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交代地事情已经办妥了。”小厮恭敬地朝着屋中站立地男人回禀道。
男人抬手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示意小厮出去。
男人转过身，此人正是魏戚。
小厮出去后，魏戚地手撑在书房的案桌上，垂着头，令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他缓慢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段运凡，你段家可是彻底灭门了。
段运凡，正是段成玉的父亲，前一任的右丞相。
就算你有前任阁老帮你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踩在了脚下。
不过他倒是忘记了，段家竟然还有一个段成玉，段家十七子。
现在应该也随着段运凡而去了吧。
魏戚的嘴角的笑意越发张扬，最后不受控制地笑出声，越发大声。
颇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站在屋外等待的小厮听到屋内传来的笑声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
段成玉一直相见的人很快就出现在他面前了。
段成玉看着眼前秦昭临，眼底闪过一些惊艳。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盛装打扮的她。
她身着一身月白的宫装，乌发松松挽了个随云髻，米白的珍珠步摇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即使身着素色，那骨子里的贵气却是半分都掩不住。
秦昭临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眼眸晦暗，似乎藏着他看不懂的东西。
一时之间，两人沉默地对视着，空气中仿佛有细密的丝线在缠绕，谁也不肯先扯动分毫。
最终还是，秦昭临败下阵来。
“你感觉好些了吗？”
段成玉垂眸，喉间滚出一个轻浅的“嗯”。
还是沉默。
秦昭临无奈，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闷在心里。
她挑起话头，语气平淡得像是再说今天得天气：“如今教坊那边，叫云玉的乐师已经死了。”
段成玉猛然抬眸，带点琥珀色得眼眸中满是错愕，那副模样有点呆呆的。
秦昭临觉得他特别像十五公主前几个月刚养的那只小奶狗一样，懵懵懂懂的，有点可爱。
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摸他的头。
她是这样想的，事实也却是这么做了。
温热的掌心落在他的发顶的那一刻，段成玉整个人都僵住了。
温热的触感顺着发丝漫过来，带起一阵滚烫的热浪，从脖颈一路烧到耳根。
他自小在规矩森严的段家长大，除了祖母与母亲，还有小妹，还从未与其他女子有过这般亲近的接触，此刻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在往脸上涌。
先前醒来时身上那股若隐若现的寒意，在此刻冲得一干二净。
“你……你。”他往后闪躲，低垂着头，不敢看她。
秦昭临目光落在他发顶那个小小的漩涡上，唇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这个时候的段成玉好青涩啊，她之前怎么没有发现他这么好玩。
段成玉见前面的人迟迟没有动静，悄悄抬眸看了一眼，看到她嘴角勾起的弧度。
他低着头，感觉耳尖越发滚烫。
他没有想到在皇城默默无闻的九公主会是这样的人。
简直就是……就是……
过了好一会，段成玉才冷静下来。
他已经知道了眼前的女子的身份，只是现在，他还是没有想明白。
她为什么要帮他。
他记得这位九公主一直都是深居简出，也从未听过家中提起过这位九公主的交情。
她从教坊开始就一步步接近他。
她帮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段成玉薄唇紧抿，看向秦昭临。
秦昭临知道他想问什么，想说什么。
结识过前世的他，与他共事这么久，自然事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红唇勾起：“段十七，我和你做个交易，怎么样？”
“一个能令你段家翻案的交易。”
段成玉沉默半晌，点头：“好。”
秦昭临扬眉：“你不问你要付出什么吗？”
段成玉抬眸，琥珀色的眼底清晰地倒映出秦昭临的影子，他目光灼灼：“我貌似没有选择的权力。”
就像无论是在曾经教坊还是如今的公主府这样，他都没有选择的权力。
————
段成玉就这样以幕僚的身份，在九公主府住下了。
不过段成玉的身份始终是比较特殊，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段成玉的幕僚身份，难免会有些风言风语，私底下纷纷猜测段成玉会不会就是公主殿下带回来的面首。
这段时日，段成玉触的人也不多。
除去东与，翘怜，便只有几个洒扫的婆子丫鬟和轮值的侍卫，便再无旁人。
此时正是盛夏，院中那颗老树的枝叶交缠，将头顶的日照遮盖得严严实实，只在叶隙中流落点细碎的亮光，在青砖地上晃动摇曳。
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喧杂。
段成玉从书页上移开视线，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东与。
东与的脑门直冒冷汗，脸色有些发白。
他听出来了，门口那咋咋呼呼的声音，正是周府君。
怎么回事？翘怜不是说，周府君已经关起来了吗。
怎么还让他跑出来，还径直找到了段公子这里。
院外的嘈杂声一阵高过一阵，隐约能听见外面的人一直叫里面的人出来，说着“……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之类的浑话。
段成玉放下手中的书籍，起身就要往外面走去。
东与连忙上前一步，拦住他的步伐：“公子，外面只是无关轻重的人，您不必亲自出去。”
可看着东与耳根红透，明显心虚的模样，他越是这么说，段成玉越发好奇。
他微微侧身，绕过东与，径直往门口走去。
门口的那人还在叫嚣，说什么“禾照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禾照？禾照应该就是秦昭临了，原来她的字是禾照啊。
他打开门，便就见到了一直在叫嚣的人。
看见周里的那瞬间，段成玉心中便已了然。
看来眼前的这位应当就是那位大名鼎鼎徐州知州的“坑爹好大儿”了。
周里也没有想到里面的人会这么快就开门，一时竟愣了愣。
只见段成玉一袭青衣，从段家变故至今，脸上的稚气早已褪去，少了少年时的柔和温润，多添了几分沉稳内敛的英气，整张脸棱角分明却不凌厉，宛如精心雕琢的美玉。
周里站在他面前，瞬间便显得黯淡无光，若是要说个比喻，那就是白天鹅和丑小鸭的区别。
莫名的火气骤然从周里的心底腾起，他是听到府中下人的流言蜚语，才知道公主府中出现了一个外男，这才急匆匆赶来“捉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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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的长得这么小白脸，勾引谁呢？
怪不得秦昭临一颗心都勾在了他身上。
周里上下打量着他，脸上带着鄙夷，张口便骂：“你是哪家的野小子，怎么这么不要脸，竟敢跑到公主府来攀附。”
迟了一步出来的东与恰好听到他这一句，顿时脸都气绿了。
心里忍不住吐槽，到底是谁不要脸啊？也不瞧瞧自己那副德行，当时是如何进来公主府的，臭不要脸。
东与连忙上前一步，拦在段成玉身前：“周府君，您慎言！这位是公主府的幕僚，段公子。”
幕僚？周里嗤笑一声，他可不相信是什么幕僚。
接下来正欲要说些什么。
一道慵懒中带着几分冷意的声音的声音骤然打断了他：“周里。”
是秦昭临，秦昭临慢步而来，身后跟着垂首敛目的翘怜。
她目光扫过院门口的景象，语气中带上了明显不耐烦：“你不好好待在你的西院，跑来这边闹什么。”
周里张口正要说些什么，秦昭临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挥手对侍卫道：“将人带回去，看好了，在乱跑后果你们知道的。”
周里什么话都来不及说，一拥而上的侍卫直接捂住他的嘴，完全不顾他“府君”的身份，半脱半架地将人强行带走了。
周里走后，段成玉的目光落在秦昭临身上，今日好巧不巧，她竟然也是一袭青衣，与自己身上的这件颜色几乎无差，看样子是同一匹料子做出来的。
段成玉下意识地蜷缩了手指，指尖摩挲着袖口用暗线绣着的缠枝莲。
心里忽然浮现一种说不清的情愫。
秦昭临径直越过他往院内走，门口本就不宽，两人插肩而过时，她的手背不经意见擦过段成玉的手背。
段成玉能感觉到如玉一样温润的质感在他的手背擦过。拿触感温润如玉，轻轻一下，像是带着暖意的电流，瞬间窜过段成玉的四肢百额，令她指尖微颤，久久不能平息。
秦昭临走到院中中心，见段成玉还是傻傻呆站在原地。
停下脚步，侧头与恰好往这边望来的段成玉对视上：“你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进来。”
段成玉收回视线，下意识地就要听她的话，往里面走去。
她与段成玉面对而坐，他们的中间放着一张棋盘。
还是老样子，秦昭临执黑子，段成玉则是白的。
段成玉不知道她来找自己有什么事，终不能就是单纯来找自己下棋的吧。
但是看着棋局上的白子一点一点被黑子蚕食掉，段成玉也忍不住开始认真起来了。
两人有来有回地对弈着，眼看白字的趋势越发强势，秦昭临即将败于他手。
秦昭临又在棋盘中放下一子，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你的妹妹找到了。”
段成玉手执白棋，早就看到她的破绽，正打算给她来上致命一击。
冷不丁听到这句话，他的手指一顿，白子下错了地方。
段成玉的大脑一片空白。
但他已经来不及关注这些了，眼前有着更加要紧的事，那就是他的妹妹有消息了。
段成玉死死盯着秦昭临，企图听到更多有关妹妹的消息：“她在哪？”
秦昭临手托着腮，手执黑子紧随其后地下在了他的棋子旁边。
这一局，反败为胜。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红唇微启，吐出两个字：“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