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柔情缓慢地舔着她的主人◎
她曾想过这套过艳的红裙若穿在宋瑾笙的身上,是否会不合,但如今看来,是她想错了。
这一身红,配在宋瑾笙这样身形高挑的人身上,倒是更能凸显美艳,并且虽无丰腴之美,但她纤瘦的身子骨倒是多了分柔弱,如易折的花儿,摇摇欲坠一般惹人怜惜,倒是将她眉眼间淡淡的英气给掩盖了去。
而褪下原本沉闷过宽的衣袍,拿走了喉间的假物,虽只是除去这两件外物,但整个人的容貌似乎都变了一般。
冰肌玉骨、花容月貌,已是过人,而高挺的直鼻和飞扬的眉却又保有一丝俊气,更让她的容貌有了独特的韵味,比常见的那些美艳女子,少了分俗气,多了分仙气。
且宋瑾笙现下是一头青丝披散及腰,也未上妆,但单单是素面,也比宫里那些浓妆艳抹的嫔妃不知要强上多少。
宋瑾笙还尴尬地站在原地,在她的低头理衣的姿态上,能显然看到几分掩藏不住的扭捏。
她鲜少穿这样鲜艳的衣装,又是初次以女装在卫珞漪眼前出现,本就不大自信,抬眸见卫珞漪定定看着她半响不语,更是难为情。
她实在受不住这种无声的折磨,神情窘迫,一手捏住裙角,小声开口道:“很奇怪是不是?”
“要是不好看,那还是”
“不。”卫珞漪断然道,走上前来抬首细细观赏上她,连眼神都不自觉变了,缓缓扬唇,“很好看,这一身,很衬你。”
宋瑾笙半信半疑地挑挑眉。
直至卫珞漪拉着她去梳妆台的铜镜前坐下,又给她扎了一个简洁的发髻,描眉涂唇,上好妆后,她才稍稍被镜子里的自己里惊了下。
奇怪了,明明还是一样的脸,明明在现代也有镜子,还比这个泛黄的铜镜清晰得多,可怎么一换上这古代的裙子,就看起来如此不一样呢?
以前自中学起,就偶尔有人来说一句,她是长得好看的,所以宋瑾笙自小也有这个认知。但她天性不爱打扮,平时出门的衣装也搭得很随意,一直到上班后,她觉得自己越活越邋遢,基本上和漂亮无缘了,顶多是还能算清秀些。
但现下一看,镜中人身着红裙,乌发纤肩玉颈,明眸皓齿,艳如桃李,此时双眉微蹙,神情怔怔,眼里含着淡淡的疑惑怎么看都颇有一番古典美人的气质。
嘶,好吧,好像她这张脸长得确实不错的。
系统:宿主请勿过度自恋。
系统不合时宜地又突然出现,一句吐槽直接让宋瑾笙沉浸的欣赏直接破掉。
她心底无语地给了系统一个白眼……
因卫珞漪还要换上她的衣衫,故而宋瑾笙便想着先行下楼等她。
宋瑾笙还不大习惯古代女子那慢悠悠的走姿,只能学着平常卫珞漪的模样,双手合在腰前,一步步地往下迈着步子。
走了半天才下到一楼,结果还没等她松气,抬眼便见这周遭的人都盯着她看。
客栈的小二哥还算收敛些,时不时撇来一两眼,可一旁的几桌男子却是直勾勾地凝视她,尤其是离她最近这桌,最是过分。
卧槽了,该死的男凝。
宋瑾笙在心里给这些人比了个大大的中指。
她无声咽下一口气,眉头轻蹙已然起了愠怒,不喜见这些人盯着她,便想转身上楼。
谁知刚要走,一个不知从哪来的男子就窜到她的面前来。
宋瑾笙不自觉后退一步,防备地打量着他。
男子衣着并不朴素,不知是哪儿的公子哥,将手上的扇子一收,背在身后,朝她笑道:“这位姑娘,本公子看你好生面熟阿?是否曾在哪儿见过?”
哇塞,宋瑾笙又无语了。
真是从古到今都是这一套搭讪说辞。
她都没给男子一个正眼,只垂眸淡淡道:“我并不认得公子,还请公子让路。”
说罢,她便要绕过男子离去。
可她走哪,男子就挡哪,还伸手用扇子拦住她。
“哎,无碍无碍,相见即是缘,哎姑娘”
“公子请自重。”宋瑾笙忍无可忍地瞪向他。
而这一看,恰好瞥见一位俊秀的小公子从楼梯上翩翩而落,目光凝在他们身上。
“这位公子,你拦着我娘子的路想要作甚?”
卫珞漪眼神冷冽地盯着那个不识相的男子,在看戏众人的视线下缓缓走下,最后一把牵住宋瑾笙的手,看向她询问道:“娘子,他可有欺负你?”
“没没有。”宋瑾笙呆呆看着此时一身男装还难掩娇气,并且还要比她矮上半头的卫珞漪,她这副护“妻”的架势,让她莫名想笑。
“没有就好,我们走,免得让脏东西碍眼。”卫珞漪看着男子,后半句是一字一顿地对他说着,旋即便牵着宋瑾笙往外走去。
“你!”男子被怼得一愣一愣的,他瞪大眼抬手还想叫住人,但见宋瑾笙和卫珞漪也是衣着不俗,怕是惹是生非,只好作罢。
而卫珞漪走到门外后,眼神还往后不屑地斜去一眼,仿佛是对男子不自量力的蔑视。
这一眼正好给宋瑾笙看见,方才隐忍的笑意又浮现在唇角。
卫珞漪眸子转向她,挑眉道:“笑什么?为夫方才可是在护着你。”
为夫
宋瑾笙又上下打量卫珞漪一眼。
她虽是身着男装,可她容貌嫩,身子娇,细看两眼都能知她是女子。“为夫”这个词用在她身上,实属怪异
想此,宋瑾笙低头,又笑得放肆了些。
“娘子,笑什么呢,说出来让为夫也笑笑可好?”卫珞漪眼眸敛起,噙着笑意,可神情却冷冷,执着扇子去挑宋瑾笙的下巴,做足了风流公子的模样。
“没什么觉得漪儿扮男装也是仪表堂堂、风流倜傥咳咳”宋瑾笙都给自己说笑了。
“哼。”卫珞漪懒得和她去辩,从怀里拿出一方遮面纱,“戴上。”
“为何?”
卫珞漪不语,只是冷凝着她。
“哦”宋瑾笙被看得缩回视线,乖乖地拿过*面纱来戴上。
只是正系着时,无意间一瞥,却见到面前走过一个熟悉的面容。
宋瑾笙一愣,看着他的背影走远。
那个中年男子身形高壮,一身黑衣在人群中格格不入
是谁?为什么会有股熟悉感?在哪儿见过么?
宋瑾笙拼命在心底回忆着。
而系统抢先告诉了她答案。
系统:宿主,已为您锁定出现的重要人物——宋钦,前朝皇亲,原主的舅父……
二人要去看夜里灯会的小县城离这儿有一江之隔,于是用过午膳后,便去江边找了船夫要渡江。
宋瑾笙还是初次乘船,却无心去看外的江水美景,只是愣坐着沉思。
亲眼见到宋钦还是让她感到惊讶。
她不是原主,并未有什么念故之情,有的只是隐隐的不安。
毕竟宋钦的出现,也就意味着当初那批刺杀朝内重臣的刺客,很有可能就是宋钦指派的。
原主起初幸存,在乱战中活下来,忍辱多年,又女扮男装考取功名,成了卫珞漪的驸马,蛰伏在她的身边,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复仇么?
那既然宋钦也没死,想必和原主是一样的目的
可他不在京城,又在锦州做什么
“你在想何事?”卫珞漪突然出声。
她已经默默看了宋瑾笙许久了,少有的安静倒是让她觉得反常。
宋瑾笙抬眉回过神,随便找了个借口,“没什么,只是还不大习惯这一身罢了。”
闻言,卫珞漪勾唇,视线从她的脸自上而下地滑落一回,“早知便不让你这副打扮了,着身粗布麻衣也好。”
宋瑾笙没听懂,不解地看向她。
而卫珞漪则笑着伸手揭开她的脸上的面纱,面纱落下后,一张惊绝的美人脸便全然露出。
“如今这样,太过招摇,引来太多脏东西了。”
宋瑾笙听出,卫珞漪这是还对方才她们上街时,那一群男子直盯着她的事耿耿于怀,不禁低头莞尔,“你总算明白为何从前我们二人出街时,我为何总瞪那些人了吧?贼眉鼠眼的看着就恶心当时还想,下回再上街,你若是能不露面就好了。”
“不过吧现下这样也未尝不好”宋瑾笙自顾自地感叹着,见卫珞漪似乎误解,又急忙解释道:“我是说,能暂且当一个平民百姓也挺好的,不用去想那么多”
不用去想她是什么替身驸马,也不用想她到底还要不要完成任务,又要怎么完成
“的确。”卫珞漪罕见地赞同她,又转眸朝她一笑,凑上前贴着她的耳畔轻声道:“现下你可不是驸马,而是我卫珞漪的妻。”
“娘子,叫声夫君来听听?”
宋瑾笙被这一声激得身子微微颤栗,吞咽一口,挑眉轻笑着看她,“你这都是从哪学的?”
怎么一股霸总文的感觉
卫珞漪不搭她的话,而是眼神幽幽地看着她,不知藏着怎样的情绪。
宋瑾笙怕是不知,现下她一颦一笑在卫珞漪看来,都是在勾她心魄,惹她冲动。
尤其是那张唇她也曾尝过,红润可口,十分美味。
但唇里明明并未藏蜜,可为何会吃出甜味呢?
卫珞漪很是生奇,也很想得知。
“漪儿”宋瑾笙看着眼前越靠越近的人,有些懵然,而后不过眨眨眼,卫珞漪抬起下巴,她的唇面便被柔软覆上。
这还是卫珞漪第二回主动。
宋瑾笙有些意外的欣喜,呆愣愣地由着她来吻。
卫珞漪阖眼,双手已然熟悉地勾上她的脖颈,张唇含住她的唇瓣,而后用舌尖温柔地舔舐着,就像一只猫儿一样。
被驯服的猫儿变得温顺,柔情缓慢地舔着她的主人,并渴望着主人对她有更多的抚摸,才能让她更安心。
虽然她们已交吻不止一回,可卫珞漪还是很青涩,只懂得轻轻地舔吻,又小心地咬着宋瑾笙的下唇。
似在主动,却更似在勾引。
终于,宋瑾笙按耐不住,将舌尖侵入到卫珞漪的齿关里,缓缓展开她的攻势。
她此时吻得比任何一回都要温柔,舌尖浅扫过卫珞漪的唇面,如同画笔般描绘过后,又深入进她的唇,与她的软舌反复纠缠。
吻得入迷了,两人的心都是躁动不已,宋瑾笙更甚,一边吻着,一边缓缓将卫珞漪的身子压下——
“嗯你做什么”卫珞漪被放倒后睁开眼,迷离地看着身上人。
可话还未说完,宋瑾笙便有再度吻上来。
而这一次的吻不再温柔,而是近乎疯狂地扫掠着她的唇内,挑弄着她的舌尖,连让卫珞漪回应的机会都不给,全全由她占据着上位者的姿态。
卫珞漪的心跳重得像是要攻破城门的长木,一次又一次撞着她的胸腔,连身上的力气都失了大半,毫无抵抗之力只能任由宋瑾笙摆弄着。
而宋瑾笙却还嫌不够,手也不安分地悄悄抚上她的耳,食指在她的耳背轻轻画圈,痒得她想要叫出声,可奈何唇又被堵着了。
“唔唔唔!”
身下的扭动让宋瑾笙意识到什么,于是她的指尖又从卫珞漪的耳背摸回她的耳里,沿着她的耳内滑过,又用拇指按揉,
当察觉到身下人过分颤栗时,再一下松唇
只见卫珞漪蹙眉张着水润的唇。
而她果然从她嘴里听到了比任何曲子都要动人的乐声。
卫珞漪听见自己的声音,羞耻得立即咬住下唇,试图推开身上坏坏的人,“你快起开!要是被人看见”
“不会的”宋瑾笙再次俯身,情迷地在她唇上浅吻两下,抱住她腰的手一抬,似要扯开卫珞漪腰间的束带,“只有船夫他还在划船呢”
闻言,此时的卫珞漪终是清醒过来,一把抓住宋瑾笙要解她腰带的手,脸红羞怒地瞪着她,“你还知道是在哪阿,那还不快起来,你疯了么?”
【作者有话说】
亲爱的管管,这章也只有脖子以上的亲密行为,除此以外并未发生超出脖子以下的实质性亲密行为,请您认真审核,您辛苦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第62章 第62章
◎桥上誓言◎
这句话似乎是第二次从这双唇里听到。
而这一次,宋瑾笙也的确觉得自己又疯了。
不然,明明是一句再清楚不过的斥言,怎么就被她听出了含羞带娇、欲拒还迎的勾勾绕绕呢?
宋瑾笙怔忡地看着身下人,卫珞漪的眉目里还藏着未说出口的嗔意,还有意乱情迷尚未褪去的欲,湿漉漉的、红彤彤的,倒是莫名让人起了更想折辱她的坏心思。
这样不知羞耻的念头在宋瑾笙的心底里丝丝绕绕地蔓延,见缝插针地就要攀走而上,遣退她本就所剩不多的理智。
可无言又难分的对视里,在听着彼此近在咫尺而生动的微喘声时,那些立即要攀顶的情丝欲念却停住了。
宋瑾笙咬了咬下唇,而后抿起莞尔,唇畔两旁的小梨涡浅浅凝起,像是放肆后的难为情,又似还未满足的回味,她轻叹一声,将头埋进卫珞漪的暖怀里,“确实疯了是我胡来了”
听她乖顺地示弱,卫珞漪蹙起的柳眉也松开些,眸子绕在她的头顶,语气冷又娇地数落着:“还有些自知之明,你倒是越来越放肆了,是我对你平日里还未多管教么?”
管教?
宋瑾笙失笑,起身后将她也一并揽起,看着她尚还娇嫩的脸蛋,“此言差矣,漪儿还想如何教我?”
“只怕我还要多教教漪儿才是”宋瑾笙多情的眸子含笑,唇角邪气地扬起,在她如今这副打扮上,还显地有几分鬼魅风流。
原本卫珞漪还迷茫不解,可对上宋瑾笙噙笑的眼时,顿时便知她藏着的是什么心思。
“胡言乱语。”
卫珞漪瞪她,冷然的眸中闪过几分怔忡的情动,而后听转头将一旁的竹帘掀开,江上扑起的微风将她松散的青丝也吹起,飘扬朦胧着就似这江南中的美人。
宋瑾笙一时看得出神,见她眸子轻眯着好一会儿,才朱唇轻启道:“天都沉了,许是不到一个时辰便要靠岸了。”
“还从未发觉,不在宫里和府里的这一日,竟是过得如此快。”
闻言,宋瑾笙似乎听出她的些许惆怅,可看进她沉静的眼里,想要看出些情绪时,却又觉只是平平淡淡,毫无波澜,仿佛那一句只是无关紧要的轻叹。
随着竹帘被她卷起勾好,晚风习习地也吹入船内,宋瑾笙一凑去,江边咸湿又混着泥土青草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她也跟着卫珞漪一同凝视半响,忽然道:“你若是喜欢,以后也可常常出来,反正闲着也是无事。”
“不了,多了便不好了。”卫珞漪轻语,眸子看着被船桨划开的涟漪,有什么不明而深沉的心绪随之漾动着,而后她收回视线,看着宋瑾笙探究的眼神,淡淡微笑。
“为何?”宋瑾笙皱眉,目光深深,她又一次觉得,根本看不透这个仅仅十几岁少女,娇嫩如花的面容下是怎样的心。
千疮百孔吗,还是灰雾蒙蒙。
“人都是有惯性的,就如幼童,孩子都是喜吃甜的,初次尝到甜味,兴许便会一直要,但若是总将苦作甜去品,久而久之,若是真的尝到甜头,许是欣喜,但却又担惊受怕,怕腻过了,怕牙蛀了多少会有些不大习惯。”
卫珞漪声音清润幽幽,她在与宋瑾笙讲着一个浅显的道理,却又似接着道理的由头在诉说什么。
她便是从孤独中生长来的,久居于深沉的黑夜中,她渴望光,却又惧怕光,只因她发觉,她早就失去了与常人一样去感受光的能力。
原以为这一生就要在这样日复一日中过去,若无变故,便是平平淡淡,虽是无味但她也并无再多奢求。
可直到那一日,侍女慌慌张张地闯进屋内,说那个人醒了。
本该故去的人醒了,她不再是她。
可却又因她的到来,原本平静的日子就被她的一次次莽撞而打破,卫珞漪更是陡然间发觉,这个人牵扯到她的心脉,让她头回生出了不知足的欲望。
不管她从何而来,又到底是谁,她都不会放开她。
她总以为这一生不再会有变数了,但时至今日,她恍然间懂了。
兴许这个慌乱又含羞带怯地撞进她心间的人,便是她命里的又一变数
今年似乎夏日的雨多,这会儿才到酉时,但天已乌蒙蒙,层层灰云密布,将最后一丝要落的余晖也全数遮掩。
宋瑾笙携着卫珞漪下了船便买了两把油纸伞,一路沿着青石小道走,又度过到了那岸头,岸头临近街尾,此时依旧有人群从街道中络绎不绝地行出,似乎阴沉沉的天并未扰着他们的逛走的兴致。
而不多时,连绵如线的小雨果然降至,淅淅沥沥的落在街道上,人们见怪不怪地将早已备着的油纸伞撑起,倒是可怜了乞讨而生的几个大人带着孩儿,抱着头便不顾前路地四处窜去。
而街道的中央,迎着走来一男一女,二人共举一伞,瞧着似是亲密,而透过伞下依稀能见二人衣衫显贵,相貌不凡,引得过路人不时回眸来看两眼。
二人中的“男子”要较女子矮半头,一身青白交襟衣袍,腰间挂着佩玉,气质温雅,但神情淡淡,面貌甚是俊俏,肤如凝脂般白皙娇嫩都让人雌雄莫辨。
而这位“男子”身旁的红衣佳人,身形颀长而瘦薄,虽戴着面纱,可观眉目便瞧见是俊秀俏丽的。她伴着身旁人走过,见有小女子身子都走过了,眼睛还追着身旁人不放,不禁道:“还说我呢,我看漪儿也该蒙面而行。”
闻言,卫珞漪并未搭理她,而是只看着前方如藕丝般缠绵不断的雨线,感慨道:“江南果真是多雨的。”
“嗯,不过可惜了,难得出来一趟,还碰上雨天。”宋瑾笙抬眼望向愈发灰暗的天空,偶尔还似有闷雷闪过,也不知这场细雨何时是个头。
卫珞漪抿唇,淡漠的唇角似乎抿出了几分笑意,“我倒不觉,早就听闻江南地带一年来都常有雨,如今一观,也觉雨景要比京城的美些。”
“那倒是。”宋瑾笙难得见卫珞漪有闲情雅致去欣赏景色之时,一时也觉心情爽朗,跟着莞尔一笑。
这样古色古香的江南小城,可要比21世纪的什么仿建筑要真实多了,这里四处可见的都是古韵,光是瞧着都觉身心轻松了,要不是这会儿人太多了,身旁还有卫珞漪,她都想拿出手机来拍两张照纪念了。
不过,她们二人这样走在街上,如同寻常人家般逛逛看看,惬意至极的同时,也让她无端端胡思乱想起来。
她想,若是她们现在不是在南赤,若是在21世纪的街头,会是怎样的呢?
或许也会像普通情侣一样,买一杯奶茶,去商场里看电影,逛精品店,试衣服
哎她都想哪去了,越想越偏了。
这怎么可能呢?
她能不能回去都还不清楚。
宋瑾笙被自己无厘头的想法弄得失笑,唇角无奈又无力地勾勾,眼底淌过些许黯然。
二人一路行过,又上了酒楼点了几道当地特色小菜便算是用过晚膳了。等到再下来时,便见天色已暗,雨倒是停了,雨后清风拂来的气味沁人心脾,让人些许醉了心神。
这条小街巷倒是比京城的还要长些,到了夜里,人便更多了些,身边不时有行人擦肩而过,宋瑾笙不得不与卫珞漪更靠得近些,悄然牵住她的手。
“那是什么?”卫珞漪挨近她说,眼神望向靠西边转角那儿的小摊,似是有许多人围着,还有些人离开后,手里还提着各式各样的小灯笼。
“许是卖花灯的,听闻这两日,这儿的夜里都有灯会呢,还有些男女去买花灯,买着一样的了,便是有缘人,可借此相识一番了。”
“不如我们也去瞧瞧?”
宋瑾笙转头朝卫珞漪弯眼一笑,小梨涡显在唇边,俊秀的脸上有多了几分俏皮,像极了少女在逗弄着她的心上人,让卫珞漪看得一怔。
她不语,只是将被宋瑾笙牵住的手又紧了紧,主动迈步朝前走去。
这花灯的样式多,外边是薄薄的纸皮,用竹木作骨架,里边燃着火烛,一拎起来像个小灯笼似的,走在这街上晃眼得很,很是漂亮。
卖得最好的是鱼灯,但卫珞漪不喜,偏偏挑了两只最少人买的莲花灯,给了宋瑾笙一个。
可才拿在手上没多久,走上木桥一段时,卫珞漪便瞥见被人群遮掩的前方一角,也有人提着与她们一样的莲花灯走来。
是个白衫男子,温润的眼眸似乎正瞧着她们,但很显然,并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她身旁还不知情在赏着花灯的某人。
她冷冷地直视着那名男子,可见对方并未理会,而是越走越近,卫珞漪登时眯起眼眸,将宋瑾笙手中的莲花灯抢过。
“阿?”宋瑾笙一脸茫然。
见卫珞漪只是把两个莲花灯放在桥边,便欲拉着她走,她更是不解地回头看两眼,“怎么了?不要了么?”
卫珞漪目光直视前方,强硬地握住她手腕向前,“不要了。”
“为什么?你不喜欢了?”
“有人买了同样的。”
“那怎么了?那么多人,肯定难免会有人买一样的?”
“本宫不喜与人用同一物。”卫珞漪不顾身份便将心底话脱口而出,她目光闪闪,又瞥向身旁人一眼,轻声补了句:
“何况,你不说,若是同样的”
“嗯?”宋瑾笙还是不解地疑问,等她沉默半响随着卫珞漪走着,恍然意会过来时,才含笑,欲言又止地看向她。
“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宋瑾笙语气有几分揶揄,可她处心积虑的想要逗弄卫珞漪,卫珞漪却反倒很认真地问回她,“我不喜酸的这是何意?”
“这”宋瑾笙被问得结结实实地哑然了。
真的假的,是这个词汇太现代了?卫珞漪居然连吃醋都不明白?她真是越发好奇,卫珞漪这般不懂情爱的人,是怎么对她上心的了。
“就是”宋瑾笙原本只是逗逗她,可见卫珞漪的眼神太专注,似乎真的在思忖,宋瑾笙也只好拧眉深思,想着怎么和她解释。
“就是讲两个人间,一方因为另一方和别人走得近,或者觉得要被别人抢走了,所以心里会酸酸的,就同吃了醋味一样,心里不舒服”
闻言,卫珞漪脚步一顿,宋瑾笙也随着她停下来。
二人站在桥边,桥一旁的街上灯火通明,红火的光亮洋洋洒洒地映在二人脸旁。宋瑾笙看见卫珞漪转身面对她,很是郑重笃定地说:“谁敢抢你走,我定不放过。”
“我说了,我不会让你离开你也不会离开了,不是么?”卫珞漪话音想落,可仰首见到宋瑾笙潋滟漾动的眸子,又忽然多问一句。
她不会离开了,真的么?
宋瑾笙也在问自己。
她看着卫珞漪那双冷眸,似乎也被万家灯火的红烛点亮,冰雪消融,热意浮现,可燃到宋瑾笙的心间时,她却无端端地退缩了。
她愧疚了,她心虚了,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自私的人。
她本就不该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可现下她又该拿什么样虚伪的姿态亦或誓言向她承诺呢?
宋瑾笙恍惚了,双目怔忡,心底跳动不定。
但她方才,似乎真的有那么一霎那,她就想应下她了,就想坦坦荡荡,大大方方地告诉她:
她不会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来晚了!天呐,我希望今晚我会早点更!拖延症真的越来越严重了
第63章 第63章
◎宫廷秘史◎
可这股单薄脆弱、一腔孤勇的冲动在心间婉转几回,兜兜绕绕在抿着的唇里巡过后,却终于没能说出口。
她迟疑了。
二人无言对视着,周遭来来往往的行人从她们身边走过,陆陆续续的换了两回人,热闹的嘈杂声也从未间断,可她们却毫不见闻,依旧纹丝未动地静立在桥边,似乎都在刻意地等着面前这个人来说些什么。
半响沉默间,宋瑾笙的心绪千变万化,起初微惊到纠结挣扎,到最后心却莫名地平静下来,很仔细地看上卫珞漪的脸。
平顺淡淡的柳眉,清秀而冷的眼,挺而微翘的琼鼻,紧抿的朱唇,抬起的下颌里彰显着她的孤傲。她似乎从来都是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从来都难以在她的眼睛里找出情绪的蛛丝马迹。
她明明是如花儿一般的年纪,合拢的花瓣里藏着花蕊,娇嫩芬芳,诱人亲近,可一旦走得近些,才发觉花根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刺,根本无从下手去采摘。
可就是如此,宋瑾笙才觉得这朵花对她吸引更加非同寻常,让人心生探究。
“这是什么话我还能离开去哪儿。”宋瑾笙想笑得坦然一些,可一开口,声音都有些干哑。
她见卫珞漪也勾唇,以为是逃过一劫了,便转过身去,从桥上眺望着对岸的街上,借口绕开话头,“这儿的夜市也很热闹,不比京城的人少,景色却比京城里还要好看些。”
“嗯。”
卫珞漪也随她一同转身去看,肩靠着肩,一高一矮的身影,很是相配。
“江南是如此,但也许比江南的景还要美的地方也有,天涯海角,你若是想走,我又怎知你能去何处呢?”卫珞漪笑,似是不经意的话,却又把话给说回来。
她忽地转头,月光拂过她抿笑的脸,眸色却深深,“其实我一直想问,当初若是我允了你的和离那么,现在的你又该在何处呢?”
闻言,宋瑾笙的眉头一紧,抿唇不语。
方才似乎有那么一瞬,她能从卫珞漪不温不淡的眼里看出掀起的一丝浪,可这浪实在微弱,有转瞬即逝,甚至让宋瑾笙生出了是不是自己错觉的念头。
“我”宋瑾笙沉吟,在她目不转睛的凝视中,再次哑然,改口问:“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怎么突然问这些呢?”
她的闪躲隐藏得太拙劣,卫珞漪全然看在眼底。虽然这样的逃避并不出她的预想,可内心还是涩然,倒是真像沾了醋一般,揪着心酸酸麻麻,像是吃不着糖的孩儿,心底生出一丝压抑的不满,一时让她不知该用什么样笑来伪装。
卫珞漪垂下眼睫,眼眸里的心绪也被一并掩下,“无事,只是问问罢了。”
“走吧,下桥了。”
言毕,卫珞漪便转身而去,束发轻拂、衣袂飘飘有着贵公子的风流之姿。
宋瑾笙蹙眉转头看她,继而沉默着跟上她的纤瘦的背影,却又时不时抬眸看两眼,目光深深,藏着疑窦和迷茫。
好几次她还要脱口而问,但看着卫珞漪依旧是平静的神色,终究还是把百般混乱的念头给强压回去……
小县城的夜市虽热闹,但也收摊得早,还未过亥时,街上便冷冷清清未见几个百姓的身影,而巡城的兵队也已然出动。
这儿歇息的早些,宋瑾笙和卫珞漪也已上塌了。二人背对着双目紧阖,表面一副安然静谧,可却无人是真正熟睡去见周公的,各自都有着在心里纷乱的思绪。
这小县的客栈不算太好,这床榻的板板硬不说,这被褥也是棉麻粗布,和驸马府里的天蚕丝被自然是比不得,又闷又糙的,扰得卫珞漪躺着也躁意顿生。
她再如何也是公主,自小金枝玉叶、娇生惯养,被人侍奉惯了,又是认床,闭眼许久都未能眠,这会儿已是第三回翻身了。
宋瑾笙平躺在床,身旁响起细微的衣料摩擦声在屋里确是很清晰。她搭在腰间的手不安分地动了动指尖,陡然睁开眼来,眼里一片朦胧的迷雾。
她深叹一声,看向还是背对她的人,“睡不着么?”
沉默须臾,床榻内侧的人闷闷地回她:“嗯。”
卫珞漪也半睁眼,闭目太久,连眼都有些干涩了。
她才想抬手揉揉,便觉身后温热的气息凑近,另一只手便从她的臂间穿来,稳稳地揽在她的腹上,“漪儿”
似是呓语般亲昵缠绵的轻唤,让卫珞漪倏然愣住,往后偏了偏头,“怎么了?”
“你可不要又胡来。”
“没有”宋瑾笙声音的尾调向上扬,娇娇软软的,听得卫珞漪蹙起的眉也舒展了些。
“你是不是有生我的气?”
“什么?”宋瑾笙说得含糊,卫珞漪听不太清。
宋瑾笙低头埋进卫珞漪的肩颈,嗅着她身上常年用花浴浸出的芳香,有些甜腻,和衣衫上的麝香刚好又中和了些。她阖眼搂紧她,呢喃着:“我说,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从桥上下来后,卫珞漪便一直不咸不淡的,似是没了兴致,但未见异常,宋瑾笙也不敢多问。
但桥上未解开的疑惑始终扰着她,让她思绪总是不停得散乱作梗,终是憋不住这样的气闷,她想开口问问。
而卫珞漪听了,神情却有些茫然,“并未为何要如此问?”
“”宋瑾笙眼睫眨眨,欲言又止,话到嘴边绕了几回,还是改了口,“没什么,只是觉得常常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你也不会告诉我。”
屋内又无声了,宋瑾笙在这样陡然的寂静下,心莫名似被沉木撞钟般颤动回响。而后,她听见卫珞漪说:“我也不曾知晓你心里在想什么。”
“不是么?”
在问前宋瑾笙曾想过好几个回答,可却没想到她还来的是一句反问。
见宋瑾笙一时哑然,卫珞漪却是勾勾唇,转过身去也拥上宋瑾笙的腰身,将脸藏进她的怀里,“人与人间,最难琢磨的便是彼此的心思,但这却又是不可说的人人都做不到毫无保留,即便再亲近的人也是,但不说便有不说的道理,这些便不必探究过多了。”
“这是母妃讲过的,我一直记着。”
闻言,宋瑾笙眸色渐深,在黑夜里变得凝重,神情若有所思。
她抚摸着卫珞漪的背脊,衣料很薄,她的指尖一寸寸地摸过卫珞漪凸起的背骨,而后把她拥得更紧了些,想要更亲密地去拥有她,更想要拥有一个更真实的她。
于是她鬼使神差的,就想问一句:“漪儿,能跟我讲讲你的小时候么都发生过些什么?”
话音落下,但并未有回应。
宋瑾笙抿住唇成线,稍稍低头去看怀中人,却只能依稀见到她乌黑的发顶。
她看不见她的神情,只是见她一动不动,似是故意沉默,又似已然阖眼睡去。
“没事。”宋瑾笙似是释然又似失落地莞尔,抬手去用拇指摩挲着她的发,“等你何时想说了再说,睡吧。”
“我夜里难眠。”卫珞漪突然开口了,让宋瑾笙的动作一顿。
卫珞漪将身子挪动一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她的怀里,像是儿时她靠在母妃身旁一般。不得不说,让宋瑾笙女装还有个好处,她不用裹劳什么的布条了,不是硬邦邦的,躺她怀里都觉更柔软温暖些。
宋瑾笙不解,迟疑地问:“那我给你讲故事?”
卫珞漪:“我给你讲罢。”
宋瑾笙又怔忡,才意识到卫珞漪要说些什么。
卫珞漪缓缓道:“从前,听闻一朝皇上与皇后不仅感情和睦,且独宠皇后,连后宫的那些嫔妃都未曾多过眼,宫里谁都道,皇上生在皇家,却是痴情种,心里只有皇后一人。”
“但后来,皇后身边换了个俏丽的宫女,于是皇上在去寻皇后时,一眼相中了这名宫女,在临幸后便当即升至妃位不说,还恩宠数日不止宫里的人又道,皇后失宠了,而那名宫女是个勾引人的妖孽。”
“终于,不过几月,那名宫女有喜了,最后诞下的是名女孩。”
“一切变故也就在女孩诞下后皇上虽是面上依旧恩宠,却不再来探望过那名宫女一回,偌大的殿里冷冷清清,不剩几人,甚至在宴上时,女孩和她的阿娘还要受尽他人的冷眼刻薄”
“但皇后反倒是又复宠了,且有一日起,莫名地总爱来这个冷清的殿里造访,可小女孩每每却总能撞见皇后与她阿娘的争吵,每回争执过后,她见到她的阿娘哭得痛不欲生”
“就这样过了几个年头,小女孩五岁了,就在她生辰前日,皇后突然宴请她的阿娘阿娘同她说了,回来便陪她,给她念书,可”
“女孩等阿等,等阿等等到夜里,不见她阿娘回来倒是听见了,她的阿娘的病逝”
幽幽轻语落下,宋瑾笙听完也是久久未能回神。
她的眉头始终皱着,在听见女孩的母妃死在她的生辰前日时,沉重的目光里更是多了抹怜惜。
她虽不能对这样揪心的经历感同身受,但却能感受到卫珞漪在诉说时,一直紧攥着她腰间的衣衫,说到最后,连身子都在颤抖起来。
似是愤慨,又似是在极力隐忍什么。宋瑾笙只能将她抱得更紧些,轻吻上她的额头。
无言良久,她才哑着声问:“所以是皇后让你的阿娘”
“不是她,又会是谁呢?”卫珞漪说完,神情倒是重回平静了,浑身都松下来,软在宋瑾笙的怀里,眼神冰冷而淡漠,“在那之前,母妃便有意无意地总嘱咐着我,当时未多留心,后来细想,才知或许是母妃她早能预想”
“在母妃死后,乳母便将母妃生前的事都告诉我了。”
“宫中人人皆知,皇后对母妃早已怀恨在心母妃那场病故的事实,怕是谁都能猜出只是无人敢再提罢了。”卫珞漪唇角扯出一分讽刺的笑。
一场尘封多年的宫廷秘事如同画卷一般在宋瑾笙的眼前展开,她听得入神,可也失了言语,一时哑然,心底有些愧意揭开这段往事的同时,也是诧异。
她没想到,卫珞漪淡漠性子的背后是藏着这样的过往。
更没想到,皇后瞧着面善和蔼,却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可
宋瑾笙心底念头一转,深邃的眼眸里的雾色越发得浓。
可她明明觉得,皇后对卫珞漪的友善与宠爱并不似有假
她既然恨极了卫珞漪的母妃,又为何要对卫珞漪这般好呢
【作者有话说】
大家应该都能猜到这期间还隐藏着最后的真相吧?这个等番外揭秘~大家可以发挥想象~
2号和3号要外出~就不更新咯~等4号回来复更~
第64章 第64章
◎遇刺◎
虽然江南山水好景色,行过的每一处都比在京城里待着要惬意,但卫珞漪不喜外出,原本锦州之行定好是三日,被宋瑾笙软磨硬泡到了五日已是宽限了。再说,家不可一日无主,店铺的事宜总扔给谷子和阿珺打理也不是个事,于是第六日的清早,二人便从客栈离去,乘上马车回往京城。
起了个大早,宋瑾笙一坐上马车便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也不知是睡了多久,等再醒来时,包厢内已然比出发时要亮堂多了,可见外头此时日光正盛。
宋瑾笙头斜靠在包厢的内侧,懵然地眨眨眼,意识到自己嘴角似乎有点湿时,连忙掏出丝帕来擦擦,而后赧然地瞥向身旁的人。
卫珞漪正专注地*看着手头上的话本,那时昨夜她们上街去书馆里新买的,草冉先生的新作,写着一个府邸的真千金被假千金欺负至死,后来又重生回府报仇,成为最终大赢家的故事。
这样的话本故事颇为新鲜也有趣,卫珞漪看得入迷,见宋瑾笙沉睡的身子忽然有异动,这才朝她瞥去一眼。
“醒了?”
宋瑾笙轻应了声,把绢子收好,伸了伸腰,而后掀起帘子一瞧,一股金灿灿的日晖便直射进来,她的眸子被刺得眯了眯,忙松手放下车帘,“这会儿都午时了吧,也不知现下到哪了。”
卫珞漪将手中的话本又翻一页,看了几行字,才缓缓道:“这里应是锦州与京城的交界,再过几个时辰,今夜便能到府了。”
“哦还挺快的。”
宋瑾笙的尾音淡淡,似乎有些沉闷。
卫珞漪目光顿住,将话本阖上,转眸去瞧她的神情,便见宋瑾笙用指尖撩开一丝帘缝,透着缝隙看着帘外与马车背道而驰的山路,沉默不语的模样似有惆怅。
“你在看什么?”卫珞漪也随着她,一同拿眼去瞧那一点缝隙里的的景色。
“没什么。”宋瑾笙将翘起的指尖收回,帘布又再次遮掩住外光,“只是觉得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过得太快罢了。”
卫珞漪听她不知从何而来,竟有些深沉的感慨,默了须臾,道:“你回京当驸马,也不见得每日需忧心什么。”
“那还是不同的。”
她也有她不能言的苦楚,如果是原主的话,她应该也是如此想吧?
宋瑾笙突发奇想,兴许原主也并未多么想复仇呢?谁想豁上一切去复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仇,说不定她和现在的自己心思也是重合的心底里都只想做个平凡人能好好过日子罢了
想此,宋瑾笙莞尔,但并没太多笑意,她看向卫珞漪,也想起那夜她曾对她诉说的故事,不禁反问道:“如果是殿下来选,是想回京城做长公主,还是做个闲散人,留在江南,或四处游历呢?”
卫珞漪看着宋瑾笙透着一丝无奈的笑,沉吟半响,才挪开眼,垂下眼帘,自顾自地用指尖摩挲着话本的封皮,只道了一句:“这世上并无如果。”
这世上并无如果,她也没得选择。
但若是非要选
卫珞漪凝着话本的目光暗暗一斜,余光描绘着又重叫回她“殿下”的人。
若是一定要选,她或许会选后者吧。
比起换上英朗的男子衣袍,束着清俊尊贵的男子发髻,合规合矩地喊她“殿下”的清秀驸马爷她更喜欢那一日在雨中,白皙纤瘦握伞,一身红裙被风拂得翩翩,风情万种而不自知,轻声柔情地喊着“漪儿”的江南女子。
人人都羡艳皇家用不尽的金银珠宝,日日吃着上好的山珍海味,但她却也许会常回想起这两日在江南买过几文钱的街头小玩,用过的粗茶淡饭;人人都仰仗皇家至高无上的权势,仰慕她身为长公主的傲然,但她也许会更愿意做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民间女子,不问世事,也不需要那些所谓根本是虚名的“权力”
但也许终究是也许。
人生就此一回,行且至此,她并不觉得自己多有幸,但也不再懊恼憎恨些什么。唯一觉得会欣喜一点,便是阴差阳错地遇上一个人。
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人,一个不知真实身份的人
一个她再一次想留住的人……
马车沿着山路而行,一路未停歇,直至要进城门前,马夫想着让二人休整半响,便在山路中途停下。
宋瑾笙扶着卫珞漪下了马车,她转身仰首望去,只见日落西山,仅剩的余晖映红了山头上那一片。
大自然的好景色阿,在府里可看不见这些。
宋瑾笙唇畔含笑,一边拿起水囊喝着水,一边眯眼欣赏着一片赤色的天。
她的眼神从隐入云层的山峰,落到陡峭的山腰间,一行看去,当视线扫到山侧一块凸起的石头旁的黑点时,她愣了愣。
她的笑缓缓敛起,皱起眉来,神情变得肃然。
只见那个黑点竟一些些在她眼底下动起来,而后黑点中忽地出现形似木枝的东西形似弯弯
不好!
宋瑾笙心间霎时慌凉,瞳仁乍缩,她猛地一把拉走身旁还在发怔的人,一脸惊恐地朝着马夫大喊:“快走!有人!”
话音刚落,“嗖”的一声,一支利箭便稳稳扎根到卫珞漪方才所站的泥土地了。
宋瑾笙揽紧同样诧异的卫珞漪,心有后怕地深深看着那支箭,她的整个人都惊得呆住了,整个身体的毛孔无一不散发着对此的恐惧。
居然有刺客跟踪!
来这那么久,她还是头一回遇上真正危及生命的事,她怎能不怕呀?要说实话,她现下腿都被吓软了。
“殿下,你们快上马车!”马夫见状,顿时脸色一变,双手抽出腰间所配的短剑,飞身到二人面前,紧张地环顾周遭。
卫珞漪闻言,回过神来,立即抓住宋瑾笙的手腕要往后方的马车走,可谁知才跑两步,又一支箭如狂风般在她们耳边呼啸而过,一下刺穿了马车的车帘!
旋即,便见从她们的头顶四方飞落四个蒙面黑衣人,个个皆是手持长剑,目的非常一致,直直往卫珞漪所在的方向刺去。
卫珞漪与宋瑾笙反应不及,紧皱眉看着从天而降的四把利刃,脚又似被定穴般,狠狠钉在原地,连动弹都动弹不得。
眼见四人就要奔到眼前,千钧一发之际,几只飞镖从四面八方朝四名黑衣人刺来,将他们的攻势彻底打乱。
而后,五名佩剑的锦袍护卫便在暗中疾走而来,随着马夫一同牢牢将几名黑衣人圈住,展开争斗。
“这这是?”刀光剑影间,宋瑾笙与卫珞漪躲在树后,听着刺耳的刀剑相交声,心底除了惶恐再无其他,连声音都是发抖着。
天老爷,她在这站着都忍不住时时刻刻往周围看,担惊受怕得整个人都快崩溃了。这一路她们行得很是安稳,马上就要进城回府了,怎么就在半路遇劫了!
该死的系统连个给她保命的技能都没有!她要是死在这还完成什么任务阿!
看出她的慌张无措,卫珞漪虽是也一时慌乱,但还是强装镇定地攥紧她的手,手心都出了细汗,“这是随行的死士,放心吧,他们会解决掉的。”
皇家人出行,身边怎么会无人保安危,连马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当然也有护卫跟在身。只是此次宋瑾笙中途女装不便示人,这些暗卫都只在周遭暗藏着,只待发令才会现身而出。
暗卫与马夫的武功皆高强,不一会儿,那些黑衣人便落了下风,眼见就要将他们彻底围住击倒,可领头的马夫却觉不对,猛地朝二人看去——
果然见上方有一人持利剑朝卫珞漪刺来!
“小心!”
宋瑾笙最先看到马夫投来的目光,向上一看,眸光一缩的同时,将身旁的卫珞漪用力一推,而她也受力跌倒在一旁,这才双双避开突然的偷袭。
可那人不甘心,待稳定落下后,又朝卫珞漪刺剑而去,但为时已晚,,马夫已然奔来,手腕使了内力,朝那人飞出匕首,匕首顿时如雷电般疾刺而去。
那人一惊,只好停下攻势,用剑劈开匕首,但就是这须臾间,他见到马夫已然护在卫珞漪面时,眼神一转,斜向后方
他骤然往身后还在愣神惊慌的宋瑾笙疾跑而去,如风似的不见影,还未待宋瑾笙想起要跑,他的大手便已拎住她的衣领,施展轻功将她持走。
“啊!!!”宋瑾笙的惨叫回响在山谷里,余音不绝。
而剩下几名受伤的黑衣人见人已被带走,也收起攻势,踮脚施功,与那人一同消失在山间树影里。
五名护卫各自对视一眼,也是慌神,也是收剑跟着那些黑衣人的身影追去。
“追啊!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啊!”目睹一切的卫珞漪先是惊诧,而后整个人透露出无比的惊惧与不知所措,眼眶霎时就红了,看着面前还守着她的马夫愤怒地斥道。
“殿下!我们的人已经去追了,我不能离开啊!若是殿下您又出了事”马夫急得也是红脸,下跪在卫珞漪面前无奈地叹着。
而卫珞漪此时早就失去理智,耳畔似乎一直回响着宋瑾笙方才的惨叫,让她心惊不已,顿时腿下无力地跌倒,又深深看向低着头不敢言语的马夫,眼神有着无尽的怨恨,“你为何方才不护着驸马!”
“这可那人方才要伤的是殿下”
“我不管!”短短片刻,卫珞漪双眸便已赤红,再无半分冰冷漠然的样子,她忍住心底将近崩掉的情绪,酸意却一阵阵涌上鼻间,泪成串地在眼角滑落,她强压着声音的颤抖,瞪着下跪的人,“我不管你们必须把驸马给我完整无缺地带回来”
“若是伤了一分一毫我要你们所有人都去下葬!”
说罢,她再也听不进马夫任何劝她先回的言语,直觉得眼前一阵发昏,心里又凉又沉,像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身子发软无力。
她已经尝过一次失去的滋味,她不能再有第二次不能。
另一边,山底的破旧木屋的一处。
天色早已阴沉下,而木屋内只有一盏烛台,烛火微微亮着一些光,光影扑在宋瑾笙低着的头颅上,忽明忽暗。
待她从昏迷中苏醒来时,便觉手腕已被人绑在身后,粗糙的麻绳将她的细皮嫩肉早就划破,硌得有些微痛,比这更糟的是,她看见自己胸前的衣衫是散乱的,显然被人撕开过,已然能见到裹胸布的露出。
难道
还未待她要挣扎起身,便听见外头传来些些谈论声,宋瑾笙惊恐地浑身定住,想吞口口水,可喉里实在是干涩,只好颤抖着深吸口气。
本来极度的恐惧就让她浑身发冷,但更让她心寒的是,她听见外面的人正在谈论着她的身份
“大哥,里头这个真是驸马?”
“怎么?”
“她是个女的呀!”
【作者有话说】
为了避免有人说这章含雷,我先解释一下哈,刺客为什么知道小宋是女的,因为看到了裹胸布,上面很清楚的写着,衣服被撕开了,本来是想吓她用刑,但是意外发现她有裹胸布,发现是女的,所以才会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驸马,就是这样,这是剧情发展到这了必须这样写哈,除此之外之后也不会发生任何事,不过有宝宝觉得可能这样也不适,接受不了就不要看了哈(嘴下留情,作者只是个糊糊,不要骂我[求求你了]
第65章 第65章
◎前朝故人◎
“你说什么?”门外被尊称的男人神情一滞,粗眉微挑看向说话的手下,深沉的黑瞳里闪过一丝诧异迷惑。
他正是亲手将宋瑾笙带走的人。
明明从二人自京城出发的前几日,他便不远不近地一直跟着常在街上露脸的宋瑾笙。虽说面容看不十分仔细,但朦朦胧胧地也能知道当今驸马大概长什么样子,这人又一直伴在卫珞漪身旁,不是驸马还能是谁?
“你真弄清楚了么?那小子只是生得女相,若是女的怎会瞒过那狗皇帝的女儿的?”
手下见他不信,也是急着又解释道:“千真万确啊大哥,这小子不仅脸上白白净净的,那喉上的东西也是黏上去的,而且胸前裹着布条啊,哪个大男人在身上裹布条啊,又未伤着”
闻言,男人皱着的眉头又紧了几分,沉吟时的神情一变再变。
真是有意思。
原本只想劫个驸马威胁威胁,倒没想到还能挖出这么件事。
男人的眸子眯了眯,直至拧住的眉关缓缓松开,半响,才睨向身旁人一眼,低声吩咐道:“你在这守着,我去看看。”
屋外人的声音模糊地传进来些许,当听见有人要进来时,宋瑾笙好不容易平静些的心脏又似被人猛地揪起,不轻不重得捏着,让她整个人的汗毛都顿时竖起来。
在男人踏进来那一刻,她装作未醒的样子,阖上眼,任由头斜斜地垂着,看似虚弱昏迷,实则浑身的感官都敏感得不行,现在哪怕是一根针掉下来,她恐怕都会听得一清二楚。
“吱呀——”男人关上了木门。
而后,她能清晰得感知到,他正缓缓走向她。
一步,两步,三步
最终应是停在了她的面前。
宋瑾笙不敢睁眼,甚至紧张得屏住呼吸,她已经疯狂地在心里和系统求救,但系统就好像死机了一样,在刚刚扔下一句“宿主,若检测到您有生命危险会自动为您生成保护,不用担心。”之后,便消失得干干净净,一点声音也不再发。
宋瑾笙在内心发慌着,殊不知男子正用打量的视线上上下下地扫视着她,深邃的黑眸里满是阴狠。
看了片刻,他的目光才挪开,落到绑着宋瑾笙的椅旁的水桶,他径直走去一手拎起,而后便直泼向宋瑾笙——
“唔!”宋瑾笙毫无预兆地被冷水浇头,逼得她不得不睁开眼,便见水珠成串地在她脸上滑落,难受得让她眨眨眼睫,皱眉喘气看向面前人。
男子长得高大,她的眼神从他绑着短刀袋的腰间一直向上,直到在昏暗中看清楚那张黝黑英武的面容时,她不禁一愣。
当初在街头一瞥时觉得熟悉,如今认真去看,更觉恍惚。
虽然这张脸经过多年沧桑不少,甚至脸上还有几道仿佛爬虫般的伤疤,但仔细去看,还是缓缓和原主记忆中的故人之容重合起来。
他是宋钦。
她早该想到的,宋钦既然活着,既然让她碰见了,那他必不可能是毫无目的的。
宋钦见宋瑾笙的恐慌已然消散些许,反而是怔忡出神地看着他,一时不禁疑惑,也拿眼去细细瞧她的脸。
不知为何,这小驸马的眉眼竟有一丝熟悉,却不知在哪见过
宋钦敛眸,收起恍然,将手上的木桶随手一扔,在空旷的无力发出“哐当”的巨大一声。
“喂。”宋钦神情冷漠凶狠地凝着宋瑾笙,往椅子上踢去一脚,“你是驸马?”
宋瑾笙抬眼看着他,可宋钦身上的压迫感太强,让她又不敢直视太久,只能垂下视线,懦懦地点头。
“呵,可笑。”宋钦走去一旁,拿着另一把破烂的木椅拖曳到宋瑾笙面前,坐下来看着她,眼神里噙着一丝阴笑,“你是驸马,但你还是个女人。”
说罢,宋钦便默了默,他想看宋瑾笙的反应,但等了半响,宋瑾笙却并未又任何反驳,只是依旧垂头不语,未干的水滴顺着她额前凌乱的发丝滴落,落在胸前的衣衫,领口松垮可见裹胸布,衣衫湿透后纤细的腰身也可见,这副模样,论谁来都能看出是个女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见宋钦突然不明地大笑起来,宋瑾笙也是不解地再去看他。
只见他笑里满是嘲讽,等他笑够了,才冷哼一声,“真想不到啊那狗皇帝知道么?他的女儿嫁给了个女人。”
“你胆子可真大啊,你是怎么瞒过去的?嗯?”宋钦薄薄的唇边抿着一丝狠笑。
他又站起身来,似是不经意地抽出腰间的匕首,转了转手腕,在宋瑾笙面前微弯下腰,拿着匕首在她脸上拍着,“驸马居然是个女人也不知你的命能值多少?能换来那狗皇帝女儿的舍身相救吗?会吗?”
宋钦边说着,边将匕首紧握,用锋利的刀刃对着宋瑾笙的拼命想躲的侧脸,而后按住轻轻一划,一道血丝便在脸上显现。
“别!”脸颊处的微痛已然让宋瑾笙彻底慌乱,原本还想着要不要坦白她的身份,但见宋钦连刀都拿出来了,她真是浑身都发软,只剩心脏还在重重跳着。
她真心不想卷入什么复仇,可她更不想就此丧命!
她只是个穿越来的小喽啰罢了。
她真是要疯了,怎么人家穿越的主角最后都过得飞黄腾达,就她得了个没用的系统不说,现在连自保都保不了。
“别杀我求求你,我我知道你是谁我认识你。”
宋瑾笙声音颤抖着,她的脸为了避开匕首,斜得都快抽筋了,直到看见那把匕首渐渐离开,她敢转回头,劫后余生地松出口气。
“你认识我?”宋钦反问着,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更多的是对猎物的兴致,冷笑一声,而后沉声道:“你会认识我?那你说说看,我是谁。”
“你你是前朝皇亲,对不对?”宋瑾笙盯着他的脸,虽是问句但语气很是笃定。
果不其然,宋钦闻言,眼神顿时变了变,瞪了她一眼,但很快恢复如常,“然后呢?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见过你。”宋瑾笙本想挤出两滴眼泪来装一装,谁知当话说出口,她想起那日的杀掠时,双眸竟不自觉地湿润了,“那时母妃让碧玉姐姐抱着我走然后便到了宋府”
话还未说完,宋钦的脸色已然大变,他浑浊的双眼登时睁大,神情因极度的惊讶而怔愣着,痴痴看着宋瑾笙,越看越觉得,她的脸竟和记忆中故去妹妹的脸有几分相似。
“你”宋钦想说些什么,沧桑疲倦的脸上罕见得见到一丝忧伤,他后退两步,仔仔细细地又将宋瑾笙打量一遍,似是激动,又似是不可置信地眼含泪水,“你是小笙?你还活着?”
难怪难怪他当初初次听闻当朝状元驸马之名为宋瑾笙时,便觉巧合
当初他那小侄女,也就是他妹妹所生,前朝最为年幼的九公主——楚瑾笙,与宋瑾笙只有一字之差。
原本觉得巧合,现下来看若是面前的人真是小笙,只怕她是为了活下去才要易名
宋钦心里想着什么,宋瑾笙不知,她也不知原主的名字是易名而来,只是将她在梦境中看到原主的记忆全然道出:“当时,碧玉姐姐带着我从宋府离开后一路奔波,哪知在途中遇到追兵,一路将我们逼至山里,然后”
“然后那些追兵”也不知是否是入戏太深,宋瑾笙回忆起梦境中所见的场景,心头竟真的涌起一丝愤慨,哽咽道:“那些追兵将我们的护卫全杀了,碧玉姐姐为了护着我离开,也”
碧玉被长枪捅穿腹部的场景太过血腥,宋瑾笙连回忆的勇气都没有了,一时抿唇不语,紧皱的眉宇间满是悲哀。
“不用再说了。”宋钦也是不忍再听,双拳早已暗暗紧握,他深沉的眉目凝着跳动的火光,恍惚间似见当初追兵将在府里烧杀掠夺的场面,心中的恨意更是汹涌。
二人默然半响,宋钦才陡然回神看向还被绑在椅上的宋瑾笙,连忙过去给她解开绳子,又脱下外袍披在她的身上,而后转过身去,一身黑袍的高大身影背对着她。
与方才进屋时的凶恶冷然不同,现下宋钦的脸上满是愧意,“对不住小笙,舅舅没想到你还活着,我竟没认出你”
“当年,在碧玉带着你走后,那些兵队便将宋府抄家,是宋府的老管家为我当下一刀,我才得以逃生,躲在山沟沟里整整两月,等再出来时,才知狗皇帝吩咐,将宫里追到的皇室尽数杀了,你的母妃也死在了他们手里,尸体还要被拿出来,当街游行”
说到此处,宋钦的脸皮因为愤怒而忍不住抽了抽,忿忿道:“我就这样看着你母妃的尸体在我面前被人抬走我以为你们都死了,都死在那些人的刀下我也不想活了”
“可就那样死了,我实在不甘!”宋钦说得情急,一拳打在身旁的木桌上,气力之大,让桌角都轻裂开一条细缝。
宋瑾笙听着,她长久不言。
她没有这段记忆,方才有过的悲痛也已消逝,现下有的,只剩保住自己小命的庆幸,眼神恍惚不已。
但宋钦见她沉默,以为自己提的这些又让她陷入悲伤的回忆,便止了话头,侧了侧脸,用余光去看她,“不说这些了小笙,待会儿我让人来送身新的衣裳给你,你换上之后跟我走”
说罢,宋钦又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又道:“对了,还未问你,为何会女扮男装去做什么驸马?你待在那狗皇帝的女儿身边如此之久,她就一点也未发觉么?”
宋瑾笙回过神来,惊吓过后过于空洞的眼睛终于动了动,轻声道:“她与我只是契约成婚,不曾同房,并未知晓。”最后几个字,宋瑾笙说得有些心虚。
“至于为何成了驸马,说来话长,但目的与阿舅一样,那时咽不下那口气,想要复仇,才故意接近公主罢了,但现在”
宋瑾笙还未说完,宋钦便大道一声:“好!”
惊得宋瑾笙愣住,抬眼去看他。
“不愧是我宋家人!这狗皇帝灭了咱们的国,毁了咱们的家杀掠无数,性情暴烈,对百姓也毫无怜悯之心,实在是该死!”
宋瑾笙被他一时间迸发的怒气所镇,欲言又止,最终话在唇边绕来绕去,还是没能说出口。
只听他又道:“既然我们还活着,便不能善罢甘休,定要为国、为家,报仇雪恨。”
“小笙,你说狗皇帝的女儿并未发现你的身份,那你便是在暗处,我在明处”
“不如我过几日放你回去,你做回你的驸马,探听内朝之事,而我则在外扰乱他们”
“我们来个里应外合。”
【作者有话说】
这章是与配角的对手戏,后面会开始小虐了(即将进入本文高潮情节~
第66章 第66章
◎她不能为了谁去牺牲什么。◎
这两日,京尹兆府内忙得不可开交,有些官员查不出事情的一二,甚至连府门都不敢出,生怕被卫珞漪的人盯上,最后告到圣上那去,连官职都不保。
但说来也是离奇,长公主驸马光天化日之下,被一群来历不明的匪徒劫走。这群匪徒武功高强,连长公主的暗卫都没能追上,于是长公主怒气冲冲地亲自去京尹兆府叫人,命他们势必查个水落石出。
此事在京尹兆府内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就连圣上也得知些许,但并未派军协助调查,说是事关皇家,若是闹大了给百姓得知,岂不是表明京城治安不行,免得闹得人心惶惶。
但圣上虽未施压,可卫珞漪却是日日去京尹兆府拿人试问,可奈何查了两、三日,这群匪徒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就是查不出任何线索。
就在官府的人快要顶不住时,终于有了消息。
一日午时,一支暗箭射在京尹兆府正厅的门柱上,上面的纸条写明,在翌日带好十万两白银到那日他们所经的黄峰崖脚,钱到人到。
就这么一张纸条,就这么一行字,还不知是真是假,卫珞漪便立即命人带上十万两白银,一箱一箱地装在马车上要去寻人。
这可把京尹兆一个近花甲之龄的人给急得团团转。
那到底是十万两白银阿,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他不断去让人劝卫珞漪不要前去,再给多两日他们或许就能查出下落,可卫珞漪却硬是不听,翌日一早便亲自带上白银携着府兵去找人。
京尹兆听闻,只能在府内无奈地摸着花白胡子哀叹。不都说这长公主性情淡薄么?怎么为了一个驸马作出如此冲动之事呢就连皇上也不管管,万一公主前去又落难可该如何阿。
黄峰崖的山腰一处木屋内。
屋内昏暗,唯一有光处是侧面的一扇破窗口,窗扇随风摇摆着,发出“吱吱”的响声,云白如雾的光亮直射进屋里,光束间有细微的灰尘在飘荡着。
屋内太暗,显得外面的光如此亮眼,让宋瑾笙时不时转头看去,神情怔然凝重,眼神恍惚。
她原本白皙的脸蛋,如今被尘土染得东一块、西一块的,像是生了灰斑,那被划破残留的血痕还未愈合,面色无光,唇皮干涩,唯独一双凤眼的眼尾有着自生的红晕,此时看来倒显得更是脆弱,让人怜惜。
她的发髻被弄得松散,衣衫也是换回了那条被人撕破的,这些都是宋钦让她刻意而为之的,就连此时将她绑在椅上也是装模做样的,为的就是演一出戏给卫珞漪看。
眼见屋外的日光愈发刺眼,宋瑾笙呆呆望着,心里五味杂陈。
她知道,宋钦要卫珞漪换回她的条件是给出十万两白银,这笔数目对于皇家来说都并不小
其实就算卫珞漪不来,宋瑾笙知道,宋钦也会用另外的方式将她放回去,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潜伏在卫珞漪身旁。
所以,没了性命之忧,宋瑾笙倒是不慌了。只是目光依旧沉沉,心事不断,望着窗外的眼睛,似是麻木的等待,又像是还含有一丝可耻的期待
她等,她一直等,一直等到光亮变沉,一直到她都快阖眼睡上时,却听见门外传来声响——
“嘭!”门被人大力踢开,本就破烂的木门成了两半碎片飞进屋内。
宋瑾笙被惊醒了。
她看着几名身着轻甲锦袍的佩剑兵向她走来,戒备地看了两眼周遭后,才向她下跪拱手:“驸马爷!我等救驾来迟!让您受惊了!”
“没事,他们没伤着我”宋瑾笙微微诧异地怔愣了下才开口,原本只是想装一下,但近半日不饮水,喉咙到真干哑得不行。
她任由首领的人上前给她解绑,本还想扶着她起身,宋瑾笙只摆摆手,自己起身动了动酸痛腰身,垂眸一步步挪动着走到门口。
察觉到有人挡在了门前,她一愣,还未抬眼已然心有所感
“殿下”宋瑾笙怔怔地看着眼前人,明明只是几日不见,明明她也并未真的被人所伤,但此刻却莫名有种大难之后,重逢的欣喜。
可这样的欣喜又有些怅然,并不是甜的,反倒是有些泛酸,一点点流进宋瑾笙的心间,像是酸水滴过似得涩然。
让她忽然有些不知说什么了。
她不语,卫珞漪也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平淡的眉毛拧起不松,眼神看着很静,实则却蕴着许多宋瑾笙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而后视线从她的脸上的血痕,又落到她被撕坏的衣襟,扶门的手
卫珞漪什么也没说,可宋瑾笙却觉她什么都说了。
她很少与卫珞漪用这样深沉的眼神对视,有话在心底酝酿着,刚想开口,卫珞漪便上前一步,拥上了她,将额头抵在她的肩上。
首领侍卫见状,忙朝身后的几人挥挥手,一群人便退在她们身后的几步,背过身去,不再打扰二人的相聚。
卫珞漪只是这样抱着她,依旧不语,但宋瑾笙从她微微发颤的身体似乎能察觉,她更像是在隐忍着什么,而后搂在她腰间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紧到让宋瑾笙的心口觉得有些窒息,闷到也有些酸意痛意。
直到有滴泪真的从眼角滑落,她才回过神来,迟疑地抬了抬手,最后同样拥紧她,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我没事那些人忌讳我的身份,不敢多伤我。”
说罢,宋瑾笙心间又似被刺般一痛,让她咬了咬下唇。
这是宋钦教她的说辞。
卫珞漪救她,她却骗她。
宋瑾笙忽然间觉得自己好自私、好虚伪,好羞愧
可她又能怎么样呢?她不是什么驸马,也不是什么前朝公主,她只是个无辜的、无意间闯进这个陌生世界的人
那日宋钦与她说出那番复仇之言时,她都不知自己是否该拒绝或者说,她若是拒绝,她知道宋钦不会再放她走,或者还有些什么意外的事她不敢赌。
她怕极了,她就是一个自私的人,她不能为了谁去牺牲什么。
这一个可耻的真相,在她见到卫珞漪亲自来寻她的那刻,在心里显现得更甚了。
感受到肩头那块的衣衫已经湿了一片时,宋瑾笙目光低垂,不断在心底默念着那三个字,也将怀里还在颤栗柔弱的人儿拥得更紧了些。
对不起
宋瑾笙疲倦地阖上眼,鼻尖亲昵地去蹭卫珞漪的颈间,唇角似有若无地微微扬起,像是珍惜拥有的喜悦,但若仔细一看,却更能品出一分淡淡的苦味……
宋瑾笙回府后,卫珞漪又请来神医为她诊治,但除了受到些惊吓,心神不宁外,身子倒是安康无事。
虽说是无甚大碍,且她在卫珞漪面前倒是与从前无异的模样,可无人时,她却日渐恍惚起来,每日闲暇时竟然也会去书房练字,时不时看着一处发怔。
连侍人都能察觉出她自从回来后消沉不少,卫珞漪又怎能不知。
她曾问过好几回,可宋瑾笙皆是笑着说无碍,那些人也没对她做过什么,只是像神医说的那般,受了惊吓,惊魂未定罢了。
但卫珞漪岂是好蒙骗的人,她自是能看出宋瑾笙另有心事,只是她不说,她也不好过问。
“怎么还一直偷看我?”在书房里收拾着以前古籍的宋瑾笙,忽然回头看向坐在书案前凝着她发怔的人,挑眉*一笑。
她这一回眸让卫珞漪有些措不及防,立即敛眸看回案上的宣纸,假装未听见她的话,提笔又在未作完的画上描绘着。
“啧。”
她听见宋瑾笙发出不满,而后屋内响起脚步声,不知她走去了哪。
卫珞漪正想抬头去看,便觉身后被温热的气息覆压,而后手也被人摸上,悄悄将她手里的笔拿走。
“你做什么?”卫珞漪微微偏头,见宋瑾笙的指尖再次抚上她的手。
“方才怎么不应我?不理我,嗯?”宋瑾笙有意无意地把玩着她的白嫩的指腹,然后五指从她手背的指间缝中插进去,十指相握地将她的手压在桌上。
“我作画向来专注”卫珞漪眼瞧着宋瑾笙的动作,虽未真的做出什么,但这样看着却让她莫名赧然地抿了抿唇。
“嗯别闹”感受到宋瑾笙俯下身来,软唇就附在她的耳边轻轻擦过,让卫珞漪身子不禁抖了抖。
她想躲开来,却被宋瑾笙用另一只手拿住下颌,将她的脸转过去,面对着她。
宋瑾笙看着近在眼前的人,看她紧紧凝着的眉,似是深沉,而神情却有透着几分矛盾的羞意,让她心觉有趣,弯了弯唇。
自从她回府后,卫珞漪对她似乎都变了些,虽然淡然依旧,但言语不再生硬,对她甚至有时过分的亲密甚至会包容,比起从前的冷若冰霜,现下倒是让人觉清冷温婉。
她知道卫珞漪是在怜惜她,是在担忧她,但卫珞漪每每摆出这么一副神情时,她却总是想不正经地逗逗她。
于是乎,她故意将头又低了几分,几乎就要贴近她的唇,轻声道:“什么闹我只是想亲近些”
“这里又没外人,漪儿怕什么?”
【作者有话说】
开始小虐一下~
第67章 第67章
◎过七夕◎
宋瑾笙平常的声音偏清亮,有种雌雄莫辨的少年爽朗,但此时却被她刻意压沉,带着一丝哑涩的嗓音在卫珞漪耳畔响起,令她的心很不合时宜地一荡。
呼吸有些紧促起来。
她稍稍避开宋瑾笙的亲昵,转头睨向她,瞥见她唇边那抹戏谑的坏笑时,便知这人又是在存心逗弄她。
卫珞漪一霎恍惚,忽然觉得宋瑾笙从未变过,只是她太多心了。
可若真的只是她多心便好了。
她也是这几日才觉得,自己身旁之人是一个多么矛盾之人,既有天真的孩子气,也有令人看不透的深沉。时而单纯时而复杂,时而率真时而深藏内心可偏偏并不讨厌这样的矛盾,反而更觉引人探究其中。
“我为何怕?”卫珞漪看明白宋瑾笙言语的揶揄,便转过身去,丢掉羞怯地直视着她,用直白的问话挑开她的撩拨,“难不成驸马还要在这书房里”
“脱衣解衫,白日宣/淫?”她反客为主地一字一顿道。
听她坦荡荡的话和挑眉噙笑的神情,宋瑾笙不由得一滞。
情节发展不对啊?不是说古人的思想封建么?怎么说得比她一个现代人还要直白而且这小公主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开放”了?难不成是背着她偷偷看了别的小话本
宋瑾笙胡思乱想,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卫珞漪这点细微的转变,全然是因为她那日的女装扮相实在
令人垂涎。
可以这样形容吧?
卫珞漪清冷的双眸水光闪闪,漾出了些压抑的情动,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又将那只被反扣的手紧了紧,柔软的指根间将宋瑾笙的指尖夹住。
“我”宋瑾笙被她这手上的动作弄得吞咽一口,气势一下全无,“我哪是那样的人”
“那驸马方才说的话是何意呢?你要如何个亲近法?”卫珞漪饶有兴致地看她无措的样子。
宋瑾笙总是如此,喜欢逗弄人,可自己却没这个心胆,反反复复几回来,卫珞漪想猜不出都难。
宋瑾笙看她一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姿态,心底这会儿却不知说什么了,毕竟她能真的承认么?在卫珞漪还未准许她之前,就算真的有这个“贼心”,她也没这个“贼胆”啊。
她悄悄抽出被卫珞漪的指缝夹着的五指,背在身后暗暗摩挲着,起身站直,与方才放荡风流的模样相反,现下倒是正经起来,看向别处,“我我意思是,想和你近些说话罢了”
“漪儿你真是的,你想什么呢”
宋瑾笙倒打一耙,眼观鼻鼻观心、一脸无辜地解释着。
卫珞漪不语,只是依旧抬眉托腮凝着她,唇畔含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见她默默为自己研完墨,又随意找了个去东厨看看熬的冰镇糖水的借口,便未再多待一刻地轻手轻脚推门离去。
卫珞漪的视线一直在宋瑾笙身上,直至她离去时,才缓缓挪开,一路扫过,最后落在宋瑾笙为研好的墨汁上。
她心中轻叹,执起被宋瑾笙刚刚搁在一旁的笔,笔尖轻沾墨,抬手刚要落笔,却看着画卷怔怔停住。
她画的是一副江南山水图,水墨勾勒过山的雄峰陡峭,描绘过江河的潺潺,已经将当初在江南所见的景色画出了,可她静静看着,却觉这幅画唯独缺少些什么。
待过了半响,她看着那涓涓江水间,心思一动,缓缓在画卷上落笔,笔尖抹过白纸,又在江流上添了一方小舟。
而船头边边还多了两名女子。
高一些执着伞的是宋瑾笙,而在她身旁站着的,则是卫珞漪自己……
宋瑾笙本以为回府之后,不在宋钦的眼底下,她会过得安生些。
毕竟,她可不是什么真正的前朝人,她不过是一个21世纪普通的平民,虽然当初通过梦境初见原主的惨痛遭遇,她也心觉同情,但更深的家国仇恨她可没有。
当时应下宋钦的复仇之计,不过是想远离他的应付,但她没想到,自从她回来后,宋钦几乎日日写书信过来,上面皆是问着她是否有去探知朝廷重事,以及待之后让她挟持卫珞漪来威胁皇帝一事。
这些在宋瑾笙看来,真的是太过荒谬,可她也不能明面上让宋钦放弃,万一惹怒他,他哪天来驸马府暗刺都说不定
无奈之下,宋瑾笙只好每日皆挑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在信上回宋钦,至于宋钦想要挟持卫珞漪一事,她当然也是能拖则拖。
只是宋钦到底也不是傻子,这般敷衍的说辞用了两周,他自然会起疑心。
宋瑾笙此时便是在忧虑此事。
上午宋钦那封问她何时能动身的书信,她实在不知用什么借口再推脱他,只能说是自己偶感风寒,心力憔悴,近日都不易行动也不知是否能让宋钦相信
“哎哟”宋瑾笙正想着事,一不留神便被迎面跑来的孩童撞上腿,她连忙避让开来。
她的视线下意识跟过去一看,可回眸才发觉,这会儿街上的人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让她的眼神一时都不知该落在哪儿好。
也是,今夜是七夕节,难怪街上如此多人
想此,她又转头去看身旁的人——
恰巧,卫珞漪也正看着她,面纱之上的眉目淡淡,可在夜晚灯火衬托下,眸子又似有流光四溢,含水潋滟。
“怎么了?”卫珞漪见她突然驻足,不禁出声问她。
“没什么。”宋瑾笙紧了紧牵着她的手,微微抿唇莞尔,玩笑道:“街上人太多了,怕把你丢了。”
闻言,卫珞漪凝她片刻不语,又随着一同往前走了两步,才缓缓道:“这倒不用担心,倒是你,一路心不在焉,若不是还牵着手,怕是你身旁的人换了也不知。”
宋瑾笙一怔,听出卫珞漪是在试探她,毕竟她自己也知道,这一路走来她的确出神许多回,满脑子都是怎么拖延宋钦的事,满心不宁的。
“怎么会?漪儿在哪我在哪,若是身旁人真换了,那我现在该着急地满街找人了。”
卫珞漪看她为了哄人而软声软语的模样,虽然心知宋瑾笙这是在避重就轻地答她,但谁都不会拒绝心上人的甜言蜜语,她心底自然也是受用。
宋瑾笙既然还是不愿告诉她,那她又何必一直追问。
宋瑾笙有宋瑾笙的心思,只是她越这般装作无事人的样子去隐瞒,卫珞漪便越是有隐隐的不安。
就像是,骤雨前的平静,看似无异,但乌云密布,至于这场雨何时会下,连卫珞漪也是难测
七夕节的夜尤为热闹,两人在各处的小摊上走走停停,一路走着也约莫过去半个时辰,可人不仅不见少,还反倒像是愈渐变多起来。
卫珞漪不喜太闹,而宋瑾笙也是走得累了,二人皆是想找个落脚地歇歇,但卫珞漪无意一瞥,便见名为品香阁的茶楼下的一处摊子也是极多人聚拢着。
二人生奇,有意过去一看,才见原是这家品香阁的阁主让小厮前来设摊,小方桌上摆了两行才斟满的茶盏,一旁还有些许红绳系着的囊袋和纸条。
阁主是个会做生意的,给这小摊上的囊袋取名为心愿囊,凡是来茶楼或小摊上花了银子品茶的,皆可赠两个心愿囊。
这心愿囊给有情人,二人皆可在纸条上写下对对方的祝愿,最后将纸条放入囊中,可系在腰上,也可留在家中,当是心上人留下的念想。
小厮在那一吆喝,果然吸引来不少成双成对的人,其中就有宋瑾笙和卫珞漪。
这小摊上的人众多,但也不知是小厮见她们二人衣着华贵,还是相貌实在出众夺目,竟是先讨好似地招呼二人上前。
而二人在那小摊前一站后,顿时又引来不少人的侧目,一时小摊上更是被围得如同水泄不通。这小厮见二人如此有“号召”力,便想劝说二人要不在此地多留一会儿,这银钱可以不收她们的。
见状,宋瑾笙当然不敢多停留,待她们写完后,便连忙拉着卫珞漪挤过人群,也不听身后小厮声嘶力竭地挽留,一股气小跑而出了。
由于跑得有些急,宋瑾笙走到空地处时,还不免微微喘上气,转头一见卫珞漪也是如她一般的气息不匀,倒是莫名笑了起来。
她这笑得突然,看得卫珞漪迷惑,“笑什么?”
“没什么。”宋瑾笙摇头,敛起笑意来解释自己的突发奇想,“只是没想到那人还要留我们下来,我担心他会追着,便跑得急了像是被赶着要去私奔一样。”
原本以为,卫珞漪会对她这般离奇的想法置之不理,可不然,她居然还反常地顺着这话问了下去。
她幽幽道:“那若真是如此,你要带我逃去哪儿?”
“啊?”宋瑾笙稍稍愣住,对卫珞漪的问话感到意外,沉吟片刻,才又轻笑道:“我不过是说笑的,再说了你是公主,我是驸马,我们又能逃去哪”
是啊,她就算真想带着卫珞漪逃,她们又能逃去哪呢。
“公主乃皇家人,自然走不得,但你不是。”卫珞漪抬眸看上她,这话说似无意,但却又意味深长。
宋瑾笙听不懂她这话到底有意无意,只是扬起的唇角也不自觉落下来。但不过片刻,她又再次莞尔,有些刻意地转开话头,看着卫珞漪手上还捏着的心愿囊。
“你方才都写了什么?能不能先跟我说说?”
卫珞漪拿起这红绳系紧的心愿囊来看,眼睫轻眨,“不能,心愿若是先说出,那便不准了。”
宋瑾笙忍俊不禁,忽觉一直如深雾的人,其实也有一颗孩童心,“这都是民间人传的,你还信这个。”
“这是我的,你要是想看,现在也能看。”
宋瑾笙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心愿囊给她。上面不过就三个词,平安、喜乐、顺遂。
她不求能和卫珞漪又怎样好的结局,只求若有一日二人真的分开,那便愿她一生平安,常见喜乐,事事顺遂
即便那时陪在卫珞漪身边的人不再是她。
宋瑾笙把囊塞进卫珞漪的手里,但卫珞漪置若罔闻,并未将心愿囊拆开来,而是收紧在手心,又将自己的那个给了宋瑾笙。
她只给她说了一句捉摸不透的话:“你且收好,不许弄丢若是平常无事时,你也不得随意拿出来看”
说罢,卫珞漪又抬眼看向一脸不解的宋瑾笙,她知她疑惑,但她也不能说。
如果可以她更希望,这个心愿囊可以被一直收着,不会被打开。
夜晚。
公主的屋前又是红灯高挂。
对此,侍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了,人人都知公主驸马如今恩爱,恨不到日日都粘着。
但今夜不同,还有几名守夜侍候的侍女前来卫珞漪屋前,可才来不久,便被春月连忙挥手遣退。
几名侍女有些不解,面面相觑,毕竟这夜里要在外候着殿下是常事。
春月见这几个小丫头比她还不懂,刚要解释,便听见屋里头传来一阵阵似是猫儿的叫声,细细弱弱的,听起来像是难受得紧,又似压抑着浅浅的欢愉,令人怜惜。
这下,再不懂的都要懂了。几名侍女纷纷羞得低下头来,不敢再逾矩地多抬起一分。
【作者有话说】
预计14号正文完结看来我这几天真的要爆肝了[化了]
第68章 第68章
◎“阿笙要我。”◎
“还站在这做什么?快快退下,走走走”听见屋里又传来几声腻人的轻音,春月也是忍着羞意,立即将还在发愣的这几人给遣退到屋外的几十步远。
让人下去后,她又不禁回头往亮着红灯的屋门瞥去一眼,不知怎么地,那日在马车上撞见二人亲密的场景便忽地窜到她脑里,顿觉更是羞赧咬了咬唇。
哎呀,春月啊春月,殿下与驸马爷都成亲一年之久了,就算假戏真做又如何?何况殿下都已长大了,这些夫妻间的总是要经历的,她又何必多操这心呢
就是就是殿下向来体寒身子弱的,倒是希望驸马爷要怜惜些才好不过看驸马爷细胳膊细腰的,平日里瞧着也没什么气力的样子,应是也不会折腾太久
“哎呀!”春月回过神来,被自己的小心思给羞得跺脚,脸颊一下变染满绯意,连忙跟着退到屋外的前院的树下候着,不敢再去想屋里头此时是怎样一副旖旎之景
屋外的侍人个个低着头羞涩不已,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想捂着耳不去听那令人生羞躁的声音。而此时,屋内的人全然不知这些,只专注地沉迷在这场香/艳甜腻的亲昵中。
卫珞漪被宋瑾笙压在身下,她身上的单衣衣襟早就松散,隐隐约约能见着里头肩上系着的细绳。她的双手被宋瑾笙强制反扣在两旁,而她也无力挣扎,任由着宋瑾笙的吻从她的额间一直啄过,最后覆在她的唇上。
对于亲吻这件事,卫珞漪不再如初次那般青涩,而是在宋瑾笙的唇吻上来那一刻,便主动启开朱唇迎接,更是难得地先将软舌送上供宋瑾笙吻食,柔软的舌尖相触那霎,令二人都不禁舒叹地闷哼一声。
宋瑾笙忽然半睁开迷离的眸子,见到卫珞漪意乱情迷与她交吻的模样时,心更是软得一塌糊涂。
她早已习惯看卫珞漪平常高高在上的模样,天知道这样冷若冰霜的人如今却一副弱者的姿态面对你,似是任人采撷的花儿,你想怎么碰怎么碰,想怎么摘怎么摘的感觉有多爽快,有多让人心醉神迷
宋瑾笙现在是理解当初的公司里唯一的“拉拉”同事说的话了。
那同事见宋瑾笙是“同道中人”,便与她说过许多和女友的“趣事”,甚至还说曾经从天黑到天亮,一晚不带歇,连续地过了一周之久
宋瑾笙当时一听便觉荒谬得不行,甚至放下话来说自己清心寡欲,就算真的谈了也不会是这么重/欲的人,现在想起来,真是狠狠地给当时的自己打了一巴掌。
现下只是亲吻都让她眷恋不舍了,甚至想要“欺负”卫珞漪的念头越来越深,最终她也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坏心思,趁卫珞漪动情迷离之时,突然从她唇间离开。
“唔”唇上的温柔陡然离去,让卫珞漪有些迷茫地睁眼看着她,蹙起的双眉里似是疑惑,又似微微的不满。
这张绝美的小脸哪有一点冰冷淡如水的模样,已然全全染上情/欲的气息,从她漾着水光的眸子,急促不定的鼻息,微启不合的双唇都在暗暗诉说着她对宋瑾笙的渴求。
“漪儿”宋瑾笙内眼里情潮涌动,呢喃一声后,再次俯身去吻,只不过这一次却是吻上卫珞漪敏感的耳朵。
她的耳朵很小巧,宋瑾笙的舌尖一卷便将她的娇滴滴的耳垂含住,几番舔舐过后,很是满意地听见了身下人的微/喘。
但宋瑾笙却未再此多有停留,而是一路湿吻到她的颈间,指尖灵巧地拨开她的衣襟后,挑弄似的把玩着卫珞漪肩上的小绳,唇瓣一遍遍地在她扬起的长颈上重重地吻过,留下点点斑斑的红痕。
“驸马驸马嗯唔阿笙”最致命脆弱的部位正被人亲密地缠吻着,卫珞漪情不自禁地轻唤出心底深处的那个名字,揽在宋瑾笙后背的手紧紧地攥住她的衣衫,仿佛深怕不知不觉地她就会离她而去。
“阿笙”卫珞漪再一次轻唤,白皙纤长的五指穿过宋瑾笙的长发,最后捧住她的脸,拇指在她的鬓角上不断摩挲着。
也不知这样纠缠着吻了多久,宋瑾笙才恍然抬起头来,看着卫珞漪已然动情万分,娇艳无比的脸,深深地和她对视上。
两人的身子都是微微起伏着,轻微呼出的气息声在此时寂静的屋里却显得格外暧昧
在宋瑾笙突然的停顿里,卫珞漪接着从小窗透来的月辉,像是平静又像是压抑地注视着她,她看见了宋瑾笙眼里还未消散的爱/欲,也看见了深藏而又游离的隐忍,更看见了那抹隐匿在压制里跳动的躁意
她的呼吸声忽然加重起来,一遍遍地扑在她的耳畔,让卫珞漪坚硬冰冷的心墙正在无力阻挡地瓦解,其中最原始的占有和欲/望就快要暴露显现。
卫珞漪喉咙干涩地吞咽一下,而后趁着宋瑾笙在片刻注视中的发怔,抵住她的肩膀用力一转——
二人便调了位。
她丢掉所有未经人事的羞赧,双腿骑跨在宋瑾笙的腰间,一手揪住她胸前的薄衫,一手捏住她的下巴,而后重新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去俯吻着她。
她的吻不似宋瑾笙那般热情,而是还保留着一丝青涩的小心翼翼,但更多的是探索的品尝,学着宋瑾笙的模样,用舌尖撬开她的齿关,而后软舌相抵
她吻过宋瑾笙的唇,又吻过她的耳,吻过她绷紧的下巴,又再次向上,舌尖有些羞赧地微微舔舐上她的下唇最后似是无力地软了身子,瘫在宋瑾笙的怀里。
宋瑾笙闭着眼,正等待着她再次起身亲昵时,却听见她在耳边轻道:“阿笙你想吗?”
宋瑾笙或是不解又或是不确定地睁眼,抬手抚摸身上人的背脊,“什么?”
“你想吗?”卫珞漪只是一味的追问。
半响的沉默过后,她才觉宋瑾笙的唇吻过她的耳,轻声细语却又似震耳欲聋地回她道:“我想”
“那便要我”卫珞漪将脸挪过,追着宋瑾笙的薄唇亲吻,阖上眸子,引诱似的轻喃着:“阿笙要我。”
“唔!”
话音刚落,卫珞漪便被宋瑾笙反吻上,而后觉一阵天旋地转,宋瑾笙再次将她压在身下控制着。
宋瑾笙的吻比起方才的热情,这会儿可以用疯狂来形容,疯狂地掠夺,疯狂地肆虐着卫珞漪的身心
她的手仿佛执上一支天赐的神笔。
柔软的毛笔沾上墨水后,立即是闰成一簇,而后将封好的画纸展开。笔尖在白卷上划过,先是画出耸立的山峰,山石陡峭,她的笔尖不停地描着这山形,最后勾翘出山顶峰尖,一座高山便栩栩如生地呈在画中。
可这还不够,这副山水画卷里还有留白,于是宋瑾笙心思一动,动笔在纸上轻点,在高山之下,便是生长着一群娇艳的花儿。花朵鲜艳多姿,花瓣轻绽,清晨的露水将花瓣打湿,有风吹来时,花瓣便颤颤巍巍地动着,宋瑾笙将这样的景色惟妙惟肖地勾画出来。
将高山与山下的绿叶红花都画出后,这山水画的最后一步便是轻而易举了,不过几笔落下,那山下河水潺潺便被生动地画出,细水长流地流入到田中,滋润着土地,让花朵更是娇嫩惹人怜。
这副山水画实在精致,宋瑾笙将画卷收起后便有意珍藏她想,怕是一生都在难忘这画的美丽景色
就好像她永远也忘不了,现下她终于是用十足的气力去攻破了卫珞漪筑起的城墙,城墙崩塌散落的那刹,她感受到卫珞漪紧紧地抱着她,高高扬起她的下巴,指尖紧攥她的衣襟,而后骤然间,似是难以承受地一口咬在她的肩上。
“呃!”宋瑾笙一下便痛呼出声,心觉肩膀似被卫珞漪咬到了血肉里。
半响,卫珞漪才轻颤着松开唇,眼眸潋滟地看着咬牙忍痛的宋瑾笙,无比温柔地抚上她的脸。
“疼么?”
宋瑾笙捂着被咬得出血的肩处从她身上下来,平躺回床上和她对视,沉溺在她眼里的柔意,傻傻地莞尔,摇头。
“不疼。”
闻言,卫珞漪乖巧地躺回她的怀里,用被褥将两人的身子遮住,伸手抚摸上宋瑾笙肩上还残留的咬痕。
“骗人咬得那么深还不疼?”
“”宋瑾笙一时哑然,由着卫珞漪抚摸着她的咬处,甚至起身来吻了吻,还未愈合的疼痛让她不自觉地一颤
而后,她听见卫珞漪伏在她的肩,在她的耳畔幽幽道:“但疼你也得忍着你还要记住,这是我留给你印记,我在你身上留下的印记谁都抹不掉,你也不许”
说罢,她也不管宋瑾笙是否还要回话,便不堪疲惫地沉沉闭眼,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软软地依在宋瑾笙的怀里。
她要在宋瑾笙的身上留下只属于她的印记。
如果真有一日她胆敢离开再见到肩处的咬痕时便会想起她。
不,不会有那一日的。
宋瑾笙不能离开。
她永远都不能离开……
自从那一夜过后,府里的人又有了新发现。
若说这公主殿下和驸马爷之前是琴瑟和鸣,那现在简直是形同一人,不管到哪儿都形影不离不说,这公主也随了驸马爷的坏性子,二人常常到了午时方才起床盥漱。
但在这之后,府里一些碎嘴的丫头也开始说起那些羞人的小话,比方说公主与驸马夜夜笙歌床榻又响了一夜驸马爷瞧着体虚不少这些。还好冬阳听见了及时责罚制止,不然这话流传到公主的耳里,还不知要怎么罚这些人呢
但这些人说归说,倒也不完全是传话,乃是真真实实见着的。
这不,这一日连驸马爷都起了,但公主还未见影,说是昨日受寒疲惫,需要多歇息些,但府里谁人不知听了这解释后的春月和冬阳都忍不住羞了脸。
但实际上,这回宋瑾笙倒还真没骗人。
昨夜下了雨,夜里有风,卫珞漪体不着衣的睡着,起床时便觉受了寒,宋瑾笙才让她不急着起,多睡着些。
等她再睁开眼来,便觉屋内一片亮堂,想来已是近午时了。
卫珞漪身子窝在被褥里,转头在屋内看了一圈,见没有宋瑾笙的身影,欲坐起的身子又躺了回去,怔怔地望着头顶的床梁。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又或许什么也没想,她只是沉默地怔了一会儿,才起身来——
“嘶”腰间酸软得厉害,卫珞漪抚上后腰,昨夜疯狂的场面便在心底闪过,让她一时恍惚。
这人看似是纯良的羊,实则是个“贪吃”又可恶的小狼。
卫珞漪如此想着,贝齿轻咬下唇,忍着下半身的酸痛,扶着床侧木梁起了身。
昨夜喊了一夜,喉里此时干涩,卫珞漪便先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饮尽后才想去门前唤人进来服侍。
可才走近房门,便听见屋外似有人正谈论着些什么。
仔细一听,其中之一的人便是宋瑾笙
屋外,宋瑾笙和谷子、阿珺三人正在谈事。
宋瑾笙本想待会儿去店铺里寻谷子和阿珺,但昨夜卫珞漪受寒,她又忧心卫珞漪醒来见她不在会埋怨,只好把这二人都叫来卫珞漪的屋门前。
方才说了一堆话,说得宋瑾笙是口干舌燥的,但见谷子和阿珺皆是懵懵的模样,不仅挑眉瞪大眼地问:“我说了那么多,你们不会没听明白吧?”
谷子不敢应话,毕竟他向来憨傻,的确没听进多少,只好懦懦地看向身旁的阿珺。
阿珺虽说比他小许多,但聪明伶俐,对于宋瑾笙的吩咐倒是听明白了,但她还是有不解的地方。
“阿笙哥哥你说的这些,阿珺都记下了,只是为何你要突然交代这些,难道今后你都不管铺子了么?”
宋瑾笙刚刚是把运营店铺的大小事宜都跟两人说了,本以为他们会问有关店铺的事,却没想到竟把话头落在了她身上。
她避开阿珺的目光,默了默,才解释道:“也不是,只是我如今也不常去店里了,有些店里的事也不如你们清楚,倒不如全权交给你们打理了。”
“正好,你们二人接手了这笔生意,也锻炼锻炼,以后说不定我再开些新店,还要你们二人来帮忙呢,嗯?”
宋瑾笙莞尔,抬手落在阿珺的肩上轻拍,又给了二人一个赞赏的目光。
闻言,阿珺和谷子对视一眼,也不再有疑,双双笑着应下宋瑾笙。
见状,宋瑾笙心里松了口气,也笑着另起话头,与他们闲谈起来。
可她不知,她虽解了二人的疑惑,却引起了屋内人的忧虑。
卫珞漪将宋瑾笙方才交代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而后眉头蹙起后便再未放下过。
府中谁不知,宋瑾笙对她的店铺是费心费力,亲力亲为,前些时日,还日日去店里视察怎么如今倒是舍得放手了?
【作者有话说】
开始祈祷[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第69章 第69章
◎事变◎
“好了,不说了,你们去忙吧,这两日试着看看店铺的账目这些,一定把数算清了,至于别的有什么不懂再来问我。”
“是。”谷子和阿珺一同应下。
“嗯,去吧。”宋瑾笙微笑着对谷子和阿珺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待见他们走远后,唇角的笑意才渐渐敛起,转身推门入内。
“吱——”
推开门的那霎,宋瑾笙瞳孔乍缩,浑身一僵,差点没被吓死。
卫珞漪悄无声息地就躲在门后面,连衣衫都未换,一身雪白中衣,神情明暗不定,直勾勾地抬眸盯着她。
即便是见过卫珞漪无声无息地神出鬼没过好几回,但宋瑾笙还是未能适应。
怎么起床也不唤人来盥漱换衣她在门后不会把方才他们的谈话都听见了吧不过倒也还好,她也没讲太多
须臾间,宋瑾笙内心窜过几番思绪,回过神来,才记得把门阖上。
看着卫珞漪还是那副怔忡的模样,一头乌发还未梳成发髻,长长的披落在身后,衬着那张白皙的小脸尤为娇嫩可怜,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含了水雾,眸子里不见清明,倒是有些睡醒的朦胧。
怎么又冷又娇的。
宋瑾笙心想着,眼里也不自觉含了笑意,拉过她的手让她走近自己,垂眼看着矮自己半头的人,抬手抚上她的臂,上面薄薄的布料如纸片一般,却又很是光滑。
“何时起的?怎么也不唤人进来,不穿外衣就下床了,又冷着怎么办?”
听着面前人的温柔关侯,卫珞漪无意回答,只是不语地又凝她半响。
宋瑾笙被看得有些迷惑了,正要开口询问,便见卫珞漪一下上前拥住她的腰,柔软的小脸埋进她的怀里。
“我见你不在,正想寻你。”
“你明明昨夜应承过我,我一醒来就能见到你的。”
卫珞漪说得语气还是那般淡淡无味,但入了宋瑾笙的耳,不免觉得心下发软。
她也笑着搂上卫珞漪,侧了侧脸,闻着她发间的清香,半是解释半是玩笑道:“我上午起后便一直候着你呢,方才只是出去和谷子还有阿珺说些事,不知你恰好就醒了不过漪儿,我发觉你是不是越来越粘人了阿?”
宋瑾笙的确没想到,自从那一夜云雨过后,卫珞漪的性子又转了,越发地黏起她来,恨不得一天都把她绑在身上。
她对此倒不反感,还有些欣喜,毕竟之前哪能想到这冷傲的小公主还有怎么一面。
但在欣喜之下,又常常有些难言的惆怅。这是宋瑾笙不愿面对的。
“是又如何?我说了,若你无要事,我要时时刻刻见到你。”卫珞漪靠在宋瑾笙的怀里,与宋瑾笙意想的羞赧不同,她此时很是平静地说出这句话,而后拥着宋瑾笙的双臂又紧了*些。
是了,宋瑾笙还发现了,那夜过后,卫珞漪之前偶尔暴露的羞赧也不见了。在那事上渐渐变得主动不说,昨夜还想对她发起“攻势”反倒是宋瑾笙羞了起来,立即翻身而上,用强势掩盖住自己的羞意。
“好~我现在不在这儿呢嘛,嗯?”宋瑾笙察觉到怀里人的动作,唇上挂着的笑也变得宠溺,以五指作梳,轻穿过卫珞漪及腰的长发。
对于小公主投怀送抱这种事,她当然是很乐意的。
“”卫珞漪抿唇沉默,松开手来让两人分开些,她再次凝上宋瑾笙的脸,犹豫着要不要将心中的疑问说出,但片刻过去,她终究还是未开口。
她很怕听见一个她不想要的答案。
“怎么了?”宋瑾笙双手握在她的臂间两侧,低头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
“无事,只是在想,我生辰那日,你会给我送什么礼。”
她的生辰就在四日后。
自从母妃在她生辰那几日间逝去后,她此后便将自己的生辰视为不详,每年到生辰日时皆是随意便过去了。
但今年的生辰,却让她有了新的期待和愿望。
闻言,宋瑾笙一愣,神情似有些纠结。毕竟她也鲜少送人礼物,尤其是她也不知卫珞漪想要些什么但她是公主,应是什么也不缺的。
想归如此想,但宋瑾笙脸上还是笑意盈盈,郑重地许诺道:“放心,这些我自有准备。”
“听说往年你的生辰都过得随便,府里也是冷冷清清的那今年的生辰,我陪你好好过,一定和之前的都不一样。”
宋瑾笙说罢,唇角又往上扬起。
这是她的真心话。
这些日子,她也想通了。
不管以后会如何,不管她们是好景不长,还是可能依旧是无事发生,平淡度过她都不想再让以后的结果来让现在的她忧虑。
能好好过一日便好好过一日吧,人生不过也就短短三万天若是她注定不能一直陪着卫珞漪,那现下便更是要好好珍惜了。不然,以后想起来,恐怕不是庆幸她的明智的远离,而是后悔怎么没好好爱过一场吧
今日的她,又怎会预知明日的情形呢?
即便她内心深处依旧觉得,这样安稳平静的日子不会再有太久了
宋瑾笙如此想着。
但她没想到,这样的预感,在之后卫珞漪生辰那日,便真的应验了……
离八月十五还有几日,还未到中秋,共庆佳节之时,但今日的京城也是格外热闹。
今日不是中秋,但是当朝长公主的生辰。
每年长公主的生辰皆不回宫设宴,于是一大早,便有一大队载着贺礼的马车便从宫里去往驸马府。
这送礼的马车队似是看不见尽头般,浩浩荡荡地横穿街巷,让围观的百姓都不禁驻足感叹,果真当今圣上宠爱长公主。
但看客又岂知内情,这送礼的马车队虽长,但皇帝所赐只占少数,那大半都是皇后从自己的赏赐中分去,还让人新添了些的。
当然,真正能让百姓们热闹起来的,当然不止是看看送礼的车队。最主要的缘由,还是因为当今驸马爷一早就让人发话了:今日公主殿下生辰大喜,京城全街的景盛小铺的奶茶皆可馈赠,但要求领了奶茶的人,必须在铺里取个纸条,写下对公主殿下的祝愿。
不仅如此,凡是写诗、写联等祝贺生辰的送至驸马府,皆可领一份铜钱。
此话一出,那是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都记不清都多少人一窝蜂地涌去宋瑾笙的店铺和驸马府。
那些贫寒的书生个个皆称驸马爷和公主是大善人,一连写了好几首诗词赠予驸马府里,句句皆是愿公主长寿且喜乐安康;至于富人,虽是不缺这点小钱,但若能借此攀上皇家人,让皇家人记个名,那将来说不定就更发黄腾达了,所以也是上赶着来驸马府里祝贺。
所以,宋瑾笙跟着府里的小厮忙活了一上午,也不见人少,反倒是觉越来越多直至日落之后,前来祝贺的人才渐渐少了些许。
宋瑾笙知卫珞漪不喜人多太闹,夜里便也没在府里设宴,也未邀人入府,只是想着二人一同度过便好。
这会儿天已然暗下,该是要用膳的时辰了,但今晚是卫珞漪的生辰,虽说未设外宴,但内宴也是有的,故而这时府里的侍人都在忙活着给二人布宴。
而府里的两位主子,卫珞漪则是去沐浴了,宋瑾笙趁着她去沐浴时,将在系统网购来的生日蛋糕提前放在卫珞漪的寝屋里。
之前宋瑾笙研发出一款蓝莓果茶,给卫珞漪尝过后她虽未直言,但看神情也知甚是喜欢。于是,今日准备的便是蓝莓千层蛋糕,这蛋糕可不小,足足占了半个案台,并且放在案上都近宋瑾笙的胸前高了,想着是先由卫珞漪吹烛切分后,再一一分给府里的人,也让大家一同为生辰庆祝。
而宋瑾笙此时便坐在案前,铺着张纸,执笔专注地写字。
这两日,她想来想去,终于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她知道卫珞漪不缺金银珠宝,并且就算她从系统那购来现代的物品,卫珞漪恐怕也只是笑笑她也许最想的,只是让她留在她的身边。
既然如此,她何不去赌一把呢?反正她们也一同经历了那么多,就算真让她留在古代里生活一辈子那又如何。
抱着这样的念头,宋瑾笙现下便写着这么一封劝解信。
信是给宋钦的。
信上讲明,如今前朝势力单薄,想要复国其实无望,又何必要得罪皇帝。当初他们从灾难中活下来,也许在天之灵的人会更希望他们能好好活下去,而不是带着仇恨过一辈子
宋瑾笙字字句句写得真诚,甚至写着写着,她都心觉自己已然是变成了真正的“宋瑾笙”去写下这封信。
她想说不定真正的“宋瑾笙”也是这般想的呢?
人活一世,为何要在仇恨中度过
宋瑾笙写得凝神,等最后一个字落下,她将笔搁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将这封信折好,收在怀里。
她看向一旁精致的蛋糕,想到卫珞漪待会儿见到时该是怎样诧异、或是有些许惊喜的神情时,又是莞尔一笑。
想此,宋瑾笙便起身来,要将蛋糕一旁的生日蜡烛拿起,她含笑着正要一根根将蜡烛插上时——
“嗖”的一声,一把不知是何的利刃便如雷电般从她耳旁刺风而过。
“我靠”宋瑾笙瞪大眼,神情惊恐无比,身子直愣愣坐下。
不仅腿软了。连手也软了,浑身都软了
她在椅上坐了半响才回过神来,却依旧惊魂未定。而后又似意识到什么,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立即起身去看插在后面木柱上的飞镖。
是了,她没猜错,这飞镖上还有一张纸条,是宋钦来传话的。
宋瑾笙努力平复着胸腔内的震动,但打开卷着的纸条一看,她的心又似停顿般
而后滔天般的恐惧将她淹没
纸条上写的是:前日官府抓人拷打,有内奸吐言后身份暴露,今夜官府便会派人缉拿,计划有变。笙儿速逃,你我之后会合。
第70章 第70章
◎和离◎
纸条上的两行字,宋瑾笙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才脱力般地将手垂下,纸条被她揉碎在掌心,眼神怔怔地看着前方,透露着深深的惶恐惧怕。
一时间,她的浑身像被定穴似地定在原地,也不知该怎么逃,又逃往哪儿
这纸条的背后,宋钦是写着两人会合的地点。可若是她真的赶去会合了,那便坐实她是有意潜在卫珞漪身旁复仇的到时要是再被抓了,可真就死罪难逃了
宋瑾笙不懂自己此刻到底是怎样的心情了恐惧与茫然的交织,像一只铁手狠狠揪住她的心,耳旁嗡嗡地作响,心跳更是雷般轰鸣,每跳动一次,都犹如一道惊雷劈下,劈得她惶然失措,六神无主
她呆呆站了良久,等回过神来,她看向自己抬起的双手,才发现指尖都在不自觉颤抖着
系统:宿主,您不会死的,请放心。
关键时刻,这个平常没什么用的系统终于出来说话了。
但宋瑾笙现下也没空再去埋怨了,只将系统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追问道:你确定吗?真的求你了,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我可不想死阿!
系统:宿主别担心,检测到官兵今夜会悄然出动来抓捕,现在距离官兵到达还有一个小时。
系统:也就是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其间不会有人进来这个房间,您可以趁机逃出驸马府。但请记住,中途必须避开府内任何人,想办法从后院逃生,否则,若超过限定时间或不按照指示逃生,您被抓捕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
“好好好,我懂了,我懂了”宋瑾笙一听完,急得都忍不住说话。
她并未立即动身逃走,而是三步作两步地到屋里的角落一处,在那青瓷瓶的后方还藏着一个小木匣,这匣子里头藏着的全是她在系统那购买的电子产品,还有紧急时刻防身用的匕首总之那些重要的东西都在这了。
这些东西她不能留着,尤其是这些电子产品,若是被搜查出来,这个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定会引起混乱,到时说不定更要来追捕她。
她慌张地去翻衣柜,随意找到一方布料后,便将小木匣包好系着,最后抱在胸前,便急匆匆地跑到窗口那。
正欲爬窗逃走,但她临走前,鬼使神差地回眸又往屋里看了一眼。
瞥见案台上安然摆着的蛋糕时,她忽然一滞。
是阿,今日还是卫珞漪的生辰
明明说好了,无论如何,她都要好好陪她过完这一日的但现下
真是命运弄人阿。
宋瑾笙怔怔看着那个蛋糕,眼里不知何时已染上水雾,将她眼前的视野模糊朦胧。
霎时间,所有与卫珞漪相处的画面,从刚穿越来那日,卫珞漪冷漠地拒绝她的和离,到初次进宫后,见到她在痛苦时曾紧抓她的手落泪,嘴里梦呓轻喃,再到后面她误以为自作多情,故意疏远卫珞漪,她那不解又怨气的神情,再到那一夜解开误会,她的主动亲吻还有,那一夜她们的身体亲密无间,她在绽放那刻咬住她的肩膀,说着占有她的话
她想起卫珞漪的喜怒哀乐,痴嗔怨恨所有的所有
不知不觉,她来到这个陌生的朝代和世界,居然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刚来那时觉得一日便如度年,而现下来看这大半年的时间,却恍然如梦,一眨眼便过去了。
可一同经历的事,又切切实实地印证着她的存在,印证着她与卫珞漪相爱过的事实。
只可惜就算不是梦,她也要醒来了。
因为,她本就不属于这里。
本就不该得到这一切。
她和卫珞漪,也本不该相识。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再有贪恋呢?
有过便够了。她不后悔。
漪儿卫珞漪昭阳长公主,忘了我吧。
自有一滴泪从宋瑾笙的眼角滑落后,眼里早已盈满的泪水便止不住地奔涌而出。
宋瑾笙眉头紧皱,咬紧牙关,试图将汹涌的泪意给憋回去,憋得额头青筋显现,憋得双眼通红。
她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心中泛滥成海的酸痛却让她整个身子都颤抖。她一步步走向案台,看着那封写好的劝解书,又执笔沾墨,另写了一封书信
她虽然是替身的驸马,但她如今的的确确顶着前朝罪人的名头。
她没有什么再能为卫珞漪做的了
唯独这一封
就当是她对她最后的告别吧。
她该离开了……
宋瑾笙换了一身夜行衣,从木窗上跳出时,为了避开府里的人,一路遮遮掩掩、走走停停,等悄然走到后院时,距离官兵来搜捕的时间已然只剩一炷香。
这后院的墙有两个宋瑾笙那么高,还好靠墙的一旁生长着一颗参天古树,宋瑾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树枝上。
正欲翻墙而过,但她转头一看这跳下墙的高度,简直让她快昏厥了
要命,银钱她也没拿在身上,不然也能再跟系统网购一个木梯爬下去
算了,算了,逃命要紧,系统说她死不了的。
宋瑾笙双手扒住墙边,再三克服心里恐惧后,闭眼咬牙,松手纵身往下一跳——
“嘭!”
“啊——”
宋瑾笙才跳下来,还未等她感叹小腿剧烈疼痛而致的失力,便听身旁传来女子的惊呼。
不是吧?她这么衰?
宋瑾笙单跪在地喘着气,不敢转头去看后方到底是何人,心底正思索着如何应对的话术时,却听一旁是熟悉的声音。
“宋瑾笙?”苏苒看着面前“从天而降”的黑衣人,原本还以为是什么贼人,仔细打量,才发觉这人形似宋瑾笙。
闻言,宋瑾笙立即惊喜地朝她看去,心口的大石一落,连忙放下戒备,浑身脱力地松出口气,伸手给她,“原来是你太好了,快扶我一下”
“不是你怎么了?”苏苒神情疑惑且有一丝担忧,连忙接过她的手,将她小心扶起,“你怎么突然翻墙下来了?我正要进府去找你呢。”
宋瑾笙勉强站稳后,拍了拍衣服沾上的白尘,又紧张地四处张望,口干舌燥地道:“我我的事说来话长你来找我什么事?”
苏苒一脸郑重地和她道:“你还记得我与你说过,只要时机一到,去青山上找那位大师,他便会助我们回去么?”
宋瑾笙连忙点头,“当然记得。”
“原本我以为会是到中秋,但刚刚我无意开窗一看,天上九星连珠后划过,这就是那位大师说的奇观,说明我们今夜说不定就能回去了!”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走啊!”宋瑾笙这会儿明白过来,系统为什么要让她从后院逃走了,原来还有这么一条可以逃出这个世界的支线剧情。
见她已然往前小跑,苏苒也连忙跟上她,有些迟疑地看了看一旁的府邸,忍不住问:“那你”
宋瑾笙匆忙瞥她一眼,看见那高墙里的府邸时,便止不住去想,卫珞漪发现真相时,她该会有多失望,心中不免又是一痛。
不能再想了。
她不能犹豫
她抿唇不语,只是拧眉将心痛咽下,脚下奔往青山的步子又加快了些
平常要是从驸马府到青山,少说都要近一个时辰,但今夜宋瑾笙可不敢耽搁,她生怕晚来便会被人追上,一路上几乎没歇过。
而途中宋瑾笙也向苏苒解释了她这么急忙逃亡的原因,得知后苏苒来不及感慨,也不敢停下,只好加快脚步与宋瑾笙一同奔波。
于是,只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二人便赶到了青山脚下。
本想想着如何上山能快些,却不想,二人刚到山脚,不愿不远处的前方,有一位老者已然站在黑漆密丛间的树影里等着她们。
老者听见身后的动静,缓缓转过身来看向二人,垂着白须的苍老面庞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对于她们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你们来了,比老衲所想得还要快些。”
“明觉大师!”苏苒看清楚人后,脸上的欢喜压不住,上前激动道:“明觉大师,当初您说,只要天有异象,便是我可回去的时机,我方才便看到了九星连珠,是否可请大师助我们回到原来的地方?”
明觉摸着花白的长须,对苏苒微笑着点点头。
见此,苏苒和宋瑾笙对视,二人皆是释然一笑。
可还没等宋瑾笙庆幸多久,便又听明觉用那浑厚深沉的嗓音道:“老衲为人一世,所学皆为普渡众生,而施主当初你意外降世落地时,老衲便心有所感。”
“施主不应是此世之人,只因天有裂缝,两世意外交合,这才会落于此。既非此世之人,若长久所待,必会引起历史重塑,天地之间将会异象不断,此后定会引起混乱。所以,老衲会将你送回你的原世。”
“但这位施主——”明觉语重心长地说完,又忽地看向宋瑾笙,虽然老态却依旧清明的双眼眯了眯,似笑非笑道:“可曾记得,当初老衲所讲,施主来此世一趟,并非阴差阳错,而是有所因缘。”
“施主,您是否知道您为何会来此啊?”
“这我不知道啊”宋瑾笙哑然,彷徨无措地向苏苒看去一眼,但苏苒也是迷惑地向她摇摇头。
无奈之下,她只好又向系统求助:哎,这话太深奥了,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意外穿越过来,然后绑定到你的吗?
可这一回,系统并没立即回复她。
宋瑾笙着急了,又催道:别死机啊,这到底怎么回事?我还能因为什么穿越来这里?
半响,系统才同样深奥地回了句:天机不可泄露,宿主当前只管作出选择。
“”宋瑾笙无言了,她眼神安宁不定地左右乱看,万千思绪窜过她的心间。
隐约间,她总觉得她好像漏掉了些什么
但如今情况紧急,她哪能再多想什么,只好神情着急地问道:“明觉大师,我我并不知我为何来此那我今夜还能回去吗?”
“当然。”明觉像是安慰她一般,十分肯定地颔首,但凝她半响后,又不免再次重问道:“施主,您可真的想好了?”
“我”宋瑾笙看着明觉复杂的目光,原本已经决绝的心,此刻竟然有些摇摆不定
而就在此时,当初那些在梦境里所见原主的回忆,竟化成碎片也涌入她的脑里真真假假,让她都一时恍惚。
明觉:“施主,九星连珠即将散落,天间裂缝闭合便会错失良机。”
系统:宿主,留给您考虑的时间不多了,请您尽快做出决定。
苏苒:“你还在犹豫什么?快说话呀”
三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在她耳边响起,而宋瑾笙早就因那些突然涌入的记忆碎片而头痛欲裂。
待她捂着额头挣扎片刻后,她才猛地抬首看向明觉,“我要走!我要离开”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更不想死!
她就是这样自私,她就是这样懦弱
宋瑾笙再也承受不住心里濒临倒塌的防线,又是酸涩又是愧疚,更是害怕,各种情绪交织让她无力地退后两步,苏苒见状,也是忧心地扶住她。
“好,既然如此,老衲这便将二位施主送回。”明觉见宋瑾笙自相矛盾的痛苦模样,也是无奈摇头。
他让宋瑾笙和苏苒站好后,便将手里的长柱捶地三下,而后闭眼念咒,一串咒语从他低沉的声音里流出,如同呓语一般,让二人直觉昏昏欲睡。
而后,便见黑漆漆的天空忽地紫雷闪动,几声轰鸣过后,一道白光劈落在二人所在之地——
“噼啪——”
震耳欲聋地电光一闪,随着刺眼的白炽光隐落后,原本站在此处的二人也一同消失了。
而还在一旁的明觉还怔怔看着那方空地,不知想到什么,喟然长叹一声,幽幽道:“劫啊,真是劫啊。”
说罢,他便抬动长柱,拖着年迈的身子,也渐渐消失在山林深处……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驸马府,明明上午还热热闹闹,全府上下都在庆贺公主生辰,沾满喜气。但现下,府外却被重兵所围,阴森森的,引得好奇过路的百姓都不敢多看一眼。
而府内也早已乱套,一群小厮见到官兵硬要闯入府,也不敢多拦,只慌忙下跪在地。而只有谷子费劲口舌将首领拖在正厅外,春月和冬阳则是连忙去寻卫珞漪。
卫珞漪才沐浴完,听闻有官兵不顾阻拦入府时,她也来不及梳妆,随意穿上外衣和挽好长发后,便一脸阴沉地走去。
可还未等她走到,便见一队官兵已然闯入内院,而谷子还在后面大声喊着:“大人!您不能进去啊!大人!”
首领不耐烦地挥挥手,让手下将谷子带走,而后见到缓缓上前的卫珞漪时,也是连忙垂眸,跪地拱手,“末将参见长公主殿下。”
卫珞漪阴狠地盯着面前下跪的人,并未言语,而是抬眸将他身后的兵队打量一番。
这是护城军。按理来说,护城军的职责只是巡防京城,并不会无端端地闯入皇家内府。
“将军此来,所为何事?”卫珞漪并未让他起身,只是依旧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着,不怒自威。
而首领自然察觉到卫珞漪此时的盛怒,怕她不让自己好过,便又抬眸扫了圈周遭站着的一堆小厮,故意大声道:“回殿下,臣奉皇上之命,前来缉拿朝廷罪人,还请殿下不要为难。”
卫珞漪冷笑一声,衣袖之下的手渐渐握紧,寒声道:“那你说说,在这府中,哪位是朝廷罪人?”
“朝廷罪人,便是驸马。不,如今她是罪人了,再称驸马,也是辱了殿下。”
“你胡说八道什么!驸马爷一向温良,怎么会成了罪人!你们抓人可否查清楚了!”春月见卫珞漪的脸色已是阴暗不明,便也是气愤不过地站上前为人辩护。
而首领瞥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不屑,而后才抬起头来,又大声道:“前些时日,又有朝中大臣被刺时,刺客被我们拿下,在严刑拷打下,他供出了背后指使的人。”
“那些都是前朝皇室,其中,便有宋瑾笙之名。并且,得此消息后,我们当然也怕那人是编造谎言,便根据他给出的消息去查了,一查便查到了贼窝只可惜未能抓到他们,但”
首领看着面前一脸冷色不语的卫珞漪,沉沉道:“我们找到了许多封信件,上面便是头目与宋瑾笙的往来证据。”
“殿下!”见卫珞漪无力不堪地退后两步,一旁默不作声地冬阳也上前扶住了卫珞漪颤抖的身子。
可首领并未怜惜她,而是又道:“这信上面,有不少还是头目让宋瑾笙去接近殿下,让宋瑾笙借着与殿下的夫妻之名,一步步地套取出朝中重事还有如何挟持殿下来威胁皇上”
“够了!”卫珞漪不知是气的还是心痛的,此时她面色苍白,浑身都颤栗得可怕,要不是冬阳和春月扶着,怕是下一刻她便要倒地。
“殿下,您再不让臣进去,恐怕就该让罪人逃了!”
“闭嘴!”卫珞漪娇声怒吼一声,直吼得喉头都似有腥甜,胸口强烈起伏不稳。
即便如此,她还是挣开冬阳和春月的手,顿时身子不稳地踉跄一下,狼狈不已。
“你们通通不准入内,本宫要亲自进去看她”
卫珞漪任由内心一阵阵的酸痛将她凌迟,努力地劝自己迈开步子,一步步地向她的寝屋走去
而在后方的众人,无一人敢上前,只是愣愣看着,让这道月白的身影渐渐走远
从内院走去她的内室,通常不到半炷香便走到了。
但此时
每一步,她都竭尽全力。
每一步,她都觉无比艰难。
她从未觉得这一段路有那么长过。
长到都足够让她回忆起与宋瑾笙相处的点点滴滴
她的心,很痛。
可痛并不是因为她觉得宋瑾笙背叛了她。
而是她怕。
她怕,一推开那扇房门,里面会是空无一人。
她怕她走。她怕她真的离开。
她知道她这次离开,很有可能是有去无回了
卫珞漪一路恍然地回忆着,不知不觉,也是走到了房门前。
她咬了咬牙,泛着红血丝的双目抬起,颤着手去推开那扇门,然后走入内——
“哈”往空荡的房屋内扫了一眼吼,卫珞漪忍不住自嘲地苦笑,泪水终于崩溃地涌流而出,可再怎么流,也发泄不了她此刻内心的万分痛楚。
“骗子为何要骗我”
卫珞漪唇间轻喃,双目被泪水盈润,整个人呆滞无神地走到房内。
宋瑾笙,为何要骗人?
明明说好了,今日生辰要好好陪她过的为何为何要骗她
卫珞漪失魂地往内走,当见到案台上摆放的蛋糕时,她的眸里终于有了一丝亮光。
她急忙上前跑去,却太过着急而绊倒在地,疼得她闷哼一声。
可她此时顾不上这些,连忙扶着案台爬起,还未等她看清楚这个蛋糕的模样时,便先看到了一旁的两封信。
她生怕自己看错了,指尖颤栗着去触碰到那两封信,打开来看。
第一封,是劝解书,写明了她以前朝遗孤的身份去劝解,让他们放弃复仇,远离京城。
而第二封
“宋瑾笙!”卫珞漪连这封信都没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和离书”三字,她便愤然将这封信撕成纸碎,而后一手挥掉。
纸碎如雪花点点,霎时从空中飘落。
而卫珞漪跌坐在地上,心中的怒、悲、痛、怨好似都缓缓消散了。
许久沉默下,她的神情变得麻木,眼神失焦地望着前方。
宋瑾笙。你真是天大的傻子。
你难道就一点也未察觉,我并不在乎你到底是谁?
你真的宋瑾笙也罢,假的宋瑾笙也罢,不知是从何而来的宋瑾笙也罢
我爱的,从来都是你这个人罢了
我不管你是真的前朝遗孤,还是假的前朝遗孤我都信你,不会害我。
卫珞漪痴痴想着,看见面前散落一地的纸碎,又是面色悲然地扯扯嘴角,“你早就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了,今夜会有人来抓你所以写下这封和离书给我,是想让我向世人讲,你我只是契约成婚如今和离,你宋瑾笙出了事与我无干,想护住我名节,是么?
呵宋瑾笙,你真是蠢啊。
我怎么会如你的意呢?我们早就有了夫妻之实,早就有了夫妻之情我怎会让你真的与我无干呢?
宋瑾笙,不管你逃到哪,不管你回不回来,我都不会承认与你和离。
你一辈子都是我的驸马
想此,卫珞漪忽然又冷笑起来,只是酸涩的泪意再次涌出。
她缓慢地撑着一旁站起身,再次看向那个完好的蓝莓蛋糕,她伸出指尖,轻刮了刮外层的奶油,而后放入唇内。
甜滋滋的奶油入口即化,带着一丝蓝莓的酸甜,让她的唇齿都残留着奶油的香。
这就是你说的蛋糕吗?
我尝到了。
好甜。
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心里面却那么苦
宋瑾笙。我说过我不许你离开的
卫珞漪痛苦地在内心嘶喊着,可不论她怎么叫,怎么喊,屋里依旧是沉静的,没有一丝的声响。
眼前的视野模糊残留之际,卫珞漪忽然又想起了自己的母妃。
母妃漪儿无能。
从来都护不住也留不住想留的人
一念过后,卫珞漪的意识彻底消散,顿时闭眼瘫倒在了屋内。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章还有两章!爆肝爆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