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
冰雪覆盖的巍峨山峦中,两列白衣修士整整齐齐背剑下山。
他们梳着相似的发髻,脸上神情的淡漠也相似。
人人会缩地成寸,不过寥寥时间,一行人已到达山腰平台处。
虚空屏障打开。剑指挥动,数十把剑立刻从背后浮到修士们身前。他们踏上飞剑,眼眸凝着斜下方的路疾驰而下。
修士们冷冽的姿态一如清冷的昆仑山——肃穆、高傲。
直到脱离开昆仑主山范畴,领头的漂亮的女修轻咳一声,所有飞剑速度霎时放缓。
领头男修回头望了主山,带着一丝心虚很快收回视线。他对着领头女修微冷声:“繁芜,我知道你采买了。”
话一落,整齐的剑阵一顿。
很快在场的人纷纷反应过来,御剑往繁芜身边挤。他们把剑阵搅合得乱七八糟,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欢喜:“繁芜师姐!快,快,我要一本!”
“我也要我也要!”
“我替我们山头要十本!”
“我要五十本。我们山头人多。”
一群成熟修士们嘴角的笑比飞剑都难压。
繁芜虚伪的长叹一声:“赫赫我祖,来自昆仑。在山下却被这么瞎编。我只是想收了这些书销毁……”
一个忙说:“我懂,我懂。全已销毁”。
另一个更撒娇说着:“师姐大好人,师姐活菩萨,师姐往后要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繁芜从须弥芥中拿出厚厚一沓书。众人还没看清封面写得是什么,马上有人一手交钱一手拿货,快速把书收纳到身上最私密的须弥芥中。
这可是全天下近年来最驰名两位老祖的“风流韵事”,谁不想看?
挤不进去的年轻修士探了探头,困惑问身边人:“师兄,池老祖修道之前,确实在民间写戏剧本。不是他写的,为什么大家都要买?如果是他写的,这些话本为什么要销毁?”
这位师兄难得矜持,向年轻师弟解释:“这必然不是他写的。自从师祖一心向道,习剑之余不是闭关就是游历提升自己,哪里有空写这些。”
师弟嘀咕:“你们怎么知道他游历的时候不写呢?”
师兄沉默片刻,反问师弟:“……你看着他那张脸,你说呢?”
那张脸?
师弟沉默。
那是一张无欲的脸。倒不是冰冷,而是一切都处于旁观视角的淡漠。丹凤眼狭长,眼眸轮廓深邃,偏生薄唇微抿,肤如白瓷,唯一瑕疵不过是鼻尖浅淡一枚痣。
池老祖对吃喝玩乐全无兴趣,彻底入道就轻易斩断了前尘。唯一在做的不过是修炼。
昆仑以剑修为主,但修士们心性各异。有人脾气火爆,天天喜欢打架斗殴找人切磋。有人心怀天下,常常游历做善事。有人性格内敛,悄然自闭居于山头。
只是这些年,所有人对昆仑修者的认知全变成了一个样——池胥的模样。
自池胥入道出世,他如上天赐给修真界的“奇才”。他修炼从未有“槛”,境界直升像喝水吃饭那样轻松简单。一年炼气,三年筑基,十年金丹……
不过百年,池胥早早已到渡劫期,只等某天天时地利人和,当场大乘准备飞升。
这样的人在昆仑,当然会变成年轻一代的效仿者。
与他相媲美的,近年来风头最盛的就是子车奚,坤教的一名妖祖。
昆仑几乎全是人修,坤教不同。坤教多妖修,而且只收女修。谁强谁便是下一任教主。
全修真界都听过子车奚的事迹。
“朱颜化妖覆江山,玉指摧城血浪翻。绝情原是慈悲念,悟得坤道破尘寰。”一修士在藏书前翻看话本,忍不住念了里面形容子车奚的诗句。
美到极致,妖到极致,爱到极致,强到极致。亡国公主变成妖,复仇后秉持要救济天下良人,从此进入坤教逐步掌权。
这种故事细说个三天三夜都有人乐意听。
这一人一妖能不被拉在一起对比?
当然不能。
对比完之后,修真界的邪风便私下暗起。都拉在一起对比了,怎么就不能在一起?都在一起了,怎么不能多点剧情?怎么不能多点感情?
再加上两个当事人不管,邪风被浇油加柴,如今真是说他们什么的文章都有。不敢想再过两年又会怎么样。
恐怕偷有私生子!
繁芜发完书,告诫一群人:“今日我们下山,是为了收昆仑新一届弟子。在我面前就算了,到旁人面前,可千万要有昆仑人的模样。”
一群修士齐整应声:“是!”
应声之后,飞剑归队,人如冰瓷。不苟言笑的昆仑修士们再度装模作样。
飞剑疾驰,一晃到闻道台。
闻道台位于昆仑山脉边沿小山的山脚之下。此刻闻道台周围已有一排武将,气势凶狠站着,以防百姓先上台。
一位少妇穿着朴素,舔了舔唇角的干裂,温和低头看了看身边女娃。女娃十岁左右,长得漂亮,可还很小。
她低声说:“小奚。你还没踏入修真道,想要上昆仑只有拜师。闻道台上有鉴定天赋的“灵台”,是入昆仑的第一关。”
她衣袖短了,上面隐隐能看到掩藏的青紫,但她自己不在意,只固执和子车奚讲解:“昆仑不问出身,不问年龄,只看仙缘。”
“仙缘第一关就是看资质。”少妇点了上方“灵台”,“灵台能看出你是什么灵根。灵根按照五行,分为金木水火土,按照品级,分为天地人。没灵根就没资质。”
她无奈又实诚说:“而灵根是天生的。”
子车奚无声轻哼。
灵根,“人”才说灵根。昆仑怎么可能不问出身。每个门派有每个门派的喜好,就如坤教只收女子。
少妇说得细。周边不少人竖起耳朵,纷纷凑过来听。
有一位老汉紧张探头询问:“哎姑娘,那我要是灵根多,品级低,能有机会吗?”
“看今年收徒的仙人。”少妇往子车奚这边靠了靠,小声耐心回答老汉,“昆仑收两种弟子,一种是资质出众的弟子。另一种是仙人点名要的资质。有一年昆仑收炼丹的修士,那五灵根这种平时不要的,什么品级都能过第一关。”
只是昆仑丹修收的少,这种机会多年才一次。然而即便这样,也已给了在场人极大希望。
“谢谢姑娘,看来我也有机会。”老汉抹了抹额头汗,憨笑一声,“我家离昆仑远,光来这里走了三年。还好昆仑从来不限年龄。”
“是不限年龄。”一个声音阴阳怪气起来。众人侧目一看,是个衣着华美的年轻男子。男子手上拿着扇子,眉眼轻佻,自诩风流,“后头第二关第三关,考核的内容多了去,光徒步上昆仑山,你这年纪可走不动。”
老汉瞪了一眼年轻男人:“黄口小儿!我走了三年,不差这点路!”
子车奚听着,视线落在前方灵台上。
年轻男子懒得理不太可能入选的老汉,视线落在子车奚上:“小妮子长得是真好看,哪的人?要是一起入了昆仑,我们可就是师兄妹了。”
少妇一听,不经意挡在了男子和子车奚之间。她局促且有些怕人,正对着子车奚,不敢多看年轻男人。
至于子车奚,她完全没理叽里咕噜说垃圾话的男人。
她头微抬。
昆仑来人了。
一阵风舒适吹过,两排修士倏忽从空中落地,齐整站到闻道台上。为首女修踏出一步,朝着台下武将微微颔首,随后面对人群开口:“昆仑新一年收徒大会开始,请诸位有序上台测灵根。达者站左,其余请回。”
下方顿时骚乱起来,每个人都恨不得早点上台测灵根。
人很多,昆仑修士们半点不浪费时间。每个人刚站上灵台,负责喊话的人已经开口“达”,或是“请回”。
至于什么灵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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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都来不及看清,记录的人已拿出灵玉牌记上。每到二十人,一位修士出列:“请跟我走。”
什么灵根对比,什么资质欺辱,在这种极快的检查鉴定下,根本不存在。每个人光顾着自己,生怕慢一拍失了仙缘。
很快轮到子车奚。
关心子车奚的少妇忙推了推子车奚,生怕孩子不往前走。
子车奚刚站上灵台,扫过看了眼——水土天极双灵根。
当年公主曦和她融为一体。她这身子算得上半个人。现在修为尽失,维持身躯就靠这“人身”。
“过。”登记的人说了一声,没有多看一眼漂亮的小姑娘。
子车奚站到“过”的人群中。
一直照顾着子车奚的少妇上前,站在了台上。她身子绷着,还来不及更紧张,就听到一声“请回”。
茫然失落和失落带来的懵懵出现在少妇脸上。是四灵根,人级。有仙缘,但不是昆仑所要的上等仙缘。
子车奚盯着这位妇人。
少妇给下一位让出位置,后知后觉注意到子车奚的视线。她对着子车奚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呀,小奚,我没过。没事,昆仑弟子本就万里挑一。小奚,你进了昆仑好好听话,有不懂的就问仙人。”
负责维持秩序的武将上前恭敬伸手,示意少妇下闻道台。
少妇再次强笑一声,跟着武将走下闻道台。
“九月九,坤教收徒。”子车奚开口。
清脆的女声响彻整个闻道台,让所有人齐齐看向她。
子车奚站在闻道台上,对着少妇离开背影说:“你要是想斩断前尘,去坤教试试。”
正负责查看灵根的修士们纷纷在意起说话的漂亮女娃。有人当即递给了繁芜一个眼神。
繁芜不动声色,只是放缓了灵根鉴定。
她内心想着:坤教虽说只收女修,但更看品性而非资质,这个民间女子去坤教没什么不好。
往台下走的少妇猛扭回头。她只当子车奚是在安慰她,两眼泪盈眶,扯出一抹咧嘴的大笑:“好,好。我去试试。”
但刚才颇为轻佻的年轻男子听见两人对话,摇着扇子嗤笑出声:“不是我说,坤教只收女妖。敢情是妖,难怪昆仑不要。”
台下众人一听,眼神齐刷刷落到少妇身上。
少妇的笑容一顿,被污蔑的恐慌从眼底慢慢浮现。
台上繁芜停下鉴定的动作。
她冷漠转向年轻男子,极其不客气斥令:“您请回吧。”
年轻男子持扇一愣:“什么?”
两位武将上前,准备“请”年轻男子下闻道台。
年轻男子见武将朝他走过来,脸色大变。他意识到昆仑真不要他了:“凭什么?就因为我说坤教?关昆仑什么事?”
台下人也不明所以。
子车奚更是看向繁芜。
繁芜语气依旧很冷:“第一,坤教只收女子,并非女妖;第二,她不是妖,是人;第三,她和昆仑无缘,并非昆仑不要她,昆仑和她无高低贵贱之分。您三番污蔑,还是请回吧。”
年轻男人收起扇子,脸色难看。他正要骂咧两句,结果被身边武将一个手刀砍在后脖颈。
两武将直接将人拉了下去。
台下人集体噤声。
繁芜朝着子车奚微微颔首,随后对下一人示意:“请上灵台。”
子车奚双手背到身后,手指不由绕了绕。
昆仑能被称为第一仙门,自是有它的道理。昆仑人有傲骨,但不是傲慢。一个个修士在外,都尽可能维持着“昆仑面子”。
这么对比起来,池胥并不像昆仑的人。
至少她认识的池胥不像。
池胥贫穷,所以他爱钱。他看透世俗,所以他时常不屑世人。他说话锋利,性格卑劣,出门总容易得罪人。
子车奚走神琢磨。
池胥怎么混进昆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