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瑾和张牧交换了一个眼神。
李司家的事情,他自然也不清楚,不然也不会跟着张牧来这儿了。
于是明瑾主动上前叩门。
片刻后,门扉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
李家的管家站在门后张望,神色紧张。
看到是他们俩,他稍稍松了口气,缓和了语气道:“今日府上不待客,两位公子,请回吧。”
说完就准备当着他们的面关上大门。
“等等!”
明瑾当然不会就这么让他走了,他伸手卡在门缝间,喊道:“张兄,帮个忙!”
“来了!”
张牧有的是力气,从他身后快步走上前,单手一把撑住了门板。
年富力强人高马大的管家使了半天劲,愣是没把门合上,张牧还很嚣张地冲他挤了挤眼睛:“没吃饭啊?我才用一只手呢。”
“二位公子,你们这是做什么!”
管家气急败坏道:“我家少爷今日告病,不见客!”
“告病?”
明瑾才不信,厚着脸皮道:“既然李司生病了,我们身为他的同窗兼好友,就更应该上门探望了。这次来得及,没带礼物,先赊着,下次补上。”
说完就拉着张牧硬挤进了门内。
不等管家喊人来,两人便朝李司的卧房一路狂奔。
“明兄,张兄!这边!”
卧房的门也上了锁,听到外面动静的李司趴在窗户上,一脸惊喜地朝他们招手。
明瑾瞧他脸色红润得很,哪里有半点病容?
“那管家说你病了,果然是瞎扯的,”张牧哼笑一声,放慢脚步,双手枕在脑后走过来,“说吧,出什么事了?”
李司挠了挠头:“其实也没什么,昨晚我家边上的黄家被抄家了,来了好多官兵。我以前没见过这个,好奇嘛,就扒在墙头偷看,结果被一个官兵给逮住了。”
张牧轻松的神情瞬间消失无踪。
“你被官兵给逮了?”
“对,我爹气得要死,说要关我十天紧闭好好长长教训,再然后,你们就来了。”李司回想了一下,“那人好像还是个锦衣卫。”
“还是锦衣卫!?”
张牧一口气没上来,抖着手指着边上正捣鼓铜锁的明瑾,悲愤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你们这两个家伙?一个招惹混混,一个更是青出于蓝,直接惹上锦衣卫了!”
“交友不慎,真真是交友不慎!”
明瑾忽然欢呼一声:“开了!”
喀拉一声,两人抬头望去,发现门上铜锁应声落地。
“小爷出马,一个顶俩,”明瑾得意地拍拍手,把手里的铁丝重新插回腰带间,招呼道,“放心把李兄,等下会给你原样装回去的。”
李司惊叹不已,就连张牧都放下了手,连声问道:“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妙手空空本领?不会也是文叔教你的吧?”
“不是,是我娘教我的。”明瑾骄傲道,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膛,“她年轻的时候靠这门手艺撬过匪徒的藏宝箱,还撬过我爹偷偷藏起来的私房钱呢。”
李司依旧惊叹:“哇,好厉害啊。”
张牧却不知该作何表情——你们明家上下,怎么搞得和武林大会一样,上至主母下至老仆,人人都会一门绝学?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又忍不住开始思考,那明瑾算什么,武林绝学的继承人,集大成于一身的武林盟主吗?
“趁着天还没黑,一起去我家玩呗?”明瑾才不管张牧在想什么,扭头热情地邀请李司。
李司为难道:“可我爹那边……”
“让我爹找你爹说情不就行了?”明瑾说得理直气壮。
明瑾最大的底气,就是明老爷对他近乎无底线的宠溺。
而且娘对他也只是嘴上严厉,大部分时候也是很宠他的。
明瑾这样想着,继续怂恿李司:“走吧走吧,说白了不就是虚惊一场吗,你又不是真犯了什么事招惹了锦衣卫。”
对于明瑾来说,“锦衣卫”这个词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偶尔学院的先生们也会提到,但基本都是只言片语,讳莫如深。
所以锦衣卫在他心目中的印象,和《山海经》中的那些奇闻异兽没什么两样。
无论是在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与他的人生不会有半点关系。
他只想当个普通的纨绔子弟,一辈子吃喝玩乐平安到老,这种涉及到朝堂腥风血雨的事情,还是尽量远离为妙。
但张牧对锦衣卫还是挺好奇的,所以后来多问了一嘴。
李司说现场太乱,人又杂,他就只看清了抓他的那个锦衣卫,长得怪阴的,笑起来眼睛细长,像只狐狸,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人。
“但后来又来了一位,”李司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穿着一身白,戴着手套,就是他叫那个锦衣卫把我送回家的。”
明瑾一愣,立刻追问道:“那他是不是有一双金色的眼睛?”
这些天下来,拜明瑾天天念叨所赐,张牧和李司都对他的那位心上人宁先生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闻言,张牧神色诡异,李司则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当时我都快被那个锦衣卫给吓死了,根本不敢抬头看。”
明瑾一颗心刚提起来,就又落了下去。
但也没落回原位,反而有种无处安放的空落感。
他宽慰自己:天底下穿白袍的人多了去的,习惯戴手套的也不止宁先生一个,指不定是嫌抄家脏手呢。
再说了,宁先生是养蛐蛐的良民,平白无故的,怎么可能和锦衣卫那种鬼见愁扯上关系?
不过李司的这番话,明瑾到底是记在了心里。
他准备等下次再见到宁先生时,当面问问对方。
谁知道,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
“怎么愁眉苦脸的?”散学时,张牧问道,“不是说好了,明天一起去城南的池浴吗。”
“是啊,”明瑾叹气,“是说好了。”
“但我和宁先生一个多月没见过面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样算的话,我都有一百多个秋天没见到他人了!”
张牧:“……还能这么算吗?”
“不过他这个年纪,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他满不在乎道,“你不是说他是养蛐蛐的吗?前几天倒春寒,可能蛐蛐全死了吧。”
“不许你乌鸦嘴!”
明瑾立刻嚷嚷起来,张牙舞爪地要张牧给宁先生道歉,张牧则怪叫着“重色轻友”,拉着李司非要叫他给自己评评理。
三人拉拉扯扯间,荀婴走了过来。
他似乎没察觉到这边陡然安静的诡异气氛,只是神色认真地看着明瑾,默默递来一本书。
明瑾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
荀婴道:“《大学》。我问丁先生借阅了上次学堂小测的考卷,发现你对它几乎一窍不通。”
似乎是觉得自己这样说太直接,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但你的《诗经》学得很好,丁先生也这么说。”
明瑾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他究竟哪里表现得不好,给了荀婴一种错觉,自己是那种谦逊好学爱读书的人?
张牧则更为直截了当一点:“你脑子有病吧?”
“在下无疾。”荀婴正色回答他。
随即又转向明瑾,“我知道你肯定有这本书了,但这本《大学》上,有我默写的大儒郑素的注释,虽然它的古籍原本已经……”少年神色暗淡了一瞬,很快重新振作起来,“总之,我可以保证,它与原本上的注释一字不差。”
明瑾讶异道:“你默写的?难不成你能过目不忘?”
荀婴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明瑾顿时觉得手里轻飘飘的书本重若千斤了。
他不傻,就算再不爱读书学习,也知道这本书的价值。
放在外面,甚至会有人以千金之价相求——大儒郑素,这可是本朝开国以来名声最为显赫的名士!
“你……不是,这也太贵重了吧?”明瑾磕磕巴巴道,“上次我就是看在大家都是同窗的份上,顺手帮了个小忙而已,你不必这样的,这书给我,着实太浪费了。”
“你拿着吧,”荀婴摇摇头,“那日我都看见了,你在丁先生的课堂上,虽然困倦不堪,但还是努力掐着大腿逼自己清醒。”
他眼神清澈地看着明瑾,语气不无赞叹:“有这份上进好学之心,此书赠你,怎能算是浪费?”
明瑾:“…………”
他哪里是上进好学?
明明是因为……宁、宁……
饶是明瑾脸皮再厚,被荀婴用这样的眼神盯着,也不禁小脸一红,低着头,讷讷说不出话来了。
张牧噗嗤笑出了声,还朝他挤眉弄眼落井下石:“对啊明兄,我也觉得你最近颇有悬梁刺股之刻苦精神,也不知道究竟是被哪个榜样激励到了,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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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让人敬佩不已,敬佩不已啊。”
明瑾狠狠瞪了他一眼。
没办法,他只好对荀婴说自己暂且收下,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出于愧疚和某种补偿心理,他又问道:“哪个,你明日可有空?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城南的汤泉池浴玩玩?”
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明明早知道荀家败落,连学费都快交不起了,还在为生计烦忧,问这个做什么!
于是明瑾赶紧补救道:“就当是你送我这么贵重书的感谢,你要是去的话,我请客!”
但荀婴还是婉拒了。
说是家中母亲生病,他要随侍左右,接下来可能还要跟书院请一段时间的假。
“……那好吧,你多保重。”
对于这些现实生活带来的沉重压力,明瑾心中尚无多少概念。
他只是有些懵懂地目送着荀婴的背影远去,觉得这人比上次见面更清瘦了些,像是随时要羽化登仙似的。
但那瘦挺的脊背却依旧笔直如松。
“他爹可真不是个东西。”明瑾突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感叹。
张牧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你同情他?”
“也不是,”明瑾莫名觉得荀婴根本不需要他同情,“只是……哎呀,我也说不好,总之你难道不这么认为吗?”
张牧不置可否:“这话你最好别当着人家面说,亲爹再混蛋也是爹,小心他找你打架。”
“我又不傻。”
但明瑾从书院回家之后,还是主动给了明敖一个熊抱,说了一句“老爹辛苦了”。
明老爷受宠若惊,感动不已:“我儿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贴心?”
“我明明平时也很贴心的好吗!”明瑾翻了个白眼,感动瞬间消失,人也立马恢复正常,“对了爹,你知道荀家吗?”
“知道啊,怎么了?”
于是明瑾把他和荀婴结识的经过简单讲述了一遍,明敖听了,神色若有所思:“这么看来,虽然他爹荒唐,但荀家的根还是正的。”
文轻尘也点头道:“这孩子不错,比你那些个只知道吃喝玩乐念书一窍不通的狐朋狗友正经多了。”
于是明老爷大手一挥:“你若是和他结交,老爹我赞成!”
明瑾撇嘴:“我才不要咧,这家伙一看就知道是个小古板,我跟他合不来的。”
“这样吗?”明老爷还有些失望,“本来我还想跟你娘商量着,每个月多给你十两银子,叫你接济一下朋友呢。”
“但话又说回来了,”明瑾丝滑改口,“既然爹娘你们都支持,他今日又主动来与我交好,这朋友也不是不能处。”
他讨好地伸出双手,递到明老爷的眼皮子底下。
甚至还眼巴巴地曲了曲手指,像只讨食的小狗。
“爹!”
“叫爷爷也没用,”明老爷长叹一声,负手道,“你爹又不管家。”
明瑾瞬间冷漠转身,拿屁股对着他爹,清了清嗓子,笑容灿烂、百转千回地喊道:
“娘~~~”
文轻尘狠狠戳着他的额头,把朝自己奔来的好大儿戳得哎呦叫唤起来:“少来,这段时间出门记得谨言慎行,听到没?”
她肃容道:“上边那位,听说又将太子复立回来了,未来京城还不知道有什么变动,你还有你那个几个朋友,在外面都给我留点神,不然的话……”
明瑾心道太子跟我有什么关系,就算皇帝换人坐,难不成他们明家还能出个宰相不成?
嘴上则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娘你就放心吧,你儿子机灵着呢。”
文轻尘啧了一声,这个她倒是不怀疑。
她叫人给明瑾取来了十两银子,还反复叮嘱他不要乱花,多照顾一下那荀家小子,最好有空拉着同窗上门探望一下他和母亲。
如此种种,明瑾都胡乱点头应下了。
等回了房间,他看着轻松到手的十两银子,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笑容。
少年乐颠颠地跑到床边,趴在地上,从床底下够出一个上了锁的小木匣,撬开锁,把十两银子放了进去。
里面已经有了一些碎银和铜板,不多,还没有十两呢。
但都是他这些天从辛苦攒下的私房钱。
明瑾珍惜地摸了摸木匣,握紧小拳头,踌躇满志地想:
等将来,他一定要给宁先生买一座大屋子!
然后,金屋藏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