头看向卫青:“谁跟你说伤在脖颈和心口处才会要人命?” 朝他大腿内侧一巴掌,卫青的腿不由得动一下,扯到伤口倒吸一口气。
谢晏心想说,原来你知道疼啊。
“你该庆幸不是伤在这里。若是伤在这里血流尽了,等着截肢吧。”谢晏此话一出,卫青吓得变脸。
谢晏:“知道怕了?捂住伤口,我再找点止血药。公孙,找块干净的布,待会换了药就包扎。”
卫青的另一个同僚闻言便说:“公孙,在这里给小孩搭把手。我去找。”
公孙敖听闻此话就把脏水倒掉,又去打一盆干净的水。
一炷香后,谢晏用衣摆兜回来两三斤草药,往地上一扔,跟草垛似的。卫青再次变脸,感到一阵后怕:“需要这么多吗?”
谢晏寻思着卫青今年才十四岁,搁他前世还是初中生,他前世比卫青大十多岁,两世摞一块可以给他当爹了,登时不好意思吓唬他。
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清楚。
“只是止血用不了这么多。你这伤口,看着像是利器所伤,你想想兵器多脏,如今天热易成脓,你不想腿上有个痈疽吧?”谢晏问。
卫青吓得慌忙摇头。
公孙敖看过来,又惊又喜:“血止住了?”
谢晏的小脑袋一甩,十分臭屁地说:“那是当然!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
拿着葛布过来的建章监脚步一顿:“等等,小孩,我怎么记得你只给牲口看过病?前几日你给我的马驱虫,用的就是随手剥开的石榴皮。当日你也是这么说的。”
谢晏只顾得担心卫青,忘记自己是个半桶水兽医,“那——人的命是命,牲口的命不是命了吗?人的血是红色的,牲口的血难不成是黄色的?”
“你此话何意?”建章监没成想小鬼头不但敢认,还要倒打一耙,“你真把阿青当牲口治?”
谢晏不好意思承认,“阿青,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卫青脾气极好:“无论如何血止住了。”
建章监张口结舌,竟发现无言以对。他转向谢晏:“倒是我小瞧你了。”
“那你以后别再犯了啊。”谢晏蹲下去收拾草药。
建章监朝他脑袋上使劲按一下,谢晏猝不及防,双膝跪地,正好给卫青磕一个。卫青慌了:“小孩——”
谢晏一点也不吃亏,转身朝建章监腿上一拳,建章监慌忙躲闪,往后趔趄,撞到公孙敖身上。公孙敖听到咔嚓一声,瞬时四周只剩蝉鸣声。
谢晏最先反应过来,很是无辜地说:“不怪我!”
卫青哭笑不得,建章监感到不可思议,看向公孙敖的脚:“你,何时变得如此脆弱?”
公孙敖先前就察觉到脚不对劲,可能是着急救卫青的时候崴到了。待他看到血浸湿了卫青的裤腿就忘了这件事。此刻被建章监一撞,算是彻底错位。
公孙敖一动不敢动,就怕愈发严重:“你不脆弱叫我撞一下试试?”
建章监是公孙敖等人的头目,日常吃住在一处,又因诸人家境相当,是以关系不错。建章监没有在意公孙敖的挤兑,而是问他严重不严重,严重的话他去城中请医者。
谢晏不禁叹了一口气。
建章监朝他看去:“不要说你还会给人接骨?”
谢晏:“人的骨头是骨头——”
“牲口的骨头也是骨头?”建章监打断,“牲口四条腿,人也是?”
谢晏噎了一下,“公孙的腿又没断,无需接骨。我会正骨。”眼神示意公孙敖坐下。
公孙敖已经记起他是兽医,不太信他。
谢晏提醒:“再耽搁下去肿起来别怪我。”
公孙敖赶忙挨着卫青坐下。
谢晏脱掉他脚上的葛履,双手在关节前后托住和握住,还没问他疼不疼,公孙敖就龇牙咧嘴。
谢晏换个地方按压,公孙敖表情未变,谢晏便确定问题不大:“阿青,今儿这事你想怎么做?”
卫青被问蒙了。
“别说伤的不重,就此算了。以大长公主的脑子,会认为你怕了。有一就有二。你想永无后患,今日之事务必闹得人尽皆知。”谢晏不了解历史上的卫青,了解如今的卫青,以他的秉性十有八/九想息事宁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被卫夫人知晓,她因为担心你而动了胎气,你便是大汉的罪人!”说到最后两个字,突然加重语气,公孙敖就要附和,“咔嚓”一声,公孙敖哆嗦一下。谢晏把他的脚放地上,拍拍手起身,“再用井凉水冷敷几次,明日这个时候应该可以痊愈。”
公孙敖诧异:“这就好了?”
“你的脚又没断,还想休养百日不成?”谢晏转向建章监,“我这个兽医挺好用的吧?”
建章监看着他一脸嘚瑟,假装没听见,去拿擦脚布,然后端一盆水,叫公孙敖自己敷脚。
谢晏不在意地哼一声,给卫青换了药包扎伤口。卫青看着谢晏小小的身板,小小的手,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阿晏,有劳了。”
“是不是朋友?”谢晏问。
卫青点头。
“是朋友还说这么见外的话?”谢晏抬眼注意到他脸上有擦伤,又洗一把止血和消炎的草药,揉出草药汁给他敷上。
转眼间,卫青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跟在草地里打过滚似的。
公孙敖看着他的花脸乐不可支。
“卫青,伤得重不重?”
谢晏本能回头看去,神色一怔,皇帝怎么来了?难不成是杨得意请来的。
杨得意入城后没有去未央宫,他担心卫青失血过多,半桶水兽医谢晏无法止血,便先去西市找医者,后去廷尉府报案。
廷尉着实不敢管皇家的事。杨得意说出卫青是卫夫人的弟弟,有孕在身的卫夫人很是担忧其弟。廷尉顿时不敢无视,即刻随他前往建章。
此刻杨得意和廷尉在半道上,皇帝和医者在离宫路口碰到。
皇帝刘彻之所以知道此事,是因为卫青的一个同僚担心馆陶大长公主的人去而复返,在公孙敖策马前往狗舍找谢晏之际,他打马入城禀报此事。
同僚如此尽心,不止是因为卫青的姐姐是卫夫人,而是他秉性极好,卫夫人身怀六甲的消息传出来,卫青没有因此目无下尘,依然同以前一样本本分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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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青慌忙起身见礼,刘彻三两步过来把他按坐在地上,“无需多礼。”发现腿上裹着一圈布,又注意到卫青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在宫里动刀枪,她想造反不成?!”
谢晏毫不意外皇帝如此生气。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一个孩子,还没出生就险些毁了,他若是无动于衷,就不是汉武帝。
皇帝安慰卫青:“好生休养,朕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谢晏心里很是好奇。
[找谁讨回公道?要是我就找其母太皇太后。馆陶公主有胆子变着法的害汉家血脉,就是太皇太后惯的。养不教,父之过,父没了,母担责!]
[正巧这两年皇帝和太皇太后政见不合,事事被太皇太后掣肘。何不趁机大闹一场,太皇太后理亏,往后再碰到朝政分歧,太皇太后势必会退一步。]
刘彻想问谁在说话,然而左右一看,无人开口。
是他听错了?刘彻眉头微蹙,又不得不承认找他姑母馆陶大长公主,亦或者斥责皇后,着实不如直奔东宫找太皇太后主持公道。
不过当务之急是卫青的腿,禀报此事的小吏说他腿上的刀伤有半尺长。皇帝叫他带来的太医为卫青诊治。
太医走近,看到卫青身边分类放好的草药,转身回禀:“陛下,这些草药都是止血药,卫公子的血止住了,已无大碍。”
刘彻来了兴趣:“卫青还懂医理?”
卫青禀报:“微臣不懂。微臣的血是谢晏止住的。”朝身边的谢晏看去。
谢晏低头行礼:“微臣谢晏拜见陛下。”
刘彻没把对面比他矮两头的小孩放在眼里,闻言愣了一瞬:“你?”
[瞧不起谁呢?]
谢晏抿抿嘴:“微臣看过几本医术。”
刘彻心里咯噔一下,这次他听得一清二楚,也看得一清二楚,谢晏只说了一句话。刘彻惊得微微张口,想问什么,可是看他的样子显然不知情,估计问也是白问。
刘彻暗暗运气,稳住心神:“朕怎么从未见过你?”
[我一个养狗的啬夫,你见过也不会放在心上。再说了,我又不是狗监,往你跟前凑做什么。]
谢晏低着头腹诽,以至于没有发现刘彻看他的眼神十分诡异,他还一派乖巧地说:“微臣以前多在厨房煮狗食。”
“原来如此。”刘彻神色复杂地憋出一句,改问太医要不要再给卫青开几服药。
太医朝草药看去,感觉不需要,可卫青是卫夫人的弟弟,卫夫人圣眷正浓啊。太医犹豫片刻,拿出两个黑瓷小瓶递给卫青,一瓶可止血,一瓶可防生脓。
刘彻眼角余光朝谢晏瞥去,什么也没听到。刘彻朝其他人看去,也是什么也没听见。刘彻心下奇怪,难道他只能听到这小鬼的心声。
刘彻朝身侧看去:“韩嫣!”
谢晏不禁跟着转头。
[汉武帝的初恋男友?]
刘彻呼吸一顿,不作他想,汉武帝只能是他。
谥号用“武”想必是对他军事才能的认可,说明他征讨匈奴成功了。不对,他怎么知道自己是汉武帝?
初恋男友又是什么?
不是他认为的那样吧?
刘彻朝谢晏看去。
谢晏很是困惑:“陛下有何吩咐?”
刘彻决定静观其变,兴许今日只是他出宫的方式不对,也有可能天气炎热中暑了,产生了幻觉。
刘彻:“韩嫣,去廷尉府传朕口谕,所有参与绑架打伤卫青的奴仆严惩不贷!她不是嫉妒吗,朕叫她打今日起日日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