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牵起来!”
巨大的冲力打断木船的平衡,猛烈晃动间,祁策一把拉住身侧的张添台,傅砚的力道随之抵达,与他双手相扣。
“遭了天谴了嘞!怎么还有个水涡?”
陈三望望着头顶乌黑的天空,胡乱骂了一句。
“老头儿,船都要翻了,你就别怨天尤人了!”张添台紧跟着绑住他的肩膀,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拼尽全力地定下身。
脚下的拖把狗黑毛被雨打湿,死死咬住陈三望和李苕的裤腿,贺临昀则撑着船桨,试图找定方向。
“把身体压低,”他喊道,“现在过江风是西风,从涡流外侧向内,逆时针旋转……”
“让李苕上来,到前面来看水和风!”
滔天的巨浪宛如野兽的爪牙,少女的身形渺小如粟,众人有些担心地迟疑了一瞬,李苕却已然迎风而上。
贺临昀旋即到她的左方,“还差一人来划桨,谁的力气大?上去!”
“我来。”话音未落,傅砚沉声开口。
祁策却在下一刻拦住他,奋力一拉,将张添台甩到了他的跟前。
“你下盘稳,要留下来把人撑起来,我上去。”
他说罢,对着风力将船桨猛地放下去。
“西……西!”中央的李苕忽而喊道。
傅砚旋即向左移动脚步,船身偏移,背面助上猛烈的过江风。
“右浆……!”
江风狠狠抽在船帮上,发出“呜呜”的嘶吼,祁策攥着桨的手青筋暴起,深吸一口气,借着西风从背后压来的力道,将右桨狠狠扎进水域。
桨叶在水里划出一道白痕,船身被这股力推得微微一正,左侧的旋转趋势竟缓了半分。
贺临昀在这刹那里把握时机,左桨斜着插入左侧水流,猛地向船尾方向回拉——
“砰”的一声,腕骨被狠狠扭了一阵,桨杆震得他胳膊发麻,船身硬生生顿了顿,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向西!”李苕又喊道。
傅砚又往左侧移动两步,带着张添台陈三望和拖把狗一同侧身,船身顿时向西更加倾斜。
至此,猛烈的过江风已完全成了他们的助力,祁策将右桨再次插入水中,顺着船身倾斜的角度,拼尽全力向外侧划动,与贺临昀配合着动作。
“要出来了,要出来了!”张添台喊道。
“……还撑得住么?”傅砚望向颤抖着的祁策。
祁策只觉得浑身的力量都被带动,手中的桨越来越沉,几乎要将他的手臂撕碎,他却不敢停下。
“……当,然。”齿间冒出血腥味,他死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终于,摆动的船尾缓慢地远离了涡流,如同一双大手将之狠推了一把,骤然减少的力道让祁策有一瞬没有控制住,险些将那船桨扔出去。
他感到一阵天昏地暗,江面似乎已经完全变黑了,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把他们通通笼罩住。
危险解除了……
浑身的镇痛后知后觉地显露出来,他听着周身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松下一口气,心中的石头却始终没有放下。
水天一色里,黑暗将这艘渺小的船只完全包裹,仿若一只巨兽随时要将他们吞并。
“别大意……”
“水面下,有埋藏的,水,水柱……”李苕在这时开口。
众人的神色都严肃起来,纷纷向下看去。
“我们应当快到水盗的居所了,在高江底下布置漩涡,他们的实力不容小觑。”
江面上一时寂静,漫无边际的黑水里,似乎只剩下了他们六人,胸口的不安感还在加剧,祁策觉得心跳快得让前胸有些闷痛。
左臂上的旧伤似乎也在方才的剧烈运动里崩开,隐隐散发出血腥气。
“长公主……”就在这时,一道颤声低哑传来。
李苕立时转过头,正对上贺临昀苍白的面孔。
她霎时反应过来什么,赶忙蹲下身,只见贺临昀的手腕已经几乎垂直地抓在船桨之上,与其说是在用手带动船桨,更像是将整个躯体的力量牵扯住去顶。
“兄长,你,你的手……”她眼尾发红,似乎想要去碰他,又退缩。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傅砚旋即上前,将那摇摇欲坠的船桨接过。
脱离的一刹那,贺临昀的整条手臂剧烈地起伏,手腕像断线的风筝,颓然地下垂。
他的手腕,竟是在方才的涡流挣扎中又被拧断了。
祁策的眼神落在那双手上,喉间像堵上了什么,过江风还在疯狂地吹动着,他无法想象贺临昀是怎么拿那双废手对抗船体的撞击的,心中波澜,不忍地偏过了头。
然而就在此时,又一阵疾风猛然袭来!
这是毫无预兆的一阵南风,打乱了他们所有均衡的划动,祁策只觉船桨的力道直线减轻,反应过来的刹那向着傅砚吼道:“往外划!!”
后者几乎和他同时反应过来,手臂生力青筋暴起,将船桨向北翻转。
“北侧!!”李苕喊了一声。
张添台眼疾手快,拽着贺陈二人便向左靠去,傅砚的黑袍已被江水打湿,堪堪承受住这一击,然而未等松懈,又一阵南风袭来。
“过江风的方向怎么变了?!!”祁策咬牙道,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大风,又意识到不对。
准确来说,过江风的方位并没有改变,而是有另一道强劲的风与之相撞,将它生生偏了过去!
他猛地侧过身,将一只手搭上傅砚的手腕,借给他一阵力道,张添台等人也要上来,却被祁策制止:“你们保持船的平衡,把船压过去,长公主,你看看前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李苕听罢,立刻眺望,只见茫茫黑水的远处,果然隐约见到一张巨大的豁口,像是钢铁做成的大器,形似喇叭,又比喇叭要庞大数倍。
“这是,扩、扩风器……?”
祁策的手死死扣住傅砚,“是水盗发现我们了——”
他这句话未落,一阵南风积攒着力量,骤然撞击过来,他只觉整个手臂被撞的生疼,紧跟着船体便传来撕裂的声音。
“哎哟老夫的屁股!”陈三望在这时候叫到,他原本半坐的下方破裂出了一道口子,江水猛烈地冒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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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下去不行……”祁策疯狂运作着大脑,看着渐渐被水淹没的船只。
快想办法……
单凭自己和傅砚,根本没办法对抗这阵阵风力,木船也撑不了多久,除非,除非……
“跳船。”傅砚冷凉的声音忽然落下。
祁策倏而望向他,却见那双丹凤眼里在这种时候依旧保持着冷静。
“你有把握么?万一还有别的地方有涡流……”
“——不会。”傅砚出声。
祁策在那冷静到可怖的瞳孔里得出什么。
“张添台,你带着长公主和贺公子先走,陈先生还有旺旺跟着他们,你们……都沿着船后游!”
严峻的黑天暗水中,众人只犹豫了一瞬,恍然意识到傅砚和祁策要做什么。
“不行!你们会沉下去的!”贺临昀死寂的眼神终于在此刻翻滚,哑声喊道。
傅砚却已和祁策对视一眼,迸发出全身的力量,猛地把船翻横了过来!
“快……”他咬牙道。
此时此刻,木船的船身宛若一颗瘦小的断树,把猛烈的风挤出一个豁口。
他们竟是想以木船的阻挡,来为他们斩获一线生机。
“添台!”
张添台的双目赤红,近乎流下泪来,下一刻里,一把拽住李贺二人毅然跳进水中,拖把狗也呜咽两声,拽下了陈三望。
祁策和傅砚手臂都剧烈颤抖着,他们几乎在完成一个不可能的事情,江浪和狂风疯狂地撞击着二人,他们的手却紧紧相贴,共同撑着进水的木船。
祁策感觉自己的体力在不断下降,喉间忽而涌上一口血,直直地吐在了二人交握的双手上。
“祁明枢……”恍惚间,傅砚开口喊了他一声。
巨大的风浪声中,他的声音竟有些不似落雪,带了些被吹散的温度。
“怎么了?”他哑声吃劲回道。
黑天之下,面对即将到来的生死,他双眼盯着离船越来越远的众人,双耳听着身侧傅砚剧烈的喘息声,最后低下头,竟然只注意到二人因用力而紧紧交握的手上。
傅砚的手骨节分明,上方还有凹显出来的齿痕,像是隶属于谁的记号。
空气中陡然变得安静。
乱、乱、乱、
有一瞬间里,他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只感觉像活在无数梦魇当中,也是如此沉闷的氛围,却是当年还没有见到过傅砚的时候。
傅砚的面孔其实与他想象中的几乎无差,第一眼见到他时,他形貌端正,一身绯红官袍,清冷如玉,寒凉似风。
祁策恍惚意识到,那一日在朝堂中,他的心是动了的。
“你……也是百姓。”
耳边又传来冷凉的声音,翻腾的江浪中,傅砚喉头滚动几圈,发出的声线沙哑。
他有些怔愣地回过神,没有听懂傅砚的意思。
抬起头,却看见永远蒙在这位御史中丞眼前的深黑好似消失了,内里层层波动,像江浪,又像春水,猛烈而柔和,猛烈而平静……
祁策第一次发觉到,傅砚的眼睛竟然可以这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