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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 1 章

作者:云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雷声轰隆而至。


    远处的建筑在钢针般的雨中模糊不清,只有近处的别墅隐隐能看到轮廓。


    别墅门口,一块形状扭曲的深色水渍,突兀嵌在干燥的木质地板上。


    水渍沿着门缝蔓延而入。


    湿漉漉的脚印沿着客厅延伸到走廊,在洗手间门口停下,和洗手间的光滑瓷砖融为一体。


    洗手间里灯光明亮。


    女人穿着黑色吊带睡衣靠在门口,姿势慵懒。


    衣服里面鼓鼓囊囊,时不时动一动,不知道藏了什么。


    “太太,真的不用穿鞋套吗?”一道清润的男声问。


    “不用,我说过很多次了,干你的活儿。”


    女人的声音有些奇怪,沙哑中透露着一些别的什么意味,细细听的话,像是夹杂着吞咽口水的声音。


    她起身走了几步,靠近正在洗手池下面弯着腰忙碌的青年。


    两人的距离拉近,她的表情变得极其享受,鼻孔翕动,仿佛在贪婪嗅闻着青年的气味。


    “您的洗手池有好多头发。”


    青年说着,没有起身,只是手里的动作不停。


    在下水道扣弄几下,右手伸出,掏出了还沾着某些不知是什么红色组织的黑色长发。


    黑色的发丝缠绕着青年戴着白色橡胶手套的纤长手指,蛇一样地嘶嘶吐着信子,贪婪地舔舐着他手套上的温度。


    黑色、白色和红色交织,色彩鲜明,极具视觉冲击。


    女人歪了歪脑袋,红唇上扬,眼眶边缘扭曲。


    精致的眼线被撑开,细小的红色肉芽从皮肤里钻了出来。


    她咯咯笑了两声,用手指掩唇:“我压力大,掉发比较严重。”


    声音好像是外面的雨一样,湿漉漉、黏糊糊的。


    她细长的手指软化、拉长,变为通体泛红的肉须。


    “那您真应该换一份工作了。”青年语气真诚,仿若未觉。


    他拇指中指一搓,那纠缠不休的黑发瞬间瘫软,掉落在地,化为了一滩毫无动静的黑色丝线。


    女人皱起眉头。


    突然感觉哪里怪怪的。


    她打量着身穿黑色工服的青年。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挺拔的背影和一小截侧脸。


    黑色工装服严丝合缝地裹着他宽肩窄腰的身形,银色皮带在腰间勒出一道利落的折线,随着青年的动作微微绷紧。


    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维修工。


    如果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露出来的那半张脸,过于年轻帅气了。


    女人的视线转到了维修工的裤装口袋。


    那里,红色的东西露出了一角,像是个红包,但又比红包厚了不少。


    “你口袋里面的是什么?”


    心底那种奇怪的感觉促使她随意找了个话题。


    但很可惜,她没有等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青年背对着她:“您这个角阀有些老旧,刚刚我拆的时候碎掉了……”


    女人没反应过来,随口问了句:“你说什么?”


    她根本没想过修什么角阀,这只是骗这些维修工来的借口罢了。


    骗来,吞掉,好吃。


    她的捕猎计划成功了很多次,这次应该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女人收敛思绪,再次朝着青年迈近一步。


    “要换一个新的角阀……”青年声音不大。


    他依然背对着她摆弄着水管,但身上属于人类的、若有若无的甜美气味愈发浓烈。


    这味道侵袭了鼻腔,让她有些眩晕。


    女人没有答话。


    “我的意思是——得加钱。”


    他终于起身,转过来看着女人,整张脸便完整暴露在灯光下。


    头发因为刚刚淋了雨有些潮湿,发梢在青年额前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他的眉毛舒展,浓淡适宜,既不过于张扬,也不显软弱。栗色的眼瞳在并不亮的灯光下通透澄澈,像雨水冲刷过的宝石。


    青年好像不好意思要钱,可碍于公司的要求,不得不开这个口。因而咬字清晰,但不那么自然。


    “加上手工费200元。”青年报了个还算实惠的价格。


    女人一顿。


    刚刚没注意到,现在她才发现,这人意外的年轻……而且好看。


    “我们这是按规定收费,不存在乱要价的情况,否则您可以去工商局举报……”


    青年以为她不愿意支付,开口解释道。


    女人闻言愣住,继而恼羞成怒。


    哪有饭都快做好了,还给食材钱的说法?


    方才心中升起的淡淡违和感被食欲冲刷掉,女人笑了,嘴角越扬越高,发出纤维断裂般的声音,直到咧到耳后才停。


    黑色睡衣鼓胀蠕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猩红肉芽刺破织物,如同雨后春笋般爆发。


    这些肉须布满黏液,其上口器密密麻麻,尖锐的细密牙齿在其中若隐若现,探出细长的、舌状触须,疯狂扭曲。


    陈恪后退了一步,盯着赖账的女人,似乎有些意外。


    “看您的家庭条件应该不错……不想付钱,也不至于打人吧?”


    女人盯着青年,涎水滴滴答答从口中流了出来。


    即便此时,她已经注意到青年温和的眼瞳褪去暖意,也并不在意。


    不过是个维修工而已,能翻什么风浪。


    无数粉红色的肉须翻滚升腾,俯冲而下——


    “轰隆——”


    一声雷响,雨下得更大了。


    空气中的潮湿的味道愈发浓郁起来,其中似乎混合着其他的什么味道。


    夏天的雨潮热无比,就连呼吸时,湿热的气息也会顺着气道蔓延到整个肺部。


    陈恪长舒口气,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红色小册子。


    巴掌大小的手册上,整齐地印刷着几个烫金小字——《民法典》


    青年纤长的手指抚过纸张,发现污渍已经渗了进去。原本那页字迹大部分都模糊不清,唯有一行依稀可辨:


    [当事人一方未支付价款、报酬……或者不履行其他金钱债务的,对方可以请求其支付……]


    “好可惜,又要买新的了。”


    陈恪一脸遗憾,摘掉已经脏污的手套,又将手里的红色小册子扔进了垃圾桶。


    垃圾桶里,一大团不明的红色生物正蠕动着,仿佛被剥了皮剁成段的蛇,半死不活,偶尔抽搐般地收缩一下。


    红色小册子的到来成了催化剂,一部分残骸掉在册子的烫金封皮上,被气到似的抖了抖——


    而后没了动静。


    打扫完洗手间,已经是下午四点。


    陈恪拿出手机回了叮叮群消息,这才离开别墅。


    临走时,他拿起了玄关处很久未曾用过的黑色雨伞。


    “再见。”


    紧了紧右肩的工具箱背带,青年拉开大门。


    外面的雨势丝毫没有变小,然而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让陈恪糟糕的心情好了一点点。


    他是一名维修工,就像这个世界其他平凡岗位上的人一样,每天兢兢业业,按时上下班打卡,偶尔买点书看看,有一点自己的小爱好。


    如果顺利的话,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


    但生活嘛,谁没碰到过意外呢?


    况且还是在这样诡异的、被污染的、病态的世界。


    像今天这样的情况,陈恪之前也遇见过,处理起来还算得心应手。


    只是可惜了他这单的提成,毕竟有五十块呢。


    铅灰色的天幕被银蛇撕开,冰冷的雨水倾泻而下,在路面砸起无数水花。


    陈恪撑起伞,踏入雨中。


    几秒后,他的裤脚就被狂乱的雨水打湿。


    等在站台等公交时,陈恪再次拿出了手机。


    叮叮群里又是老板一连串语音。


    老板刚刚出差回来,看到公司这季度的财务报表,开始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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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以结果为导向,没有开单就是没有开单,叫苦叫累有用吗?我发工资不是为了把你们当祖宗供起来的,业绩呢?这个月你们干了多少单?引流了几个客户?!]


    [摸鱼!混日子!动作比蜗牛还慢!脑子比榆木还笨!这点破事儿都干不明白,你们配拿这钱吗?!]


    [人事那边怎么回事,我说了多少次了,开源节流!开源节流!现在经济形势不好,外面乱成什么样不知道吗?你们去外面找工作多不容易?要不是我,你们能有工作?]


    ……


    雨滴落在伞上的噼啪声也无法阻挡老板的语音,怒吼声和雨幕配合,显得愈发刺耳。


    下面的陈恪没有再听。


    家政公司一般签外包合同,哪里有活儿就会给派发,他的岗位本来也不需要坐班,但公司却硬性规定,必须上下班打卡。


    员工们也曾哀声哉道,但都被老板用强硬的态度和工资威胁压了下来。


    一批员工离职后,大家也都习惯了这个模式。


    陈恪也习惯了。


    ——他干活麻利,一般没什么需要加班的情况。


    准备收起手机时,他突然察觉到一束目光。


    陈恪手臂一动,抬起伞,露出那双栗色的眼。


    依旧是阴沉沉的天空,街上没什么人,车子也不多,因而他一眼就看到了那辆黑色的轿车。


    雨幕中,车牌看得并不清晰,但那道视线却强烈。


    这束目光让他有些不舒服,冷漠的不像是在看活物,倒像是在看一件物品。


    他看不到车里的人,但能察觉到视线的源头就在那里。


    在他抬头瞬间,那道视线消失了,仿佛刚刚被打量的感觉只是陈恪的错觉。


    陈恪并不会因为被看一眼就冲上去暴揍别人,况且看一眼又不违法。


    他再次低下头,拿出手机看了眼公交实时情况。


    两分钟后,公交到站,陈恪收起雨伞,刷了卡。


    公交车上只有零星的几个人,以及一脸不耐烦的司机。


    走向座位前,陈恪扭头看了眼远处。


    黑色的轿车已经不在原地。


    收回视线,找了座位坐下来,陈恪打开了手机里的小游戏。


    公司离别墅区有些远,公交车摇了很久才到。


    进公司的时候,陈恪随手将伞放在前台。


    整个办公区笼罩在沉默中,大家都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几乎没什么动静。


    走动间,空气有些凝滞,陈恪嗅到一股异味,有点像海鲜腐烂发酵的味道。


    陈恪敲响了老板办公室的门。


    “笃笃——”


    办公室里面有说话的声音,沉闷到像是在水里一样。


    隔着门透出的气流使得那股腥味骤然浓烈起来,混合着雨水的潮湿,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窒息感。


    老板沿海出差一趟,怎么连带周围的空气都变得腥咸?


    难道带回了什么特产?


    这特产的味道属实一言难尽。


    陈恪低头,指关节蹭了蹭发痒的鼻尖。


    在门口等了一会,里面没反应,他又敲了三下。


    老板混着口水般的含糊声音,在门后响起,似乎是个“进”字。


    “章总——”


    礼貌的话语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打开门,比刚刚强烈无数倍的咸腥冷气扑面而来。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灰蒙蒙的城市天空,办公室的灯光发白,亮到地上的一根头发丝都可以看见。


    ——包括老板高级西装领口里延伸出的两根黏腻的、泛着诡异光泽的触手。


    老板背对着门口,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泛着油光。


    左边那条紫到发黑的触手正卷着手机打着电话。另一根上面的口器则嗦着还在挥舞钳子的帝王蟹,发出“啵啵啵啵啵”的声音。


    陈恪只愣了一瞬便明白过来。


    ——原来老板出差带来的特产,是他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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