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府外,天空羲和微弱,长关城的百姓们麻木地在街头行走着,宛如提线操纵下的无知木偶。
“督主,没有打探到消息。”街道中央,一名亲卫上前汇报。
江州庭的头歪了歪,知府的言行实在是太过拙劣,他并没有相信二人的话,却不想对方将讯息压的这样死。
俊美的眉骨上挑,他忽而亲和下脸庞,走到了街头一位女子的身边。
“这位娘子。”
街头女子闻言转身,见到他的那一瞬先是惊为天人,转而意识到什么,竟是直接慌张逃窜了去。
笑颜微定,连带着身侧的亲卫也赶紧偏过头。
江州庭的相貌俊朗,就连司祯都为他倾倒,大抵从没受过这样的抵触。
“这长关城,有点意思……”身体挺直,目光重新望向周身,只见原本正常运作的百姓已然以他为圆心,分散出了一个圈。
为何如此畏惧他?
忽而,一声男子的大叫传来,不远处的药铺传来一阵骚动,门口的药材全都被推到在地。
“阿苕没有回来?她出去你怎么不拦着点,让她胡来么?!”
江州庭眯了眯眼,在那男子还要再踹时,一把将他的手腕扣住。
裴无端横行霸道,这些年里,是第二次遇到拦路虎,还是一旬日之内的接连两回,他好不容易从牢中脱身,第一时间去找李苕无果,正是愤懑之时,看见江州庭的一瞬间,下意识便想辱骂质问,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只见来人的一身紫袍,是比红色更为尊贵的衣物。
“都说这吴郡治理严明,小郎君怎么当街砸店呢?”
江州庭笑了笑,慢慢将手放下,接过亲卫递过来的帕,擦向手心。
“你,也是京都来的大官?”裴无端现下心急如焚,并没有注意到他言行之间的轻蔑,认真看去,只见那紫袍上分明绣着行云走水的四爪蟒,当即上前,抓上了他。
这个“也”,用的十分精妙。
江州庭眸色不着痕迹地暗了一些,下一刻,裴无端一把将他拉到别处,快速低声:“你是不是来找傅砚的?他们在高江,那里有水盗,都是裴石泽那小儿做的事,都是他……你不是大官吗,快召集些人马去救他们啊!”
脚下生风,裴无端很快把他们牵引到高江口,路上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托盘而出,裴家代家主和知府口中的御史出行,成了另外一个故事。
山穷水尽疑无路。
江州庭望向了黑沉如水的天色。
跟随的亲卫组建成一只队伍,在裴无端的指引下向水盗居所而行,近日的过江风都很大,吹的船稍许摇晃。
“郎君怎么知晓他们在何处遇难?”冷不防的,他似随意问道。
前方急迫的裴无端猛地顿住,僵硬的背影成了一座木雕,许久之后才像终于找到了理由。
“是,是从前跟随官府剿匪时,记住的!”
江州庭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面对他自相矛盾的话,唇角勾起了一丝弧度。
“哦……”他拖长了尾音,几近慵懒。
裴无端却略显慌张地离他远了些,唯恐他再问出什么,江上的黑风招摇,把浪水吹的哗哗作响,恍惚间,他似看见了什么,猛地大叫道:“停下!”
滚动的江水边,老树昏鸦,一棵不起眼的枯枝上,飘动着几片破损的衣角,灰扑的粉色依稀可见朵朵玉枝花。
是……李苕的衣物。
……
黑云压城,高江怒吼,黑水阵翻。
浮木撞上岸滩的一瞬,祁策被冷水浇灭的心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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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地跳动起来,泛起一丝希望的光。
然而这份希冀刚刚冒出头,缠在手腕上的发带便骤然松动——傅砚强撑着的身体终于在这一刻支撑不住,直直滑进了水中。
“傅清介……!”
祁策猛地伸手,扯住了他的手腕,后者大半个身体都泡在水中,连带着自身的重量落下,险些连带着他一同拉下去。
“……松……手。”下方传来虚弱的声音。
手臂剧烈地颤抖着,祁策看着那双近乎失焦的丹凤眼,咬牙挤出二字。
“做,梦。”
他猛然加了一把力气,手臂传来刺痛,将傅砚拉上了岸。
水中的浮木颤动,祁策顿了顿,凑近了些,方发现傅砚冻僵的手指抓那木头时太过用力,已然牢牢粘在了上方。
“……傅清介。”祁策看着那死死扣住木板的手,双眼发红,狠声将他的名字在舌尖滚动一圈,继而将之扳开。
“你给老子撑下去……知道么?”
这片过岸很黑,估摸着时辰已经到了夜间,天边失去光亮,只剩下无尽的漠然。
祁策背着人,争分夺秒地找寻到了一块岩壁,在背后生起火,找来大片干枯的树叶,傅砚的气息微不可察,脸色苍白,半昏半醒里下意识地蜷缩了起来。
他总是以安全可靠的面貌世人,从未有过如此脆弱的模样,祁策整个人靠上去时,甚至被他冰凉的身体冻得颤了颤。
这样下去不行……
身上的衣物滴着水,浸透下方的枯叶,下巴的水珠混着汗液滚落,昭示着不断侵袭的寒凉,祁策的手在颤抖。
湿衣会阻挡热量的传递,眼下没有保暖的东西,要想救他,只能……
眼神迟凝,片刻后,祁策伸出手,解向了对方的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