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原来你就是驸马。◎
翌日,晌午。
前天暴雨夜过后的两日里都是艳阳高照,虽是日头盛,但气候却不躁,让人跟着也心情爽朗。
这不,宋瑾笙才用完午膳,正和身旁的阿珺还有谷子有说有笑地走着,结伴去店里看活。
自从昨日宋瑾笙带阿珺去店里忙活一番,阿珺对她也放下不少戒备,关系亲近不少。尤其是这丫头爱喝奶茶,这一点跟21世纪的珺珺一模一样。
宋瑾笙想起她昨日离店时,还对奶茶留恋不舍的目光,不由得笑着看向她,“阿珺,待会儿去店里头,你不用招待客人了,去跟苏姐姐学学收钱吧,怎么样?”
阿珺抬眸看她,一双水灵的美目里有些怔然,“收钱?是是要算账吗?”
“嗯也算是吧。”
阿珺听了,诧异地摆手摇头,“那这不行的!我哪会儿算账啊?除了这个,我别的都能干的!”
“哎呀,不难的。”宋瑾笙对她弯眼一笑,又一旁的谷子给扯上,“谷子都能学会,你看着就聪明,肯定也能学会,相信我。”
“啊?”谷子看着她们二人,一连懵然地挠挠头,“呃主子说得对!哎”
话说到一半,谷子才意识到什么不对劲,这是不是变相说他苯呢?
果不其然,他抬眼看去,宋瑾笙毫不掩饰地笑起来,而阿珺则是低头掩嘴,眼里噙笑。
宋瑾笙一路都在跟二人打趣揶揄,不得不说,还好在这个陌生的朝代还能遇到他们二人,不然,她都不知道每天独自在府里的日子要多枯燥无味。
“哎,今日忙完后,我新招的那批伙计该到了,所以后面两日你们都可以休息,不用来”
宋瑾笙看着要去开门的谷子正说着,可谷子的手还没碰到门,门却被推开了——
宋瑾笙看着门外的来人一愣,声音也戛然而止。
面前的女子,同她差不多高,长发扎着、用红色束带高高束起,身上穿的并不是寻常的女子衣裙,而是更显利落的青绿袍服,肤色白皙,眉目清秀。
宋瑾笙和那名女子相视,都在打量着对方,直到女子身旁的侍女上前,打破二人间的沉默。
侍女朝宋瑾笙行礼,“驸马爷。”
“嗯。”宋瑾笙轻应了声,可她不知,面前的人一听,看她的眼神都霎时变了。
“原来你就是驸马。”女子开口,目光紧盯着她,声音清亮,没有半分柔和。
“是。”宋瑾笙被她的气势震住,心底越发好奇她的身份。
能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的人,想来都不是什么平凡之辈。
女子探究的目光又在宋瑾笙身上扫视一遍,然后迈过门槛,走近她,嘴角扬起一分笑,可眼神却依旧冷冽。
她朝宋瑾笙点点头,算是招呼示意,而后便收回目光,径直从宋瑾笙身边走过,一旁的侍女也连忙跟上她。
“”
“她是谁?”宋瑾笙回眸看着神秘女子的背影,朝谷子问。
谷子摇摇头,“不知道谷子好像从未见过”
闻言,宋瑾笙看向他,谷子也一连憨样地与她对视。
自从原主成了驸马后,谷子便在府里当了管家,若是接过什么外客,他不会不认识。
那看来这个女人还是稀客了?难道又是卫珞漪的什么姊妹?
宋瑾笙的好奇不全是因为对她的陌生,还有方才二人对话时,她分明察觉到女子对她似乎有股敌意。
正想着,碰巧就看见不远处路过的春月,宋瑾笙赶紧把她给叫过来。
“春月,今天府里有来什么客人吗?”
春月蹙眉,不假思索地道“客人?平时哪有人会来府里呀”
可话说完,她却一愣,“哎奴婢想起来了,还真有客人来,还是位尊客呢驸马爷怎么知道的?”
宋瑾笙听到是位“尊客”,对那女子的身份更是好奇,“方才碰到了,但我没见过这位客人,所以来问问你了。”
“驸马爷居然没见过?她可是哦不过的确小将军这两年都在外征战,未曾来过府里”
“小将军?”宋瑾笙拧眉追问,她有过那女子可能是哪家重臣的女儿,是卫珞漪的故友或是姊妹,可没想到居然是个女将军。
春月很认真地朝她点头,解释道:“是啊,驸马爷虽然没见过小将军,但也应该听闻过“风驰”将军的名号吧?”
“风驰将军”宋瑾笙跟着念了一遍,可她又不是这个朝代的人,哪能听过这些风云人物的名号。
她只能装模做样地点点头,然后道:“哦有听过一些但是”
宋瑾笙还想着能怎么深问,结果春月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们风驰将军的名声流传得可广了,外面的人都说她战无不胜,或是不败杀神,说她身材魁梧、面目可憎亦或凶煞的都有”
“可那些人啊,一定都想不到,他们口里凶神恶煞的将军,是个女子。”
原来,江湖传闻风驰将军人如其名,风驰过一般征战四方,所到之处,皆不可能有敌人存活。
而这个名号是当初皇帝赐封的,许多沙场男儿都得不到的殊荣,却落在了一个女子的头上,而这个人就是当今依旧鼎鼎大名的姜老将军的女儿——姜耘。
姜耘出于将门,虽是女子,可不甘输于男儿,自小便随父习武,且天赋异人,仅仅七岁便精通各类兵器;十四岁随父上沙场,征战四方;十六岁便被封为风驰将军,作为主将上阵。
而姜耘的身份不仅如此,更与卫珞漪是总角之交。二人自幼相识,性情相投,在姜耘还未征战的前几年,她常常随父进宫去寻卫珞漪,从白日待到夜里,还是姜老将军来催,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二人的交情也甚好,只是两年前,南赤周边的小国动荡,姜耘奉命去平乱,这一去便是一年。而后的一年,卫珞漪与宋瑾笙成婚,从宫中迁出至驸马府,姜耘也未曾来看过,而后不久,便又奔往沙场征战。
“但如今南赤太平了,听闻小将军也是前些时日回京本以为这么些年,小将军和殿下的情谊都散了不少,但没想到,小将军今日会来。”
“难得一见,想必殿下也是欢心的”
春月说起姜耘与卫珞漪的事便滔滔不绝,她一想起姜耘身着银光铠甲,在沙场上杀敌的英勇模样,眼里都泛起对姜耘的仰慕之情。
“哎?驸马爷?您有听奴婢在说吗?”春月才发觉宋瑾笙根本没看她,倒像是走神了。
“啊?”宋瑾笙眨眨眼,呆呆地看向她,“哦有听啊。”
“你不是还要忙吗?快去吧。”
“好,那奴婢告退了。”春月应下,走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宋瑾笙,心里不解地犯起嘀咕。
她怎么觉得,驸马爷方才脸色怪怪的
“景盛”奶茶店里,生意如火如荼,来买奶茶的百姓都排了两条长队。
店内的几人也是忙得紧,苏苒正算完钱,给客人找了铜钱,一回头想看看还有哪里要忙的,结果便瞧到宋瑾笙拿着木棒慢悠悠地在那捣着果汁。
她走过去,低头去看宋瑾笙的脸,把宋瑾笙吓了一跳。
“你干嘛,吓我一跳。”宋瑾笙挪开点距离,手里捣着的木棒又快了起来。
苏苒上下打量她,无语道:“我干嘛,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
“心不在焉的,你今天怎么回事?走神好几次了,刚刚还把糖浆放多了,客人说今天的奶茶怎么甜了些。”
宋瑾笙目光瞥了眼她,有些心虚,“是吗?我刚刚没注意。”
“”苏苒无奈地盯了她一会儿,实在忍不住把她手上的东西都拿了过来,给了旁边的伙计。
宋瑾笙不明所以,“怎么了?”
苏苒在店内环顾一周,旋即便扯着宋瑾笙往二楼走去,“走吧,收银有阿珺,做奶茶这几个人能忙过来,去上面坐会儿吧。”
宋瑾笙被她拉着走,连连回头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跟着她一同上了二楼。
一坐下,苏苒便给自己倒了杯茶,开门见山问道:“你不会又在想你府里那位公主殿下吧?”
闻言,宋瑾笙心底颤了颤,眼神瞥开,沉声道:“没有。”
她的确没有在想卫珞漪,只不过想得也是与卫珞漪相关的事。
依照春月所说,姜耘虽然在外征战沙场,但在内也是知书达理、性情温和的人,可为何,见到她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而且,再想到那仅有的一句,语气并没有多善的问话
不过那些猜想也只是她自己的,说不定只是她想多了。
“没有?你最好没有哦,对了,那天回去后,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苏苒还在想着上回的事,细细回味了一番自己的演技。
她不问还好,一问便又让宋瑾笙回忆起前夜,她失心疯去主动和卫珞漪耳鬓厮磨的场景
宋瑾笙拿起杯也给自己倒茶,无声轻叹,似有惆怅道:“别提了,你那招根本不管用,被她看穿就算了,之后还可能把我看得更紧了。”
“什么?”苏苒皱眉大惊,她的演技还不至于蹩脚到能被一眼看穿吧?
“不是,就算看穿了,那她就完全不介意你身边”
“她本来就知道我是女子,还介意什么?”宋瑾笙忍不住打断她,见苏苒倏然呆愣,她也不知如何解释,只能沉叹道:“她从与我成婚那日起,就知道我是女子,只是我一直不知道而已”
听完,苏苒缓过神来,可她却更不解了,“那她都知道你是女子为什么还要和你”
话说一半,她和宋瑾笙对视一眼,才终于恍然大悟。
“嚯合着,她跟原来的驸马是定了什么契约吧?”
“也许吧。”
“哎这种情节放在小说里,不就是那种皇帝把她嫁给谁,或者要给她订亲,但公主不乐意,正好又碰上一个女扮男装的,双方都需要对方打掩护,这不就一拍即合了。”
苏苒感慨地摇摇头,“唉,难怪她不肯放你走”
宋瑾笙:“是吗?但我听府里的人说过她的一些事,皇帝可很宠她,也没有逼着她和谁定亲。”
苏苒:“这些只是表象,内情是什么样咱们也不知道,而且说不定是公主心里有人,一直在等着,所以不想成婚,干脆就找一个女扮男装的驸马来挡桃花咯。”
“”
苏苒自己嘟囔着,抬眸见宋瑾笙霎时沉默,便立即解释道:“哎,我只是随便说说的啊”
“不过,既然她都知道了,那你也不用担心会被发现了。”
“虽然和离不了了,但起码不会有什么“欺君之罪”了,也算是福祸相依吧。”
闻言,宋瑾笙唇角轻扯,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茶杯上,轻呵一声,“福祸相依这真的是好事么?”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宋瑾笙执起茶杯,一饮而尽。
心底想起那夜卫珞漪曾对她说过的一些话时,顿时百感交集,眼神愈发深沉黯淡
宋瑾笙没有回府用晚膳,而是同苏苒一起带着谷子、阿珺,四人一同去了隔壁醉仙楼里。
再回到府里时,天都黑透了。
今夜苏苒请客,点了几道招牌菜,什么蟹酿橙、鲈鱼脍、金玉羹,全是合她口味的,吃得多了些,从酒楼一直撑回府里。
为了消食,此时的宋瑾笙正提着灯在闲逛的路上。
只是一路走着,没想到前面的两名侍女倒也一直与她同路。
夜太黑了,宋瑾笙又走在她们后头,实在看不清她们手上拿着什么,只是猜测是送去给卫珞漪的。毕竟,这府里不就她一个主子。
宋瑾笙出于好奇便跟着,走着走着才发觉,这是去后院的路。
都夜深了,卫珞漪还会在后院?
宋瑾笙心有疑惑,原本只是一丁点的好奇,可没想到现下已然一路跟来了。
只是
宋瑾笙脚步一顿,在假山石前停下,看着眼前的场景,神情发怔。
后院的凉亭处,此时正坐着两位女子,皆是背对着她,虽见不得容貌,但一人身着白衣,一人束着高高的马尾发,宋瑾笙想都不用想,便知是哪两人。
那二人坐得倒是不近,还隔着一个人的身位,瞧那样子,应是在谈些什么。
宋瑾笙驻足,看了许久,见二人依旧是坐着聊话,便欲转身离去。
可在要走前,她再抬眸一看,却看见了卫珞漪身旁人侧过了头。
姜耘看向卫珞漪。
虽然夜色深,但隔得不远,宋瑾笙依稀能见到,姜耘是笑着在看卫珞漪,弯眼勾唇,眉目温柔,与上午碰见她时,判若两人。
宋瑾笙怔愣在原地。
她的眉头不自觉地拧起,握着提灯的手也缓缓收紧
真的是她想多了么?
可她为何就是觉得,姜耘看卫珞漪的眼神,如此不一般
【作者有话说】
情敌上线~~~
第42章 第42章
◎这也算是喜欢么?◎
夜色幽凉,虽是无风,但却并不让人觉燥。
府里的凉亭处,坐在这儿,抬首便能见到皎洁朦胧的月色。
那些写着魑魅魍魉的话本里总说,那些逝去的故人是留有一分魂魄在世间,这些故人的魂魄常常会在深夜出没,他们会融在像今夜这般的月色里,只要你心够诚,望得够久,便能看见他们的脸。
所以,卫珞漪夜里闲暇总来这儿望月。
只是,她从未能见到故人的脸。
今夜也是如此
卫珞漪在心底这样对自己喃喃着。
等她回神,才发觉身旁的人似乎注视她已久。
“怎么了?”卫珞漪看向姜耘,对视上的一刻,便见姜耘别开了脸。
姜耘将双手撑在凉石长椅上,低头扬唇一笑,“没什么,只是觉得”
“两年未见,漪儿出落得越发风姿绰约,而我整日在外打打杀杀的,倒是没什么女儿家的样子了。”
闻言,卫珞漪淡淡一笑,徐徐道:“阿耘此话差矣,女儿家的模样该是何样呢?女儿家不仅能读诗书、会琴艺,同样也能领军上沙场,为国征战。”
“再说我倒是也曾羡慕阿耘,虽说在征战四方危难重重,可阿耘也是在行自己喜爱之事,而我,却只能留在这小小的京城中”
“许多事,也是身不由己。”
说罢,卫珞漪再次看向她,而姜耘见卫她虽是笑着,可眼里的寂寥却是难掩,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怔怔与她对看。
“哎?驸马爷?您怎么在这呀?”春月疑惑的声音如尖刺般捅破了后院的寂静。
她从宋瑾笙的后面冒出,差点没把宋瑾笙吓个半死,整个人僵硬在原地后,霎时气血上涌,心跳撞得厉害。ji
她连忙转身想走,可眼神一瞥,发觉坐在凉亭的两人已然朝她看来
真尴尬啊。
老天真的是在整她吧?为什么老能让她碰到想钻地洞的事。
都已经被看到了,宋瑾笙还能走哪去,只能无奈地扯出笑,像是回春月,也像是说给那两人听:“我吃太撑了,来到处走走,刚好走到这儿了。”
朗声说完,她又收起笑,凑近春月皱着脸小声道:“春月,你下回能不能不要突然冒出来故意吓人?我胆子都快给吓破了。”
“哎?不是,奴婢哪有”春月指着自己,一脸无辜地看向已然转身走去的宋瑾笙。
宋瑾笙此时恨不到脚踩风火轮,或是前面出现一道任意门,在这里消失得越快越好。
可还没走两步,一道声音却让她停住脚步——
“驸马,既然来都来了,便来一同坐坐。”
那是卫珞漪的声音。
宋瑾笙在原地怔住,想起她和姜耘相视一笑的那幕,抿了抿唇,没有回头,“不了,殿下在与姜将军谈话,我就不打扰了。”
言毕,她便再没停留,大步向前走去。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融入夜色,也完全消失在卫珞漪的视线里。
“殿下,奴婢给拿了薄毯,奴婢给殿下铺上吧。”
春月拿着叠好的毯子走来,打断了卫珞漪的思绪,她轻颔首,起身让春月把毯子铺在石椅上。
姜耘瞧了一眼,微微拧眉,关侯道:“漪儿,这两年你没好好照顾身子么?”
卫珞漪理着自己的衣裙,对她一笑,“我自幼多病,身子原本就不好,你又不是不知。”
“唉那”姜耘原本想骂定是宋瑾笙没照顾好她,可一想到方才卫珞漪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模样,只能又把话咽回去。
而后,两人又闲聊了家常,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姜耘问,卫珞漪便答,一问一答,不知不觉也在这凉亭中坐了许久。
“漪儿,你”姜耘看着她在月色下的脸,明明是柔弱可人的模样,可偏偏她的眼眸也如月色那般凉,让人心觉难近。
“嗯?”
“”话都在嘴边了,可姜耘看着眼前对自己不冷不热的人,话始终没能说出口。
她终是摇摇头,轻笑道:“无事,还是不问了。”
卫珞漪一直垂着的眸子抬起,看向她,“阿耘有惑直言便是,何需如此顾虑。”
闻言,姜耘又扬唇一笑,指尖摩挲几回,眼神也随卫珞漪那般,望向天上的白月,“只是没想到,短短两年,你都已嫁为人妻了想当初,你还对我说过,如若可能,你一辈子都不嫁了,与我一同逍遥江湖。”
姜耘的话勾起了卫珞漪的回忆,她沉默良久,才平静地道出一句:“阿耘,我们都已不是孩童了。”
“是啊我当然知晓那只是玩笑话,但你就没真的想过么?”姜耘凝向她,蹙起的眉头里隐藏着多少不甘,只有她自己知道。
从没想过么?卫珞漪问自己。
不,她当然想过。
在那个尚还懵懂的年纪里,她真的想过。
只是十五岁那年的生辰宴过后,也是姜耘出征前,南赤周边的敌国动荡,虽是小国,可联合在一处,来势汹汹,以南赤当时的军力,还未能有一定的胜算。
可就是战局未定,皇帝竟已为她做好和亲的打算,甚至还是在拿着给她的贺礼,去到她的殿里,满目慈爱地亲口说出这句话。
但,幸好,姜耘出征后捷报连连。
也,幸好,她遇到了宋瑾笙。
“呵罢了。”见卫珞漪许久不言,姜耘心中才升起的一丝念头也被抹灭。
可她一忍再忍,还是忍不住心中最想问的那句:“你就如此喜欢她么?”
她还记得,当初是卫珞漪钦点要下嫁给宋瑾笙。
可尽管宋瑾笙相貌堂堂,尽管她曾是满腹经纶的状元,可那又如何?
这些所谓的男子,最终心里还不是一副丑陋的模样,又怎能配得上她的漪儿
“喜欢?”卫珞漪抬首,宋瑾笙那张脸霎时浮现在她眼前,而下一刻,忽然又忆起她们双唇轻碰而擦过的场面。
她们似是很亲近,可事实却很陌生。
卫珞漪想了又想,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阿耘,喜欢是何样的?”
姜耘一愣,眼神转向别处,似乎在想着什么,微微弯起唇角,“喜欢喜欢就是你见到她,便十分欣喜,便想时时刻刻都要见到她,不仅如此,还想靠近她,接近她,想”
还没等她说完,卫珞漪便断言道:“那我该是不喜欢的。”
闻言,姜耘神情一怔,立即转向她,眼神里有着诧异还有一丝涌起的愠意,“不喜欢?不喜欢那你为何还”
卫珞漪也看向她,眼神平静得可怕,也让姜耘止了声,低下头,又轻勾起一丝笑意,却尽是落寞。
是啊卫珞漪是何人,是当朝长公主。
就算不嫁给这个宋瑾笙,也还有下一个宋瑾笙,再下一个
她问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大概也永远不会知道她的心思吧。
姜耘美眸低垂,眼神空洞地盯着自己的黑靴,放在椅子上的手暗暗收紧。
她劝慰自己,她的漪儿不也不喜欢那人么若是漪儿心中有她,只怕她会更接受不了
她在一旁自有思忖,另一边的卫珞漪也陷在心底自己与自己的对话中。
她从来不知,喜欢,会是什么。
她年少些时,曾在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里看过,那些女子为了心爱之女,宁愿抛弃家人,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为爱奔赴
她做不到。从那时起她便这样觉得。
如若这样才是喜欢一个人,那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了
喜欢便是想见她,想时时刻刻想见她么?
她不是。
她没有时时刻刻想见她,只是不能见不到她。
喜欢便是想靠近她,想接近她么?
她也不是。
她没有想靠近她,但不能有别人靠近她。
这也算是喜欢么?
想来,应该不是。
卫珞漪在心底念叨着,缓缓低下头,扬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毫无欢欣,倒是有些讽意。
第43章 第43章
◎她心里,早就有人悄悄住下了◎
本以为姜耘这位“尊客”只是来府里一日,却不想,竟还要在府里小住几天。
也对,难得来一趟的客人嘛,又是卫珞漪的发小,卫珞漪舍不得倒也正常。
当然了,姜耘想留几日就留几日,这些都和她宋瑾笙无关,只是
她们二人一同用膳便好了,卫珞漪还得非把她也给叫来她都没睡醒呢。
正是午时,宋瑾笙衣衫松垮,拖着步子慢悠悠地走到正厅,她一脸的疲态,眼睛困得无神。
一抬眼,见到两人都已坐下等她,尤其是卫珞漪,目光还紧盯着她,宋瑾笙只好赔笑,“殿下,我起晚了些昨日实在疲惫。”
“晚了?还以为驸马会怪本宫让你起早了。”卫珞漪抬眸看她,见到宋瑾笙脸上那窘迫的神情时,心底暗暗一笑,收回目光,“无碍,也没等多久,快坐吧。”
“好。”
宋瑾笙一坐下,便发觉自己身旁投来一道刺人的目光。
都不用转头看,她都能感受到到姜耘此时的脸是有多冷。
“咳咳”宋瑾笙轻咳两声,别开脸,垂眸自顾自地摆弄着木筷。
真服了,就非得把她叫来不可吗?她们两个熟人谈话岂不是更自在?
哦也对,卫珞漪要她这个驸马存在,本来就是作戏给别人看的,不然非得把她叫来做什么?这几个月也没见她叫过几回
念此,宋瑾笙自嘲地挑挑眉,拿着木筷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空碗底,神情恹恹。
“为何不动筷?”
“嗯?”宋瑾笙顿一下,乍然抬头,对上卫珞漪淡淡的目光。
“哦动筷呀,殿下也快吃,姜姜将军也吃”宋瑾笙假笑得嘴角都快抽了。
姜耘*冷瞥她一眼,轻呵一声,“呵呵驸马大人,我在刚回京时,也对你当初的状元之名略有耳闻,有人称你卓尔不群、一见便知非池中之物,所以一直想来拜见一回。”
宋瑾笙听姜耘这话,也连忙放下筷子,道:“哈哈哈那些都是虚名,将军的名号才是京城闻名,无人不知呢。”
说罢,她还依旧维持着僵硬的微笑。
搞什么呢,昨天还不理人,现在跟她客气上了。
“驸马大人说笑了,状元怎能是虚名呢?”姜耘扬起下巴,终于正眼看向她,嘴角噙着笑,“我虽是个武人,但自小也爱看些诗书,不知今日,我可有福听驸马大人在此作诗一首?”
“哦正好现下在用膳,便请驸马以此时此景为题可好?”
宋瑾笙一脸懵然:“啊?”
什么鬼???
“嗯?”姜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宋瑾笙愣住,下意识瞥向卫珞漪,见她居然也含笑不语,丝毫没有解围之意,宋瑾笙只好认命。
她低头笑了一下,而后看向二人,“当然可以,那我就献丑来一首吧。”
说罢,她轻叹一声,用深情的眼神看着案台上那一盆大白米,“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宋瑾笙十分动容地看着那盆米,眼里就差挤出点泪来了,直到说完还顿了顿,才又看向二人,笑道:“唉随便胡诌的几句,实在献丑了。”
哎就说怎么那么客气,原来在这给她挖坑呢。
笑死,虽然她不是真的状元,但她是穿越来的呀,别说这一首了,再背几十首都不在话下。
一首诗完,姜耘眯起眼,好好打量起宋瑾笙来,坦然道:“好了,驸马不必再谦虚了,我这题并不易,但驸马不仅随口作出,且还作出了一首好诗,在下佩服。”
姜耘是个直性子,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她并非不信宋瑾笙的状元之名,只不过到底是娶了卫珞漪的人,她自然要多看看是位什么人物。
“没有没有,将军过誉了。”
宋瑾笙这边和姜耘客气完,又忍不住看向一旁不作声的人。
见她只是依旧低头夹菜,自顾自地用膳,丝毫没有任何夸赞之意,宋瑾笙也迅速敛眸,收起自己脸上的假笑。
“哎,漪儿,都说了不能只吃菜,瞧瞧你这身子,都瘦成什么样了,多吃点肉。”
“好。”
“好什么,每回说你都是如此,来,快多吃些”
宋瑾笙沉默地嚼着嘴里的饭菜,她听到这两人一来一回的对话,便把头埋得更低些,可余光瞥到姜耘的筷子都伸到卫珞漪碗里时,她还是抬眼看去。
姜耘夹了块酸甜肉给她。
宋瑾笙咀嚼的动作缓下来,视线紧盯在卫珞漪的木筷上。
只见那双木筷虽在碗里停留一会儿,可旋即便被拿起,夹住了那块肉,最后被卫珞漪放进嘴里。
她的吃相很雅观,双唇紧闭着,慢条斯理地咀嚼,然后唇角稍稍扬起,应是对着姜耘笑的。
看到这,宋瑾笙又再次敛眸,深深地倒吸了口气。
殊不知,在她低头的那霎,卫珞漪便朝她看来了。
她的目光顺着宋瑾笙乌黑的发顶,又到她空空的碗,凝了一会儿,正欲开口,却被姜耘的话打断。
“过些日子便是国宴了,听说今年陛下还在宴上专设了比武会,外来使臣亦可参试,想必到时又能见到许多高手之争。”
一到国宴,便又要回宫,念及此,卫珞漪的笑也淡了几分,“是啊,阿耘到时应是要拔得头筹了。”
姜耘笑得明媚,“哎,这话我可不敢说,就先不论我们南赤的几位将军,这外来的这高手可也多了去呢,”
卫珞漪只是笑笑,目光又瞥向一直沉默的人,“方才阿耘还让驸马不必谦虚,那阿耘身为南赤第一高手,更不必如此谦虚了。”
得到自己心上人的赞誉自是开心,姜耘笑得弯眼,温柔地抬眼看向卫珞漪时,却见她的视线是落在了宋瑾笙的身上。
宋瑾笙又后悔了。
她真不知道为何要乖乖顺着卫珞漪的话,为何要来这坐着。
看她们谈笑风生是吗?而自己在这里格格不入,如同一个硬插进来的局外人一般尴尬。
宋瑾笙垂眸凝着自己的碗筷,眼神失焦,她又止不住想起昨夜在后院无意看到的那幕。
究竟是她太敏感,还是原本姜耘对她的感情就不一般?
呵她想这些也是可笑,就算真的不一般,她又能如何?她有什么身份去管卫珞漪的事呢?
就凭她是一个傀儡驸马么?
宋瑾笙觉得讽刺,不自觉绷紧下颌,握住木筷的手缩了缩,极力克制自己内心不断涌起的烦躁。
“驸马。”
卫珞漪突然一唤,细润如水的声音将宋瑾笙的躁意压下了些,她微蹙眉,抬眸对上面前人的视线。
卫珞漪的目光在她的脸和空碗上流连,“你”
话还未问出口,宋瑾笙便先一步,瞥了眼这满桌的佳肴,道:“我没事,只是不大有食欲瞧着菜便觉腻了。”
腻?
卫珞漪并未应话,只是默默看向这几道菜。
她记得,这些菜,明明都是合她口味的。
见卫珞漪只盯着菜不语,而姜耘也不搭话,只是自顾自地吃菜,宋瑾笙只觉又可笑又尴尬,尤其是尴尬中还夹杂着一丝烦乱。
她坐不住了。
宋瑾笙心底深吸口气,倏然站起,垂着眸,神情是罕见的平静肃然,“我实在是吃不下,这时候也该去店铺看看了,就不在此陪殿下和将军了,殿下和将军慢慢吃吧。”
“我先告退了。”
宋瑾笙朝二人低头拱手,而后也不经应允,便转身走人了。
她沿着廊道走到半路,又暗暗往斜后方睨去一眼,而后沉沉叹出一声,将心底压抑的郁气抒发,便不再停留,迈着大步径直走往前门。
而在她身后,正厅处的两人依旧在沉默中。
姜耘看了卫珞漪好几回,见她自宋瑾笙走后,便不再进食,目光凝滞,一副已然走神的模样,也不由得轻叹。
“漪儿”
姜耘原本就不愿见到卫珞漪嫁人,如今见到这样的场景,更觉打抱不平,忿忿道:“用膳还要你你一个长公主等便罢了,怎能如此随意呢?想走就走,连问都没问过一句”
“她平常也是如此待你?”
听着姜耘愤懑的埋怨,卫珞漪也只是淡然一笑,并不直接回她的话,而是道:“阿耘不必动气。”
“我与驸马平日里相敬如宾,相处得很好,只是”
姜耘不解地追问:“只是什么?”
卫珞漪又看向方才宋瑾笙坐的位子,“只是她的思绪太多就像漂亮的鸟儿被关在笼子里,时日一长,鸟儿也会生出些自己的心思罢了”
“这是何意?”姜耘听得云里雾里,双眉皱着,一脸疑惑,她忽然发觉,眼前这个和她一同长大、被她视为明月的人儿,如今却有了她陌生的一面。
“不重要,我只是随口一说。”卫珞漪收回目光,看着姜耘,又露出了她熟悉的笑,“阿耘还是快吃吧,菜凉了可不好。”
说罢,卫珞漪又朝宋瑾笙的位子瞥去一眼。
宋瑾笙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寻常,这是为何?
明明在她身边就有一个位子,驸马坐公主身旁,是理所应当的,可她偏偏选了另一处坐着
今日用膳时,也极少有正眼看过她,倒是与姜耘聊得欢可一见到她,脸色便沉了。
怎么?就算她再三说过,她不会放她走,可她依旧想逃么?
为何,到底是为何呢?
宋瑾笙,你为何一定从我身边离开?。
姜耘只在府里待了两日便走了。
姜耘这回来驸马府的目的只有两样,一是见见卫珞漪,瞧瞧她近况如何,是否安好,二是见识一下宋瑾笙,她能当上这个驸马,到底有什么值得卫珞漪倾慕的。
如今,都见了一番后,姜耘对卫珞漪深藏在心的一些念头也彻底灭了。
她是行武人,不善察言观色,更看不懂什么情情爱爱的,但她与卫珞漪自幼相识,卫珞漪的性子,她多少还是知道些。
虽说她们二人看似是貌合神离,但事实上,卫珞漪与她的交谈中,她提过最多的人便是宋瑾笙,尽管那只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事可她都记得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吧。
她心里,早就有人悄悄住下了
午睡过后,卫珞漪尚还有些困乏,不愿走动,便躺在屋内的摇椅上,捧着一本冬阳给她新买来的话本看。
这两日,天又热起来,不仅外头躁,连屋里也是闷得紧。东厨那儿,特地给卫珞漪做了些酸梅汤,放了冰块,冰凉爽口,但卫珞漪身子寒,不能多喝,只用了一半便放在桌上了。
春月在这儿一边给卫珞漪摇扇,一边盯着这半碗酸梅汤,神情闷闷,幽叹道:“唉殿下,您怎么不让小将军多留几日嘛,您瞧这酸梅汤,听说京城里有家酒楼做得最好了,要是小将军在,她肯定知道。”
春月说完,瞥了眼卫珞漪,见她不语,只是依旧在看话本,春月便又是一叹,自顾自地小声嘟囔:“小将军在的话也有人陪殿下作伴嘛”
闻言,卫珞漪的目光终于睨向她,“本宫何时需有人作伴了?”
“你要是想阿耘了,你就去姜府找她说吧,本宫准了。”
春月被戳中心事,连蒲扇都不摇了,低下头,水灵灵的眼睛不停眨着,嗔道:“奴婢哪有殿下就爱拿奴婢来说笑”
卫珞漪眯眼看她一脸娇羞的模样,还欲说些什么,可碰巧这时冬阳进来。
看冬阳皱着眉头,卫珞漪便知又有事了。
“怎么了?”
冬阳走到卫珞漪身边,叹息一声,道:“奴婢方才听侍候驸马爷的人说,驸马爷今日似是身子不适,用过午膳后便又回屋歇息了。”
“平常这个时辰,驸马爷都会出门去看店铺的,结果今日只让谷子带着阿珺去了。”
听此,卫珞漪也不禁拧眉,她把话本放在一旁,问道:“那怎知是身子不适,兴许只是想歇息呢?”
“侍候驸马爷盥漱的那人说,驸马爷今日醒来时便瞧着不大好,脸色苍白,且无神无力的样子,连午膳都没吃几口呢。”
“”
卫珞漪眉间拧得更深了些,平静的目光变得复杂,暗暗在心底猜想着。
明明昨日不还好好的么?夜里还几个人一同有说有笑地回府了
怎么好端端的又病了?
另一边,宋瑾笙屋内。
宋瑾笙自午膳过后,便一直在床上躺着不起。
明明方才还好了些的,但现下这腹痛又反复起来,这如同拿着电锯在一回又一回地锯着她的肚子,折磨得她身心疲惫。
“嘶呃哼呃”宋瑾笙捂着肚子,整张秀气的脸都皱紧,神情痛苦地哀嚎着。
这大热天的,别人都恨不得把身上扒下来几层,她倒好,还捂着被褥紧紧盖着。
这一切,都怪她昨天喝了太多冰奶茶!!
她发誓,她以前经期喝冰的根本没事,从来不会像现下这般,痛得她生不如死,偏偏这还是在古代,想吃个止痛药都没有
她要是个女子身份,倒也还能请大夫来开个方子,可好死不死她现下在外人面前是男儿身,这让她如何请大夫!!!
真是有痛说不出!!
“啊!!烦死了”
宋瑾笙在床上翻来覆去,试着能找到能让她稍稍舒服些的姿势,好缓过这一阵又一阵、像在用力揉捻、又像是撕裂一般的巨痛。
紧急情况下,她才想起一个关键物。
宋瑾笙:系统,求救!!!麻烦帮我网购一个布洛芬,快!!
系统:收到,为你查询网购服务可用余额中
系统:很抱歉宿主,您的余额充足,但由于本周网购次数已超过十次,所以遭受到限制,网购失败。
“啊啊!!卧槽,要你有什么用你的宿主都快痛死了”
宋瑾笙实在忍不住咒骂了一声。
也不知是否她的咒骂真的起效,系统竟真的回应起来。
系统:检测到宿主精神状态不佳,身体疼痛感为八级,请问是否要为您开启强制休眠?
宋瑾笙一听,简直毫不犹豫:开开开!快开!马上开
系统:收到,正在为您开启强制休眠,并伴随梦境生效
系统的机械音在宋瑾笙脑里才响起,下一刻,她紧捂着肚子的手便松开了,痛苦的神情也缓缓恢复平静,整个人瘫在床上,彻底失去意识
宋瑾笙这一觉,一直睡到夜晚,还未醒来。
谷子在屋外急地来回踱步,手不安地一直搓着自己的衣角,直到见到不远处走来的纤纤人影,他才停下动作,连忙跑上去。
他弯着身子,低着头,整个人就差跪在卫珞漪面前了,“殿下,殿下您快进去看看主子吧小的们在外都来来回回喊了一个时辰了,可里头就是不吱一声,也不知主子到底怎么了”
闻言,卫珞漪拧着眉,目光沉沉,一脸肃意,她并未多言,只是越过了谷子,径直朝着宋瑾笙的屋门走去。
春月和冬阳也都一同跟在她身后,也是一脸着急,但卫珞漪要推门前却顿了顿,回头看向二人,“你们和谷子守在外就好,我进去看看。”
春月和冬阳对视一眼,一同颔首道:“是。”
说罢,卫珞漪便没再犹豫,深叹一声,轻推开房门。
她一进屋内阖上门,便立即走到床榻旁,发觉宋瑾笙竟还盖着被褥后,眉头又是一皱。
她放轻声音,缓缓在塌前坐下,凝上宋瑾笙正睡得安详的脸。
虽是神情平静,可瞧着面无血气,唇色发白,一副毫无生气的模样,这也让卫珞漪心底那抹担忧感愈发显然。
幸亏宋瑾笙的呼吸还是平稳的,这是唯一让她安心的事。
坐在塌前凝视半响,卫珞漪敛眸,终是一点点抬起自己的手,将冰凉的手背贴在宋瑾笙的额头上。
可宋瑾笙的额头同样是一片凉意。
“不是染风寒,那是为何”卫珞漪收回手,蜷起指尖,脸上罕见地有了困惑的神情。
直到她的目光无意瞥到宋瑾笙双手平放在腹部,她才突然意识到什么,霎时抬眸。
难道是来葵水了?
想此,卫珞漪在心底暗自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地掀开被角,见宋瑾笙并无伤处,又为她把过脉后,心才彻底放下。
“傻子,竟都痛到昏睡了,为何不早唤人去同我说”
卫珞漪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扫过宋瑾笙的睡颜,不自觉地轻喃出声。
忽然,当她的视线滑落到宋瑾笙脖颈下的细骨处时,目光一滞。
平日里,宋瑾笙都喜穿高领的服饰,就算着中衣,她也穿得规整,见不着此处,可现下,或许是宋瑾笙先前在床上翻覆过,衣衫的领口也变得松垮,更是能让卫珞漪清楚地看到她的锁骨。
卫珞漪愣了半响,才再度拧眉,抬手小心翼翼地将宋瑾笙衣襟一角扒开——
在纤纤细骨下,只有白皙如玉的肌肤。
可这却让卫珞漪更疑惑了。
怎么会呢?
在她们二人成婚前,她无意看过宋瑾笙的身子,也是那一回,她才得知她是女子。
她明明记得明明记得,在脖颈下的左侧一处,有一块显眼的胎记
【作者有话说】
ohh~~公主要发现bug咯~~
文中诗句出自唐代李绅《悯农》。
第44章 第44章
◎复仇前路(原主记忆篇)◎
那块胎记虽是不大,但状似月牙,瞧着并不如寻常胎记丑陋,故而卫珞漪当时才会多看几眼。
她明明记得是有的,怎么会不见了呢?
卫珞漪凝着宋瑾笙锁骨下方思忖许久,又揪着她的襟口往下扒开,可就连裹胸布都瞧见了,也没见到那块月牙胎记。
“这怎么可能”
卫珞漪失神地轻喃,她盯着宋瑾笙的胸口左上方,神情怔然,可眼神却透着诧异和恐惧,连抓着宋瑾笙衣衫的手都在忍不住颤抖。
也不知这样盯了多久,卫珞漪才乍然回神,一下松开了手,心中倒吸口气平复混乱的思绪后,才为宋瑾笙掩好襟口,用被褥盖上。
卫珞漪如今细细回想,发觉一切似乎都是从宋瑾笙坠入山崖后变得离奇。
先是她昏迷数日后,突然醒来,算是起死复生,而后便性情大变,小到用膳的口味,大到言行举止,从头到尾都似变了个人般。
貌似也是从她醒来那日起,她便想要和离
卫珞漪越想越觉骇人,除了在雷鸣的雨夜,她鲜少有过如此心惧的时候。
虽说她与现在的宋瑾笙也算不得亲密,可好歹也是身边人,若是被掉包了
眼前的宋瑾笙并不是宋瑾笙
卫珞漪又回眸朝床中人看去,眼神复杂且含着冷意,如同尖刺一般,似要刺破她的外表,探进去一看究竟。
她缓缓伸出手,一点点靠近宋瑾笙的脸,越是靠近,那回响在耳畔的心跳声便越是显然。
最后,手停留在宋瑾笙脸颊的一寸之距半响,还是轻抚上去。
指尖从宋瑾笙的脸颊滑落,一直到她的下颌她很瘦,手指所触碰过的地方,有着很明显的骨骼感。
而后,指尖蜷起沿着下颌的骨骼摸索着,可指腹除了按在皮肤上柔软的触感外,便再无其他,连一处异样都不曾有。
卫珞漪狐疑地蹙起眉,又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脸,视线如同画笔般,描过她的双眼、她的高鼻、她的薄唇
可以说,除了身上那块消失的胎记,宋瑾笙的脸与从前无异。
别说是易容了,怕是双生胎都不可能会生得完全一模一样更何况,方才她在宋瑾笙的脸上根本摸不见假皮,而宋瑾笙也并无双生的姊妹
可是那块胎记怎会说不见就不见呢?
难不成是她记错了?胎记是在她身上别处的?
卫珞漪眉头紧锁,目光游移不定,最后又落在宋瑾笙的脸上,一时陷入当年她与她相遇的回忆。
而不仅是她,此时依旧熟睡不醒的人,也正陷入在漫长的记忆梦境里
系统:检测到宿主在短时间内名气大幅提升,隐藏成就达成,梦境发放中
又是这样的梦境。
在梦里,宋瑾笙又变成了“宋瑾笙”。
才历经了生离死别后,“宋瑾笙”拖着沉重的步子,没有哭闹,只是麻木又恍惚地一路向山崖下走着。
她记得碧玉姐姐最后和她说过的话。
她要活下去。
她一定要活下去。
也不知是她命硬,还是老天可怜她,她在这座山崖里足足绕了七天七夜,都没能让她倒下,奄奄一息地苟活着。
实在饿极了,“宋瑾笙”便大着胆子爬上树去摘果子,渴了便随便找一处河水,用手捧着来喝,可困了她却不敢睡,只怕一闭眼,便会被当成山兽豺狼的食物,实在困得不行了,便强撑着到白日里才能歇息一会儿。
就这样,她活下去了,活着走下这座山崖,走回了京城。
可这座原本热闹的京城,现下却变成一片寂寥、荒凉之地。到处都驻守着士兵,插着“南赤”的军旗。
也许是“宋瑾笙”小小的身影在这片空旷的地上太过突兀,又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悲切,引起了正在一旁歇息的士兵注目。
那名士兵站起来朝她走近,而“宋瑾笙”只是定定看着他,目光凝在他身上的铠甲,不由得回想起碧玉被这些士兵杀死的场面——
“宋瑾笙”顿时回过神来,惊惧地瞪大双目,哪怕腿软了也不顾一切地向前跑着。
可才动了两步,后颈处的衣领便被人扯住,猛地用力将她拉回,“宋瑾笙”被迫倒地向后拖着,细嫩的小手掌被地上的小石子划破,疼得她倒吸一口气。
“啊嘶”
“哪来的小崽子这几日还敢上街找死么!”
士兵乍然一吼,吓得“宋瑾笙”身体一颤,霎时想跑,可后领却被他牢牢抓着,“宋瑾笙”只能战战兢兢地低下头来,不敢对上士兵凶恶的双眼。
“说话啊!哪来跑来的!”士兵接二连三的怒吼回荡在这条街道。
这几日,自南赤攻打过后,为了捕拿逃走的皇室,便颁布了全城禁足令,所有百姓一律不得上街,不得收留可疑的人,否则一旦被发现,通通处死。
“我让你说话!你这小崽子”士兵没了耐性,换了只手揪住“宋瑾笙”的襟口,另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逼她抬头。
“宋瑾笙”整个人都处在惊惧当中,而士兵的手掐得她生痛,好像都要掐进骨头,把骨头捏碎一般。
她只能不断拼命挣扎,但此时面对士兵,不过是如同蝼蚁一般,这样的挣扎反坑简直是以卵击石。
而士兵见她挣扎如此激烈也不肯抬头,顿生疑惑,手指一用力,强硬把“宋瑾笙”的下巴抬起——
“唔唔”即使强忍,可“宋瑾笙”究竟是生在皇室的人,哪里被如此对待过,顿时眼里湿润一片,眼里还是无尽的恐惧。
而士兵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皱眉甩开了她,“宋瑾笙”顿时被摔在地,疼得她又是闷哼一声。
士兵站起身,走前还丢下一句:“真是哑巴自己找个地方待着去还不快走!”
闻言,震得宋瑾笙浑身又是一颤,连忙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拼命向前跑着。
直到跑进一个小巷子里,她才敢停下来。
“宋瑾笙”靠在不平整的石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的汗滴不断滑落,整个湿漉漉的像是被雨淋了一般。
待她喘够了,她才转过身,恰巧又看到地面的沟壑聚着的水面。
她斜去一眼,而后又走近,缓缓蹲下,看着水面印出自己的脸,“宋瑾笙”有些不可置信。
水面中的人,一头发丝散乱地披着,原本的圆脸如今却瘦得下巴成尖,整个人用骨瘦嶙峋、狼狈如乞丐般形容真的不为过。
在她身上已经找不到丝毫往日公主的样子,难怪方才士兵只看了一眼便放走她
“宋瑾笙”突然很想哭。可她却不能。
她咬紧下唇,忍着鼻间汹涌的酸意,一步步走到最里面的墙角,又回头看了眼,确保这儿并无那些士兵追来后,她才敢放松下来。
而泪涌出一滴后,便是无止地崩溃而出。
她好无助。
曾经最爱她的人,都离她远去了甚至国破人亡。
而她,是唯一留下来的皇室。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也不知哭了多久,“宋瑾笙”才平复下来,还稚嫩的脸庞却已然有了一丝深沉。
她扶着墙站起身来,忍着身体各处的疼痛与饥饿,又一步步地向外走着,神情似麻木又似坚定,哭得肿胀的双眼里还泛着红血丝
她不能死。
她必须活下去
记忆到了这里,梦境里的世界忽然加快。
剩下十几年的日子便如弹指一般闪过。
许是老天真的眷顾“宋瑾笙”,她先是跟着人一起乞讨为生,后来长大了些,又被巷子里的阿婆可怜,阿婆没有子女,便把她当作孩子来照顾。
而“宋瑾笙”也争气,她识字,也懂些画,靠着卖字画又去买了诗书,有时还去一些富人家的府里,为了旁听宁愿做他们的下人侍奉。
于是,一年又一年过去,日子也就这般慢慢好起来了,可照顾她的阿婆却病逝,好在同一年里,她又遇到了谷子,谷子拜她当主子,愿意跟着她,不管日子是否贫苦。
再后一年,老天不负有心人,“宋瑾笙”终于考取了状元,游街过后,不仅受了赏赐,还被皇帝邀去国宴。
国宴那夜的大殿上,她坐在这些大臣之后的位子,即便再看也是看不清龙椅上人的模样,可她却依旧挪不开眼。
龙椅她何尝没见过呢?
曾经,她的父皇也曾坐在那个位子上
“宋瑾笙”久久望着龙椅上的皇帝出神,一双清秀的黑目似雾一般幽深不明,放在膝上的手攥紧,心中的恨意就快要压抑不住。
她等了十几年。
为了复仇,她不得不舍弃自己最爱的衣裙去女扮男装,不得不放下皇室的自尊去街上乞讨而她所做的一切,只为了能考取功名,深入到朝堂当中,一步步让这个王朝腐败
可还没等“宋瑾笙”兴奋多久,她便因醉酒到殿外说要透透风,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便被人用布蒙住了脸,捂住嘴,一路把她拖到附近假山景的水池里。
她认出来,那是与她同个考场的考生,也是当朝臣官的儿子。
那人一副嫉妒成恨的嘴脸,他似疯了一般,不管“宋瑾笙”如何挣扎他都不放手,最后竟是直接把“宋瑾笙”扔在了水池里。
“哈哈哈状元大人,以为自己要一路高升了吗!不可能!”
“我告诉你,宫里的禁军这会儿都守在大殿里,还有在宫门巡逻的,没有人会来这里,也没有人会发现你在这里”
“等到了明天,等他们发现你死在了这个池里,我就会告诉他们,昨日是你醉酒,非要走出来,说不定是自己摔在了里面的哈哈哈哈哈”
听见恶人的话,“宋瑾笙”紧皱眉头,死死憋着气,可她水性不好,越挣扎只是往里沉得越深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忍辱负重了那么多年,却这样潦草被人害死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宋瑾笙”向天许愿,她愿意少活几十年也要换现在能捡回一条命。
也不知是否老天真的又一次听见她的心音她真的没死。
只是再次醒来,她发觉自己已然换了身衣服,躺在床榻上。
而一旁守着的侍女见她醒来,便示意她不要乱动,随后便走出屋外。
半响,房门又开了,一个身着月白纱裙的矜贵女子走到她身旁。
“宋瑾笙”抬眸看去,因女子的面容有片刻的怔愣,而后才想到什么,立即要起身给面前人下跪,却被她阻拦。
“哎,你才醒来,身子许是还没好,便不必行礼了。”
“我那,,,草民不敢!”
“本宫让你歇着便歇着。”
“宋瑾笙”听见头顶传来冷声,她只好收住动作。
可她不明白,面前这人看着便知身份尊贵,而她现在是“男子”,男女共处一室,难道她便不会觉得
“宋瑾笙”不知说些什么了,也不敢抬头去看,只好顺着女子的话,她揪紧了自己的衣角,把头又埋得更低些,“多谢草民冒犯了!”
“冒犯?”卫珞漪轻笑一声,在床榻上坐下,目光落在“宋瑾笙”不敢抬起的头颅上,似乎饶有兴致。
她命侍女退下,而后才又看向“宋瑾笙”,“状元郎,本宫是什么凶神恶煞之人么?让你这般不敢看?”
闻言,“宋瑾笙”心底一颤,她一连眨了好几下眼,犹豫半响,才稍稍抬起脸来,却依旧不敢直视上眼前人,“不草民不敢”
“不知可否问问,是娘娘救了”
话还没问完,便又听卫珞漪幽幽一笑。
“状元郎认错了,本宫可不是娘娘。”
“那是”
“宋瑾笙”又小心翼翼地抬眸朝卫珞漪瞥去两眼,这下终于看清,眼前人还是个少女,脸虽是极美,但尚还有稚气。
不是娘娘,那便是昭阳长公主了。
卫珞漪唇角的笑缓缓收起,目光还在打量着“宋瑾笙”,忽然淡声道:“想必你也猜到本宫是谁了。”
“是本宫救了你,害你的人也让本宫扔给父皇去处置了。”
听此,“宋瑾笙”连忙要拱手道谢,可卫珞漪却抬手止住她。
“不用谢本宫,本宫只要你答应本宫一件事。”卫珞漪神情淡淡,泛着冷光的双眸紧盯着她,让“宋瑾笙”不由得有几分紧张。
她轻轻抬眸,与卫珞漪对视上,想咽口水可喉咙实在干涩得紧,只要哑声问道:“殿下要草民答应什么?”
“只要草民能做到,一定在所不辞。”
“那便好。”卫珞漪勾起一侧唇角,低声道:“本宫,要你做我的驸马。”
【作者有话说】
其实原主和公主也很好嗑,有没有同感的!!!
但她们性格太相似,注定是走不到一起的人~
第45章 第45章
◎“本宫喂你。”◎
“驸马”
“驸马?”
宋瑾笙这一场梦做了很久。
久到她真的以为在梦里经历了十几年。
直到意识逐渐回笼,直到耳畔能依稀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声音,她仍觉得恍惚,仍觉得仿若留在梦境里那般。
“醒醒”
这道呼唤她的声音,和梦里的那个人好像
“宋瑾笙?宋瑾笙!”
声音陡然变得急促起来,而宋瑾笙尚还晕沉迷糊着,不停的呼唤让她有些烦躁。
她刚想翻身用被褥盖住自己,可脸却被一只手给截住,*不过须臾间,她便察觉到似乎有人凑近她,连那人温热的鼻息她都能感受到。
“嗯”宋瑾笙皱眉,理智逼迫她清醒过来,艰难地睁开眼。
一片朦胧后,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卫珞漪的脸,此时离她许是不过两寸。
太近了,近得让宋瑾笙好不容易凝聚的理智又散开,怔愣地盯着眼前人看。
她看见,卫珞漪的神情不似平常那般平静无澜,而是眉头紧皱,紧盯着她的眼里,有疑惑也有迫切。
“宋瑾笙?”卫珞漪见她醒了却不语,不由得又用手拍拍她的脸。
“唔”因为沉睡得久,方醒时的晕眩感让宋瑾笙不适,她撑着身子坐起来些,甩甩头试图让自己能清醒。
她抹去额头上的细汗,看到坐在一旁的卫珞漪还是一副凝重的模样,她这才意识到——卫珞漪是何时进来的?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驸马说呢。”卫珞漪依旧拧眉,只是眉头比方才要松了些。
宋瑾笙还晕着呢,她更是不明所以,“我?我怎么知道”
“我一直在睡啊。”
“”卫珞漪深深凝着她,见她还是十分迷惑的神情,不禁倒吸口气,将心底那些不明的情绪吞下,缓缓道:“是,驸马这一觉,睡了三个时辰了。”
“方才本宫一直在叫你,足足过去了一炷香,可不管如何叫唤,驸马都不曾睁眼”
说到这,卫珞漪抬起那双冷眸,可眼神却并不平静,“驸马若是再不醒来本宫”
话落一半,她忽然止声,瞥开目光,抿唇不语,又是那副冷若冰霜的姿态,可又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
闻言,宋瑾笙也是有点诧异。
三个时辰,古代的算法,就是六个小时了她居然昏睡了这么久?
她记得应该是她向系统请求强制休眠,然后就又进到原主的记忆里
想起那个梦境,些些碎片般的场景闯入宋瑾笙的心底。
印象最深的,还是最后卫珞漪亲口向她求娶那幕
“咳咳”宋瑾笙吞咽一口,可嗓子依旧干涩,只能哑声解释道:“我没事,只是睡得太熟了,没听见让殿下担忧了。”
说罢,宋瑾笙没听到回应,便朝人看去,见卫珞漪凝着她不语,便知她还在怀疑什么,只能无声轻叹,又坦然道:“我是来月事,今日痛得厉害,痛得累了便睡了,不知会睡这般久”
听此,卫珞漪也心中了然,的确和她猜想得一样。
只是,她还有些不解,她本身就是月事会腹痛之人,腹痛一阵又一阵宛如刀割,连阖眼歇息都难,怎还会睡得这般沉?
这些疑惑被压下心底,卫珞漪看着宋瑾笙撇头抿唇,手指揪着被褥,她难得有窘迫的神情,倒是露出几分女儿家的神态来。
“下回若是腹痛,不必再这般忍着”
“哦”宋瑾笙低头沉闷应声。
虽是口头应着,可她看向起身要走的卫珞漪,心中失落一分的同时,又不禁想:
不忍着又能如何,在这里她一个女人非要假扮成男人,一个男人要熬治月事的汤药也很奇怪吧
“本宫待会儿再让人煮碗红糖水来。”卫珞漪起身并未走到房门,只是走去附近的案台,执起桌上的一玉碗。
宋瑾笙凝着又回头朝她走来的人,心头跳了跳,她立即避开她的目光,垂眸看着她手上的那碗粥。
卫珞漪在她面前坐下,用碗勺搅了搅粥,粥里的白米似珍珠一般透亮,伴着碾碎的山药和肉沫,光是看这卖相都诱人。
“这是刚熬好的粥,应还热着。”
“好”
宋瑾笙眼睛就没从这碗粥再离开,她上午没胃口,午膳根本没吃多少,现下有睡了那么久,肚子都要瘪了。
她心急地想要坐起身来接碗,谁知就是起身那一下,腹部忽然抽痛,疼得她皱眉倒吸口气,不敢再乱动。
见状,卫珞漪也是怔然,而后内心轻叹,抬手将宋瑾笙的肩头按下,声音软了几分,“痛便躺着罢,莫要再动。”
“呃可是躺着,我不好拿”宋瑾笙眼神示意般地看了看她手里的碗,还想要再起身,却又被卫珞漪止住。
“本宫喂你。”
什么?
她没听错吧?
宋瑾笙惊得眼睛都不转了,愣愣地看着还在搅粥的人,却被反瞪一眼。
“听不懂本宫的话?”
“没有”宋瑾笙被她这一记目光瞪得缩缩脖子,想要婉拒的话只能咽回去。
她乖乖垂眸,听着一旁勺子在碗底搅动的声响,她又吸吸鼻子,佯装不经意地抬眼一看,碗勺却已送来唇边。
“”
“张嘴。”
虽未看她,余光可依旧能感受到一旁人的注视,这样的目光让宋瑾笙莫名生出紧张。
她抓着手中的被褥紧了紧,轻启双唇,含住送来的碗勺,入口的刹那,粥的咸香恰到好处地在唇齿间溢开。
“烫?”
宋瑾笙赶紧摇头。
结果嘴里的还没咽下,第二口便已送来。
宋瑾笙的屋里平常不爱点香,可此时在窗台旁正放着燃香的熏炉,微微麝香弥漫在屋内,与眼前的药膳粥香融合,丝丝绕绕都在牵扯着她的心。
一口接着一口,直到剩半碗粥,两人都还一同沉默不语着。
她们都没有看向对方,而是很一致地凝着那碗粥和勺子。
起初宋瑾笙还多少有些不自在,毕竟她也不是小孩了,从来都是她照顾别人,突然当作被照顾的病人,倒有些别扭。
更何况,那个人是卫珞漪。
是当今受尽宠爱的昭阳。
是常年冷着一副脸,最爱漠视众生的公主殿下。
让她如何不诧异,如何不恍惚。
想此,宋瑾笙忽地抬眼,趁着卫珞漪还在搅粥,将目光落到她的脸上。
不知怎么,相似的场面,相似的视角,倒让宋瑾笙忆起在梦境时的卫珞漪。
说是梦境,倒不如说是原主记忆中的卫珞漪。
原来,她曾救了意外被推入水里的原主,才得知了原主的女子之身
所以,她才想要原主留在她身边,永远做一个有名无实的驸马吧
可她又是否知道,被她亲口认定的驸马,实际上对她抱有如此深的仇恨呢?
宋瑾笙虽然不是原主,可她在梦境里所经历的,却是原主真实的十几年。
而原主忍辱负重而埋在心底的仇恨过于深刻,似乎也在宋瑾笙的内心留下一抹痕迹。
一时间,看着眼前人,各种过于复杂的心绪交织,不得不让宋瑾笙恍惚起来,陷入沉思。
卫珞漪抬眸,恰好看见宋瑾笙沉沉凝住的目光,她一怔,要喂粥的手也停住。
“在看什么?”
“嗯?”宋瑾笙乍然回神,对上卫珞漪的视线,尴尬地眨眨眼,撇过脸去。
“没有,只是在想”宋瑾笙转眸看向她,又瞥了眼她手上的粥,“其实粥放一放,我待会儿也能自己喝的殿下不必这么”
卫珞漪的一眼刺来,冷冽如霜,将宋瑾笙剩下的话卡在喉里。
卫珞漪攥着勺柄的指尖蜷紧,敛下眼眸,连着内心升起的那一抹闷一同敛起,不紧不慢道:“你是本宫的驸马,既是驸马,与本宫结为夫妻,那本宫自然该照顾你。”
说罢,她又抬眸,盯向正发愣的人,“这有何不对?”
原本只是一句搪塞的话,可没想到卫珞漪会回得这般认真,让宋瑾笙一怔再怔,与她呆呆对视。
果然,只是因为她是她的驸马,而不是因为她
宋瑾笙,你又何必自作多情。
驸马呵呵
就算这只是个空名头,可也终究不是属于她的身份。
她迟早有一天会离开这个世界,无影无踪而这个驸马,没了她,也还会有别人,有新的驸马来代替她
有新的驸马,以后也会躺在这个床上,被长公主殿下这样屈尊照顾着
一想到这,宋瑾笙忽然弯唇笑了。
可明明心是痛的。
像被人用细小的针扎着,隐隐作痛,久久不散。
“没什么不对。”
“是我刚刚失言了,多谢殿下的照顾。”
卫珞漪看着她突然的笑不由得怔愣,眉心微微拧起,“本宫并未指责你。”
“殿下。”宋瑾笙不理她的话,只是收回目光,又将身子缩回被褥里,而后才朝她看去,依旧是唇边挂着抹笑,“不劳烦殿下了,粥放那便好,我有些累了,还想歇息一会儿。”
闻言,卫珞漪不语,只是凝眸看着她。
半响,才垂眸缓缓起身,“好,那驸马便好好歇着。”
“嗯。”
宋瑾笙立即应声,旋即转了身子,整个人埋进被褥里,背对着她,似乎不愿再多看一眼。
见这一幕,卫珞漪的脚步顿了顿,本就拧着的眉头又紧了不少。
凝了一会儿,卫珞漪转过身去,连同心头泛起的阵阵不明来历的烦闷和酸也压下。
将碗放在案上时,她又回眸看了榻上的人一眼,忽然回想起她方才的神情。
这般规矩正经,不失丝毫分寸,倒是像从前的宋瑾笙。
从前的宋瑾笙?
念头一出,连卫珞漪都愣了神。
不管是从前亦或现在,她不都是她么?
可为何,她现下更是深刻觉得从前的宋瑾笙,与眼前的宋瑾笙判若二人呢?
或者说除了这张脸,根本就是两个人。
【作者有话说】
救命,为什么进展还这么慢,我好想看她们亲亲!!!
第46章 第46章
◎分浅缘薄,祸难周而复始◎
明明是夏日,正处燥热时节,可却不知怎么,这几日京城都是阴雨连连,把宋瑾笙和苏苒要上青山的事便耽搁了。
一等再等,苏苒急性子等不住了,就决定在明日一早出行。
上青山的事也是苏苒提出的。
起初宋瑾笙并不愿。
毕竟,这青山是距京城在郊外最近的一座山,山高耸立,地势陡峭,寻常人根本不会往那儿走。
再说,她也曾听谷子无意讲过,当初原主就是在去往青山打猎的途中,坠入山崖才出的事。
这山听着如此邪门,宋瑾笙当然不想去。
可苏苒说,这青山虽是难爬,可藏在青山里的青山庙可是出了名的奇地,但凡是去那儿求签的,在后来全都一一应验了。
所以,不管这山再难爬,总有人会往那走,为的就是一个求心安。
宋瑾笙原本也是如此想着,可这会儿才刚走上山脚,她便打起退堂鼓来。
此时天色还未亮,熹微泛起白光,约莫不过卯时,平常这个点宋瑾笙都还在睡梦里呢,可现下人意识还未清醒,身子已经来爬山了。
且这山脚沟沟处又阴冷得很,宋瑾笙每走两步就觉背后发凉,不由得回头张望。
见到一旁人倒是一脸镇定地前行,宋瑾笙实在忍不住道:“哎,你确定这山平常真有人来么?我怎么觉得这么阴森呢?”
苏苒目不斜视地继续爬着石阶,“废话,天都还没亮,再说山里就是冷些的,我不是叫你多穿些衣服来嘛。”
“你别说你要回去啊,都走到这儿了,来不及了。”
“不是,我只是”
“什么?”苏苒不解地回头看她。
宋瑾笙对上她的视线愣了愣,还是抿唇把话咽回去,低头默默跟在她身后。
“没什么。”
她只是觉得
宋瑾笙又抬眼朝四周看去,心中莫名而起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只是觉得,这座山上沿途所经的一切景都让她陡然生出种似曾相识的感受。
然而这样的感受越浓,只会让她觉得恐惧。
毕竟在此之前,这座青山她从未踏进过
这青山庙位于山腰处走进,可青山的山路不平,二人只能将山石当作阶梯,足足登了一个时辰才走到山腰。
山腰处自登上后,便见面前有一条小径,小径的两旁长满杂草枯木,放眼望去一片寂寥,根本不像是会有人来造访之地。
但既然来都来了,二人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所幸沿着小径没走多远,便依稀能见到被层层树丛遮挡的寺庙牌匾。
宋瑾笙先是大喜,可待她真正走到寺庙门前,抬头仰视着这座庙宇时,她的神情一滞,整个人不禁倏然怔住。
方才那种诡异的熟悉感又悄然滋长,如同藤曼生长缠绕般将她的心捆住。
到底为什么会觉得
恍惚许久,苏苒的一声叫唤,才让她回过神。
“走呀,你站在那干嘛?”
“哦”
宋瑾笙又抬眸看了眼青山庙的牌匾,收起自己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后,才抬步跟上前。
而苏苒看着并肩同行的人,打量着宋瑾笙此时似乎过于沉闷的神情,也察觉出不对,“你是不是太累了?”
宋瑾笙摇头,拧眉环顾着寺庙四周,“我是觉得有点奇怪。”
“如何说?”
“我”宋瑾笙看向苏苒,眼神里闪过几分惶然,低声道:“我总觉得,我以前来过这里。”
“有种很奇怪的熟悉。”
闻言,苏苒也困惑地皱眉,她看出宋瑾笙的不安,安抚道:“这种情况好像说是即视感?很正常的现象,你别想太多。”
“这样也许是吧。”宋瑾笙垂眸应声,压下心头升起的淡淡疑惑,不再多言。
青山庙的前门是很大的一片空地,走过这片空地到了中央的正殿才有僧人接待,领着她们一路走到供奉佛像的宝殿里。
宋瑾笙和苏苒先是一同添了香油钱,随后取香烛,点燃香烛后,在佛像面前跪拜敬香跪拜,最后才到僧人面前求签。
二人跪在蒲团上,神情肃然的注视着泛着金光的佛像,而僧人则手执装着签文的木筒,身子如钟般挺立在二人间,徐徐道:“两位施主,本寺一回只能取一签,一签只对一问,所问需心诚,不得戏谑。”
“请二位施主在心中默念向佛主所问,佛主会为你们解惑。”
寺庙的香烛烟气缭绕,只是闻着便让人心抛杂念。宋瑾笙闭目,双手合十,原本在来前她已想好所求之问,可到现下,须臾间,一念升起,她的长眉忽然一蹙,已然暗将心中所求换掉
半响,待僧人将木筒分别给二人抽取后,木签应声落地,宋瑾笙这才敢睁开眼来。
她拿起面前的木签,翻开一看:分浅缘薄,命中祸难周而复始,但见一念,或有生机。
分浅缘薄,祸难周而复始
宋瑾笙心底默念着这一行签文,每念一个字,她的心便如同被重锤猛敲一回,震得她整个胸腔都在发响,震得她双耳聋障,再听不见周遭任何声响。
直到反反复复念了好几遍,宋瑾笙才在恍惚中回神,自嘲地在唇角勾起笑,任由心底空落落与发酸的滋味蔓延着。
“明觉法师?”身旁的苏苒猛然起身,看向身后朝她们走来之人。
宋瑾笙闻声回眸,只见来人年岁甚高,须眉发白,面目慈善,一身明黄法衣,手持着一串佛珠,光是立在此便俨然知是高僧法师之辈。
原来他就是苏苒口中所说的大师
“又见到施主了。”明觉法师先是朝苏苒颔首行礼,而后便将目光落在宋瑾笙的身上,紧了紧眉,而后笑而不语。
他虽是老态,可眼神却深沉清明,看着宋瑾笙的眼里似乎别有深意。
宋瑾笙看不懂,只能一时怔愣地跪在原地,与他对望。
“哦,明觉法师她是与我今日一同来这的庙里求签的未曾想,还能碰到您。”
“呵呵呵既是碰见,便是有缘了。”明觉法师和善一笑,又再次看向现下才懵然起身的人,“尤其是这位施主,看着面善,似曾相识啊实乃缘分,呵呵呵”
闻言,宋瑾笙和苏苒对视一眼,双双都是一头雾水。
她与明觉法师明明是头一回见,哪来的似曾相识
但转念一想,曾经原主也来过青山庙,也许明觉法师以为她还是南赤的“宋瑾笙”?
可苏苒不说这个法师都能看出她的来历么?为何还会将她和原主认错
心中起疑,宋瑾笙不知如何出言,只能拱手向明觉笑笑,“的确,应是有缘,故而今日才能在此遇见明觉法师。”
明觉法师的白眉悄然一挑,眯眼打量着宋瑾笙,还是含笑不语,旋即又看到她们二人手中的木签,“想必二位施主今日来此也是有心头之惑,既然有缘,那不妨让老衲来为二人解解惑。”
说罢,他便朝宋瑾笙伸出手,手掌宽厚红润,“施主,老衲与你似是相识,便先瞧瞧你的罢。”
“啊好。”宋瑾笙听言,虽是有些怔愣,但还是立即将手中的木签呈上。
明觉法师接过木签,拇指摸索着一行签文,忽地敛容正色,“分浅缘薄,命中祸难周而复始此签文乃大凶之兆,但”
话说一半,宋瑾笙一颗心都被吊起来,可明觉法师却忽然顿住。
他抬头凝目看着她,眸色深深似藏渊海,“施主,你所求的,可是姻缘呐?”。
夜色朦朦。
宋瑾笙白日里在青山待了一上午,下午去店铺帮活,直到此时才迈着步子,慢悠悠地走回府门,手里还提着一小壶酒。
这一日,自从在青山庙走出后,宋瑾笙便心事重重,难以消解,实在抵不过烦闷便买了两壶酒,在路上时便已饮去一壶。
她独自踏进府门,瞧见有小厮上前来,她立即摆摆手,眼神飘忽地看向前处,“我待会儿自行回屋,不要跟着我。”
言毕,她便转身离去,连后头的小厮想把夜灯给她也不理。
宋瑾笙拎着手里的酒,漫无目的地在府里走着,时不时拿酒起来闷一口,实在是一副风流样,让路过行礼的几位侍女都不禁频频回头注目。
但宋瑾笙已无心在意这些,只是一味地前行着。
直到人已走进后院里,她才脚步一顿,看着空荡荡的四周,除了一片月色照着的朦胧,便再无别物。
宋瑾笙站在原地半响,忽地轻笑出声,可神情落寞,眼里尽是醉酒后的浑浊。
明知不会碰上的
为何还会走来这里呢。
宋瑾笙在内心质问自己,可连她自己也给不出回答。
她提着酒壶,闲步散漫地走到凉亭,走到上回姜耘和卫珞漪坐的那处便是一倒,整个人的背靠在石柱上,拿起酒壶来又是一口。
一连几口下去,原以为这样会让烦乱的心平静些,却不想,越喝意识便越是清醒,清醒得只记得明觉法师留给她的那几句。
“分浅缘薄,命中祸难周而复始,这便说的是施主与心中所想之人本该无缘,不会相遇,可若是遇上了,也是命中的劫难,并且心思一日不灭,劫难便周而复始地生起。”
“此签若是放在寻常人的身上,怕是姻缘必定无果,但施主却不是寻常人。”
“如果老衲没看错,那施主应是来自异界之人,可既已来到此地,并非是阴差阳错所致,而是有一定缘分。”
“如此,这签文的后半句但见一念,或有生机,也意味着许多因果,会在施主的一念之间全然所变。”
“一念之间”宋瑾笙阖着眼自言自语,声音轻得似吐气。
何为一念之间?无非就是让她选留下还是离开
呵呵她可能留下么?
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和卫珞漪果然是注定无缘,她到底还在心存侥幸些什么
宋瑾笙又垂头笑笑。
比起这个,她倒是更好奇,那一句“并非阴差阳错所致,而是有一定缘分。”
这句话究竟为何意呢?
她穿越来此不就是偶然么?还能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缘分
思绪众多,绕在心间如同乱麻一般理不清,宋瑾笙也就干脆懒得管,乱便乱了
也许,她的心思从放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身上起时,早就乱了
“驸马为何在此深夜饮酒?”卫珞漪的冷音陡然从后飘来,让宋瑾笙一滞,握着酒壶口的手也微微攥紧。
只见她悄然走至她面前,目光先是在她身上停留须臾,而后看向她手里的酒,“莫非借酒消愁?难不成,驸马今日与友同游得不欢心?”
宋瑾笙视线跟随着她,一直看她在自己身旁坐下,“殿下何出此言。”
“何来欢心不欢心也算不上同游,不过是听闻青山庙上的签灵验,去求签罢了。”
她原本还想问卫珞漪是如何得知她与苏苒一同,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又蠢又可笑。
她是被卫珞漪操控的木偶,她的行踪,卫珞漪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也许不止今日,从前也是。只不过,没想到卫珞漪竟会今日把话挑明了。
“哦?求签?驸马所求是为何?”卫珞漪眉头轻挑,瞥向宋瑾笙的侧脸。
清冷的月色扑在她的头顶,落下的阴影遮住她的双眸,倒显得更为深邃阴郁,像是从前那个“宋瑾笙”又回来了。
宋瑾笙察觉到她的目光,虽未转眸看去,可长睫眨得更快了。她轻勾起唇角,虽然眼底还是一片惆怅,“我还能求什么,自然是求前程如何。”
“是么”卫珞漪轻喃,她将目光悄然挪开,抬眸望向天边,“那签文如何?是吉相么?”
“当然,我会长寿且无悠,前路一定会是一片坦途的。”宋瑾笙随口乱诌着。
一想到,她离开这里,回去那个熟悉的世界后,她该会是多兴奋,多幸福
可想着想着,想到再也不会与卫珞漪相见,不知为何心中隐隐忍着的那抹痛意骤然加重,一遍遍如同锋利的刀刃般划过、凌迟着她。
宋瑾笙的笑撑不住,一点点敛收回去,抬起酒壶来将壶里所剩不多的酒水一口饮尽。
两人就这般坐着,沉默半响,只有树上虫鸣在幽幽作声,一片寂静。
终于,宋瑾笙忍不住心中念想,朝旁人看去,似是无意道:“夜已深了,殿下为何会来此?”
卫珞漪的眼眸状似柳叶,望向天边月色时,更仿若漾着清水般潋滟,“本宫常常夜里来此望月,这儿瞧着的月色最为美。”
“望月?”
宋瑾笙目光已然全落在旁人的脸上,眼里淌着的是她不自知的情潮。
她见到卫珞漪抿唇默然须臾,才又道:“书中言,所故之人若为极善之人,死后便会升入上天,留住一魄在人间,每当你望月时,那些所故之人也在看着你,可你却见不到她们。”
“只有你的心诚,思念便会传到上天,天神便会怜悯你,让你能见所故之人一面。”
卫珞漪的声音如湖水般清澈凉润,徐徐道来时也让宋瑾笙为之动容,让她也不禁朝天上的悬月望去。
只是,她从小无父无母,连思念一个至亲的所故之人,都不知思念谁
“那殿下可曾真的见到了呢?”
“未曾。”
“那殿下为何还要常常如此?”
“只是让心中有寄托罢了,又如何能奢求再见?”
闻言,宋瑾笙的心头又是一颤,看着卫珞漪的眼里涌起一丝润意。
方才有那么一刻,她在恍惚间见到卫珞漪的脆弱,忽然就心疼起这位不喜近人、漠视众生的昭阳长公主。
冷漠却又重情,如此矛盾的性子为何会在一个人的身上看见呢?
“殿下所念之人是殿下的阿娘么?”
“是。”
宋瑾笙的眉头又是一紧,眸色渐深,内心无声轻叹好几回后,才问:“殿下的从前是什么样的呢?”
卫珞漪一愣,收回那道凝视,缓缓转向她,不语而视。
片刻,她才反问道:“那驸马,你的从前又是什么样的呢?”
“我的从前?”宋瑾笙被这一问给问住了。
她很想再问,卫珞漪为何会如此问她?难道她不该很清楚原主从前是什么样的么?她不该把原主的身世都查得一清二楚了么?
“我”宋瑾笙醉了酒,心绪浑沌成团,支支吾吾半天也答不出话来,便也只能笑着如实道:“我的从前我的从前殿下不该比我更清楚么?我自坠入山崖后,便不记得从前往事,殿下是知晓的,为何”
宋瑾笙还要说,可肩上突然一沉,让她的话戛然而止,心仿佛霎时一空,漏掉一拍。
卫珞漪一反往常,此时乖顺地靠在她的肩颈,纤手拥上她僵硬的腰腹,阖眼轻喃道:“好了,不用说了”
“不管你从前如何,也不管你今后如何你既成了我的驸马,便不许再离开”
“本宫乏了,让本宫歇歇罢”
【作者有话说】
相信我,离互明心意一定快了,这章其实有暗暗说明了小宋来穿越的原因,大家可以发挥想象~
第47章 第47章
◎抚过被宋瑾笙吻过的那处。◎
卫珞漪的低喃萦绕在宋瑾笙的耳畔,可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宋瑾笙却未全然听清。
她现下能听得最清晰的,便是自己胸腔内传来擂鼓般的震动。
仿若不受控制般,她越想平息,倒越是慌乱。
肩上沉甸甸的,带来的却是阵阵酥麻滋生,让她不敢多动弹一分。
宋瑾笙眼神怔怔,喉头滚动一下,呼吸放浅,小心翼翼地扭动脖子,直到脸颊触碰到卫珞漪的发顶,她才停住。
张开唇来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这样亲密的举动于她们而言,不是初次,甚至二人早有过更逾越分寸之举,但像今夜这般能让卫珞漪主动的,还是头一回。
宋瑾笙不知是不是自己醉酒,神智恍惚的缘故,竟会觉得方才卫珞漪那一句“不许离开”不再是冰冷无情的下令,而是一句挽留。
又是她的错觉么?
卫珞漪究竟把她当作什么呢?
她很想问。
是物件?是活生生的人?是她也许有动过一丝真情的驸马?还是偶尔心觉累了,只用来吐诉烦忧的姐姐?
“呵”宋瑾笙忽然扯起一笑,充满讽刺。
很显然,再好不过,也只会是后者吧。
又不是谁都和她一样会对女子动心。
宋瑾笙啊宋瑾笙,你就不要再自作多情了,就算她真的对你有一丝感情,也不会是喜欢
等回去之后,你会回归自己的生活,她也会再有一个新的驸马
别傻了,醒醒吧,你和她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宋瑾笙在内心一直暗暗念着,这心底里越想便越是酸胀,撑得她整颗心似乎都要装不下,只能化成泪,最终湿润了双眼。
夜风缓缓,拂过后院一带,吹走了落在青石地上的残叶,也吹走了宋瑾笙心中的忧思。甚至吹动了几缕发丝,发梢早已悄然缠绕,可二人却无人知晓
也不知在此处坐了多久,直至被卫珞漪枕着的肩膀都毫无知觉了,宋瑾笙才动动身子,垂眼看向怀中人。
“殿下?”
“殿下?”
睡着了么?
宋瑾笙凝着依旧沉沉依在她怀里的人,犹豫片刻,还是抬手将她的身子扶起来些。
可卫珞漪的身子软,又像是已然睡着般,宋瑾笙怎么扶也扶不正,只能见卫珞漪的头低垂着,小脸靠在她肩上一动不动,仿若一只白软的小猫趴在她身上。
宋瑾笙注视着,目光复杂不明却含着柔意。
就这么又看了一会儿,宋瑾笙才低声轻叹,两手并用着将她一把抱起,“唉你啊”
真是劫啊。
不仅是原主的,也是她的
后院外的廊道里,春月正站靠在朱红石柱上,手里还提着夜灯,瞧着似站岗,实则双眼无神,还时不时阖上,早就打起瞌睡来。
她是陪卫珞漪来的。
她也不知殿下今日是怎么了,一整日都心不在焉的模样,不仅不曾听清她与冬阳的话,连在书房里练字都会把字给写错了。
本来她还与冬阳担忧着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结果,等殿下一听闻驸马爷醉酒到跑去后院去了,殿下便立即唤她一同过来时,她便明白了。
她虽不懂什么情情爱爱,但还不至于眼瞎,殿下向来淡漠,如此因一人的一举一动而烦闷、牵扯,还能因为什么?
“哎哟——”意识消散的片刻,春月差些站着睡倒了。
她连忙拍拍脸让自己清醒,而后又转身看向一片黑漆的后院,幽叹一声,不禁嘀咕道:“唉这都什么时辰了,殿下何时才出来呀”
她陪卫珞漪一同过来的,可卫珞漪只让她守在这儿等,说是只谈会儿话便出来,可她如今等了快半个时辰了,也不见里头见人走出。
春月一连叹几声,往外探头想瞧瞧,便望见不远处有一道白影翩翩而来。
直至走近了,春月才看清是一身白衣的宋瑾笙,还有倒在她怀里似是沉睡的卫珞漪。
见状,春月瞪眼一惊,立即走上前,“驸马爷,殿下这是怎么了?”
宋瑾笙顿步,拧眉看着怀中人,沉沉道:“无碍,她只是睡着了。”
“哦睡着”
哎?殿下不是向来夜里难眠么?怎么这会儿还能睡着
春月想得愣住,等一回头看才发觉宋瑾笙已然抱着卫珞漪走远,她连忙小跑跟上。
“驸*驸马爷,这儿离殿下的寝屋还很远呢,要不要奴婢让人”
“不用。”
“哎”
宋瑾笙步履如风,衣袂飘飘在后,春月根本跟不上她,连开口讲话都费劲,只好闭声默默跟在她身后。
果不其然,从后亭绕回卫珞漪的屋里足足走了一炷香,待宋瑾笙走到屋门前时,她早已气喘吁吁,整个人胸腔起伏不定。
可她依旧没有将怀中人放下,而是稍作停顿后,便让春月推门而进。
按规矩,公主若是未曾点灯或有召命,驸马是不得擅自入公主的寝屋,但现下这般情形
“唉想必殿下也是应允的吧”春月候在门外,看着紧阖的门暗自感叹。
她回想起,方才见到驸马爷即便是满头细汗,气息不均,也仍然稳抱着殿下走回,一路都不肯放手这便足以说明,驸马爷也是关心、在意殿下的。
唉明明二人都将对方放进了心里,可表面上却还和闹着别扭似的,说亲也不亲,说疏也不疏这算怎么回事嘛
殿下和驸马爷到底何时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啊,连她一个局外人都看得如此清楚了。
真是身在局内不知局情啊
想此,春月也不禁摇头叹息,提着夜灯又走远了些守着,生怕扰着了二人
屋内。烛火通明。
宋瑾笙替卫珞漪将被褥给她盖好后,却还未离去。
她坐在塌边,目光低垂地凝视着卫珞漪平静的面容。
从浓密如羽的眼睫,到挺直的琼鼻,最后滑落到嫩红诱人的唇瓣。
宋瑾笙呼吸一窒,陡然想起那个雨夜里,她与这双唇曾有的触碰。
那一霎的温软,仿佛还留有在她的唇上。
醉酒之人仍未全然清醒,她也尚未从情迷中回神,只是怔怔盯着那双唇瓣,不自觉地吞咽一口,旋即,缓缓俯身向下
她应是睡着了吧。
宋瑾笙闭上眼,不受控制地朝那双唇凑去。
可她正醉酒,又何曾发觉身下人的呼吸已是错乱
情。欲从来都是无控的。也许她现下是因醉酒才起的欲望,又或许是借着醉酒和她熟睡的借口,才敢真正直视自己内心所需的欲望
两双唇一点点凑近着,连呼吸都变得紊乱,恍惚间,宋瑾笙忆起那个雨夜的耳鬓厮磨
可偏偏,就在双唇就要贴上时,宋瑾笙一顿,眉头拧紧,放在榻上的手攥紧被褥。
“呼”
她稍稍起身,低叹一声后睁开眼来,这一回双目清明不少。
宋瑾笙凝眸看着卫珞漪片刻,最终还是将吻轻轻印在她的额头上。
这一刻,她的内心再度闪过明觉法师的那一句“一念之间”。
一念之间
可就算她真的留下了,她们的结局便会不同么?
罢了。有这样的想法也挺可笑的。
她为什么要留下呢?
宋瑾笙心底一沉,敛眸收回眼底的惆怅后又是叹息,而后才起身,缓缓推门离去。
而她不知的是,她正阖上门的那须臾,榻上的人也睁眸醒来。
卫珞漪怔怔望着眼前,抬手用指尖抚过额头,抚过被宋瑾笙吻过的那处。
她内心无声轻叹,转眸看向那扇紧阖的木门,仿佛能看见宋瑾笙离去时的背影。
为何既要逃离她,又要
卫珞漪蹙眉,清冷淡然的眸子里终是染上了几分情味,心间却恍然想起上午请回神医时的谈话
“神医那日,你到底有没有隐瞒驸马身子的实情?”
神医闻言,霎时面色惊慌地跪倒在她面前,不断磕头道:“殿下!草民真不是有意隐瞒的啊!恕草民医术拙劣,这大半辈子都未曾见过驸马爷这般的病情,一时又怕殿下责罚,这才”
“无妨,你现下且说出实情来,本宫不会责罚你。”
神医:“谢殿下!实不相瞒”
神医:“当初驸马爷坠入山崖被救回时,已是五脏六腑均有破裂之势,且心血不足,哪怕是能用药吊着些时日,也怕也怕是无力回天的谁知谁知不过两日,殿下叫草民再来时,驸马竟全好了”
神医:“就算是身子愈合极好之人,也断不能在如此短的时日内恢复如常,所以驸马爷这般的,草民属实是头一回见呐”
“也就是说驸马原本是不会再醒来的是么?”
神医:“是”
“那为何她还会醒来?”
神医:“这草民也不知啊,但草民能以命作誓,当初救回驸马爷时的诊治之言无一虚言,驸马爷也许是吉人人有吉相老天不忍,这才起死复生了吧”
回忆到此,卫珞漪又呆呆发怔许久,才心觉疲倦地阖上眼。
如果说当初的宋瑾笙早已死去,那现在在她眼前的人,又是谁呢?
难不成在死去后又重生了么?可为何性情都如此大变
这世上真的有如此离奇之事么?
宋瑾笙你身上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呢?
【作者有话说】
oh公主发现了,然而小宋还不知情,于是一场虐恋就这样展开(×
第48章 第48章
◎这个姿势是叫壁咚吗?◎
这些时日来,宋瑾笙开的“景盛奶茶店”在京城西街这一带可谓是日日兴隆,每日那排队的人都从店门排到后一家店去了,不仅有回头客还不断引来新客,那赚得是盆满钵满。
宋瑾笙细细算了番,为了大局考虑,打算将原店铺扩张,并且再让谷子去东街置办一个分店,这样两个店都有营收,也能尽快回本、凑够还给卫珞漪的银子。
这几日店铺就要歇业休整,忙碌了这么一阵子,突然歇下来游手好闲了,宋瑾笙倒不大习惯了。
碰巧想起阿珺前些日子一直念叨着想认字,宋瑾笙闲着也是闲着,午休小憩后便拉着阿珺去她的书房里,拿起纸墨便一笔一划地教起她来。
“你看啊,我先教你写你的名。”宋瑾笙将宣纸铺平,一边磨墨一边同身旁的女孩说着。
“来,看好啊,写字时呢身子不能压太低,这笔要用指头这样搭着,然后”
宋瑾笙聚精会神,拈着毛笔沾墨,几回抬手落笔后,便洋洋洒洒地在纸上留下两个字,笔锋潇洒,字迹飞扬。
宋珺。
这是她给阿珺的赐姓。
阿珺到底是毫无身份的普通百姓,若是就这么留在她身边日日跟着,就算她自身坦荡,也难免会有非议,便干脆让她跟着自己姓,对外宣称是她的远房小妹。
免得有人再对阿珺说三道四,也免得将来在她离开这里后,阿珺会在府里被那些下人欺凌
毕竟她走了,还有谁会管阿珺呢?卫珞漪也不会在乎吧她对卫珞漪而言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更别提阿珺了
“这就是阿珺的名字吗阿笙哥哥写的字真好看!”
阿珺的软声将宋瑾笙的神思拉回,她垂眸,看着阿珺正眨着水灵灵的双眸对她笑,宋瑾笙也是莞尔,朝她挑挑眉。
那可不!她的毛笔字可是在之前获过奖的!
还好有练过,不然穿来这里,连写字都写不明白的话,她这个顶替的状元身份指定穿帮
“阿珺只要多练,也能写得这样好看。”宋瑾笙满眼宠溺地摸摸阿珺的头,将手中的笔递给她,“来,阿珺照着我的字来练练看。”
阿珺双眼顿时抬起,欣喜地点头,“嗯!”
“乖。”
宋瑾笙弯眼扬唇,拍拍她的肩后,便走到一旁坐下,随手从原主书柜里抽出一本翻了起来。
可一翻才发现,这书里哪有什么字,整一本书都是空空的!
“这什么”宋瑾笙拧眉,不可置信地将书一页一页地翻过去,可反倒最后,硬是没找到有一个字。
无字书?这留来干嘛?
宋瑾笙实在疑惑,正当她想放回原位时,系统却突然蹦出。
系统:提示,恭喜宿主获得关键物品:原主的日记本,支线进度增加10%。
啊???
宋瑾笙瞪大双眼,更不解了。
宋瑾笙:古代人也写日记不过你确定这是日记本?怎么一个字都没有?
系统:是的,日记具体的查看方式需要宿主自己发现,请宿主务必收好日记。
宋瑾笙:??你就不能帮帮我?
系统:发现线索也是宿主的支线任务,需宿主自行完成。
宋瑾笙:
宋瑾笙心底无语,每回都能被这个系统给气到。
但
宋瑾笙又认真地翻看起手里这本无字书,甚至凑近到眼前来看。
既然说能查看,那说明字只是被隐形了,要用某种特定的方式才能看见么
宋瑾笙正钻研着,可不待她深思,阿珺便把她唤了过去。
阿珺眼里盈着笑意,把自己临摹的字摆给宋瑾笙看,“阿笙哥哥,你看!阿珺也会写字了!”
宋瑾笙将无字书收进怀中,再一看阿珺写的字,虽说字迹有些歪扭,但还算端正,像模像样的。
“好~阿珺聪明,才写一回便能写成这样,很不错了,但是啊,你看”
说罢,宋瑾笙握住她执笔的小手,将她别扭僵硬的指尖掰正过来,再手把手地带着她,在纸上落笔。
“这写字呢,首先握笔就要握好,要一笔一划慢慢来,不能着急,落笔呢还要讲轻重”
宋瑾笙稍稍俯身,在阿珺耳畔轻声细语地讲着,视线随着笔划一点点挪动。
宋瑾笙带着阿珺练完她的名字,又接着写了好几个字,边写边同她说着道理,颇有一番夫子风范。
“阿珺,这个字呢,是成。所谓成嘛,就是”
“吱呀——”
二人都还凝神着,却不像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惊得宋瑾笙的手一顿,和阿珺双双抬首看去。
见到来人,宋瑾笙不禁愣神,“殿下”
卫珞漪:“”
卫珞漪站定在门前,目光直直盯在二人身上,抿唇不语。
在她的眼里看来,宋瑾笙此时在阿珺身后挨得极近,如同是环抱着她一般,两人的手还握在一处
虽说明知宋瑾笙只当她是妹妹,可卫珞漪怎么觉得,看着这一幕,她心里就那么不舒服呢。
卫珞漪的的眼神,宋瑾笙不敢直视,只是瞥去一眼便立即敛眸,内心倒吸一口气。
回避间,宋瑾笙想起昨日她抱着卫珞漪回屋后,情不自禁在她额间落下的那一吻
该不会当时就被她发觉了吧所以现在要拿她试问
宋瑾笙低头胡乱暗想着,而卫珞漪便一直这般凝着她不开口。屋内一时沉默,让原本懵懂的阿珺都察觉出不对来,连忙挣开宋瑾笙的手,走到一旁朝卫珞漪行礼。
“阿珺见过殿下。”
“嗯。”卫珞漪的眼神稍挪动,迈步走进来,在门外的侍女连忙将门阖上。
走近案台,卫珞漪的目光又落在上面一张张字上,“你们方才在做什么?”
“在练字。”宋瑾笙终于回过神来,走上前来,又将阿珺挡在身后,“阿珺说想认字了,我就带她来,教她写字。”
“哦,如此”卫珞漪见到宋瑾笙将阿珺挡得严严实实,一点也见不着,不禁勾唇,淡声道:“驸马倒也不必如此护着,本宫不是恶人,不会拿她如何。”
“我没有那个意思”宋瑾笙心底一跳,声音都不自觉变小。
卫珞漪当没听见,直问道:“她想识字?”
宋瑾笙连忙点头,“她是想,但现在外边的学堂不收女孩我就在府里教教她了。”
“驸马是状元,文采自然极好,但到底未教过人,本宫若是请夫子上府来教她,这样会不会更好些呢?”
闻言,宋瑾笙深感诧异,她没想到卫珞漪还会愿意管这种闲事,忙答应下来,“好,这样当然是更好的那殿下真的愿意请夫子来教阿珺?”
卫珞漪冷睨她一眼,宋瑾笙见状立即止声,拉过身后的阿珺上前来道谢。
阿珺小手紧扣在一处,直接给卫珞漪跪下来,“小女多谢殿下,谢殿下”
“不用了,起身吧,出去找冬阳,把本宫的话和她说一遍,待会儿便会有夫子上门来教你。”
“今后,你便跟着夫子学,不用再来找驸马了。”
明明是好话,可卫珞漪非要这般冷言冷语地说出,像是带刺了般。
宋瑾笙看着卫珞漪,忽然在想,卫珞漪貌似对阿珺一直都有莫名的敌意
就好像姜耘对她那样。
但察觉到这异样的敌意,宋瑾笙却并不完全为阿珺担忧,反而还有一丝丝悄然的欣喜
虽然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
待阿珺谢过,离门而去后,卫珞漪又走近她,看向案上只写了一半的字,“这是何字?”
“哦,这是”宋瑾笙执笔,将这个字完完整整地写出,“这是成字。”
“教她这个字是望她以后也能是成大事者。”
“好,成大事。”卫珞漪似笑非笑,在宋瑾笙不解的目光下,像方才她手把手带着阿珺练字那般,卫珞漪也把她的手紧紧握在她的手上。
宋瑾笙怔然,呆呆看着走到她身前的人,两人身子靠近,她浅浅一吸,满鼻都是卫珞漪发间的幽香,勾得她的心不禁一荡。
两人的手是一般纤细,只是宋瑾笙的指骨要稍长些,所以看起来要比卫珞漪的大。此时两人的手叠在一处,卫珞漪的手很凉,掌心处是软嫩的,紧紧贴在她的手背上,让宋瑾笙一时走神。
“人若是想要成大事,也必定要有诚。”
卫珞漪将手松开,回头看着身后人,那双让人琢磨不透的深眸里噙着笑意,“有诚,才能成,人若是无成,只恐怕就算成事了也不过是一时,终有一日,纸会包不住火”
“所以啊,诚才是最重要的。”
“驸马本宫说得对么?”
卫珞漪的话让宋瑾笙倏然揪心,她与她四目相对着,脸上虽无异样,可内心却满是惊诧。
默然片刻,宋瑾笙才扯起笑,敛眸颔首,“对,的确诚是为人之本,心中有诚才会成大事”
她该多想吗?怎么觉得卫珞漪像话里藏话?
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些呢
宋瑾笙的嘴角缓缓下垂,心中思绪闪过后,抬眸却见卫珞漪还在盯着她看。
而且
好像还是盯着她的
宋瑾笙蹙眉,倒吸口气,略显赧然地稍稍低头,抿紧双唇,脚跟不自觉地往后退。
却不想卫珞漪又将身子跟着压上来,只差几寸之隔,她们二人就要贴上了。
“殿”宋瑾笙欲言又止,看着眼前人的视线始终落在她的唇上,虽不知为何,可紧张却是愈加袭来,连喉头都暗暗滚动着。
她还想要躲,可她的腰就抵着后面的书柜,她的身子已然是被迫向后折了
卫珞漪实在凑得太近了。
宋瑾笙忽然有点热。
热得她反倒胡思乱想起来。
卫珞漪又要干嘛?
捉弄她?还是
这个姿势是叫壁咚吗?
【作者有话说】
宋瑾笙:心跳好快好像被撩了
第49章 第49章
◎卫珞漪不是未经人事么还以为她不会听懂呢◎
眼见卫珞漪越凑越近,宋瑾笙凝眸紧盯着眼前人,放在后方书柜上的手都快扣烂了。
太近了近到让宋瑾笙不得不屏住鼻息一屏住,她便发觉自己的胸腔如被锤击般,一下又一下地沉重声敲打着。
宋瑾笙垂眸,长睫落下,理智正要消散间,卫珞漪却恰好停住了。
只见她忽地抬眼,自下而上地注视她,“宋瑾笙?”
“嗯?”宋瑾笙又吞咽一口,不知卫珞漪此举何意。
可卫珞漪却不语了,只是静静看着她,眸色渐深,里头藏着让人看不透的深雾。
她盯着她,盯着她的驸马,眼神像是要把人看穿一般。
哦应该说,是她的替身驸马。
她的真驸马,早就在坠崖后死去了。
虽然她很不愿相信这世间还有这般荒谬之事,可今早她又派人去将原来宋瑾笙自小到大的事迹都查遍了,种种迹象都表明,眼前的宋瑾笙,并非她真正的驸马。
可她又是谁呢?这个眼前的宋瑾笙,又是谁呢?
如若是借尸还魂,那该是很不熟悉这副身体和名字才对。
可细细回想且方才也是,眼前人并不对宋瑾笙这个名字生疏,反倒是非常熟悉自然,自然得仿佛她真的就是宋瑾笙。
可同名同姓又同容的两个人若不是双生子,真的会有这样的事么?
“殿下?”
宋瑾笙看卫珞漪这般认真地凝着她,起初还有些别扭,可片刻过后,她才发觉卫珞漪是走神了,不知看着她又在思忖些什么。
只是在这个姿势下去
她的老腰都快受不住了!
闻声,卫珞漪眼眸转动,收起那些乱糟糟的思绪,起身离她远了些,很是正经道:“本宫驸马的唇色苍白且干燥,想必是近来的天热,易让人体内生火。”
“东厨那儿有熬三豆汤,待会儿让人给你送一碗来。”
“还有。”卫珞漪正欲转身,却忽然停住,“过两日便是国宴,父皇有召,到时需早些回宫,驸马可不要再贪睡了。”
“是”
宋瑾笙抚着发酸的后腰,目送着卫珞漪的纤纤身影离去,她才放松地坐倒在椅上,如释重负地一叹。
想起方才卫珞漪一言不合突然地接近,宋瑾笙又是觉得奇怪。
搞什么嘛说这么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需要这样吗
果然还是想戏谑她吧。
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位公主在想什么。
国宴当日。
天还未亮,宋瑾笙便起床盥漱,而后匆匆忙忙用过早膳便随卫珞漪一同入宫。
起得甚早,宋瑾笙压根没清醒,人起了但魂还在睡,不得不说来穿来这里那么久,她还是没习惯古人的作息。
结果就是,在马车上一路都昏昏沉沉,一入宫去给皇帝皇后请安后,便回去卫珞漪的殿里,当即宋瑾笙便困乏无力,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
果然还是皇宫里舍得花钱,这床榻都比府里好睡,宋瑾笙一觉便睡至晌午后,连过了用午膳的时辰都不知。
不过还好,卫珞漪还命人给她留了些。这会儿,她就正用着热好的一道道珍馐,吃得好不快哉。
待食了过半,宋瑾笙才想起来问身旁的冬阳,“冬阳,殿下呢?”
冬阳道:“殿下怕扰着驸马爷歇息,用过膳便出殿外了。”
“哦”宋瑾笙闻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见状,冬阳十分贴心地又道:“驸马爷若是想殿下,待会儿可以去御花园瞧瞧,殿下在宫里,除了这长信宫,最常待的便是御花园了。”
被一语道破心事,宋瑾笙霎时脸上不自然,瞪给冬阳一眼,“我只是问问而已”
“是,奴婢多嘴了。”
“那个”宋瑾笙轻咳一声,佯装平静无事地又夹着菜,轻飘飘道:“这吃得太撑了,等等我也出去四处走走吧。”
“冬阳,到时你领路,我对这宫里不大熟悉。”
“是。”冬阳低头应下,暗暗抿唇一笑。
唉,这公主口是心非便罢了,没想到驸马爷也是这般嘴硬的主子
都这般藏着掖着,这二人何时才能明白对方的心意啊
这会儿正是午休时,御花园内放眼望去一片空荡,只能偶尔碰见几名宫人在打扫着落叶和修剪花枝。
春月跟在卫珞漪身后,二人从园门逛到堆秀山处,这里有外围的树荫遮蔽,又建着假山水湖的景致,与别处相比,倒是凉快些。
“每年夏暑总是燥热,但一来御花园里,又闻到茉莉的香,总是能让人心静生凉。”卫珞漪幽幽道,不戴护甲的纤指拂过面前这一片茉莉花群。
春月默默看着不语,只是神情看似复杂怅然。
因为她知道,这茉莉花是殿下的母妃——良妃娘娘生前最爱的花。在良妃娘娘还未故去时,每年夏时,她总要抱着小殿下来此处赏花。
良妃娘娘生前的性子宽厚,待人和善,怕这日头过盛让宫人们晒着,还特地让她们去树荫处,那时的春月和冬阳虽也是幼童,但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殿下,还是去御景亭那儿坐着歇会儿吧,那儿阴凉些。”怕卫珞漪触景生情而思故人,春月上前说道。
卫珞漪淡然回眸瞥她一眼,才浅浅莞尔道:“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本宫只是有些感慨罢了,不会有过多伤感的。”
“再说,母妃若是再见到这茉莉,应也是欢喜的,本宫又难过什么呢”
“是”春月听着卫珞漪轻喃,也是在内心轻叹。她倒是愿殿下能真的放下往事,不然也不会每年夏季都来御花园,来此处如此长留
炙阳之下,卫珞漪又定定地站在原地凝看眼前的茉莉花群半响,双眸蕴着深沉与落寞。
“不过,,,,”在眼底的润意要涌现之际,卫珞漪陡然转开目光,“这天的确让人生躁,还是回殿罢。”
言毕,她便回身往前方能绕回园门的彩石路走去。
却不想,身后却传来一阵踱步小跑的声音。
听见声音靠近,卫珞漪不禁停下脚步,眉头深蹙,往回看去——
“昭阳公主!”
来人是一名身着藏蓝青袍服的男子,长身玉立,面容黝黑英气,气宇轩昂,一看便是个习武之人。
卫珞漪并不眼熟此人,定睛须臾,才认出眼前人是当今带领铁骑军的大将军——林风。
按理说,卫珞漪身处深宫中,朝前的人她不熟,这征战沙场的人她更该不熟,可偏偏皇帝也曾为林风与她许下过婚约,声称若是林风能够胜战而归,便将卫珞漪许配给他。因此,他们才会见过几面。
但那场战役是林风起先落败,而后是姜耘领兵支援才得以获胜。而等林风获胜回归时,才发觉卫珞漪已经成婚。
“林将军?有事么?”面对林风的一脸笑容,卫珞漪则平静如水,满面倦意。
林风自从见过卫珞漪一面后,便念念不忘至今,尽管他知晓卫珞漪已成婚,可依旧止不住再见她时的雀跃。
“没没事,只是难得碰见殿下,许久未见了,所以”林风低头掩着笑意,英武的面容竟浮现出一丝羞赧。
然而卫珞漪只是依旧这般淡淡地看着他,连唇角都懒得扬起,“的确,是很久未见了。”
“嗯不知殿下近来可好?”
“很好。”
“那”林风见卫珞漪冷淡,便觉尴尬地挠挠头,忽地抬头往她身后看去,“哎?听闻驸马不是也入宫了么?怎么不见驸马?”
“驸马在屋里歇息。”卫珞漪拧眉,有些许不耐烦。
“哦哈哈哈哈,听闻驸马这一表人才的,早就想见识见识了,真是可惜啊,也不知驸马可曾习武啊?还想找驸马切磋一番呢哈哈哈”
这笑得实在突兀,连春月都心有鄙夷,更别提卫珞漪了。
她原本就对林风不大喜欢。
好面还抢风头,当初的胜仗明明是姜耘助他的,可他禀报时却抢了功劳。
卫珞漪心烦地看向别处,直言道:“本宫乏了,便先回殿了,林将军还是另寻他人叙旧吧。”
说罢,卫珞漪便转身走去,春月连忙跟紧。
可林风见状非但没走,反倒是也一同追上卫珞漪,“等等!殿下殿下!”
身后的唤声令卫珞漪眉头皱得更紧,她没管林风的呼唤,只是径直向前走着,加快步子。
若不是皇帝看重林风,她一个无权的公主根本治不得林风的罪,不然林风这般放肆,早已是逾矩。
卫珞漪垂眸凝想着,未曾留心前方,只在一个转角处时,忽地冒出一人来,令她措不及防,结结实实地撞上去——
“呃”
不仅撞上,那人的手还顺势环住她的腰,卫珞漪当即起怒想要挣脱,却抬眸发觉眼前人竟是
“将军请留步。”宋瑾笙稳稳地将卫珞漪抱在怀里,没去看她发怔的目光,而是直视着面前打量她的男子。
林风虽人高马大,比她高出一头不止,可宋瑾笙却面色无惧,挺胸抬首地看着他,并不落下风。
“你是驸马?”林风上上下下地将宋瑾笙看了遍,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身形瘦弱,雌雄难辨的小白脸会是卫珞漪的驸马。
“是。在下宋瑾笙,见过林将军。”宋瑾笙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他,扬起的下颚里多少带着些不屑。
似是察觉到她的轻蔑,林风同样冷笑一声,拱手道:“在下林风,久闻驸马之名,今日一见”
“好了。”察觉到怀中人的身子扭了扭,宋瑾笙把她抱得更紧,“林将军不必再说这些客套话,也恕在下不能陪将军闲聊”
说着,宋瑾笙便看向还发愣的怀中人,莞尔一笑,似是深情极了,“漪儿昨夜睡得晚想必今日身子还累着”
“在下便先带漪儿回殿歇息了,林将军自便。”
闻言,看着宋瑾笙那别有深意的眼神,林风何尝听不出她的话中意,顿时心有妒火,面色阴沉地冷笑一声,“呵好,是臣方才失礼了,臣,告退。”
说罢,林风咬紧下颌,暗暗握紧拳,转身挥袖离去。
见林风走远,卫珞漪又垂眸瞥了眼依旧揽在自己腰上的手,可却并未再拿开,只是由她搂着。
“驸马怎么突然来此?”
“我我才用过午膳,想着出来走走,恰好方才看见殿下在此。”
宋瑾笙松开手来,又瞥了眼卫珞漪的神情,忽地解释道:“我只是见林将军一路追着,怕他缠着殿下所以”
卫珞漪勾唇,柳叶似的眼眸噙笑,“何需说这些,你本就是我的驸马,并未做错什么。”
宋瑾笙低头笑笑,算是默认卫珞漪的话,也算是掩盖起自己那一些压住的私心。
待再抬头,便见卫珞漪已然往前走去。
“殿下要去哪儿?”
卫珞漪停住,回眸看向她,忽地扬唇一笑,笑得像桃花一绽,媚眼如丝,美艳绝色,故意沉声重音道:“驸马不是说昨夜我未曾睡好,身子还累着么?”
“既然是累着了,当然是回去歇息。”
说罢,她的笑意更显然了些,不再似往日所有的冷笑亦或淡笑,而是笑得舒展,眉眼弯弯,似极了一名欢心的少女。
而反倒是宋瑾笙呆愣在原地,迟来的羞赧涌上心头。
她她方才是成心说给那林风听的
卫珞漪不是未经人事么还以为她不会听懂呢
第50章 第50章
◎此时此刻,她更觉得自己才像是一个外人。◎
夜晚,正是国宴中,殿堂上已无白日里的庄严肃然,而是红烛高燃,歌舞生平,皇亲与朝臣们个个锦衣玉带,一同笑语连连、嘈杂一片,坐在高堂之上的皇帝与皇后更是一展笑颜,场面好不快哉。
此时,一场宫内礼乐队的古筝伴舞的乐师舞女们才退下,紧接着莲步上前的一群红衣女子,则牢牢抓住了在场人的眼。
只见这群女子们,身着鲜艳红衣,可红衣只是堪堪遮住身体,双臂裸露着,赤足踩在地上,舞姿曼妙,虽是戴着面纱可眼神如秋波传情,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被勾魂。
而在最中央的那名舞女,更是在一众佳丽中尤为突出,明眸弯弯似含情,一颦一笑都十足魅惑,像极了一只狐妖,成功让皇帝的目光在她身上驻足。
也只有皇帝敢这般将目光流连,其余已成婚的朝臣与皇子们,只能时不时装作不在意地瞥去一眼。毕竟,他们心里都清楚,这西域派来的礼乐队,一来就为供皇帝欣赏,二来他们都已有家室,总不能在大殿如此失态。
可偏偏还有那么一位,紧盯着台上那名妖艳的女子,眼神都不曾挪开过。
身旁人已然暗暗朝她看来好几回,可宋瑾笙全然不知,还在放空自己,双目呆滞地凝着前方的舞女。
这在古人看来,露胳膊露脚已然是很衣衫不整地暴露了,可在宋瑾笙这个现代人看来不过尔尔,夏天她自己在衬衫里面穿的吊带背心都比这布料少多了,当然不以为然。
更何况,她发誓她可不是在看人。
起初是观赏了一会儿,可后来心觉无聊便在发呆罢了,完全忘了她还是驸马,要避嫌这一回事。
她现下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一本从原主书屋里意外拿到的“无字书”,也就是原主的日记。
现下比起这本日记里到底记载着什么,宋瑾笙更好奇要如何破解这本“无字书”。
在国宴前,她趁在卫珞漪不在屋里时,还偷偷把无字书拿出来给研究个遍。
甚至试着用手机ai去查破解方法,让她把书放在火烛上,结果差点把那页纸给烧了,也没见有半个字显现。无奈之下*,她只好先将这本无字书收起。
到底还有什么办法能将这本书破解这本书里又记载着些什么呢?会有惊天动地的秘密么?不然为何原主还要特地将这本书的内容掩盖
思绪过深,宋瑾笙神情复杂,不禁眯起眼眸,无声轻叹,随手便拿起案上的酒水抿了口。
她倒是无意,可卫珞漪余光看着她,又睨了眼那些才退场的舞女,垂眸沉默片刻,飘来一句:“驸马是在惋惜么?没看够?”
宋瑾笙不明所以地看她,“什么?”
“本宫说”卫珞漪也转头看她,一字一顿地问道:“方才那些西域舞女,驸马觉得如何?”
“如何?”宋瑾笙皱眉,未思忖过多便答道:“还可以,蛮好看的,跳得也不错。”
“哦?那如此听来驸马很喜欢?”卫珞漪勾起唇角,可却毫无笑意,执起酒壶为自己斟满一杯。
“我”宋瑾笙才出声便止住,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忙转头去看身旁人,可身旁人只自顾自地夹菜饮酒。
“哪有我我不过是出于欣赏罢了,殿下不要多想”
闻言,卫珞漪的唇角又是淡淡扯起,看都不再看她,“本宫并未多想,西域乐舞的确令人神迷,驸马不过是说出实话罢了。”
“呃”宋瑾笙欲言又止半天也说不出话,又见卫珞漪已然是将目光看向别处,她只好作罢。
而后二人便是又一阵的无言。
但宋瑾笙还是时不时回往身旁瞟去,察觉到卫珞漪朝这边看来时,她又立即收回目光,装模做样地端正身子。
是她感觉错了?总觉得卫珞漪刚才的话阴阳怪气的
但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众目睽睽之下,她身为驸马这般明目张胆地盯着舞女来看,的确有失卫珞漪的脸面
想此,宋瑾笙深吸口气,举起酒杯便是一饮而尽,可抬首时不经意地一眼,便恰好瞥见坐在她们对面的姜耘。
姜耘近年来胜仗不断,又是将门,自然是随老将军位于首排,并且正好就面对着卫珞漪,只不过相隔着大殿的一条道。
而此时,虽然宋瑾笙看不清姜耘的神情,可从她那一动不动的挺直身板和目光所至,她便知姜耘该是一直在看她的身边人
哪有什么金兰情谊会像姜耘这般盯着看,并且是目不转睛,生怕少看了。
呵呵不过若是姜耘真对卫珞漪有什么不一般的情感,也轮不到她来说什么吧?
一个是闻名京城的女将军,一个是当今长公主,二人自小一同长大,总角之交,这样的设定如果放在百合小说里,她们俩才更像主角吧?
而她呢?
宋瑾笙凝着空空的酒杯,有些自嘲。
而她又算什么呢?
可能什么也不是吧。
宋瑾笙扯动唇角,又默默给自己斟满杯盏
宴席上觥筹交错,酒过三巡,待礼乐过后,便到了群英武斗场。
这武斗场无非便是让群臣们在大殿中央的比武,双方不能持武器,更不能使暗器,所以更能将比武者的武力展现。
作为如今的大将军林风自然是一马当先,不论是世家子弟亦或外来使臣,全都无一意外地被他击退。
而今,唯能有与他一战比试的,只有老将军与姜耘。
但老将军年岁已高,即便是老当益壮也不愿再出场,而姜耘则不知是何缘故,只顾着埋头饮酒,也未曾应战。
“好!好啊!林风,依朕看呐,你这武力又见长了啊,不愧是我南赤的第一高手,哈哈哈哈哈”
林风才胜完一场,他听着皇帝毫不吝啬的夸赞,自然也觉得意,暗暗朝卫珞漪的位子看去,却发觉卫珞漪依旧是低头,那唇角的笑意不免敛收了些。
他朝皇帝拱手道:“多谢陛下赞誉,今日也不过是小小比试,怕是许多高手都还未出来,臣这才得以小胜。”
说罢,他又转身看向众人,扬眉笑道:“敢问,还有要上来比试一番的吗?林风在此还愿再求教。”
言毕,两旁的朝臣及使者皆是交头接耳,但半响过后,再无一人上场。
“好,既然大家都如此谦让,那我倒是还有想要切磋之人。”
话音落下,林风便突然看向正发怔中的宋瑾笙,低头暗笑,朝她拱手道:“驸马爷,不知可愿与在下比试一回啊?”
闻言,在场的议论声更是纷纷。
谁不知道,当今驸马是状元,但可不是武状元啊,更何况瞧宋瑾笙那副瘦弱的身子,便知不是习武之人。
而宋瑾笙更是震惊,惊得她愣了好一会儿也未能回神。
有没有搞错啊?
什么失心疯要来找她比武?神经病啊???
宋瑾笙的嘴角都忍不住要抽了,她内心把脏话都骂过几回,正欲起身婉拒,可却被身旁的卫珞漪抢先了。
卫珞漪连眸子都不曾抬一下,只是淡淡莞尔道:“林将军太过抬举驸马了。”
“驸马不过一介书生出身,自然是比不上将军这般武功高强之人。”
林风听不出卫珞漪的话意,只当是她在夸自己,面上的笑又多了几分,可依旧不肯松口,“长公主殿下此言差矣,书生又怎么不能习武呢?如今江湖中倒是有很多像驸马这般,瞧着文文弱弱,但功力惊人的高手。”
“驸马爷,说不定是一直在隐藏实力呢?”
“”宋瑾笙沉默了,看着林风那不怀好意的笑,便知这林风是一定要她难堪了。
死小心眼,还什么大将军呢,恶心!!
可现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风硬是把她架在高台上下不来,而那高座上的皇帝也是未出一言,只是一副看戏的模样,这更让宋瑾笙感到无语。
罢了,想必林风也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下狠手,丢脸就丢脸了,也少不了块肉
“好,我”
“等等。”
宋瑾笙无奈地要站起,却又被卫珞漪紧按住手。
她不解地朝她看去,只见卫珞漪正凝着对面的姜耘,忽地眼里便盈满笑意,“比起看林将军与驸马的比试,本宫倒是更想看阿耘与林将军的切磋。”
“二位都是南赤赫赫有名的将军,身手应是难分高低,若是二位愿意切磋一回,想必在座的各位也想见识见识吧?”
此言一出,果然有朝臣和使臣附和,就连皇帝也难得开声同意,可反倒是突然被捧起的姜耘面色沉沉。
见她不语,卫珞漪只是又笑得柔婉些,双眸直勾勾看着犹豫不决的姜耘。
“阿耘,是本宫想看此战,阿耘可愿一试?”
“我”姜耘抬眸也看向卫珞漪,难以抑制的情意怕是已然从眼里溢出。
她们四目相对,而宋瑾笙只能在一旁看着,她不由得内心苦笑。
她当然知道卫珞漪此举是为给她解围,但换位一想,若是她上场,只怕会毫无还击之力输得极其难看,丢得不止是她的脸,还是卫珞漪的脸。
如此想着,宋瑾笙再去看卫珞漪,清清楚楚地看着她们二人的对视,清清楚楚地看见卫珞漪眼里对姜耘的欣赏和钦慕时,又觉一阵心痛。
此时此刻,她更觉得自己才像是一个外人。
【作者有话说】
小虐怡情~小虐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