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芜瘪着嘴,又低头了。
从萧行雁和他谈过几次心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像串酸葡萄似的。
萧行雁也莫名觉得好玩起来。
更何况叶芜的酸更像是一种撒娇。
就像是小猫似的,冲着人不满地叫两声,没呲牙没亮爪。
“我觉得他不如你好看。”
叶芜抬抬眼,就听见萧行雁又道:“更何况他太邋遢了。”
叶芜抬起头了。
萧行雁再接再厉:“再说了,我就喜欢你这模样的,他长成什么样子,我都心无波澜啊。”
叶芜脸红了。
见状,萧行雁没忍住闷笑两声:“所以,你觉不觉得他真的长得有点眼熟。”
叶芜:“……我没仔细分辨。”
萧行雁直接一屁股坐到她旁边,掀开了马车的帘子:“你看看,你看看。”
叶芜是真的相信萧行雁对那人没半点儿旖旎的心思了。
他朝着窗外看了一眼,虽说马车走了一段儿,但也没走到看不到人的地步,尤其是叶芜眼神不错。
这么看下来,他竟也真从这人脸上看出点熟悉来。
他沉吟片刻:“这模样……瞧着个高盛旭倒是有几分相似。”
两个人对视一眼。
皆从对方眼里瞧出不可置信来。
萧行雁放下帘子,缓缓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有些恍惚:“不是吧?”
叶芜也道:“莫不是外室子?”
萧行雁有些犹豫:“不应当吧,我看他对亲子也是很好的,言语间对妻子也很是爱重。”
叶芜冷哼一声,语气冷了下来:“多少人都是面上一套背后一套,谁知道呢?”
萧行雁知道他这是想起自家那些破落事了,没再说话,只是安抚地牵住了叶芜双手。
“走,咱们回去。”
叶芜也点头。
.
一阵清风吹过,摇响马车上用作垂坠的铜铃。
萧行雁把玄清、玄微师徒二人送到了窑场。
这些日子吃饱喝足,他们二人看着也红润了许多,不似最初那副干巴巴的模样。
玄清还颇为讲究地朝着萧行雁行了个礼:“那我便去了。”
萧行雁笑笑:“那我等着道长的好消息。”
说着,她就要上马车回家去,还没上去,突然听到院内传来一阵摔打的声音。
萧行雁心中一紧,迅速下车走到院子里。
又是那张熟悉的脸。
萧行雁脸色有些不好了:“高郎君,你怎么在这里?”
高成雪昂起头:“自是来送砖。”
萧行雁冷着脸:“这件事情我不是已经指了人么?!”
高成雪撇撇嘴:“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乞丐知道什么,萧大人真的放心?”
萧行雁冷笑一声:“既然高郎君避而不谈,就不要怪我了。”
“周阿婆!”萧行雁转头喊道:“去报官,说有人未经允许闯入别人的人家!”
高成雪脸色一变:“本朝律例,凡官人身及同居大功已上亲,自执工商,家专其业,皆不得入仕。你就不怕……”
萧行雁冷笑一声:“我何时说这是我的地方了?”
“玄清道长,这人闯入你们家,我想替你们报官你们接受么?”
玄清回过神来:“自然自然!”
高成雪脸色一变:“你个臭道士!”
他看向萧行雁:“这人刚刚也伤了我!按律……”
萧行雁一笑:“原来高郎君口中的律例是专为您一人开的,只能在别人身上用,用不到您自己身上,是吧?”
“想来律例是管不了你了,正巧今日我有事想去与高窑主商议一番,那便顺便一起说了这事吧。”
高成雪顿时跟吞了苍蝇似的:“你……”
萧行雁冷眼看着他:“给你一炷香时间,若是从我眼前彻底消失,今日这事便揭过了……”
高成雪也顾不上什么了,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萧行雁在院子里扫视了一圈儿,压根没什砖。
她冷笑一声,原来这人是纯粹混蛋。
她看向玄清、玄微师徒二人:“道长就先在这里住下吧。若是他敢再来,您直接把他赶出去就行。若是他不同意,您就把他送到官府去。”
玄清点点头,一时间有些心虚的没敢说话。
刚刚高成雪在这里,他还以为是什么贼人,拎起拂尘,对着他就是一下。
他素日在外行走,拂尘自然也不是普通的拂尘,内里是加了根马鞭的。
刚刚他也没收力气,怕是那小郎君胳膊要肿上一段时间了。
也还好天冷了,人穿的衣裳也厚了,若是夏日,这一鞭子下去怕是要把高成雪胳膊打得鲜血淋漓,今日之事也无法善了了。
萧行雁又嘱咐了两句,随后见房子是真没什么了,才安心上了车,回了自家。
然而,安生了不到两日,那高盛旭居然带着高成雪来讨说法了。
萧行雁听到白霜说有姓高的人家气势汹汹来找时都没反应过来。
她赶到前厅时高盛旭正气势汹汹地逼问萧兴安。
萧行雁冷下来,快步走了进去:“高窑主怎么来了?”
她声音还是冷的。
高盛旭先是愣了愣,又怒气冲冲质问萧行雁:“我是不知道成雪究竟怎么惹到了萧大人,居然让人将我儿打伤至此!”
萧行雁冷笑一声,看向高成雪:“高郎君是这样说的?”
高成雪眼神心虚地瞥向一边,一副瑟缩的模样。
萧行雁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直接坐在主位,看向高盛旭:“我倒是想问问,令郎为何会莫名其妙出现在窑场?”
高盛旭一愣,看向高成雪:“窑场?什么窑场?你平日不是最厌恶去那泥巴地方了么?”
萧兴安也察觉到什么,挑了挑眉,端坐在了椅子上,看起戏来。
萧行雁抬了抬下巴,意味深长:“看来高郎君并没有和高窑主说实话啊……”
高盛旭猛然回过神来,态度依旧强硬,只是看起来有些外强中干了。
“成雪就算去了窑场又如何,他为何去不得?!”
这是笃定萧行雁不敢承认自己买下窑场了。
萧行雁冷笑一声:“我家的地方,他不打招呼就进来,还打碎了我两个捏好的泥坯,你说他为何去不得?”
“你当我家是客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就算是客栈,进去要花钱,摔坏东西也是要赔的,怎么,高窑主要赔吗?”
高盛旭愣了片刻,没想到萧行雁直接应了下来。
“你……”高盛旭看着萧行雁,半天才说出话来:“本朝律例,凡官人身……”
萧行雁抬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你们父子二人是当真只有这一套话术吗?”
高家父子一愣。
萧行雁突然粲然一笑:“谁说我买窑场是要卖瓷?”
“我买来玩,有什么问题么?”
高成雪一愣,失声道:“你不是说那不是你的地方么?”
萧行雁挑挑眉:“我何时说过?”
“你说你没说过那是你的地方!”
萧行雁依旧微笑:“但我也没说过不是。”
高成雪嗓子里便像是被东西堵住了,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萧行雁挪开目光,没在他身上再浪费口舌。
她看向高盛旭:“说起来,我那日听到他说,他去送砖?”
她轻笑一声,眼神发冷:“我记得,我好像是指定了人吧?”
门内突然蹿进一股穿堂风,硬生生将高盛旭吹了个哆嗦。
高盛旭回过神来:“我从未说过换人,大约也只是犬子调皮而已,又何至于被人打成这样!”
可经历了萧行雁这么一番精神上的恐吓,到底让他有些虚张声势起来。
萧行雁听他这么说,也只是笑了笑:“我倒是依稀记得,令郎今年也是双十年华了。”
“比我还大好多岁呢,这个年纪还这么调皮,呵呵……”
她声音轻快,却像是一巴掌重重扇在高盛旭脸上。
他脸色几经变换,最后低下了头:“抱歉……”
萧行雁摆摆手:“这有什么?高窑主也是拳拳爱子之心,只要不影响我那批货,一切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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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盛旭拽着高成雪出来时,脸色早就没了来时的轻快。
萧行雁笑着朝两个人挥了挥手,送走了两人。
萧兴安跟在她身后,抱臂笑道:“我看你最后好像还有些什么话要说?”
萧行雁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嗯,但,我也不知那件事的真假,不确定的事情还是不要说了。”
萧兴安笑了笑:“不错。”
“今日表现得也不错,没落到他的话中。”
萧行雁笑了笑。
好歹也是经过二十一世纪互联网洗礼的人,基本的吵架素养还是要有的。
“今日多谢父亲了。”
她可是听到了,今日在前厅,萧兴安却是和高盛旭一直打着太极,话里话外全是对萧行雁的维护。
萧兴安没想到萧行雁会谢,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不论如何说,你是我的‘女儿’,我是你父亲。”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里有什么谢不谢?”
萧行雁愣了愣。
萧兴安看向萧行雁:“说到底,你这孩子到底还是一个人独行惯了。”
说罢,他揣着手回了家门。
一阵风吹过来,把树上的桂花吹落下星星点点来,萧行雁回过神来。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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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余温慢慢散了。
萧行雁下了值,出门上了马车,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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块糕点就放进了嘴里。
叶芜看到,顺手递上了茶水。
“查到了。”
萧行雁咀嚼的动作一顿:“他们是什么情况?”
叶芜脸色冷了冷:“孩子是他自己换的。”
萧行雁一愣:“?”
叶芜坐正,双手放在膝盖上。
外面的天色渐渐阴了下来,看着隐约有些要下雨的意思。
萧行雁放下茶点,看向叶芜。
“我派人去了一趟碎叶城,名为进货,实为打探。”
“高盛旭原名高三弥,是当地镇守使的车夫,大约二十年前,他却是突然得了一笔钱财,还辞去了车夫的位子。”
“我觉得蹊跷,便又让人去打探,才在碎叶城一户人家找到了这镇守使家当初的仆妇。”
“这才打探到当年的真相。”
叶芜眼神微暗:“当年镇守使家元妻生育时难产,因而孩子出生时大多人便去看了那元妻,只是……”
“镇守使却命人将亲子换给了车夫高三弥,命人带着孩子离开,却留下了当初几乎是同时出生的高三弥之子。”
萧行雁有些迷惑:“他这么做是为何?”
叶芜讥讽一笑:“因为难产,镇守使的元妻不久就去世了,镇守使几乎是立刻便扶正了他那妾室,美其名曰不能让孩子没有母亲。”
萧行雁突然想到什么:“碎叶城如今……”
叶芜神色怪异起来:“最讽刺的地方就在这里,前些年因为安西四镇被占据,这镇守使死了。”
“据说还是殉城而亡,但我的人打听到,除了镇守使,所有人都活着,连下人都没死几个。”
萧行雁张大了嘴巴。
她不是傻子,这么异常的事情她自然也能听出来些什么。
“不会是被人推出去挡刀的吧?”
叶芜摇摇头:“再多的我也不清楚了,据那仆妇所言,当初破城,大家四散而逃,再有消息时,便是这样了。”
萧行雁沉思起来:“这么说来,这镇守使死得也蹊跷了。”
“被换的那个——就是高盛旭的亲儿子,他在镇守使府里的待遇如何?”
叶芜茫然片刻:“……我也不知。”
他当初听人说了这件事,只对那素未谋面的镇守使和从犯高盛旭都生了愤恨,也没仔细留意那个被换掉的不知名的孩子。
“但这种情况,想来他是过得不大如意的。”叶芜揣测道。
萧行雁点了点头:“大概如此。”
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身世,放在晋江绝对算得上美强惨男主了。
放在某点也是逆袭打脸流的主角。
只可惜,这是历史,是真实。
“他叫什么?”萧行雁看向叶芜。
“陈思年。那镇守使为他取的名字,不过自从来了神都,他便改了名字,如今叫陈初升。”
萧行雁又有些疑惑起来:“陈思年……这名字听着有些意思,不像是不在乎的模样。”
叶芜冷哼一声:“这样没良心的人惯会装腔作势的,我幼时叶常青还总与外人说,我的名字是希望我像是野草一样茂盛呢。”
萧行雁默默给人倒了一杯茶。
从刚刚开始,叶芜的脸色就臭得非比寻常,再联想他前些年的遭遇,萧行雁觉得倒也正常。
要是她经历了这样的事情,被人说疯子也要带着那几个人进地狱。
叶芜这样已经算是善良了。
接过萧行雁的茶,叶芜情绪也慢慢缓和下来。
自从来到神都之后,他先是跟着吴康文学做生意,后来再听萧行雁的搞起物流来,他自然也不缺钱了。
有了钱,有了底气,他也看开了很多。
再加上如今叶常青也被他捏在手里,浮梁那对母子也指望着他发钱过日子——早在叶常青被扣下时,舅甥二人便借机派人接手了浮梁的生意。
也因此,他对往年那些事情其实早就不像之前那么看重了。
萧行雁见人情绪缓和下来,才放下茶杯:“但若只是如此,这些证据还不够说明陈初升便是高盛旭的孩子。”
滴血认亲这种事情自然是不大可能的,学过一点生物的都知道,这种事情没有一点科学依据。
尤其是在古代,换子的事情没有完整的证据链很难说明。
萧行雁靠在车壁上:“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作为镇守使之子,就算再不受重视也不至于和难民一同逃脱,身边总该有其他人的。”
“就算没有身份凭证,他那张那么有辨识度的脸也不可能没人认出来。”
“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路畅通无阻到了。”
谜团越扒越多,萧行雁“啪叽”一下侧躺在马车上,开始摆烂。
“先不想了,叶芜,我们去吃饭。我要喝羊汤!”
叶芜见状,点头应是。
他掀开车帘:“严伯,去崖津海夷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