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后。
青芥城南,两万里外。
锣锣山上一片寂静,放眼望去尽是枯枝。今年冬来得猛,虽还没落雪,但飞禽走兽已不见影。因而山上也没什么修士。
一处石缝前,蹲着只灰皮胖老鼠,正啃着草根。光裸无毛的四肢泛着血红色,是只炼气二层的血肢鼠。
它啃得忘我,对逼近的危险一无所知。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
恐怖巨影飞似地冲上来,血肢鼠猛转身要跑,却不想那庞然大物率先扑来,堵住了石缝。
血肢鼠灵活掉头,爪子跑出了残影。它们打洞的本事可不是盖的,几步开外便是另一个洞口,马上它就要到了。
两丈、半丈、三寸……正欲扎头钻进——
“噗!”
一道水柱来得毫无道理,从洞里喷泉似得钻出,直撞得它起飞。
这一起飞,好巧不巧,落进一张嘴里。
茸茸甩了甩身上溅到的水珠,叼着头晕眼花的血肢鼠,走向嬴煦。
“好茸茸,好狗!”嬴煦嘻嘻笑着接过这只肥老鼠,没理会茸茸不满的哼唧,看见鼠还是活的,不禁心花怒放。
凡是妖兽,活的、完整的,价格都能更高一些。而且这只瞅着膘肥体壮,体型不小。总算今天没跟昨天似的白跑。
将其丢进布了禁制的布兜里,嬴煦手中不客气地施法封上那个洞口。
血肢鼠她熟悉得很,找准了几个洞口,该堵的堵,该灌的灌。茸茸就负责守住唯一的出口,跑出来一只,便咬住丢进一旁的布兜。
没一会儿,这一窝血肢鼠一家七口整整齐齐进了嬴煦的兜里。
心满意足中,嬴煦背着西斜的太阳,带上茸茸,一起朝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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锣锣镇,镇如其名一般草率。因着旁边的山形如一张锣,镇子便也跟着叫锣锣镇。
镇内四处十分破落。除去镇中心规规整整的镇主府,街道上几乎尽是斑驳破旧。镇门上的牌匾掉了半边,地面石板坑洼不平,侧街上干脆全是泥路。
街头商贩打着哈欠,一个个面色不善,不像做生意,反像劫道的。来回修士也多行色匆匆,衣衫怪异。
穿过混杂着丹药灵石灰和淡淡腥气的空气,嬴煦低着头,面不改色地拐进侧街,进了一家客栈。
这景象她已经习以为常。
毕竟,这里是凌霄宗与玉鼎门的势力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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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天域之中,四宗五门各据一片,范围内一应城镇皆由本门直接或间接掌管,井水不犯河水。
但锣锣镇这种地处两方交界,灵气稀薄又无甚特产的偏僻地方,两头都讨不着好,便野蛮生长起来。
如今坐镇镇中的,是一位金丹散修,自号黑山真人。而镇中往来的修士鱼龙混杂,要么是过路,要么不是善类。
对嬴家来说,是个有些危险的地方,却也是个藏身歇口气的好地方。
“茸茸,你先回去。”
嬴煦轻手轻脚将怀里的大袋子放下,原来这正是披着个麻布袋的茸茸。
修士有专修御兽的道门。即便不修御兽,会买灵兽灵宠的也不少。
但锣锣镇上嬴煦没瞧见过几个灵兽。茸茸这体型走出去也太招摇。于是未免被人惦记,只要不在山上,她都是一麻袋将茸茸套了,抱在怀里走,装作抱了一袋子柴禾。
将茸茸送回房里,她这才又掉头,朝着镇子西边的坊市去。
血肢鼠活一晚上不难,但灵草离了土,灵气逸散很快。她身上没有保持灵草新鲜的宝盒,所以还是赶紧去卖了的好。
三拐两拐,嬴煦很快到了坊市。
“老板,血肢鼠收不收?”
门前支起的摊子上,中年人模样的男老板正在处理一只妖兽。听见问话,抬头看了眼嬴煦,呵呵笑声里眼中闪过精光:“收,那当然收。”
嬴煦将那七只还有气的血肢鼠拿出,递给对方看。
刀随便一放,手上血迹未擦,那老板便一手拽过嬴煦的布兜子,撑开了看。嬴煦皱了皱眉,没说话。
“两只炼气二层,五只一层……”男老板笑了笑,牙呲得叫人有些不适,“八个灵石,我收了。”
八个灵石?
嬴煦先是一愣,很快荒谬感盖过了怒意,叫她差点笑了一声。
“老板……我这血肢鼠都是今天刚打的,全是活的,那两只二层的品相很好。”
按下心中的火,嬴煦知道不能意气用事,深吸一口气道:“二层妖兽价格没有低于六灵石的。这两只算十二个灵石,五只一层的算搭头。”
嬴煦自认为已经足够让步,那老板却怪笑一声,眼神将她扫来扫去:“二层妖兽价格没有低于六灵石的?”
听他桀桀怪笑,没有同意的意思,嬴煦一时也有些上火,伸手便去拿那布兜子:“不行就算了。”
这一拽,对方却没松手。嬴煦一愣,抬头再看,那人阴阴一笑:“小妹妹这么激动做甚,九个灵石我收了,拿去玩去吧。”
说罢九个灵石兜头扔来,几乎将嬴煦砸懵了。
心中刚压下的火气如烈油浇过,顿时升腾进浑身血液。
“你……”
“我?”那男老板见她没走的意思,手中刀猛剁了下砧板,一双绿豆眼里尽是浑浊,“我怎么了?”
嬴煦双手骨节捏的啪啪作响,双眼余光却也没漏掉周围的动静。
隔壁几个摊子铺子,不知何时都有人走了出来。一对对或阴森或戏谑的目光投过来,叫她浑身发寒。
半晌,她弯下腰,沉默着捡起一地灵石,揣进兜里,离开了这条街。
手仍有些发抖,但她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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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离开青芥城附近,嬴家小舟一路飞驰,一个多月间几乎从未停歇。
前些日子三百多块灵石的横财如昙花一现,嬴晏那晚催动灵舟躲避金丹女修时,就基本用完了。
嬴晏没过几日便醒过来,但修为尽数消失,人也虚弱不堪,驾驶不了灵舟。而嬴煦一个小小炼气修士,没有神识,只能倚靠灵石催动灵舟。
兜里空空如也,她们不得已停下,找不起眼小城的坊市,卖掉了身上的一些丹药符箓,这才够她们一路飞奔南下,到达锣锣镇。
思索一番,几人将身上最后一点灵石拿去交了入城费,再租了几日客栈。而嬴煦则每日去碰碰运气,挣点灵石。
若是实在挣不到路费,那恐怕又得继续卖东西了。
思及此,嬴煦握了握拳,这才打开客栈房间门,努力扯出一丝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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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娘,姥姥,我回来了。”
嬴晏和嬴劭正在吃饭,见她回来,俱是松了口气,笑着问:“今天没遇着什么危险吧?”
“没有。”嬴煦反手关上门,又布了层禁制,这才装作累极的样子,三两步走进里间,倒在榻上。
“今天运气不错,我和茸茸抓了一窝血肢鼠,还有些灵草。加上昨天采到的那些,一共卖了十三个灵石呢。”她一臂遮住眼睛。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嬴晏声音有些虚弱,但仍一如往常平稳,带着点笑意,“我们阿煦和茸茸一个比一个厉害。”
嬴劭也笑:“就是。跑一天累坏了吧,都快歇歇。”
嬴煦闭上眼,不再吭声。茸茸低头啃了两口馒头,动作也顿住,回头看向只露出个腿的嬴煦。
阿煦那会儿还说,今天打的一窝血肢鼠,加上灵草,应该能卖二十灵石的。
嬴晏和嬴劭也对视一言,随即无声叹口气,继续说着话,假装没注意到嬴煦的低落和躲避。
这一路嬴煦的辛苦和沉默她们都看在眼里。灵石告罄更让嬴煦心情焦躁,几乎是日日天不亮便出门进山,傍晚一身疲惫回来。
在锣锣镇停留了已有四日,这四日嬴煦早出晚归,却才一共挣得五个灵石。
但客栈只能再租三日了。若挣不够路费,她们即刻要面临无处落脚的困境。灵舟是不可能住的,太扎眼。除非有足够的灵石架着灵舟离开……
可是灵石灵石……灵石要怎么弄到呢。
嬴煦躺在榻上,睁眼凝视着被袖子挡住的漆黑。
眼眶发热,但她哭不出来。内府如火石滚过,烫得她想蜷缩,想干呕。
被一群人围着的场景历历在目,想起那獐头鼠目的男老板的声音,她心中黑沉翻涌,思绪不受控制地狂奔。
砧板上的刀锋血呼拉滋,开膛破肚的妖兽横在案上,血水喷涌,就如岸上的孙良霁一样。利刃刺入再拔出,就双目圆瞪,面色扭曲,死鱼般弹动几下,再无动静。
那个男老板明明也就炼气七层修为,凭什么强买强卖,凭什么瞧她不起,凭什么如此威胁耻笑她?
灵石……血枝鼠低阶却很有用处,若是在普通仙城,今天不算灵草,仅这一窝鼠的品相,足够她至少卖二十灵石。
灵石……灵石……如果她杀了那个男老板,如对孙良霁一样,再夺走他的乾坤袋……
“喵嗷!”
手臂突然一痛,嬴煦听到娘在叫她,猛然坐起,满头冷汗。
“阿煦,你怎么了?睡着了吗?”
嬴晏面有探究,眼中担心压得很深。
“嗯,啊……我太累了,刚差点睡着。”
嬴煦撇开目光,没看向娘。这一移目却正正对上腿边看着她的茸茸,不禁怔了一怔,脸色有些难看。
“阿煦,我们刚正说呢,”嬴劭的笑声传来,“茸茸怎得这么能干,现在都能抓炼气二层妖兽了。”
“噢,是啊……”嬴煦勉强笑了笑,伸手欲去摸它,却又突然顿住,半路落在榻上,“我早说茸茸真的是灵兽吧。”
“可你不是说它身上没有灵气?”
“确实没……我也觉得好奇怪啊。”
越来越低的喃喃声里,嬴煦又闭上眼,深深吐了口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