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流向来是言出必行的性子,这不,刚和温老家主敲定出行时间,便带领镖局一干人等备齐家伙什,磨刀擦枪,点货记册。
温府上下从天明忙至夜深,辛流暂住院落的一墙之隔——青竹苑依旧喧闹。
辛流抱剑躺靠在院墙上,看似事不关己的悠闲模样,然而温家家仆抬花鸟双面屏风脚下一滑时,她顷刻翻身落至该家仆身后,架住人的同时,也托稳了这大件重物。
家仆连连朝她道谢,她则摆手一笑而过。
“辛镖头真是热心肠。”常晏刚推开书房的门窗便目睹这一幕,当即倚于门框边笑侃。
辛流见他那身月白锦袍似与清晨那件有细微区别,醒目的竹纹刺绣交织着灯火与皎月的光辉,衬得人更为神采奕奕。
辛流承认常晏确实有几分姿色,可不足以抵消她对其行为的不理解。
这么多贵重物品,他到底是游历还是搬家?
当然在常晏跟前,她仅以非常委婉的言辞提醒对方,这般做派在出行运镖过程中不太方便。
而常晏却道:“此行过后,温某同阿姐将久居京都,这些物件伴我多年,实在不舍别离,只得随身携带,还望辛镖头多多担待。”
辛流听罢,定定凝视他那张假装无辜的脸良久。
不儿,她也没惹他吧?说得冠冕堂皇,这人分明是在为难她。
她笑得咬牙切齿:“您客气。”
常晏返回屋内,合上房门,坐回书桌前时,他视野尽头里的辛流拉下嘴角,纵身翻墙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研墨提笔的手一抖,思及方才辛流的想怒不能怒的憋屈模样,忍不住抚额勾起了唇角,眸中盛满笑意,心道:辛流,看你还要装模作样到几时……
另一边,孙非悬与陈鹏远一前一后精疲力尽地踏进辛流的院落。
孙非悬坐下仰靠着石桌,腰间斜插着羽扇,无力地哀嚎:“六六,他们温府这是要搬家吗?东西太多了吧,我的双手造册登记到现在,已经酸得抬不起来了。”
说着,他还虚弱地展示一番自己脱力的手臂。
陈鹏远也一脸担忧:“六姑娘,这么多贵重物品,随便损失一样便要耗尽咱们镖局半年的利收,我们真的要运吗?”
从青竹苑回来后,辛流一直憋了口郁气。
此时,她扬眉哼笑:“运,不过红纸黑字的条约上明明白白地写清楚了,我们运的是人镖。”
既如此,私人财产上有什么损失,可不要怪他们失职咯。
陈鹏远与孙非悬听懂了辛流的言下之意。
前者倒是瞬时眼前一亮。
后者则翻着白眼如同快要厥死过去,苍天呐,他这一天都白干了!他的宝贝双手啊!
一旁的辛流久违露出了邪恻恻的笑容。
温砚,你不仁便休怪我不义,哼哼。
翌日一早,燕语莺啼。
辛流携见宁镖局此行一众郑重拜会关公和镖旗后,邀常晏、温翦月及其随行侍从入列上车。
不多时,温府大门前围上了一圈晨起看热闹的老百姓。
一切检查就绪,辛流一身利落的行头,于队伍最前端踏镫上马。
坐定后,她目视正前方高呼:“插旗!”
应时,队伍的车马皆被插上了属于见宁镖局的赤金镖旗。
“摇铃!”
马铃声依次从她身后响起。
“喊镖!”
魏叔立刻亮开嗓门,气势磅礴地喊出见宁镖局的名号。
路旁的百姓纷纷开始叫好,所有人的目光都投至辛流身上。
辛流迎着朝霞,眼神坚定,浑身恍若镀了层璀璨金光,傲然挺立于马背上。
“启程!”
随着她令下,人群中霎时爆发了如雷般响亮的掌声,队伍也紧跟她的步伐徐徐前进。
常晏撩开车帘目不转睛地注视辛流的身影,飞鸟挣脱牢笼蜕变为鹰的感受在这一刻化为实质。
她一路往前飞,雄赳赳气昂昂,似乎永不回头。
常晏见状,不由为她唇角浅弯,下一秒却又难以隐藏从眉宇间流露出的几分忧伤。
他敛神放下车帘,恰巧没有看见辛流即刻的回眸。
辛流朝身后的同伴露出了一道微笑,令众人莫名安心。
收回目光时,她则不受控地在常晏所乘车辇的门帘处停驻片刻的视线后,继续带队前行。
夹在队伍中间的车厢内,两名少女一齐扒拉着车窗。
其中一人是温翦月由庐陵温府携带的两名贴身婢女中年纪稍小的杏雨,另一人则是以护卫身份随行的叶悯。
杏雨瞧着队伍前的辛流感叹:“辛镖头好神气啊!女子竟也能这般威武?”
“那是当然!咱们女子不仅能押镖,还能称霸武林、上阵杀敌呢!”叶悯颇为自豪地昂了昂下巴。
端坐于温翦月身边的杏香瞧她们迟迟不肯关窗,急忙警戒二人:“你们快关上窗,有违礼仪,小姐的仪容都被外边的平民看尽了。”
温翦月抬手阻断她的言语:“不必,开着窗通通风也挺好,况且我还带着幕篱呢。”
听温翦月这般袒护,杏香才作罢。
叶悯小声吐槽一句:“老古板。”
杏雨俏皮地吐了吐舌,接着之前没聊完的话题:“叶姑娘,你说女子也能称霸武林、上阵杀敌,是真的吗?”
温翦月同样好奇着等待叶悯的下文,连坐得无比端正的杏香也偷偷将注意力压过去。
这下,叶悯一肚子的闲话有了倾吐之处。
她轻晃脑袋,由着发辫愉悦地翘了翘尾巴:“我小时候常常听阿娘讲琅羽军女将的故事——二十多年前,琅羽军主帅的嫡幼女组建了一支女子军,随父兄征战沙场,所向披靡。”
“你说的是,故荣国公之女陆挽?”温翦月在脑海中搜寻到了相应的讯息。
叶悯点头惊奇道:“温姐姐你居然知道她?”
温翦月蹙眉:“我记得十四年前,匈奴再犯我朝边境时,失踪多年的陆挽带着陆家祖传的叠浪刀号召天下英豪共御外敌,一时为人称道……只是后来又没了她的音讯。”
“是呢,温姐姐那时候都有六七岁了吧,我才刚出生,还是长大些家里长辈跟我讲的。”
叶悯没察觉温翦月因被提及年龄而有一刻僵硬,自顾自顺着杏雨称赞陆挽巾帼不让须眉的话头往下说。
“叠浪刀因能召集千军万马列于江湖兵器榜榜首,而这常年居高不下的第二名则是一柄名为‘伶俜’的旷世宝剑。”
温翦月三人未曾涉猎过江湖事,此刻皆更为聚精会神地聆听。
叶悯掂了掂自己的佩剑:“江湖上有一句名言,‘刀有叠浪,剑唯伶俜’,叠浪刀可令万人拥护,伶俜剑则引动万人争抢——此剑的第一位使用者即是一名女子。”
听众们屏住呼吸,完全被吊起了胃口。
叶悯笑了笑:“她上斩贪官污吏,下制地痞豪绅,独创的剑法更是变化多端、难以捉摸,江湖人称其为‘剑中仙’,此后她还创立了以剑术闻名的遗山派,至今仍屹立于武学之巅,而她遗留于世的随身宝剑也被世人以她的名字命名。”
“这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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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雨眼瞳晶亮。
温翦月赞叹:“哪怕身在后宅闺阁,我对遗山派亦有所耳闻,没想到初建者居然是女子。”
“人杰英豪多如牛毛,我们女子占一席之地又何妨?”
叶悯在车中骤然亮剑,见其余三人被骇得一缩,意识到不妥,讪讪收剑:“抱歉啊,说到激动处没控制好自己。”
温翦月平复下来,轻笑调侃:“没想到叶小姐有这样一番豪情壮志。”
闻言,叶悯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只是化用了她人原话。”
“哦?是哪位前辈?”温翦月与杏雨杏香再次竖起耳朵。
叶悯面露崇拜的神色:“她叫琉星彩,一人一剑初入江湖便崭露头角……因江湖金榜除了兵器,还会以实力将在世高手排出前三百名,她从最末位开始挑战,连战百场亦不败,然而扬名的同时却也犯了众怒——数十位高手合力想要教训这位在他们眼里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新秀……她当场不怒反笑,江湖人杰英豪多如牛毛,怎就容不得她琉星彩占一席之地?”
“太过分了。”杏雨听到这,对主人公的遭遇颇为不平。
叶悯恍如身临其境,冷哼一声:“全江湖的人都没想到,琉星彩会赢下这场以众欺寡的对决,所谓的高手们皆输在一个十五岁少女的剑下。”
这个结果同样是温翦月三人未料到的,她们震惊到失语:“才十五岁,她就已经这么强了?”
“是,她很强。”叶悯陷入回忆中:“以至于强到还未被她挑战到的高手人心惶惶——那时阿爹排行第六十,因此也整日忧心忡忡,害怕辱没我们临威镖局的门楣,只可惜……”
“可惜什么?”杏雨往前凑近一些,一颗心被高高悬起。
“可惜阿爹还没等来挑战,琉星彩便不知所终,有人说她死了,有人说她还在苟活。”
话落车厢内良久沉默,无一不叹惋。
叶悯接着忿然道:“后来,他们大肆宣扬琉星彩的用剑是先前下落不明的伶俜剑,还说她能战无不胜全靠宝剑加持,伶俜剑实则从那时起才正式与叠浪刀齐名的——但我看他们分明是盲目自大,瞧不起女子……”
“什么瞧不起女子?”孙非悬突然冒出头,看向敞开窗户的车厢内。
杏香迅速关上车窗,怒喝:“无礼!”
红日高悬,辛流令押镖车队停靠在隐蔽的树丛边稍作歇息,顺道让大家填饱肚子。
听闻孙非悬那处的动静,辛流提着水囊疑惑走去:“怎么了?”
孙非悬无奈地摇起羽扇:“我在后车听温小姐她们在车厢里聊得热火朝天,想着过来听个新鲜。”
叶悯跳下马车,见到辛流当即热情地迎了过去。
温翦月由杏雨搀扶下车,领着杏香向孙非悬致了歉。
孙非悬没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对她们聊的话题更感兴趣。
杏雨没有意会出侧前方叶悯挤眉弄眼的含义,坦诚告知他:“叶小姐方才讲到一个叫琉星彩的女剑客,我们都很倾佩她这样的女中豪杰呢。”
孙非悬一听这个名字,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们几人反问:“琉星彩?”
“咳咳。”辛流无心听他们闲聊,转身朝林中的溪水边走去:“我去盛水,你们聊。”
叶悯赶紧几步跟上去:“辛姐姐,我跟你一块儿去。”
孙非悬目送叶悯离开,又回头看向面前三个对此迷蒙浑噩的女子,敢肯定叶悯绝没有据实以告。
毕竟,一个曾屠灭山庄百余口人,被江湖宗门群起围攻的杀人魔头,很难会有人对她明晃晃地表示“倾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