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还未亮,客栈榻上,嬴煦睁开眼睛,轻手轻脚起身。
娘和姥姥歇在床上,茸茸和小黑也还睡着。她穿戴整齐,推开房门,外面走廊上寂静无声。
才不到卯时,外面没人。舒了口气,嬴煦转身欲将门关上——
“!”
门内静悄悄看着她的茸茸吓了她一大跳。
“茸茸……你怎么醒了?”嬴煦心中一紧,没来由地不敢看它,随口一问,便移开视线,“我去山上看看……今天不带你了,你回去睡觉吧。”
话一毕,便要快速将门合上。却不想茸茸突然凑近两步,卡在门间,叫她闭门的手猛然收住。
嬴煦看着那双纯粹如明镜的眼睛,心中更加郁结。
“我真的只是去山上……好吧,我想往山深处走走,说不定能碰上更值钱些的妖兽呢。”嬴煦蹲下身,摸了摸它厚实的毛,“我不蠢,放心吧茸茸,太阳落山之前,我就回来了。”
门这才能顺利关上,嬴煦不敢多看它,火速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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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一如前几日,又冷又干,寂寥失色。
嬴煦低着头瞎走,努力叫自己注意环境,寻找妖兽,心思却控制不住地跑偏。
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看她,就叫她觉得天旋地转。茸茸面无表情的模样一如那日沉水泽畔目睹她杀人的时候。那时自己手上沾满血,心脏如迸发的山洪,震动咆哮着。
不是恐惧,不是后悔,当时她满心激动。激动得眼前发黑,嘴角带笑。
激动得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是劫后余生,还是仇恨得报?只是一想到方才满嘴污言秽语、摁着她下跪的孙良霁,现在如被斩去四肢的□□,丢在臭水沟。她就畅快。
越走越快,嬴煦努力回忆,当时看见茸茸时,自己是不是在笑。
但实在记不清了。毕竟当时激动是真,脱力也是真。真真假假,叫她分不清道不明。
本已经快要忘了的……疲于逃生近两月,本已经快要成功抛之脑后的。
脑中又闯入昨天那张满眼浑浊恶意的脸。嬴煦脚步一顿,握了握手心。
娘说杀人是修士的第一道坎……她现在明白了。
剥夺同类的生命,是无可替代的经历。于心境、于道途,都是冲击。
譬如,遇到刁难她的人,自己第一反应,居然是杀了对方……
这在以前,是她绝不会有的想法。
踢了踢脚下的土,嬴煦深深叹口气,犹豫一番,朝着山中较深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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锣锣山没什么特产异宝,却也算得上自给自足。一年里春夏秋三季,妖兽修士都靠着山过,不能大富大贵,却也能多少讨个生活。
不过嬴煦偏巧是冬日来的,草枯花谢,禽不栖兽不现。冒险朝山深处走了半日,结果一腔孤勇被冷风吹得干干净净。
别说妖兽,今天干脆连灵草都没见几个。眼见太阳当头,兜里一共就揣了两株炼气低阶的留香草。嬴煦有些垂头丧气,走到一处小溪边,洗了把脸,干脆坐下发起愣来。
散修的生活,比她以为的要难得多……曾在琅岩城的经历,叫她以为,自己有炼气六层修为,那便是随便打点妖兽,也够自己修炼过活的。
但外面的世界远远不是她想象的那样。有如琅岩一般灵气较浓郁,妖兽出没多的地方。但或许是因为他们一路都挑着偏僻的路走,遇到的更多是贫瘠荒芜,没什么好东西的地方。
猎妖兽全凭运气。连着几日遇不到一只是常有的事。若遇到比自己实力强的,还有性命之忧。
即便猎到了妖兽,买卖也是一道坎。在琅岩时,腰间挂着孙家令牌,她从未在买卖上被人刁难过。但在外面,欺软怕硬、强者为尊,几乎已是散修的生存之道。
去店铺作坊打下手,也是散修的一种收入。但安全稳定了,收入却不忍直视。
大多小镇子的炼气修士,一月也就挣两个灵石而已……更何况打杂也是得有本事的,种植御兽、炼丹炼器,她一样不会。甚至分解妖兽,她也比不得那些常年干活下手利落的炼气初期小修士。
对着小溪发着呆,嬴煦愁眉苦脸,心想恐怕还是得卖点身上的东西了……
这时突然一阵动静传来,嬴煦心中猛然一凛。
这脚步声……是一群人!
嬴煦飞快离开水边,钻进高高的灌丛,找了处隐蔽之地,便掏出匿灵阵盘,进行一番布置。
手中阵旗一落,嬴煦舒了口气。还好还好,自己没什么别的技能,但修为和警惕性好歹没落下。
阵盘掩住她身形和气息,嬴煦也顺势放慢了呼吸,静静缩着,听着外面的动静。
“……死丫头,手真贱!”
“本事不大,胆子不小!我看你是活腻了!”
“把她的乾坤袋拿了!”
“哟,乞丐似的,居然还有十多个灵石呢!老大,咱们赚了!”
一阵刀光术影后,那群人似乎停了停,随后是一个熟悉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今天运气不错,走!”
说罢一阵欢呼声中,脚步声渐渐远去。
而嬴煦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心中一惊。悄摸露了个头去看,就见那一伙五六个人,为首的正是昨日那个强买她血枝鼠的男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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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动静不小,很快吵嚷着远去,显然没发现嬴煦。
待脚步声再也听不见,嬴煦这才收起阵盘,迈步出了草丛。
溪边一片泥泞,一个浑身脏污的瘦弱身影蜷缩在地上。嬴煦犹豫一番,见那人毫无反应,这才走进几步,绕到正面。
走进一看,这人原来还醒着,只是伤得太重,爬不起来。
见有人来,那双眼睛惊惶一瞬,警惕地看向嬴煦。而嬴煦也是一愣。
这少女看着跟自己一般年纪。
“你怎么样?”心中泛起些多余情绪,嬴煦知道不该多管,但手已经伸了出去,“能坐起来吗?”
那人愣住半晌,才点点头,试探着伸手握住嬴煦,慢慢坐起身。
身上满是补丁的破旧衣裳这会儿沾了泥土和鞋印,叫人不忍直视。她脸上也俱是黑糊糊的,只能看见一双亮亮的眼睛。
“那些人怎么回事,你惹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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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对方惨状,嬴煦不禁皱眉问道。
那少女闻言,眼泪却是唰地流了下来:“我本进山来,想为重病的家人找一味灵草。好不容易寻得一株,那几人却突然跳出来,伸手便要抢。我不愿,便被一群人围攻,这下灵草也没了,乾坤袋也没了……呜呜呜……”
嬴煦一听,想起昨日那男老板作风,心头火起。
好一个强盗,不仅强买强卖,还强抢他人!听这少女意思,那灵草可是她家里治病救命的药,而且还被夺去乾坤袋……简直欺人太甚!
“岂有此理,这一伙人简直恶贯满盈……”嬴煦咬牙切齿。话毕一扶对方,只稍一犹豫,便拿了今日寻得的留香草递给她。
“别哭了,这个给你。留香草虽没太大药效,但驱寒养元,能温养身体。这两株也能喝几顿,你拿着吧。”
少女颤抖的双肩一顿,眼中泪水闪了闪,流得更加汹涌:“谢谢你,谢谢……我不能要,你也是好不容易寻到的……”
嬴煦没理会她的一番推拒,强行塞给了她,便起身告别:“我要走了,你保重吧。”
那少女也起身,感激地朝她拱了拱手:“今日多谢姐妹相助!对了,你要下山的话,往东边走吧。”
嬴煦不解:“这是为何?”
那少女面上悲戚一闪而过,然后狠狠道:“那伙人惯来从西边走……我要去西边,埋伏他们!”
嬴煦大惊。
“你独自一人,要去埋伏他们?”
那少女擦擦眼泪,口中越说越气,多了几分狰狞:“我全部身家都被夺走了,不拿回来,我也是个死!不若搏一把,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话毕可能觉得自己话说太满,又捂着嘴抽泣两声,泪眼朦胧地看来:“还望姐妹走远一点,千万莫要被我牵连了。”
嬴煦听得瞠目结舌,一时被她的鲁莽惊到,一时又被她的决绝震撼。
“你……这太危险了,何必去拼命呢?”嬴煦有些不忍。
“不,我必须去……其实我也不是拼命,西边有我猎妖兽设好的陷阱,只要稳妥一点,定能将这伙人一网打尽!就是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啊,没什么。”
自知失言,少女笑笑:“我话太多了。不耽搁姐妹的时间了,我这就去了。”
说罢转身便要走,而嬴煦沉默了一阵,出言叫住她:“你方才说,你有把握一网打尽?”
少女愣了愣,点点头:“是的……我是阵修,只要引他们进了我布好的阵,以那几人修为,绝无逃脱的可能。”
溪旁安静了一瞬,嬴煦低着头,脑海里飞快划过些什么。
“我跟你一起去。”
“啊?”少女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嬴煦,“什么?”
“我跟你一起去。”嬴煦上前两步,走到她身侧,“你不是说一个人不方便,我跟你一起去。”
少女脸上的怔愣转为震惊,又转为惊喜,随即眼泪又来了,对着嬴煦连连道谢:“多谢姐妹,多谢你愿意帮我……对了,我叫刘小圆。”
嬴煦笑笑,看着她被泪痕冲出白印的脸:“我叫张小方。”