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淦县郊外,一座被茂密枝叶隐蔽在树林深处的破庙内。
隗檀满是不忿地斥骂:“临江知府竟敢擅自任免知县,他这是哪来的狗胆?”
常晏系紧护腕,嗤笑出声:“他既敢这么做,不是蠢就是有恃无恐。”
辛流正在庙门旁拾草喂马,乍闻常晏的尖锐言辞,回眸凝着他,抱剑调侃:“常大人,你们官场的水可真深呐。”
常晏抬眸也睨向她,镇静接话:“何俞平的事能牵扯出朝圣坛——你们江湖的水也怪浊的。”
“你的这个评价,我不否认。”辛流拍拍衣袖尘土,提步走进庙中。
她的重心点放在其他事件上:“幸好镖队已离开新淦县,不然事情更麻烦,所以呢——常大人,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常晏见她一边说话一边惬意闲逛破庙,仿佛万事尽在掌握。
他不由反问:“辛镖头有主意?”
辛流闻言,甩了甩头顶束紧的长发。
发丝飞扬,她脸上带着理所当然:“我没有,但要提意见的话,我提议硬闯,反正翻个城墙又不难。”
她平日顾虑到镖局事宜,说话办事学着别人三思后行。
现下有人脑子活,做出的决策也没压到她的底线,辛流乐得清闲。
不过“硬闯”这个想法的提出,她考虑过个中因素的。
首先,常晏有一堆武艺还算精湛的手下,虽与她相比远远不及,但只要不是上百精锐挡路,进出县城如她所说,“不难”。
再者,临江知府这派遣一个假知县鸠占鹊巢的做法属实僭越。
常晏作为皇帝亲信,将假知县正法是在履行拨乱反正之责。
耗时少、效率高、后果轻。
怎么看,“硬闯”都是他们目前不错的选项。
辛流一通掰扯后,耸耸肩膀:“当然你们不接受的话,也可以当本姑娘没说过。”
她围着庙宇中央那尊漆色斑驳的泥菩萨踱步,眯着眼仰头打量低眉慈目的菩萨像。
常晏则在背后静静注视她。
“隗檀,你带墨影卫去勘探今晚的行动路线。”
被点到名字的隗檀大惊:“大人,您不会真的打算硬闯吧?”
常晏带有威压的眼神扫来。
隗檀瞬间噤了音,抱拳应下时唇齿相磨,临走前还瞥了眼辛流。
辛流自然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对常晏的行为感觉稀奇:“常大人居然会听我的话?”
常晏以轻笑作为回应,靠着柱子坐在干草堆边。
庙内仅余他和辛流二人。
辛流悄悄伸长脖子探寻周遭人迹。
很好,这荒郊野外的好地方,看起来除了他俩和墨影卫,无人会到访,也就不怕隔墙有耳了。
她赶紧抖落蒲团的灰尘,撩袍旋身坐于供台之下,背后长弓被横放在膝头。
辛流目光灼灼地唤人:“常大人,走了一路,我貌似未曾问过你们此行的真实目的。”
常晏曲起右膝,手肘松松垂放膝上:“辛镖头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只是一小部分。”
辛流答:“比如你是皇帝的人,替他查案办事……至于查的是什么案,办的是什么事——还要靠你说明才是。”
“你是突然后悔跟过来了?”常晏挑眉瞧她。
“常大人别想太多,本姑娘说到做到,何大人的事必定会管到底!”
辛流叉腰反驳,狡黠的神色在她脸上浮现:“呐,我们等物交换,我帮你查案,你回答我想知道的。”
“辛镖头到底是对事感兴趣,还是对人感兴趣?”常晏笑觑着她。
辛流可不想常晏再把事情囫囵过去。
于是她铿锵有力地回答:“都感兴趣!”
常晏渐渐收起笑容,话语里包含警告:“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辛流抱臂鼓着腮颊,瘪了唇不服气道:“我的安危向来掌握在自己手里……别想赊账喔,要知道多年前,千金难买本姑娘一次帮忙,你透一点消息出来保准稳赚不赔。”
被她诙谐生动的表情逗乐的常晏,终是妥协:“前凤阳知府刘珙在牢中畏罪自尽而亡,其相关的贪墨大案牵扯甚广,需要及时清尾。”
凤阳贪墨案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桩地方要案,辛流有所耳闻,不过……
“但你没去凤阳,而是直下江西,不像要去及时清尾的样子啊。”
辛流眸露探究:“还有,温翦月又是怎么一回事?我记得她不是出阁了吗?怎么会在吉安换了名字出现?”
“此案的延伸非比寻常,巡察御史已至凤阳,陛下明令御史在明我在暗,若我需在人前配合查案,便应有恰当无误的身份,温翦月和镖局运镖即充作了这个身份的掩饰。”
常晏深长的眼尾微微上扬,定定将辛流固在视野中心:“可我也没想到,这路上竟还收获了意外之喜。”
辛流悻悻笑了笑,别开与常晏的对视,嘴上说着:“原来是这样啊。”
潜意识里,她还是觉得奇怪。
她闭了闭眼,决心办完何大人此事后立刻打住,在接下来的路途中一定不能再插手。
她还想早点运完镖,回鹰潭继续去过自己平稳自在的小日子呢……
余光一直关注着辛流神态的常晏,微不可察泄了口气。
不久,墨影卫探路归来。
常晏计划仅带少数人入城,其他墨影卫守在城外听信号行事。
进城的人负责找到并带走何俞平留下的证据。
每人置备了至少两枚信号弹在身上,一旦出现难以应对的状况,便可向天空发送信号求救。
他们暂时先从两个地点着手——酒楼和镖队进城后借住的何家私宅。
日落启程,众人抵达守卫最为松懈的一处城墙死角时,夜幕降临。
辛流将包裹好的沉弓转交给隗檀保管。
隗檀不情不愿接过,低声抱怨:“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让大人愿意带你入城?”
连他都只能待在城外等信号,这个女子却可以和大人一同行动。
辛流没料到隗檀会吃味,有意逗他:“当然是你武功不及本姑娘,你家大人才宁愿选我不选你。”
隗檀咬牙:“胡说,我的武功怎么不及你?不行,我要跟你比试,大人会明白我是他最得力的下属。”
“这就不必了——”
辛流眨眨眼:“手下败将。”
隗檀记起这个表情,霎时瞪大双眼:“你,你是崇仁那时候的黑衣刺客?”
辛流眼见他跃跃欲试地拔刀,连忙抬掌止住他的动作:“别不识好歹啊,要不是本姑娘事先让那老贼慌了阵脚,探出藏人地点,你们能那么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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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逃犯吗?”
这时,常晏侧停马身,打断两人的交谈:“隗檀留在这里,负责指挥墨影卫,辛流和其余人随我出发。”
闻声,辛流将隗檀的刀推回刀鞘,勾唇一笑:“听出来了吧,本姑娘不是你们墨影卫的人,我留在这可没你檀指挥使管用。”
隗檀面色稍霁,见常晏看过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辛流驾马与常晏并肩,含笑在他耳畔轻语:“常大人挺受人爱戴啊。”
“不及辛镖头平易近人。”
常晏意味不明回她一句,戴上灰狼面具,按住腰刀,施展轻功一气呵成地跃上城墙。
辛流暗自摇头腹议:“小气鬼。”
随后,她也提气腾空,飞向城内。
常晏和辛流分两路躲过城内巡防的卫兵。
常晏带两三人往烧毁的酒楼查探。
辛流则同另一波墨影卫去何家私宅搜寻。
宅院人去楼空,没有人再住的痕迹,但屋内摆件凌乱散落一地,尽是被人大肆翻找后留下的疮痍。
辛流趁墨影卫的注意力都放在找机关、暗匣或是密室,偷偷将手指划过每一间房屋的窗台底座。
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在窗台下摸到了刻印。
她把半边字记进心里,组合拼凑出两句话。
第一句是,已见来信,戊戌日离开。
辛流默默点头,看来孙非悬等人确实收到她托墨影卫送来的信件了。
第二句唯有没头没脑的短短四个字——花园水池。
辛流在咂摸出这四个字时,脚步一顿,果断回身往后花园走去。
她蹲在石板曲桥上,一瞬不眨地观望着水面。
清澈如明镜的水面,倒映着天边悬月下,她冷凝眉眼的一副俏丽容颜。
……
另一头,常晏溜进的酒楼被大火吞噬得只剩下焦黑的骨架和残破的皮肤。
他脚步不停,带着下属目标明确地先往地下密室赶去。
早已被暴力破开的密室石门,碎成块状堆积在门边。
室内灰烬四下飘落,乌烟瘴气,一室狼藉。
常晏往里再探了两步,这里陈设杂乱,明显有人在大火熄灭之后来此查找过。
是临江知府的人马吗?
看来他们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全城的警备依旧严密。
俯身观察残渣的姿势导致常晏背部的伤口隐隐作痛。
他直起身子,目光刚好正对石门,那处的地面有一大团漆黑的人形状污痕——这应当即是何俞平死去的位置吧。
常晏前去拨开挡住污痕的石块。
可惜并没有新发现。
但当他回身站定,环视整间方形密室。
他恍然发觉头顶上被火舌燎黑的十二生肖壁画里,除了猪相和鼠相头朝内、尾朝外,其他生肖的首尾皆呈相反方向。
墙壁上的铜质灯座也怪异地偏向石门正对的方向。
方向?
常晏乍然灵光一现。
他立于门边,复又把密室看作整体,内外逡巡。
微弱的光线描摹他清瘦的身形,灰狼面具阻隔不了视线炙热。
最终,常晏睫羽垂落,半遮住瞳孔的轻颤。
这间密室的建造布局如他所想,坐北朝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