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府。
萧行雁和薛崇锦身后跟着两个被押着的人上门时,门仆还以为是狄景晖又惹了什么事情,对方抓住了把柄来找茬的。
待到定睛一开,原来是萧行雁和县主,几人才松了一口气。
再定睛一看被押着的两人,也不是自家三郎,又是松了一口气。
萧行雁拿出帖子,递给门仆:“麻烦了,今日又有事情求见狄公。”
萧行雁在府中是受了崔夫人夸赞的,众人自然也都客客气气的。
不多时,郑管事便来了,看到萧行雁以及身后二人,很是一愣。
萧行雁上前一步解释:“我与县主在出摘星楼时,见两人厮打,又听闻二人似乎有亲缘关系,移交大理寺或有不妥,便起了请狄公一评,这二人究竟谁对谁错。”
郑管事脸色不变:“萧大人,新安县主,请随我来吧。”
说着,就在前面带路,眼神还时不时的朝后面被压着的两个人瞥。
萧行雁捕捉到他的视线,冲着人笑了笑。
郑管事尴尬的轻咳了两声:“这二位是何人?”
萧行雁:“其中一人乃是甄官署监作,另外一人……”
萧行雁看向旁边的薛崇锦,她当时只听薛崇锦说这人似乎是某五品官员家的儿子,也就是柳沉燕要嫁的那户人家的孩子。
但是到底是哪户人家,她还真不知道。
薛崇锦接收到萧行雁的视线,紧接着说道:“是仓部司郎中王冕的嫡子。只是性格极为顽劣,只怕此次之事也是他先挑起来的。”
郑管事看了那少年一眼:“哦,我记得,前些日子似乎与阿郎递过帖子。”
萧行雁看了过去,那少年当即不甘地瞪了回来。
仓部司郎中,从无品上官员,主梁式仓储转运,和籴和市管理。
比她的虚职都要高两个大品阶,难怪这少年半点不怕。
五品官早不知道是多少人的一辈子的追求了。
不过……
萧行雁看向郑管事。
她记得前些日子,狄仁杰早早便已是户部侍郎了,如今更是因为追查玉狸教一事正得圣眷,隐隐有些要被加为同凤阁鸾台平章事的意思。
还好这次来了,所谓县官不如现管。
若是去了大理寺,此事还真说不定。
但若是闹到狄仁杰如今这个正头大上司面前,呵呵……
说话间,几人就到了正厅。
狄仁杰一进门就看到两个被人压着的人,也是一震。
“这……”他斟酌着开口:“这两位小郎君是哪位?”
萧行雁朝着狄仁杰行了个礼:“见过狄公。”
紧接着,她将刚刚郑管事说得是又细细说了一遍。
狄仁杰看向如同鹌鹑一样站在原地的两个少年,看向一身布衣,更为窘迫的那个,猜测这大约就是那柳自成了:“你们二人究竟为何起了冲突?”
柳自成哆嗦了一下,最终下定决心,缓缓开口:“回狄公,是因为他前两日将我妹妹推入水中,险些丧了命,我气不过,才先动了手。”
狄仁杰脸色微变:“推入水中?”
旁边那少年便开口了:“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话虽如此,说这人却没半点儿歉意,赫然一副滚刀肉的模样。
狄仁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柳自成:“你说他把你妹妹推入水中,有何证据?”
少年一听狄仁杰的话,便自以为狄仁杰也是偏向他的,洋洋得意起来。
柳自成心中也是微微一寒,但还是道:“我妹妹如今在家中缠绵病榻,也请了京中大夫诊断,自有脉案。”
“那也只能说明他落水了,你如何能证明是我推的?”
柳自成咬紧牙关,最后屈辱道:“我……没有证据……”
“但是,他与他妹妹二人,自从听说我妹妹要嫁与他父亲之后,便整日戏弄我们兄妹二人,此次更是过分。”
“他们甚至在神都中传了流言,说我妹妹,说我妹妹……”
他一脸耻辱:“说她不守妇道,与人无媒苟合!”
“一次两次,我们便也忍了,可此次更是过分!我不过与他争辩起来,他便将我妹妹推入了河水中!”
“如今春寒未退,河水又那么冰,我妹妹如今险些要没命了!”
狄仁杰继续追问:“你今日为何会出现在摘星楼?”
柳自成眼神悲切:“我妹妹眼看快顶不住了,说想吃摘星楼的酥酪,我便去买。”
再看旁边那少年,依旧是那滚刀肉的模样,竟是丝毫不带怕的。
狄仁杰转而问道:“你呢?姓甚名谁?”
“王雏凤,我阿耶是王冕。”他卖乖道:“家父常在家中提起狄公,我也因此心生敬仰许久。”
狄仁杰皱了皱眉:“刚刚他所说,你说有几分真几分假?”
王雏凤心中窃喜,大声道:“自然全是假的!”
狄仁杰:“也就是说,你既没有推他妹妹入河,也没有传出流言,他妹妹与你阿耶的婚事也是假?”
王雏凤连连点头:“自然都是假的!”
柳自成心中一怄:“你胡说!分明都是真的,你分明是记恨我妹妹成了你继母,心生不满!”
“你说是真的就是真的吗?”王雏凤眼神轻蔑:“不过是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东西,也敢说成了我的继母?!”
萧行雁突然开口:“我听闻两家早已交换了庚贴,下了聘,既有婚书,此事便做不得假。推人下水和散播流言,我不清楚真假,可想来两人的婚事是真的。听你刚刚那话,你对你未过门的继母心生怨恨,有所不满也是真的。”
王雏凤一急:“谁对她心生不满了!”
“咦?”萧行雁故作疑惑:“你没对她心生不满?那为何要推她入河,还散播流言?”
“她本来就不配!我母亲原是——”
话一出口,王雏凤当即意识到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萧行雁看着他:“你承认了。”
狄仁杰看了萧行雁一眼:“就你滑头。”
说罢,又一脸严肃看向王雏凤:“推人落水便是想要故意害人了,此事移交大理寺便好。”
柳自成却突然开口:“不可!”
众人皆是一顿。
萧行雁歪了歪头:“为何不可,你不是想替你妹妹出气吗?”
柳自成呿嚅道:“这……若是送去了大理寺,我妹妹嫁入他家又该如何自处?”
萧行雁:“?”
薛崇锦:“???”
她掏了掏耳朵:“你妹妹都委屈成这样了,你还想着让他成亲?!”
柳自成低下头来:“这婚事是爹娘同意的,我……不能因为我毁掉。”
“哈!”薛崇锦气笑了:“我若是有你这么个哥哥,迟早有一天气死了!”
说着,薛崇锦转头:“浣纸,你去府中与阿娘说,我在外受了欺负,受了伤,与我差些人来,顺便找个太医,到时候直接去柳家。”
“喏。”
萧行雁也冷眼看着柳自成:“你当日为了替妹出气,在甄官署与我下战术,我原以为你是疼爱柳沉燕的,可没想到却也只是个懦夫。”
柳自成一哆嗦。
薛崇锦微微侧身:“雁娘,走,咱们先去看看柳沉燕。”
薛崇锦想起两人来此的目的,转头问道:“狄公可否与我们一起去?”
狄仁杰沉思片刻:“好。”
众人:“?”
狄仁杰叹了口气:“你们二人两个小娘子,到了那里总归是势弱的。”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朝着小小的柳家去了。
.
“你……你们是谁!出去!”
“把我们县主交出来!”
“什么县主?!我们不认识!”
萧行雁一众人到的时候,就听见院子里传来这样的动静。
众人的视线一时传到薛崇锦身上来。
薛崇锦:“……咳咳!我没事,我在这里。”
她挺直腰板走进去:“我认识柳沉燕,听说她病了,找了太医来瞧她。”
紧接着,后面一串人跟着进来了。
看到狄仁杰的那一刻,柳家夫妇二人顿时一愣,随即更紧张了。
狄仁杰仍佩着龟符,饰金的龟袋紧紧裹着龟符,符上“天官尚书”四个大字赫然映入这夫妇二人眼中。
一时间,他们态度紧张中便又夹杂着热切了。
萧行雁扭了扭头:“嗯?沈太医?”
沈麦冬提着药箱,朝着几人行礼:“萧大人,狄公,县主。”
薛崇锦也看向她:“是你啊。”
沈麦冬解释道:“县主去请示公主时,下官正为公主请脉。”
薛崇锦当即一愣:“阿娘怎么了?!”
沈麦冬声音平和:“县主莫急,只是例行的平安脉。公主一切安好。”
薛崇锦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你先去为柳沉燕看看吧,我听说她快病死了。”
狄仁杰轻咳一声。
薛崇锦眨眨眼:“我是说,听闻她病入膏肓,我很担心啊……”
众人只当没听到薛崇锦刚刚的狂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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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麦冬又朝着众人拜了拜,才进去了。
萧行雁见状,也跟了上去。
她身上自然也带着龟符,虽然不如狄仁杰,可其上那署令二字到底让柳家夫妇二人住了嘴。
他们眼神担忧,却也没出手阻止。
萧行雁一进门,就闻到了浓浓的潮气和药味。
她皱了皱眉,看向沈麦冬,对方手指正搭在柳沉燕的腕上,双眉紧锁。
至于柳沉燕,则是苍白这一张脸躺在床上,众人进来也没能吵醒昏睡的她。
薛崇锦进来,也没忍住捂住鼻子:“这什么味道,让病人住这样的房子?!”
门外的柳家夫妇讷讷道:“家中只有这间房子是最宽敞的了……”
他家确实穷苦,夫妇二人一间房,柳自成一间,也都是小房子。
他们买不起好些的糊窗纸,只能用茅草破布封窗。
柳自成不是没劝过用粗油纸。
只是不论是柳父还是柳沉燕都有些文人的心高气傲,皆是不肯从笔墨上省钱,尤其是柳父,总爱买些鬼得要死的纸墨。
这也就导致了这家中总是只能透些朦朦胧胧的光,屋中潮气过甚。
狄仁杰看了柳家另外三人一眼:“蠢!”
他刚刚一进门便看到了,家中贫苦,但所以纸墨却皆是上等。
萧行雁也不理解,为什么非有人要降低自己的生活品质,就为了所谓的文人气节!
沈麦冬抬起手,掏出纸笔来:“风寒入体,再加上体质寒弱,才更难受些,我写个方子,你们按照方子吃半月,再找些温补的吃食,得慢慢养着。”
“我们……我们没钱了……”柳父讷讷道,“可否用些便宜的药材?”
沈麦冬动作一顿:“也有,只是总归药性峻烈,怕是更伤身体。”
柳父便不吭声了。
萧行雁冷冷看了他们一眼:“没钱?柳自成每月俸禄总该够你们吃喝还有剩余,少做些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儿,换些普通的笔墨,药钱就有了。”
“可文人风骨……”
“全靠着这些外物来成你的风骨,究竟也只是纸糊的而已,风一吹也就破了。”
萧行雁不再看他,而是对着沈麦冬道:“沈太医,麻烦了,就按最好的药方来开。”
沈麦冬这才继续写:“这些日子需要静养,不论什么事儿都先往后搁一搁,务必要让人安静养病。”
柳母一脸茫然:“我儿婚期在半月后,可还能赶上……”
不说还好,一开口,房间内气氛再次降至冰点。
薛崇锦不可置信看着这夫妇二人:“你家女儿都被那家人害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成婚?这婚事非要成不可吗,退了又会怎么样?!”
柳家夫妇神色木然,依旧讷讷道:“这是门好婚事……现在是苦了些,可若是成了……往后便不会再遭人白眼了。”
薛崇锦冷笑一声:“自欺欺人。纵观世界之大,好好活着的人哪会遭人白眼?不过是你们贪心不足,想当附在人脚背上的蚂蝗,又装作自己也是高门显贵罢了。”
“砰——”
话音刚落,一道重重的落地声便传了过来,众人视线皆朝院子中央看了过去。
柳自成涕泗横流,一张脸在外面还冻的有些通红:“阿耶,阿娘,退亲吧……”
“不可!”柳父中气终于足了些:“这样好的亲事,这样好的亲事……”
“父亲,燕娘如今都没进门,便被王家兄妹二人欺负成这样,成了婚又该受多少苦?!”
“咱们家穷些归穷些,找个对燕娘好的总归是有的!”
柳父登时大怒,手指颤抖着指着柳自成:“你个不孝子!竟然忤逆……”
“啪——”
柳自成突然抽了自己一巴掌:“阿耶!是我没用,我不会读书,但我求您,让燕娘好好的吧……”
他几乎是痛哭流涕了。
或许是因为名字有些相似的原因,萧行雁一时听得有些恍惚。
她正想开口,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是我自愿嫁的,阿兄,你莫要为难父母。”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
薛崇锦:“自愿?!自愿跳入虎狼窝?哈,算我白替你担心!”
萧行雁却缓缓转头开口:“我记得那日宴会上你曾说过,你想要做女官?”
柳沉燕垂眸,虽在病中,脊梁却挺得笔直:“我记得,只是一些疯言乱语。无权无势,什么都是空谈。我在神都这么多年也依旧毫无建树,所求也是梦幻泡影,倒不如用残生换取全家日后平安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