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博文醒来前几分钟,陈恪正坐在病房窗台边,安静地翻着新的《民法典》。
“年纪轻轻就遇到这种事情,真是遭罪。”
刚才言辞激烈的男家属从塑料袋掏出一个苹果。
陈恪说了声谢谢,摇头婉拒。
病房的角落里有一台电视,上面的新闻播报员正在播报:
【据悉,丰顺市本次污染事件已造成上千人受伤,近百人死亡……】
剧烈晃动的画面上,一个个身穿制服的人举着武器,快步行走在一片疮痍的街道上。
远处,一只枯瘦的树枝冲天而起,延伸出来的枝丫上还挂着打了马赛克的尸体。
“这个世界真操蛋!”
男家属一屁股坐在塑料椅上,搓了搓脸,“我们家是卖抑制药的,但我爸就是因为污染死的,你说离不离谱?”
旁边的家属补充说:“面对污染咱正常人实在太无力。”
“要我说他妈的还不如地球直接爆炸吧,大家一起完蛋!这样就人人平等了!”男人猛地捶了下大腿。
“别这么说。”一个年长的女人低声劝道,“不是还有特管局吗?他们总归是在努力救人。”
“他们?”男人嗤笑一声,盯着电视屏幕。
画面上,一队身穿黑色衣服的人冲了出来。
其中某个人抬手一挥,从地面上隆起巨大的土墙,拦住了冲向市民的诡异枝丫。
“他们自己都是一群怪物,谈什么拯救别人。”男人喃喃自语。
此时,病床传来细微响动。
陈恪合上书,走到床边。
“终于醒了。”
床上的元博文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目光茫然地扫过病房,最后落在陈恪脸上。
“你是?”
“我是楼上的邻居。”
“楼上的……邻居?”
元博文皱起眉,努力回忆着,可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能低声道:“不好意思,我就记得我离开我家,但记不清你是谁了。”
陈恪的笑容僵了一瞬,他的声音很轻:“你遇到污染,是我救了你,也不记得了?”
元博文摇头,眼神透着茫然和无措。
陈恪再次开口:“一点点都想不起来?”
元博文摇摇头。
他的目光在陈恪脸上逡巡,试图从这张陌生的面孔里找出一点熟悉感。
咦?这人长得还挺好看的。
他被赶出家门,遇到了污染物,还被好看的邻居送到了医院。
元博文想到了什么,扭捏开口:“那费用方面?”
“账单在这里。”
陈恪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质账单,又补充了一句:“我垫付的。”
元博文试探性问:“那我应该要还你吧?”
“现金还是二维码?”
陈恪拿出手机,用眼神询问他。
元博文沉默片刻:“不好意思,我刚醒,没钱。”
他垂下眼,声音低了下去:“我被赶出家门了。”
“我知道。”陈恪收起了手机,“你是假少爷,被赶出家门,无路可去,在网上看到招租信息就搬来,现在穷得连饭都吃不起。”
他顿了顿,又道,“我还知道你的行李箱是黄色的。”
元博文瞪大眼睛,结结巴巴:“我们真的只是邻居吗?为什么你知道……”
为什么知道他的这么多事情?
该不会像那些小说里写的,失忆后我……
陈恪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一眼:“我们当然不只是邻居。”
元博文呼吸一滞。
真的还有其他情节展开?
“你不是还欠我钱吗?”陈恪紧跟着说出了后半句。
元博文:???
这样的感觉他好像经历过,他刚刚搬进来的时候,似乎确实遇到了这样的邻居来着。
“你是陈——”元博文抬起手指,怔怔望着陈恪。
陈恪身体微微前倾,鼓励他:“继续。”
“不好意思,我还是不知道你叫什么。”
元博文手指放下,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回家看看有没有现金给你。”
“没关系。”
陈恪叹了口气,暂时放弃了:“等你恢复了再说吧。”
躺在病床上还想给他转账,这份心意暂时收下了。
元博文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哥,你人真好!”
陈恪面不改色:“想吃想喝你跟我说。”
元博文乖乖“哦”了一声,扶着脑袋躺回去,嘴里喃喃自语着“邻居”“搬家”等词语。
陈恪坐回了旁边的椅子上,打开手机。
恰在此时,叮叮群里,人事王姐发了消息:
[《平安家政公司绩效考核标准3.0》大家可以看看新的考核标准,本季度的绩效发放会按照新的标准来执行哈!]
陈恪的指尖顿在半空。
他对“规章制度”这四个字十分敏感,依稀记得2.0的内容,这次新文件一发,他就点了进去。
三十秒后,陈恪气息有些不稳。
末位淘汰制。
每个季度业绩倒数几名会被淘汰——不给赔偿金的那种。
群里一溜烟地收到,仿佛对新的规章制度接受良好。
正常情况下,这样的规定一出,陈恪的私聊就爆满了。
他的同事年纪普遍年纪偏大,对于很多条款和制度理解得并不准确,但陈恪本就喜欢研究这些条款之类的,所以公司一有风吹草动,他都是最先收到私聊的。
然而这次,他的聊天框安安静静,半点动静都没有。
陈恪私聊一个平时和自己聊天的老大哥。
[罗哥,公司发的条款你都看到了吗?]
[看到啦小陈,怎么啦?]
[你觉得这次新的方案怎么样?]
[还行吧?好好干就行了,现在这个大环境实在是不好找工作哦!]
陈恪手指一顿。罗哥的思想觉悟这么高,显得他有些多事了。
罗哥紧接着发来一条消息:[我这里有小道消息,老板准备有大动作,可能会增加一些员工福利什么的,你别告诉别人啊!]
陈恪倒是觉得,这次的绩效改革很可能只是个开始,后面福利有没有不知道,但幺蛾子肯定是不缺的。
他退出聊天框,在网上搜了一篇现成的离职申请,改了名字之后就发给了人事王姐。
两人的聊天框里,上一条信息还是陈恪询问她提成什么时候发的那件事。
显示已读,但是没有回复。
这次陈恪发了离职申请之后,王姐倒是回复得很快。
[可以,不过公司最近正在改革,人手比较缺,一个月后你才可以离开岗位,到时候做好交接。]
提前一个月通知用人单位自己离职是正常的流程。
陈恪松了口气,再次问道:[那我的上季度提成什么时候发呢?]
消息显示已读,但是人事没有再回复他了。
一问提成就装死。
这钱如果再不要,就要不回来了。
陈恪关上手机,随手丢到被子上,转身去倒水。
“陈,陈哥。”元博文看到陈恪脸色不好,说话都小心翼翼,生怕触他霉头:“医生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呀?”
陈恪拿着杯子,给两人一人接了一杯水,将其中一个塞进了元博文手里:“我还不知道,等我一会儿去问问医生。”
元博文疯狂点头:“是的是的,是该去问问。”
不然账单数字再跳的话,他可能要卖身才能还得起欠陈恪的了。
明明只是邻居,却对自己这么好。
他和养父母相处这么多年,最后被赶出家门时,那些人连件像样的外套都没让他带走。
元博文垂下头,偷偷瞥了陈恪一眼。
青年坐在窗户旁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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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低头玩着手机,夕阳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发梢都染上蜜糖般的光泽。
确实好看,是男人的那种好看。
“看我干什么?”
陈恪突然抬头,栗色的瞳孔在阳光下呈现出琥珀般的通透感,像是能一眼看穿人心。
长得好看心地又善良。
元博文的眼眶有些湿润。
等他有钱了,一定会狠狠报答他的!
“别哭,我现在就去问医生你什么时候出院。”
陈恪以为他心疼钱,站起身,手机揣进了口袋。
走廊的消毒水味比病房更浓。陈恪一路问到了罗医生办公室位置。
罗医生不在。
陈恪又问了医护谢闻渊的办公室地点。
知道陈恪是去找他,医护们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陈恪不明白这种表情的意思。
“笃笃。”
陈恪指节叩击门板。
“进。”
推开门时,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占据整面墙的档案柜,每一份档案都用相同的牛皮纸袋封装,侧面的标签整整齐齐。
旁边是一张黑色办公桌。
谢闻渊就坐在办公桌后,白大褂下隐约可见一丝黑色衬衫领口。
“坐。”他眸光疏淡地扫了过来。
这间办公室装饰非常简洁,墙壁雪白,除了必要的家具,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茶几上连水杯都没有。
显然是不怎么待客的。
皮质沙发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陈恪双手放在膝盖上,有些拘谨。
他望向谢闻渊,斟酌开口:“谢医生,元博文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谢闻渊不疾不徐地起身,绕过桌角,走到陈恪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我观察过你朋友身上的污染情况,似乎和电影院污染不太匹配。”
陈恪后背一紧,没想到谢闻渊会直接切入主题。
“不清楚,事实上,我去的时候,我朋友已经在那里了。”
陈恪语气恰到好处地迟疑,像是在努力回忆:“我买水回来的时候,他正在被一个巨大的爆米花舔,那东西舌头上的倒刺刮破了他的皮肤,血流了一地。”
他描述的这部分细节,关于怪物和现场的细节分毫不差。
星光影院确实有只巨大的爆米花怪物肆虐,舌头上也确实长着倒刺,只是吃不吃人陈恪就不知道了。
他不知道,谢闻渊应该也不知道。
“那真是我见过最凶残的爆米花了。”
陈恪语气怜悯:“可怜我邻居一个人遭遇了这样的事情。”
“他的家人呢?”谢闻眼皮垂落下去,指尖转动着一支签字笔。
“情况有些复杂,其实他……”
陈恪简略讲述了元博文的身世,而谢闻渊似乎对此兴趣缺缺。
事实上,从陈恪进门起,谢闻渊就处于一种微妙的状态。
陈恪身上的香气淡了许多,但两人距离很近,那股让人痴迷的芬芳依然丝丝缕缕飘散在空气中。
不浓烈,却如同陈年佳酿般后劲十足,无声浸透了整个房间。
谢闻渊眼底像有墨迹晕染。
“谢医生?”
“出院时间需要和罗炎峰确认。稍等,这份文件需要你签字。”
“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陈恪的错觉,对方的呼吸有些急促,声音也比平时低哑许多。
好在终于蒙混过关。
陈恪跟着谢闻渊起身,来到了他的办公桌前。
谢闻渊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u盘,操作电脑整理。
陈恪眼神下意识扫过办公桌的抽屉内部。
一把黄绿色的古旧蒲扇静静躺在抽屉里,边缘有些破损,看起来和整个办公室的风格格格不入。
陈恪一愣。
书店老板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扇子。
自己还用那把扇子扇过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